他覺得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今川總是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經(jīng)營待古庵，卻又有些冷眼地看著世間。

今年——昭和二十八年（一九五三年）——只是今川成為古董商的第二年。

久遠(yuǎn)寺老人似乎大為敬佩，今川說完后，他連連點頭。

“可是也真難得令尊應(yīng)允你呢。這不是說句我要離家經(jīng)商，就能夠輕易實現(xiàn)的事吧。說到本家的二少爺，在一族當(dāng)中——該怎么說，地位也是很高的吧？”

“沒那回事。長男與次男之間的差距，是天差地遠(yuǎn)的。我們家五個孩子全都是兄弟，但是地位卻不是從長男開始，次男、三男、四男這樣依序遞減。長男是家長，在以前就等于是主公大人，次男以下全都是家臣，是臣子。”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的。比如說——對，我們家流傳著關(guān)于蒔繪技法的秘訣，這個秘訣代代由家長繼承，是一子相傳的。只要家兄沒有發(fā)生意外，我一生都不可能學(xué)到這個秘訣。差異就是這么大?！?/p>

“那還真是過分。我說啊，那種擁有文化價值的技術(shù)，不能夠再這樣下去了。不可以私自獨占，應(yīng)該公開才是。對了，世家望族的話，應(yīng)該會有古書啊、秘傳書之類的吧？你也不能讀到這些東西嗎？”

“那類東西全都是靠口傳心授的，沒有留下文字?！?/p>

“這不是太不合理了嗎？要是知曉的人遭遇了意外，那些技巧不就失傳了嗎？”

“可是，有些東西是無法用文字書寫記錄的吧？而且，或許正因為隨時都有可能失傳，才有價值也說不一定。搞不好那些秘訣其實無甚內(nèi)容，只是因為沒有人知道，所以才有價值。既然如此，那樣也好。只是我沒有繼承它的資格，如此罷了。所以就算我離開家，做起生意，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p>

“原來如此哪，那真的是相當(dāng)微妙的立場呢。嗯……”

老人說著，又“唔……”

地低吟。不知哪里令他介意，他思考了半晌后，明白了似的說：“我說你啊，很好?！?/p>

今川不懂什么東西很好而詢問，老人瞇起眼睛回答：“那種古老的陋習(xí)，還是早點拋棄的好。特別是早些離開家族這個玩意兒，真是做對了。你這個決斷下得好，真是明智。”

今川有些吃驚，睜大了眼睛。

“不，我并不是抱著特別堅強(qiáng)的意志才這么做的。我只是不愿意處在那種半吊子的立場而已?！?/p>

“你是指夾在傳統(tǒng)與革新、家族與個人、名譽(yù)的束縛與無名譽(yù)的自由之間，這種意義上的半吊子嗎？”

“不是的?？礃幼永舷壬盐业脑捊o夸大了。我家雖然是世家望族，卻也不是深受舊習(xí)束縛的家系；不僅如此，我們并非只要注：今川的綽號原文為machiko，并無漢字，與“待古”二字同音。譯文取“待古”之諧音，譯為“大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