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那里并沒有特殊目的。這家店與阿姆斯特朗餐廳完全不同。葛洛根是一家典型的酒吧,不提供食物,沒有古典音樂,天花板上也沒有波士頓斑點羊齒植物垂吊著。這里有自動點唱機,唱片曲目有克蘭西兄弟、賓·克羅斯比、伍爾夫之聲,不過很少有人去點播歌曲。這里還有一臺電視機,一個飛鏢靶和幾條觀賞魚,四周是深色木墻,磁磚地板,以及釘上錫片的屋頂。窗戶上閃爍著健力士黑啤酒及豎琴牌麥酒的霓虹燈廣告。這里的健力士是桶裝啤酒。
米克·巴盧是葛洛根的老板,不過營業(yè)執(zhí)照及所有權(quán)證上登記的都是別人的名字。巴盧體格壯碩,喝酒豪邁,他是個職業(yè)罪犯,冷血易怒生性暴戾。不久前,我在某種情形下認識他,奇妙的化學作用使我經(jīng)常去他店里。目前我尚未想出這樣作的理由。
這夜顧客不多,巴盧也不在店里。我點了一杯蘇打水坐在吧臺。電視上正播映有線電視的電影,是一部重新上色的華納兄弟出品的老警匪片,除了愛德華·羅賓遜以外,還有一堆我雖認得卻叫不出名字的演員。我看了不到五分鐘,酒保便上前關(guān)掉電視的彩色鈕,這部電影奇妙地又變成黑白。
“有些東西最好還是保持原樣?!本票Uf。
那部電影我大概看了一半。蘇打水喝完之后,我又叫了杯可樂,喝完付錢走人。
雅各布在旅館柜臺值班。他是黑白混血兒,臉上及手上都有雀斑,卷卷的紅發(fā)開始從頭頂處稀疏起來。他買的書都是一些困難的填字游戲,每當服用一些鎮(zhèn)定劑之后,他就著手填寫。數(shù)年內(nèi)旅館經(jīng)理用各種不明原因?qū)⑺_除過好幾次,不過最后總是再請他回來工作。
他說:“你的親戚打電話來?!?/p>
“我的親戚?”
“整晚一直打。至少四、五次。”他從我的郵件箱中取出一疊留言紙,卻把信件留在里頭。“1,2,4,5”他一邊數(shù)著,“她要你一回來就打給她?!?/p>
我想一定是哪一個親戚去世了,其實我甚至不記得還有什么親戚活著。家庭成員早已各奔東西、四分五散,有時我會在圣誕節(jié)收到一兩張賀卡,偶爾哪個舅舅或表親到城里來,閑著沒事時,難得也會接到幾個電話。不過我實在想不出,到底有哪個親戚會打那么多次電話來,確定我是否收到留言。
“是個女人,”他說,“記得回電話?!?/p>
“上面沒留電話號碼?!蔽艺f。
“她說你知道?!?/p>
“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到底是哪個親戚?”
他晃了兩晃,從椅子上站起來說:“抱歉,我有點心不在焉。我在其中一張留言上記下了她名字。因為每次都是同一人,所以我沒有每次都寫下來?!?/p>
我整理那些留言,發(fā)現(xiàn)他在可能是一開始的一兩張上各寫了一次,一張寫著:“請打電話給親戚弗朗西絲”。另一張寫著:“回電話給親戚弗朗西絲”。
“弗朗西絲?!蔽夷畹?。
“沒錯,就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