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我說。完了你就該離開了。
你能代表斯萊特太太?他“噓”了一聲。算了,算了,算我剛才沒說,算我剛才沒說。他擦了擦臉。他吞下阿司匹林。他的目光掃過空蕩蕩的房間。然后他費勁地傾身向前,打開箱子的搭扣,箱子“嘭”的一聲打開了,露出裝滿各種各樣?xùn)|西的隔間,有軟管、刷子、發(fā)亮的管子和一個裝在小輪子上面、看上去很重的藍色的東西。他盯著這些東西,一副驚訝的樣子。他用一種神圣的聲調(diào)從容地說道,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我靠近了一點,要我說這就是個吸塵器。我沒買東西的打算,我說。我絕對不會去買一個吸塵器的。
我想讓你看個東西,他說。他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張卡片??催@個,他說。他把卡片遞給我。沒有人要你買什么。但你看看這個簽名,是不是斯萊特太太的簽名?
我看著卡片。我把它湊到燈光下面。我把它翻過來,但另一面是空白的。那又怎樣?我說。
斯萊特太太的卡片是從一籃子卡片里隨機抽出來的。有幾百張這樣的小卡片。她贏了個免費的吸塵和地毯清洗服務(wù)。斯萊特太太中獎了。沒有任何附加條件。我來這里是要幫你們吸吸床墊,斯……先生,看到床墊上日積月累下來的那些東西,你會嚇一跳的。每一天,每一個夜晚,我們身上都會留下一點東西,這兒一點,那兒一點。我們身上的這些碎屑去哪兒了呢?它們穿過床單掉進了床墊,就在那里!還有枕頭。都一樣。
他把那些亮晶晶的管子一根根地取出來,把它們接了起來?,F(xiàn)在他把長度適當?shù)墓茏硬暹M軟管。他跪在地上,嘴里咕噥著。把一個像吸嘴一樣的東西接在軟管上,又把帶輪子的藍色的東西提了出來。
他讓我查看了一下他打算要用的濾網(wǎng)。
你有車嗎?他問道。
沒車,我說。我沒有車。如果有的話我會開車送你去那兒的。
太不幸了,他說。這個小吸塵器帶著個六十英尺長的延長線。如果你有輛車的話,你可以把這個小吸塵器推到你車門跟前,吸一下里面長毛地毯和豪華仰式坐椅。當你發(fā)現(xiàn)我們身上會掉下那么多的東西,以及那些高級椅子下面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東西時,你會大吃一驚的。
貝爾先生,我說。我覺得你最好把東西都收起來離開吧。我這么說沒有任何惡意。
但他正在房間里四處找插座。他在沙發(fā)的頂端找到了一個。機器里面像是有個玻璃球,發(fā)出咔嗒咔嗒的聲音,總之,里面有松動的東西,稍后,聲音變成了穩(wěn)定的嗡嗡聲。
里爾克里爾克,奧地利詩人。成年的時候,從一個城堡搬到另一個城堡。全靠資助者,他透過吸塵器的嗡嗡聲大聲說道。他很少坐汽車,情愿去坐火車。再看看和夏特萊侯爵夫人住在西萊堡的伏爾泰伏爾泰(1694—1788),法國啟蒙運動思想家,也是文化史家,被尊稱為“文化史之父”。晚年為躲避法國政府,曾在夏特萊侯爵夫人的西萊堡居住了十五年。。面對死亡,他多么平靜。他抬起右手,好像我馬上要反駁他似的。不對,不對,說得不對,是不是?別這么說。但又有誰知道呢?說完他轉(zhuǎn)過身去,開始把吸塵器往另一個房間里拖。
房間里有張床,一個窗戶。被子堆在地上。一個枕頭,一張床單罩著床墊。他褪下枕套,又迅速地把床單從床墊上扒下來。他盯著床墊看,并用眼角的余光瞄了我一下。我去廚房拿了把椅子,坐在門口看著。他先把吸嘴放在手掌上試了試吸力。他彎腰調(diào)了調(diào)吸塵器上的一個旋鈕。像這樣的活計,得把馬力調(diào)到最大,他說。他又檢查了一下吸力,然后把軟管拉到床的頂頭,讓吸嘴在床墊上移動。吸嘴貼住了床墊,吸塵器發(fā)出更大的響聲。他把床墊來回吸了三遍,然后關(guān)掉了機器。他按了一下一個把手,蓋子“啪”的一聲打開了。他取出濾網(wǎng)。這個濾網(wǎng)只是用來做示范的。正常使用時,所有這些東西都會進到袋子里,這里,他說。他用手指頭拈了一撮上面的灰塵?;覊m肯定有一茶杯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