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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學生運動:有紀律的抗議(2)

五四三人行:一個時代的路標 作者:石鐘揚


作為后見之明的今人有必要對《晨報》九十年前的報道補充若干場景,讓五四印象更完整點。

二、第一個場景:五月三日北大不眠之夜

這里正在召開北京中等以上學校學生代表大會。“這里”指北大第三院——法學院,在北河沿路西。當時北大有三個學院,第一院為文學院,在故宮邊沙灘上的紅樓,紅樓至今仍是北大歷史與傳統(tǒng)的象征性建筑,紅樓后有塊空地,被稱為“民主廣場”。第二院為理學院,位于景山之東馬神廟路北,是京師大學堂故址,曾是乾隆皇帝的四公主府。(順便說,今天的北大是五十年代依行政命令,遷至海淀原燕京大學校址的。老北大“名存地亡”。)法學院有座大禮堂,是開大會的好場所。這天中午,《京報》主筆邵飄萍——中國現(xiàn)代著名的傳媒人,北大新聞研究會兼職教師——向?qū)W生們報告:巴黎和會上山東問題已經(jīng)失敗。他的話猶如向水中投一塊巨石,在北大立即激起一波三折的反響:情緒激動的北大學生下午一時即在校園貼出告示,當夜召開北京中等以上學校學生代表會議;許德珩、黃日葵等立即走出校門,到別的學校去發(fā)布信息。當夜有十三所學校一千多名學生涌入北大法學院大禮堂參加會議。十三所學校:計有北大、高等師范、中國大學、匯文大學、民國大學、朝陽大學、法政專門學校、工業(yè)專門學校、農(nóng)業(yè)專門學校、醫(yī)學專門學校、鐵路管理學校、高等警官學校、稅務學校。按,多家統(tǒng)計略有差異,此據(jù)陳平原《五月四日那一天》中的統(tǒng)計表。“代表會議”是后人命名的,當時沒人選代表,學生自發(fā)而來,濟濟一堂。

會場先由邵飄萍報告巴黎和會情況,然后由張國燾發(fā)表演說,據(jù)說他二號下午就曾提議,由“國民雜志社”發(fā)起,約北京各校同學舉行一次示威游行?,F(xiàn)在則由他首先說明這個主張。張的萍鄉(xiāng)土音很重,但他的話還是博得了熱烈的掌聲。接著是著名的“大炮”許德珩演說,他的講話很有鼓動力。說到激動處,謝紹敏當場咬破手指,在衣襟上寫下“還我青島”四個血字。會場頓時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與吶喊聲。受這氣氛的感染,年不滿十八歲的劉仁靜拿出一把菜刀,竟要在會場上自殺,以死明志。高師學生張潤芝為賣國賊準備了一副挽聯(lián):

賣國求榮,早知曹瞞遺種碑無字;

傾心媚外,不期章惇余孽死有頭。

北京學界同挽。賣國賊曹汝霖、章宗祥遺臭千古。

恰好對應了學界宣言與游行口號:外爭主權(quán),內(nèi)除國賊。

在蔡元培時代,北大有眾多的學生團體,其中直接影響五四事件(或運動)的是《新潮》與《國民》。這是兩個志趣不一的雜志社?!缎鲁薄肥前自捨碾s志,旨在啟蒙;《國民》是文言文雜志,志在救亡。五四前他們南轅北轍,“新潮社”成員合影,前排右起為汪敬熙、康白情,后排右起為周炳琳、段錫朋、羅家倫

是五四讓他們走到一起。五月三日夜的會議由《國民》唱主角,會議主席為法學院大四學生廖書(張國燾《我的回憶》說是易克嶷),記錄黃日葵、孟壽椿,演說的除丁肇春,謝紹敏、張國燾、易克嶷、許德珩、夏秀峰,其他全是《國民》雜志社成員。原因是《新潮》骨干這天都去了清華大學,傅斯年、羅家倫等到晚上九點多才返校;這時會議已近尾聲。而當晚成立的干事會(分總務演講、國貨維持等股),幾乎由《新潮》與《國民》平分秋色。傅斯年、羅家倫、段錫朋、許德珩、方豪、康白情等人,都在二十名干事之列。羅家倫日后自豪地說:“這兩個雜志,所以也可以說是五四運動的基礎(chǔ)?!绷_家倫:《蔡元培時代的北京大學與五四運動》,臺灣《傳記文學》第54卷第5期(1978年5月)。

五月三日夜會議決議有四項:一、聯(lián)合各界一致力爭;二、通電巴黎專使,堅持在和約上不簽字;三、通電全國各省市于五月七日國恥紀念日舉行群眾游行示威運動;四、定于五月四日(星期日)齊集天安門舉行學界大示威。許德珩:《回憶國民雜志社》,《五四時期的社團》(二),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79年版。

具體時間是五月四日下午一點。

北大學生此前預定,五月七日國恥日(即1915年5月7日,日本政府強迫中國政府(袁世凱)簽訂“二十一條”)上街。而今改期,遲到的羅家倫雖有埋怨,但是還在會議決議上簽了字,表示堅決執(zh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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