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曲著身體,手腳并用地想站起來,但是卻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往的行人沒有人停下來拉我一把。
這時,我聽到一聲怒吼,感覺到人群稍稍退后。我周圍出現一小塊空地,一雙手伸到我面前,手指不耐煩地做著手勢。我抓住這只手,借力將自己拉了起來。我終于不可思議地站起來了,再次見到陽光,呼吸到氧氣。
那只手原來是克勞德爾的。在我痛苦地站立起來時,他用另一只手臂攔住人群。我看到他嘴唇動了動,可是聽不明白他說什么。與往常一樣,他看上去有點生氣。不過,他從來沒有如此和善過。他說完話后頓了頓,上下打量我。我的右膝皮開肉綻,手肘也磨破了。他目光停留在我的右臉頰上。那里也擦傷了,正在流血。右眼腫得閉合起來。
他放開我的手,從口袋里取出一塊手絹,示意我擦擦臉。我伸手去拿手絹時,手仍在顫抖。我擦掉血和沙礫,再把手帕折到干凈的一面抵著臉頰。
克勞德爾湊過來,對我耳朵吼了一聲:“跟著我。”
我點點頭。
他在前面領路,朝伯格街西邊走去,那里的人群沒那么擁擠。我拖著傷腿跟在后面。然后他拐了個彎,慢慢靠近我們的車。我突然往前一撲,抓住他的手臂。他停下來,一臉疑惑地望著我。我激動地搖著頭,他的眉毛從深V形變成了正常形狀。
“他在那邊!”我尖叫起來,指著相反的方向,“我看見他了!”
一個穿特里蒂 裝束的男人從我身旁經過。他吃著雪糕,雪糕融化下來,在他肚子上畫出一條紅色的路徑,看上去像血濺在胸前的痕跡。
克勞德爾的眉毛擠成一團。“你到車上去!”他命令道。
“我看見他在圣凱瑟琳街上,”我重復道,生怕他沒有聽清,“就在弗福內斯 伊萊克卻昆斯 酒吧那兒!”我歇斯底里地叫著,聲音尖利得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稍微猶豫了一秒鐘,估測著我臉頰和腿上的傷勢。
“你一個人行嗎?”
“行?!?/p>
“你得上車去?!?/p>
“好?!彼D身要走。“等一等。”我費力地抬腳跨過空地那膝蓋高的金屬護欄,邁過另一塊水泥板,踩到水泥板堆上。我掃視了如潮般的人頭,尋找那頂橘紅色的棒球帽。一無所獲??藙诘聽柌荒蜔┑赝业歉哌h眺,目光在我和路口之間來回游移。他這模樣讓我聯想到等待獵手的雪橇犬。
最后,我搖搖頭,揚揚手。
“走吧。我會繼續(xù)盯著的?!?/p>
他繞過空地,順著我指引的方向在人群中用胳膊肘擠出一條路來。圣凱瑟琳大街上的人越來越多,就在幾分鐘內我看著他的頭消失在人海中。人潮似乎把他了吸進去,如同一大群抗體搜出一個外來蛋白質并將其團團包圍。他前一秒還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下一秒他已經成為巨大拼圖中的一個小點。
我在人群中拼命搜索,直到視線變得模糊,可是仍然沒有找到沙博諾或是圣雅克的蹤跡。在圣烏班外面,我看到一輛巡邏車正緩緩靠近人海的邊緣,警燈閃爍著紅藍兩色??駳g者完全無視長鳴的警笛以及警車專用通道。我突然發(fā)現遠處一點橘紅色閃了閃,定睛細看才發(fā)現那只是一只裝上尾巴和踏著高幫鞋的老虎吉祥物。片刻后,這名女子走過來,手里拿著虎頭,喝著飲料。
烈日還在噴火,我累得垂下頭來。我感覺臉頰的傷口正在結成硬塊。我依然堅持張望著,目光始終沒有離開人群,直到沙博諾和克勞德爾回來為止。我們都白忙一場。今天過節(jié)的圣人對我們的獵物網開一面,他早已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