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晚上，我半夜醒來，聽到繼父在樓上踱來踱去。他的床整理后又亂了，房門整天就啪啪地開了又關(guān)，關(guān)了又開。我們家那母貓也不肯上樓了，有時候，她就坐在樓梯下面，盯著什么東西目不轉(zhuǎn)睛。我們卻什么也看不到。她盯著看一會兒就發(fā)出“嗷一聲”怪叫，仿佛尾巴被誰踩了一腳，然后飛也似地跑掉了。

“我繼父這輩子都相信靈魂不滅，我想他之所以不肯離去，一定是想告訴我女兒一個道理——死亡并非終點(diǎn)。但女兒才十一歲，她得過正常的生活，得睡在自己的房間里好好睡覺，不能老和我擠在一起。我能想到的解決辦法，就是給繼父另外找個家，世上有很多人都相信有鬼魂。我這里就有您需要的證據(jù)?！?/p>

“遵從拍賣規(guī)則，出價最高者將擁有我繼父的鬼魂。當(dāng)然，出售鬼魂不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但如果您鋪好出歡迎的紅地毯，我相信他會到您家跟您作伴。我說過，他去世前只是暫時寄住在我們家，所以哪兒要是想留他，他一準(zhǔn)會去的。請別以為這是搞噱頭或惡作劇，我絕不會拿了您的錢溜之大吉。買家肯定會拿到實(shí)物為憑。我會把他最體面的那套西服郵寄給您，那必定是他靈魂附著的載體。”

“‘這套西服出自‘大西方裁縫店’，樣式雖然過時，做工卻十分考究。條紋面料’等等，等等，‘綢質(zhì)里襯?！鹊?，等等……”丹尼停住，伸手指著電腦屏幕?！澳憧闯叽?，老板，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的。目前最高的出價是八十美元，你如果真想要個鬼，估計出一百美元準(zhǔn)成交?！?/p>

“買下來吧，”裘德說。

“當(dāng)真？那咱們出價一百美元吧？”

裘德瞇縫起眼睛，瞟著電腦屏幕，就在物品描述下方有一個按鈕，上面寫著“一口價：1000美元”。隔行又寫：“點(diǎn)擊購買，即止拍賣！”他指著那塊地方敲了敲屏幕，作勢點(diǎn)擊按鈕。

“咱們大方點(diǎn)，做成這筆買賣吧，”他說。

丹尼在轉(zhuǎn)椅里激動地左右搖晃起來。他揚(yáng)起眉毛，裂嘴笑了。丹尼長著杰克·尼科爾森[ Jack Nicholson, 好萊塢著名影星，曾獲七十五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一樣高聳彎曲的眉毛，常常讓他那張小臉大大增色。他那模樣似乎在等著裘德進(jìn)做點(diǎn)解釋，但裘德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要花上千美元去買套舊西服，而這身行頭可能連兩百美元都不值。后來他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可以擴(kuò)大公司的知名度：裘德斯·科伊恩公司買了個惡作劇般的鬼魂。他的歌迷對這類故事最起勁。這都是后話。此刻，裘德只想成為這個鬼的買家。

裘德走開來，一邊想著是否上樓去看看喬治婭打扮好了沒有。半小時以前他就叫她穿衣服，但是現(xiàn)在她都很可能還在床上躺著。他覺得她打算在床上呆到兩人吵架才起來，吵架可是她一直盼著的。也許，她正穿著內(nèi)衣坐在床上，仔細(xì)地用指甲油把腳趾甲涂成黑色；也許，她已經(jīng)打開了手提電腦，正上網(wǎng)查找風(fēng)格粗獷的飾品，搜尋最理想的舌環(huán)，仿佛總嫌擁有的飾品不夠多，真見鬼……想到上網(wǎng)，裘德頓住了，心里犯起了嘀咕，他回頭看了看丹尼。

“你是怎么知道網(wǎng)上賣鬼的？”他朝著電腦努努嘴，一邊問道。

“有人往咱們電子郵箱發(fā)信告訴的?！?/p>

“誰發(fā)的信？”

“就這個拍賣網(wǎng)站發(fā)的。信上說‘注意到您曾光臨鄙網(wǎng)購物，類似物品曾被您收入囊中，竊以為您會對本拍賣物也感興趣。’”

“我們以前買過類似物品？”

“我琢磨就是指玄妙物品?！?/p>

“可我從沒在這個網(wǎng)站上買過東西啊?！?/p>

“你可能買過只是記不得了。也有可能是我代買的?！?/p>

裘德回答：“不服老真他媽不行。我從前記性可好了，初中的時候還是象棋俱樂部的成員呢?！?/p>

“真的嗎？好邪乎啊?！?/p>

“什么邪乎？我進(jìn)象棋俱樂部？”

“我覺得，就是有點(diǎn)……聳人聽聞?！?/p>

“那可不，我的棋子都是用割下來的手指頭做的呢。”

丹尼笑了起來——有點(diǎn)太過了，身子晃著，手背擦著眼角，雖然那里并沒有淚水。十足是個馬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