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7月15日,星期六
卡洛琳·納丁·戴維斯留著長長的金發(fā),從中間梳開,有著藍灰色的眼睛,她是一名從沙斯塔縣離家出走的15歲少女,剛剛離開位于加伯維爾的祖母家。她的兜里揣著一張從瑞丁飛往舊金山的單程機票。下午1點50分,路似乎還非常遠。她搖晃著手上的綠色印花布手袋,不停瞄著路上經過的車子。她的手袋里有一張假的身份證,上面寫著她是“卡洛琳·庫克”。她來到入口匝道,開始朝著101號高速公路往南的方向前進,準備搭便車,這是人們最后一次看到活著的她。其他失蹤的女性都曾朝著往北的方向搭便車。如果艾倫應該對這些失蹤負責的話,這種方向從北往南的變化就可以解釋了。他已經不在皮諾爾工作了,所以也不再每天晚上往北朝著回家的方向走。
8. 阿瑟·利·艾倫
1972年9月7日,星期四
潘查里拉告訴我:“調查員們曾經(和我們)進行了第二次會面,艾倫那時住在海岸線上某處的一輛拖車里,我曾經去過他那兒。反差極大也極為古怪的是,墻上掛著他一張光彩照人的照片,那是他作為高中高年級學生獲得CIA跳水冠軍時拍的,照片上的他志得意滿,顯得非常健康。僅僅七八年以后,他就成了一個300磅重的氣球?!?/p>
比爾·阿姆斯特朗再次聯系了托蘭斯的唐·切尼。切尼說:“調查員,我正想給你打電話呢,我不知道是不是很重要,但是我想起了我和阿瑟·利·艾倫在1969年新年時談話提及的另一件事。當艾倫說起他的計劃時,我記得他問我如何可以掩飾自己的筆跡。我告訴他:‘我猜你可以去圖書館借一些關于筆跡鑒定的書,看看人家是如何識別筆跡的?!?/p>
阿姆斯特朗將這記在心中,然后再次追問切尼,他是否確實記得自己與艾倫的談話。
“我確定?!彼f。
事情又開始推進了。
托斯奇的目光掃過十二宮簽名的第一封信的復印件--兩年前這封信所激發(fā)的恐懼在他心中依然如故。“這是十二宮在發(fā)話?!遍_頭這樣寫道。在艾倫和切尼談話20個月以后,十二宮寫了這封3頁紙的信。在研究了原件,發(fā)現沒有任何縮進排印或秘密書寫后,聯邦調查局于1969年8月18日將信件返給薩克拉門托。因此,托斯奇只有一份復印件來做參考。其中的某個詞語一直讓托斯奇記憶深刻,于是他再次重讀了這封寫于1969年8月4日的信的復印件,包括里面拼寫錯誤的部分。
“去年圣誕節(jié)--在那一事件里,警察想不通我如何能夠在黑暗里瞄準并擊中我的受害人。雖然他們沒有公開說,但是他們暗示說這是因為那是一個光線很好的夜晚,我能夠看到遠處的影子。
“這簡直就是狗屁瞎扯,那一帶高山環(huán)抱、樹木叢生。我所做的其實是把一把鉛筆般的細小手電筒綁到我的槍管上。如果你留意的話,會發(fā)現當你用它瞄準一堵墻或者天花板時,光圈的中央大概會有一個3~6英寸直徑的黑點或者暗點。
“當手電筒被綁到槍管上以后,子彈恰好可以打中光圈中黑點的中心。我所要做的就是不停地射擊……”托斯奇讀到了最后一句話,他和阿姆斯特朗曾經要求媒體不要將其披露。這句話寫道:“就好像是噴水龍頭似的,根本不需要槍的瞄準器。對于未能上頭版我非常不滿?!蹦┪彩鹈鞘m帶十字的圓圈及‘地址不詳’字樣。
一個電子瞄準器--這正是艾倫向切尼描述的。切尼很久之后告訴我:“艾倫的確制造了一個這樣的裝置,他把一個筆形手電筒捆在一支H&R左輪手槍上?!笔m陶醉于他科幻小說似的發(fā)明,在1969年11月9日的信中再次提及它?!盀榱俗C明我就是十二宮,問問瓦列霍警察我用來開始收集奴隸的電子瞄準器。”瓦列霍警察?什么瓦列霍警察?托斯奇想。難道十二宮和利·艾倫一樣曾在1969年11月9日之前某時,被至今仍不為人知的某位瓦列霍警察詢問過?
托斯奇解釋說:“我們再一次見到艾倫的時候是在圣羅莎,那是我們覺得我們可能有某些證據時。某天早上稍晚些時候的一個電話再次提及了艾倫的名字?!蓖兴蛊嬉恢蔽创_定那個電話的確切日期。他只記得那是一個夏天(那晚8點鐘天還沒有黑),足夠長的時間流逝讓證人們對瓦列霍警察取得的緩慢進展感到沮喪。
“我真的很想和你討論一下你和你的搭檔正在處理的一個案子?!贝螂娫挼娜诵⌒囊硪淼卣f道。
“是十二宮嗎?”托斯奇問道。
“是的,絕對沒錯。你簡直知道我的心思。我是艾倫的弟弟。我相信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彼穆曇衾飵е斏骱完P切。
“我知道。”托斯奇說,記起他和阿姆斯特朗以及穆拉納柯斯曾在八月的某個夜晚拜訪過羅恩·艾倫和卡倫·艾倫的家。
“我覺得,還有我的妻子也是這么認為,具有更多資源的一個大點兒的警察局能夠做的會比瓦列霍警察局現在做的要多一些。我只能猜測目前他們在做什么,調查員?!?/p>
“你把你的所有信息都給瓦列霍警察局了嗎?”托斯奇問。
“是的,但是我們覺得他們做得不夠?!绷_恩說。
托斯奇后來告訴我:“羅恩·艾倫打電話來時,的確非常關注此事,真的是在要求舊金山[警察局]和他談話。他說:‘我需要和你們談談,我已經和穆拉納柯斯警官以及其他一些警官談過了?!坪趺看魏退勗挼牟⒉皇峭晃痪伲⑶宜拇_想傳達信息。這時候我的腦子在想:天哪,上帝,怎么又這樣了,我必須和杰克·穆拉納柯斯談談。我們不能亂來啊。我的意思是,那是他的管轄區(qū)域啊。”
“你在哪里?”托斯奇問道。
“我正在城里?!绷_恩·艾倫說,并且告訴托斯奇他就在第一街上介于市場街和布道街中間的地方。
“今天下午你能否抽出15到20分鐘的時間?我們可以和你談談,看看你有什么樣的信息?!?/p>
“是的,我可以抽出一點時間。得多久???”
“如果你能抽出時間的話,我們可以立即過來。”
他們約好30分鐘后在舊金山市中心PG&E大樓大廳碰頭。
托斯奇問:“你是什么穿著啊?我們倆會過去。”
托斯奇告訴我:“就是這樣開始的,很自然,我們迅速向我們的老板查理·埃利斯報告了此事。我告訴這位中尉警官我們得到的信息,然后他說:‘又一個人,又一條線索?!艺f:‘查理,這是某人的弟弟,而這弟弟相信自己的哥哥就是我們要找的殺手,這弟弟可是住在瓦列霍啊。這聽上去很不錯。他真的很想和我們談談?!医忉屨f:‘我們不能拒絕。’他說:‘好吧,去吧。’然后我們通知了調查員的頭查爾斯·巴卡。‘你通常能從家庭成員那里得到最好的信息?!f。我會心地笑了。
“羅恩在電話上顯得很誠懇,三四十分鐘以后,我們就在他工作地方的大廳里和他談了起來。他一從電梯里出來我們就看到了。他很瘦,穿著一件西服,頭微微有些禿頂。很顯然壓力在折磨著他。我看得出來,由于舊金山警方的介入,他略感欣慰,并且我意識到他認出了我們。他說:‘謝謝你們這么快就趕來了,調查員先生們,我必須和你們談談?!覀冏聛恚隽艘恍┯涗?。我們一開始談話,我就能察覺他說的是真話。
“一開始我們只是傾聽。如果你想知道某些信息,你必須傾聽。我們問他是否可以和他的妻子談談。他說:‘當然。我很想讓你們和我的妻子談談,因為她和我感覺一樣?!覀兏杏X這聽上去很不錯,是我們碰到的嫌疑人當中情況最好的了,居然有位兄弟站出來,并且對于其他治安官辦公室和警察局的工作不滿意。
“我們告訴他我們希望那天晚上到他家里和他的妻子詳細談談,做些記錄,獲得些證據。‘我希望你對此沒有異議。’我說。他說:‘沒有,我妻子和我看法一致。我們都很害怕。我希望你們和我妻子談談?!?/p>
“我們給杰克·穆拉納柯斯打電話安排此事。穆拉納柯斯說:‘我跟這人談過了,我們已經很仔細地查過了艾倫?!腋嬖V他,應該在一定程度上相信他,‘我知道,但是羅恩給了我們更多的一些信息,我們不得不告知你我們需要到你們的區(qū)域來。這也是警界的禮節(jié)嘛。艾倫的弟弟給我們打了電話。我們不能不理啊?!?/p>
瓦列霍警察局的做法總是讓托斯奇不解。好像水城瓦列霍有第二個神秘之物在每個環(huán)節(jié)無形地影響著調查?!盎谀承┰颍制婧屠实虏既R德不想到薩克拉門托來參加我們早期的一些會議。但我和比爾卻駕車90英里到那里去了。
“我們晚上7點30分到達羅恩家。天還沒有黑??▊愐呀浽诘任覀兞?。事后證實那天晚上他們的確非常嚴肅地對待我們的到來。他們夫婦意見一致,都對他仍然逍遙在外感到害怕和擔憂。
“卡倫對我說:‘我們覺得非常沮喪,我們只是不知道瓦列霍警察局對待我們會有多認真。我知道有許多線索涌進了調查之中。我們決定給你們打電話,因為我們在報紙上看到了你和調查員阿姆斯特朗的名字?!?我告訴他們:‘因為那些寄到《紀事報》的信件和該媒體的覆蓋面,我們收到非常多的線索。我們當然想涉及得更廣一些?!@讓羅恩和卡倫都輕輕地笑了幾聲。我告訴他們:‘我們接到每個電話,都會認真對待,我們只是覺得,既然你們花時間打了電話,我們就要接過這些信息,然后通知所屬轄區(qū)的探員,看看他知道些什么,沒準這會讓他想起些什么?!?/p>
“我注意到羅恩說話比之前帶了更多感情色彩。因為他們從瓦列霍的調查中沒看到更進一步的結果,所以好像有些沮喪。羅恩和卡倫告訴我們,利曾經在南加州待過些日子,而且熟悉那個區(qū)域,但是他們并不十分確定他在那里都做了些什么,因為他總是一個人獨處。
“在交談中,我們知道了索諾馬的學校的事,還有他在那兒有一輛房車。羅恩告訴我們:‘利有好幾輛破汽車,又舊又破的汽車,他是那種你們會叫做職業(yè)學生的人。’艾倫的弟媳告訴我們,這個嫌疑犯現在每周會在圣羅莎的房車里獨自住上幾天(星期二、星期五、星期日)。很明顯,那兒才是他存放一些私人物品的地方?,F在我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進展到那里。你不可能同時朝許多不同的方向展開調查。我們回去后,很謹慎地同調查組長見了面,讓他知道我們的每一步進展。‘繼續(xù)干吧。’巴卡說道。
“第二天上午,我去見了沃爾特·朱比尼。我們知道我們需要更多的信息,但是我們得先滿足這位檢察官辦公室二把手的要求。所有的指紋都不匹配,而且據穆拉納柯斯和朗德布萊德說,阿瑟·利·艾倫的筆跡也不匹配,但是在我們說了這次跟艾倫有關的事后,這位二把手坐直了身子?!覀兎浅Ed奮?!艺f。
“朱比尼說:‘我想知道為什么瓦列霍沒有給你們打電話,告訴你們有關這個阿瑟·利·艾倫的一切?!?/p>
“‘我們會告訴他們我們知道的一切,沃爾特,這樣我們才能干完這件事。我們掌握的這些信息夠申請一份搜查許可證嗎?’
“‘老實說,還不夠。除非你們能有更多的實物證據,你們現在有的只是利·艾倫的弟弟的猜想和推測。’
“‘我們正在與其他轄區(qū)、其他探員為敵?!艺f。
“朱比尼說:‘那是自然的,檢察官之間也是這樣。他們想繼續(xù)調查并且貪心地想拿下這個案子。但是你們最好撇下杰克·穆拉納柯斯。你們來調查吧。他們要求你們來做。這聽上去不錯,但是你們要做得稍微再好一點。’”
托斯奇繼續(xù)說道:“我們接著調查艾倫,有點把精力全集中在他身上的感覺,但是也沒有把別人完全排除在外。如果想要做一個好探員,你是不能那么做的。我們并沒有被艾倫‘一葉障目’而不管其他嫌疑對象。他依然還是我們那個時候所知道的最有可能的嫌疑犯。羅恩和卡倫跟我們說的大多數事情都早已跟穆拉納柯斯和朗德布萊德討論過,只是跟我們多說了一些感觸而已。我們很滿意穆拉納柯斯以及他的調查。他做了他所能做的。我還是跟穆拉納柯斯、朗德布萊德、尼古拉和納羅保持著聯系。
“瓦列霍的某些人對我們有一些怨恨,這一直讓我覺得困擾不已,尤其是當我們到他們總部去時。你能感覺到那些穿制服的家伙們有點不理不睬,對我們怒目而視。我們囑咐那些家伙說:‘盯住他,即使你們每個人都已經跟他談過10次了也要盯住他,他的嫌疑太大了,不能放過他。我們非常重視這個嫌疑犯?!覀儚耐吡谢舻玫皆S多錯誤的信息。這就是為什么拖了這么久我們才得到一份許可證?!?/p>
每次托斯奇從兇殺案組下樓,經過三樓西邊拐角處朱比尼的辦公室時,朱比尼就會大聲叫:“抓到十二宮殺手了嗎?”接著他會笑起來。但是當兩位調查員繼續(xù)為了申請搜查許可證而搜集證據時,他慢慢相信起了他們。“繼續(xù)努力?!敝毂饶嵴f。
托斯奇說:“終于,當我們覺得我們已經收集到足夠的信息時,我們再次去找了我們的副隊長?!矣X得我們也許能得到一份搜查許可證了?!艺f。我們有很多事情正在調查之中,但是對于此案,我們比其他調查阿瑟·利·艾倫的探員們都追蹤得多得多。聽上去就是這樣。我們就這樣拿到了許可證?!?/p>
利在圣羅莎有輛房車,這個消息促使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申請一份專門針對圣羅莎的搜查許可證。他們開始做一些基礎性的工作--一件耗時而沉悶的事情。這首先得說服舊金山市檢察官辦公室的人,尤其是弗雷德·威斯曼。接著需要索諾馬縣的法官詹姆斯·瓊斯批準這份搜查許可證。如果他們想要搜查艾倫在瓦列霍的地下室或者在皮諾爾煉油廠的儲物柜,那就需要由索拉諾縣和康特拉科斯塔縣出具的許可證,還需要這兩個地方的法官和檢察官進行協商。
“而且艾倫的弟弟一直不停地向我和阿姆斯特朗提供信息。我把它們收集在一起,放進一個大的兇殺案文件夾。接著我們得到更多的物證,到了一定數量之后,我們又去找了朱比尼,這一次他聽了?!蛞环菰谒髦Z馬縣搜查艾倫的許可證?!f。我們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