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所有生了女孩、期盼男孩的女人來說，主要問題當然是：下一步會發(fā)生什么呢？諺語里洋溢著一種樂觀的情緒。哪怕已經(jīng)生了四個女孩，至少古代中國人還堅持說，“四個女兒支起床的四腿，為五兒奠定穩(wěn)固的基礎(chǔ)”，也就是說第五個兒子可以降生在一張舒舒服服的床上。在盧旺達一位父親勇氣不改：“只要能繼續(xù)生，沒有哪個男人會因生了女兒而受責罵?！辈贿^，生了數(shù)個男孩之后，父母通常會很高興地接受一個獨女。在談到獨女時，人們小心翼翼地使用了單數(shù)形式：

要把獨生女變成奇跡。（西班牙語）

沒有女兒的家好比沒有熱度的爐子。（朝鮮語）

然而，諺語強調(diào)，女兒越多，家庭負擔越重，一個兒子也沒有的家庭更是不堪重負。筆者發(fā)現(xiàn)只有一則諺語埋怨兒子構(gòu)成了經(jīng)濟問題：“有女兒的人有面包，有兒子的人去乞討?！边@則加泰隆語諺語贊美了女兒干家務(wù)的能力，尤其是她們干農(nóng)活的能力。一則北美諺語同樣表明，辛勤工作的女兒為家里帶來效益：“農(nóng)夫的運氣：小牛犢和女娃娃?！边@樣一來，女兒出嫁離家越發(fā)讓人引以為憾，原因如一則南非祖魯語諺語所述：“婚姻削弱她們［對娘家親戚］的支持?！边@在來自穆斯林社會的諺語里構(gòu)不成什么問題，因為穆斯林傳統(tǒng)不主張女孩從事戶外體力勞動，至少屬于上層和中產(chǎn)階級的女人是足不出戶的。

　　【彩禮嫁妝】

女兒多的父親的蠟燭整夜地燃燒。（拉迪諾語）

彩禮和嫁妝都與婚姻有關(guān)，都是社會經(jīng)濟體制中財產(chǎn)交易的一部分。彩禮（或曰聘禮）是由新郎家正式支付給新娘家的財物（金錢、牲畜、或其他禮物，如金屬物品），目的是要建立起正式的婚姻關(guān)系。然而，新娘本人得不到彩禮（Goody 1973:6）。[36]在交易中新郎家給新娘家下聘禮，而新娘家賦予新郎家一定的、左右新娘的權(quán)利。這場交易是為了確保婚后生下的孩子屬于父親的族系，防止新娘家過多地控制新娘，從而使男方少冒離婚的風(fēng)險，而且如果女方通奸男方可以索求更多的補償。

相反，嫁妝是支付給新郎家的陪嫁（Goody 1973:6,7）。[37]這就可以解釋，本小節(jié)開篇的那則拉迪諾語箴言中女兒多的父親為什么憂心忡忡、夜夜不成眠了?；I辦嫁妝意味著家庭成員（即新娘的父親和兄弟們）不得不做出犧牲，好讓家里的女兒獲得體面的婚姻。因此，養(yǎng)女兒是筆代價昂貴的買賣。實行嫁妝制的文化把生了多個女兒看成是家庭的悲劇和煩心事，這就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屋里］有兩只蝎子強過有兩個女兒。（馬格里布地區(qū)及西撒哈拉地區(qū)阿拉伯語）

一個女孩有水喝，兩個女孩抬水喝，三個女孩沒水喝。（美國英語）

一個女兒，好；兩個女兒，夠；三個女兒，太多；四個女兒和一個妻子加起來，五個對付父親的魔鬼。（加泰隆語、阿根廷西班牙語）[38]

世界離不開男人和女人，可幸福的人是有兒的父親，不幸的人是只有女兒的父親。（希伯來語）

那些女兒多的家庭若想體面地嫁出女兒尤其需要花大力氣，才不致傾家蕩產(chǎn)。一些女孩子，特別是那些長相不佳的女孩，或許注定找不到如意的丈夫。一則阿拉伯語諺語使用狗這一被視做不潔動物的隱喻，用極為強烈的語氣強調(diào)說：“女兒多的父親有找條狗當女婿的危險。”這樣的制度所產(chǎn)生的經(jīng)濟后果使人們產(chǎn)生了重男輕女的觀念。家庭的擔憂無法消除，甚而連女兒的夭折也被看成家庭的解脫。一則黎巴嫩諺語這樣說道：“女孩之死是幸事，盡管她也許準備好了出嫁。”嫁妝明擺著是窮困家庭的一大問題。在一些文化里父母努力去結(jié)堂表親，以防止肥水流進“外人田”：

娶舅舅的女兒不是為了錢。（突尼斯阿拉伯語）

表哥，我們結(jié)婚吧，把嫁妝留在家里。（牙買加英語）

娶你的表妹吧：如果有麻煩也不會牽連到別人家。（毛利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