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還是睡吧,再說人家劉竟累了一天了?!彼螘阅日f。這個理由很充足,而且通情達理,沒有誰好意思投反對票。鉆進他們的帳篷里,宋曉娜埋怨他,“你有那么多我不知道故事,從沒給我講過。”陳汐說,“你只要把手拿出來,別再折磨我的小弟弟,我什么都可以給你講?!彼螘阅葘㈩^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咬著他的耳朵說,“我不,我就不,它是我的?!?/p>
“我愛看電影,你知道嗎?”陳汐問她?!拔抑恢滥銗劭吹?,卻從沒陪我去過電影院?!彼螘阅染镏煺f。陳汐說,“我上小學時,校園里有個不大不小的操場,正好可以用來放映露天電影,星光下,那些熟悉的電影人物,那些熟悉的對白,總是能讓小小的我的頭腦中迸發(fā)出許多快樂的感嘆號??上?,這樣的時候并不多,更多的時候,是學校組織學生們到兒童影院去看電影。盡管只花八分或一毛,但對我這樣有兄弟四個的貧寒之家來說,還是稍嫌貴了一點,我不敢去跟母親討要,因為我沒討要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討要的結果是什么了。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我不渴望去看電影,也許我的渴望較比一般同學更強烈。在同學們爭相交電影票錢的時候,我會說:這個電影我早就看過了,是我爸帶我去的。然后就蔫蔫地躲到很遠的地方去,直到上課鈴聲響起,我才回教室。這還不是我最感凄涼的時候——最感凄涼的是在同學們都去看電影的時候。”宋曉娜把他抱在懷里,放在他兩腿之間的手也抽回來,她心里對他充滿了憐惜之情,悄聲說,“哦,我可憐的寶貝?!?/p>
“我說過,最感凄涼的是在同學們都去看電影的時候。我唯一能叫自己覺得安慰的就是,找出種種的理由來說服自己那部電影根本不值一看。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渴望了,便到某一家電影院窗外站一會,那的喇叭特別的響,可以聽,而且聽得很清楚?!标愊f,仿佛舊日景象歷歷在目。
“看完電影的轉天,我都是第一節(jié)課晚去或是不去,我知道,同學們免不了要對昨天看過的電影品頭論足,這絕對是給我的致命打擊,我受不了。因為我比他們更愛看電影—— 偶而,母親因為什么事情犒勞我,特準我也跟同學們一起去電影院看一次電影,對我不啻于節(jié)日一般。這種感受,恐怕你一輩子都體會不到?!标愊f。
“難怪你總有挫敗感呢。”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盡管他們有過無數(shù)次床第之歡,她實際上對他的了解少得可憐。
“看電影的時候,我盡我的全力,把故事、人物和精彩對白儲存在我的記憶深處,甚至連演職員表也不放過,誰導演,誰攝影,誰作曲,以及誰特效,我都記得滾瓜爛熟,回家,怕忘了,還都記在本子上。那時候,我的理想就是當一個電影放映員或是騎個摩托車跑片子。等我大了,找到了工作,有了事由,這下子我總算可以堂而皇之地進電影院了,可是,意外發(fā)生了,買張票進去,坐下來沒幾分鐘,我就覺得頭暈,目眩,喘不上氣來,只好中途退場,一出來就好了。我以為這是偶然現(xiàn)象,又試了兩回,仍然如此,終于告別了電影院,自此再也沒去過?!标愊珖@了一口氣,即便是失去你愛得發(fā)狂的東西,你能做的也只能是一聲嘆氣,而已?!拔遗c電影就是這樣失之交臂的。所以,當影碟出現(xiàn)的時候,我才仿佛在黃梅季節(jié)的夜晚突然發(fā)現(xiàn)了滿天星斗,幾近瘋狂似地搜集和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