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絲去了印度,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去那里。
印度東北角的大吉嶺,位于二萬八千英尺的干城章嘉峰的山腳,那里到了夏天,一片蔥蘢碧綠,是英國人避暑的好地方。干城章嘉峰也被稱做“有著五座山峰的冰雪城堡”,也是世界上高度第三的大山。大吉嶺終年霧氣繚繞,有著很多茶葉種植場,在那里,露絲紛亂的心靈得到了安寧。
她在給家里的信中寫道,“這里非常漂亮,我希望你們能體驗到這里的風(fēng)光”。露絲常常會坐在安全的距離之外,沐浴著陽光,看著雪崩的景象:冰雪一瀉千里,揚起的雪花升騰到高高的天空之中。她寫道,“在最近的四年里,我第一次相信,自己正在走近普通人的狀態(tài)”。在旅館房間里,露絲會靠著煤爐坐著,有時候會坐到外面去,享受陽光的照拂,喝上一杯熱茶,讀讀小說《飄》。她放棄了肉食與雞尾酒,開始覺得“狀態(tài)出奇地好”。
這種無所事事的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12月中旬。從那時起,露絲雇傭了一些挑夫和一匹馬。開始了她稱之為“閑逛”的活動,在此期間,她住進“黑暗的平房”,這是印度人的一個俗語,意思是旅行者的客房,通常建造在交通發(fā)達的公路旁。露絲帶著自己的食物、床褥和雇傭的幾個仆人,住進了這種配備家具的平房。她沿著去拉薩的商旅路線,來到了納圖拉,這是海拔一萬四千二百英尺的關(guān)卡。她寫道,“我們超越了一個又一個由騾子和小猴子組成的商隊,猴子的個子非常小,還沒有一只大狗的身材大;他們把西藏的羊毛運送到印度北部的噶倫堡地區(qū),再從那里運往美國和英國,供那里編織地毯之用”。
在圣誕節(jié)前的平安夜里,露絲以自己最喜歡的方式安頓了下來?!霸谑澜绲淖钸h端”,躲在舒適的平房里,坐在熊熊燃燒的火爐面前,讀著《中國研究》的十周年刊,露絲的心里十分安詳。從山口刮來的猛烈大風(fēng)在屋外呼嘯著,讓她感到屋里的舒適與溫暖。
在從邊境回來的路途之中,她
在巴茲爾·古爾德位于甘托克的官邸停留了兩天,與古爾德及其家人見面。古爾德是英國政府駐錫金的官員,他
是為數(shù)不多的深入過西藏腹地的西方人,他向露絲展示了他拍攝的拉薩城的照片。露絲說道,“你可以想象一下這個地方驚人的美麗,以及君主制度之下的建筑風(fēng)格。好萊塢在拍攝《失去的地平線》的時候,并沒有完全拍出‘好萊塢的
風(fēng)格’”。
她很快又回到馬背上,再次騎著馬穿越崎嶇而蔥郁的山巒,她的腦海里充滿著照片上的景象。她在給珀基的信里說道:“這次旅行是我所做的最愉快的事情;它使我安頓下來,使我明白了我要做些什么:1939年待在家里,1940年春天來到拉薩!”
露絲恢復(fù)了精力,繼續(xù)她的旅程,在新年來到之前,抵達大吉嶺附近地區(qū),然后前往加爾各答、阿拉哈巴德、孟買,最終,在1939年2月16日,到達英國利物浦。
露絲抵達英國的時候,一定聽到了這樣的消息:弗洛伊德·坦吉爾·史密斯已經(jīng)凱旋而歸,帶回來的熊貓居然有五只之多,令人吃驚。這些動物是在圣誕節(jié)前夕運到這里的。在他實現(xiàn)夙愿的過程中,死的機會常常多于生的機會,令他備受折磨。
秋天,他最終在成都獲得很多健康的熊貓,數(shù)量多達六只,最讓他傷腦筋的是如何把這些熊貓,還有其他收集到的野生動物,運出中國。因為無法落實這些動物的運輸問題,同時,他本人的健康狀況很差,無法適應(yīng)成都到香港附近港口的艱難而危險的陸路,他讓妻子伊麗莎白也參與了進來。他飛到香港,住進醫(yī)院療養(yǎng),讓他的妻子掌管整個車隊的行程,經(jīng)過一個月的艱苦旅行,她終于堅持了下來。除去一只熊貓死于事故之外,伊麗莎白把另外五只熊貓安全地運到香港。12月16日,伊麗莎白和她丈夫,還有五只健康的熊貓,一同登上了“安特納”號船。
在倫敦,當(dāng)所有的慶?;顒咏Y(jié)束之后,史密斯不再為動物的運輸問題發(fā)愁,他飛往紐約。那時,露絲已經(jīng)在紐約了。到了7月中旬,就在他們兩人相隔僅僅幾英里遠的時候,弗洛伊德·坦吉爾·史密斯突然去世了,終年五十八歲。
露絲原來計劃在美國待上一年,著手準備拉薩探險的諸項事宜,結(jié)果卻拖拖拉拉,“一事無成”。整個世界變得更加混亂,希特勒占領(lǐng)了奧地利,厚顏無恥地推翻了捷克斯洛伐尼亞;墨索里尼侵占了阿爾巴尼亞。到了5月份,當(dāng)霧季離開重慶的時候,日本飛機開始了恐嚇性的轟炸行動。德國和蘇聯(lián)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這個消息震驚了很多旁觀者。德國元首在9月份攻占波蘭,英國與法國對德國宣戰(zhàn)。美國向來堅持中立的立場,現(xiàn)在,也在經(jīng)受良心與靈魂的折磨,開始考慮由此滋生的安全問題。
幾乎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探險的游戲,其中也包括露絲。這位閑暇已久的探險家,因為上一次探險耗資巨大,她實際上已經(jīng)破產(chǎn)。并且,由于生活給予的啟迪尚不充分,她還無法以寫作為生。她說,“在這個需要咬緊牙關(guān)的時刻”,她覺得自己正在紐約,“試圖開始全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