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北大功臣蔣夢麟(4)

胡適和他的朋友們(增補本) 作者:智效民


4、個人與社會

蔣夢麟認為:共和國的作用,就是尊重并保護個人價值;教育的目的,則是為了發(fā)展個性,培養(yǎng)特長,進一步增加個人價值。為此,就必須對教育學有所研究。他指出,作為一種實踐性很強的學科,教育學分為“個人”與“社會”兩大部分:就個人而言,為了滿足“發(fā)展個性”的需要,它要涉及生理學、遺傳學、衛(wèi)生學、心理學、論理(邏輯)學、美學等諸多學科;從社會來看,為了滿足“發(fā)展人群”的需要?它又涉及人種學、歷史學、地理學、倫理學、政治學、群學等許多領(lǐng)域;此外,無論個人還是社會,都離不開自然界,因此教育學還涉及生物學、動物學、植物學和物理化學等其他科學。因此他說:“有真學術(shù),而后始有真教育,有真學問家,而后始有真教育家?!瓱o大教育家出,而欲解決中國教育之根本問題,是亦終不可能也。”這里所謂大教育家,顯然是通曉各門學科的通博之士,“不通博乎此,則不可以研究教育?!保ㄍ?,第32頁)。

蔣夢麟晚年在回憶北大的學術(shù)自由以及蔡元培、陳獨秀、胡適和魯迅兄弟以后,曾謙虛地?:“有人說北京大學好比是梁山泊,我說那么我就是一個無用的宋江,一無所長,不過什么都知道一點。因為我知道一些近代文藝發(fā)展的歷史,稍有空閑時,也讀他們的作品,同時常聽他們的談?wù)?。古語所謂‘家近通衢,不問而多知?!以诖髮W多年,雖對各種學問都知道一些,但總是博而不專,就是這個道理。”(《西潮?新潮》第344頁)其實,像蔣夢麟這樣“一無所長”卻“什么都知道一點”的人,才可能是真正的大教育家。相反,讓那些“學有所長”的專家當校長,恐怕未必合適。

蔣夢麟認為,教育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每?個人“享受人生所賜予之完滿幸?!?,要享受這種幸福,還需要社會的開明和進步。因此他說:一方面?zhèn)€人生活的豐富程度與社會的開明進步成正比,“社會愈開明,則個人之生活愈豐富”;另一方面,健全的社會又需要健全的個人來組成。他主張社會進步需要具備三個條件:一是社會的文明能天天增加;二是社會的“肚量”能包容新學說新思想;三是大多數(shù)人民,能具有享受文化的權(quán)利,而這種權(quán)利又來自教育的普及。與此同時,他認為社會的進步與每一個人密切相關(guān)。個人要推動社會進步,首先要有負責任的能力,這種能力的基礎(chǔ)有二:“一曰能行,二曰能思?所謂能思者,養(yǎng)成清楚之頭腦,并有肝膽說出其思想。所謂能行者,做事?lián)闷鹭熑?,把肩膀直起來,萬斤肩(擔?)子我來當。夫如是,始能增加文化,生出新思想。致使大多數(shù)人民能享文化之權(quán)利”。(《蔣夢麟學術(shù)文化隨筆》第28頁)記得傅斯年在回憶蔡元培的時候,曾披露過一個細節(jié)。當年他曾寫過一份匿名揭貼(小字報)挖苦一位同學,蔡先生認為這是不負責任的表現(xiàn)。胡適一直主張用真名發(fā)表文章,也是為了表示對自己的言論負責??梢娔懿荒茇撠熑?,是檢驗人的與社會進步的一個標志。  三、主持北大

1、學潮與學風

五四愛國運動爆發(fā)時,蔣夢麟還在上海,陪同他的老師杜威進行訪問。五四之后,蔡元培因發(fā)生如此大事,悄然離開北大,委托蔣夢麟主持北大校務(wù)。當時蔡先生對他說:大學生是有自治能力的,你可以代表我到學校執(zhí)行校務(wù)。我把一切權(quán)力交給你,但是責任由我來負。蔡元培還囑咐說:“自今以后,須負極重大之責任,使大學為全國文化之中心,立千百年之大計?”(同上,第145頁)

與此同時,蔡元培對于學生在運動以后的狀態(tài)憂心忡忡。蔣夢麟在回憶當時的情況時寫道:“他說,他從來無意鼓勵學生鬧學潮,但是學生們示威游行,反對接受凡爾賽和約中有關(guān)山東問題的條款,那是出乎愛國熱情,實在無可厚非。至于北京大學,他認為今后將不容易維持紀律,因為學生們很可能為勝利而陶醉。他們既然嘗到權(quán)力的滋味,以后他們的欲望恐怕難以滿足了。這就是他對學生運動的態(tài)度。”(《西潮?新潮》第125-126頁)

蔣夢麟接受蔡元培委托后,北大學生會負責人段錫朋、張國燾等人曾拜訪過他。據(jù)張國燾回憶:“我到達上海后,……和段錫朋等到江蘇教育會去訪問住在那里的蔣夢麟先生,向他表示我們代表北大同學歡迎他去北大代理校長的職務(wù)。于是蔣先生也即到達北大,代理校長,肩負起這一艱巨的任務(wù)?!保ā段业幕貞洝返谝粌?,第65頁,東方出版社1980年版)不久,蔣夢麟與張國燾等人一同乘火車到達北京。順便說一句,張國燾離開北大后所選擇的道路,也證明蔡元培的判斷無誤。

蔣夢麟抵京后,蔡元培在《北京大學日刊》發(fā)表《蔣夢麟代辦北大校務(wù)啟事》:“元培因各方面督促,不能不回校任事。惟胃病未瘳,一時不能到京。今請蔣夢麟教授代表,已以公事圖章交與蔣教授。嗣后一切公牘,均由蔣教授代為簽行。校中事務(wù),請諸君均與蔣教授接洽辦理?!保ā恫淘嗳返谌淼?11頁)

初到北大時,蔣夢麟面對的首要問題就是如何評價這場舉世聞名、影響深遠的學生運動。

7月22日,北大學生集會歡迎蔣夢麟。因為蔣夢麟深知蔡元培“‘為學問而學問’的信仰,植根于對古希臘文化的透徹了解,這種信仰與中國‘學以致用’的思想適成強烈的對照”(《西潮?新潮?,第119頁),因此他在即席講中介紹了蔡元培的近況后又說:蔡先生的美德和他集中西文化于一身精神是“怎么得來的呢?是從學問中得來的。故諸君當以學問為莫大的任務(wù)。”蔣夢麟還說,西方先進國家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是多少年來文化積累的結(jié)果。“故救國之要道,在從事增進文化之基礎(chǔ)工作,而以自己的學問功夫為立腳點,此豈搖旗吶喊之運動所可幾?”講話結(jié)束時,他告誡大家:“如果是今天反對這個,明天反對那個,……終不是根本辦法。吾人若真要救國,先要謀文化之增進?!保ā妒Y夢麟文化學術(shù)隨筆》第145-14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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