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盛世離恨(19)

心理分析師 作者:鄭莉


   雖然是自首,而且動機是因為父親長期對母親在感情和精神上的虐待,母親還是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母親被判刑的時候很鎮(zhèn)定。這是她為自己選擇的最好歸宿,不再重復過去跟父親的那種惡性循環(huán)——這個男人在她生命中永遠地消失了,不再成為一個傷害源。她幾乎在微笑,看了一眼蘇慕,蘇慕知道,母親是在告訴她,以后一定要堅強,一定要自立。
  
  蘇慕不知道為什么會把藏在心里很久的話說給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女孩子。她們似乎有某種牽連,可能是命運的多舛,這幾乎是生活的常態(tài),而陽光和幸福也不過是苦難之上的點綴。
  
  蘇慕是一個習慣扮演第三者的女子,這一切都沒有辦法,仿佛是一種必然。那些男人全都青睞她的美貌。但她覺得自己并不十分美,只是她身上有那么一絲與眾不同的東西,她很瘦,有時候幾乎是瘦骨伶仃。她從那個父親死去、母親入獄的十六歲開始,就奇跡般地成長了起來。她發(fā)覺自己的靈魂似乎已經四十五歲了,因為別人沒有遭遇過的都在她身上發(fā)生。
  
  她對事情不如一些姑娘那般急切盼望,甚至有些冷漠,只是因為能激起她興奮的東西已經非常少,或者她亦無所謂。她只是在暗夜里,允許自己望著那一輪月亮,抽一根煙,仔細回味一下內心的那片原野——那是一片綠色的荒野,有豺狼出沒,能聽到呼呼的、凜冽的風聲。她覺得自己可以化裝成獵人,或者女妖怪,在原野之上守望那些動物,當它們撲過來的時候,能夠自我防御。
  
  她不允許自己哭出聲來,因為母親偶爾會寫信來,告訴她,這就是她們的命運,要面對這一切,而且,這是自己的選擇,所以要為選擇負責。她們兩個對父親的死沒有悔恨,只是母親為這件事情而暫時放棄了自由。
  
  有時候停止一種惡劣的糾纏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自從父親死后,她從那種不良的家庭環(huán)境中解脫出來,然后,她考到了遠方念大學,并且靠去夜總會唱歌,做一些兼職來養(yǎng)活自己。記憶中,她再沒有花過家里的錢,沒有向任何人提及她的過去,她成為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大學里,同學們都覺得她不大合群,她喜歡寫作,常常在夜晚,一個人在走廊上寫作,面對內心的拷問。
  
  她經歷著這些激烈的情緒,感到自己像一只小蛇在蛻皮,長出新皮來。大學里,除伯鳴外,她跟另一個男生也保持著良好的關系。那個時候,他是別校樂隊的樂手,搞音樂,而她也經常去夜總會或者酒吧唱歌。他們在一次演出中一拍即合。他叫顏宏,非常欣賞她清淡的演唱。
  
  他們第一個照面,他以為她是個經驗豐富的情場老手,因為她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對著他尖叫,她跟他交往完全是直接的,中性的,平等的。她從不仰望他,而是跟他站在同一個舞臺。從她小小身體里爆發(fā)出來的力量能夠讓他對她刮目相看。
  
  他們逐漸默契地同臺演出,會唱一些自己譜曲作詞的歌曲。他們的交流幾乎都是在歌中,不需要多余的語言。蘇慕亦不是那種事兒多的女生,她不大花時間在穿衣打扮上,可每次穿出來的服飾總能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她作為女性的曲線美。她喜歡穿著包臀的短裙,上面是一件寬松T恤。T恤上常常印著不同的圖案,有些是她自己畫上去的,她有一些美術才能。
  
  她跟藍波講自己這段當歌手的經歷時,顯得很自信。人最難得的就是精神上的充實,這比什么都重要。
  
  藍波沒有蘇慕這樣的經歷,她幾乎沒怎么走出過和父親的連接。眼前這個女子,如此勇敢,獨自應對著人生,卻并不悲傷,這已經很難得。
  
  “那么,顏宏如今怎樣?”她問。
  
  “他死了。一次演唱完后,他被一幫流氓打了,暴尸街頭?!彼f這些事情的時候,竟然沒有什么遺憾或者驚懼,“那已經是八年之前的事情了。很奇怪,我周圍的男子都是一個個沒什么好下場。瞧我,有時候也會把事情弄得一團糟,不是嗎?”
  
  兩個女人抽一會兒煙,喝一會兒酒,都不知道在談什么了,談了多久,全是那種硬硬的、不那么柔軟的話題。
  
  第二天來了。藍波是躺在蘇慕的懷抱里睡著的,她覺得她似乎成了她暫時的避風港。當她望著窗外的飛鳥,感到一種安穩(wěn)和自由。
  
  蘇慕帶了一個卡帶,里面放著某位搖滾女歌手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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