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堂道：“說起來呢，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上個月被人請了頓花酒，認(rèn)識了一個婊子。我照顧了她幾回，想不到她卻不同于其它的人，倒是個有情有義的，非讓我娶她不可。我也是一時糊涂，就答應(yīng)了她，并在南門外賃了個宅子讓她住。她住下也沒什么打緊，可她還要讓我出些銀子再買兩個丫環(huán)供她使喚。我本想把她接進(jìn)門來，可又怕我家的那頭母老虎和那三個小的不能相容。就是這件事，我已經(jīng)思慮許久了，但總找不到一個最好的辦法，真是愁死了我！”

樊燮大笑道：“這算什么大事啊，不就是銀子嗎？本官一會兒讓賬上先給您老支五百兩夠不夠？如果不夠，等本官回了永州，再打發(fā)人給您送過來！”

李景堂連連道：“如此甚好！軍門大人果然是俠義中人！”

很顯然，為了能拿掉左宗棠的項上人頭，樊燮決定下大賭注了。李景堂離開提督府的時候，長沙城已到了掌燈的時分，夜晚的天空星光點點，安靜下來的長沙城燈光一片。李景堂走到十字路口站住了，他猶豫了片刻，這才邁開大步向南門走去。

趙永從永州悄悄返回，隨行查案的候補道王葆生一并回省交差。

二人此次永州之行收獲頗豐，不僅得知樊燮在永州出入從未騎馬，而是乘坐綠呢大轎，無非是將八人抬改作了四人抬，且樊燮署理提督兩年來，從未督率操兵，每日的公事就是四處派人尋找漂亮女人和打麻雀，尤其是冒領(lǐng)糧餉等事，更是膽大妄為，無所顧忌。還有一點也令駱秉章吃驚，樊燮在永州出行，隨行侍衛(wèi)員弁竟達(dá)一百六十人之多。

候補道王葆生最后說道：“撫臺大人，樊軍門在永州的這些違法行徑，雖讓人震驚，但要查實，卻也不是一兩日便能辦到的，僅就傳喚證人一項，就要兩三個月的時間?！?/p>

駱秉章讓趙、王二人先下去歇息，然后便把左宗棠傳進(jìn)簽押房，說道：“季高啊，趙永、王葆生二人已經(jīng)從永州回來了。你料得不錯，樊燮違法的事不只一項兩項，而是太多了！就因為太多了，查起來就要頗費些時日，本部院倒有些猶豫了。本部院就是想同你商量一下，對樊燮這件事，是慢慢來辦呢？還是明天就找人來辦？”

駱秉章說著拿起案上的幾頁紙遞給左宗棠，接著說道：“這是趙永和王葆生二人到永州私訪的經(jīng)過，你先看一下。本部院久歷封疆，像樊燮這么膽大妄為的真還是第一次見著。”

左宗棠把這幾頁紙反復(fù)看了又看，不由說道：“這個狗娘養(yǎng)的樊燮，官文怎么就看好了他？按趙永和王葆生二人訪查的情況來看，應(yīng)該不是虛的。撫臺大人，依山人看來，大人明兒就委專人查吧，不妨就交給按院衙門來辦，讓趙永和王葆生二人幫同辦理?！?/p>

駱秉章想了想，同意左宗棠此議。

左宗棠下去后，駱秉章就把署湖南按察使潘芳傳來，吩咐道：“本部院專委趙永和王葆生到永州走了一趟，查出許多樊燮的劣跡?！?/p>

駱秉章把趙永二人所述經(jīng)過遞給潘芳，接著說道：“趙永已開具了一張單子，你老弟就按著單子上所列的事項查一查吧。本部院讓趙永、王葆生二人幫著你辦這件事?！?/p>

潘芳領(lǐng)了憲命，自然不敢怠慢，第二天就動作起來。

幾乎就在潘芳開始查案的同時，在永州的樊燮與在巡撫衙門里的李景堂也在緊鑼密鼓地暗中收集左宗棠的劣跡。

十幾日后，圣諭下到湖南巡撫衙門。

諭曰：“駱秉章奏武職大員乘坐肩輿，私役弁兵，請先行交部嚴(yán)議一折。湖南永州鎮(zhèn)總兵樊燮，違例乘坐肩輿，本年陛見出省，私帶弁兵至三十余名之多，護送同行。其眷屬寄寓省城，復(fù)派外委李士珍等借差進(jìn)省照料家務(wù)，該撫嚴(yán)查，始行回營。永州鎮(zhèn)毗連兩廣，現(xiàn)當(dāng)賊氛未靖、邊防緊要之時，該總兵以專閫大員，玩視軍務(wù)，希便私圖，實屬膽玩。樊燮著先行革職留任。其署內(nèi)差役冒領(lǐng)兵糧、攤派養(yǎng)廉、蓋造房屋，并演戲賞耗開銷公項各劣跡，仍著駱秉章查明奏參，以肅官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