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畫叫做‘二甲傳蘆’。兩只螃蟹稱為二甲，傳遞的是蘆葦，所以叫傳蘆。甲乙丙丁用來表示順序，甲意味著最好。傳蘆是主上殿下直接賜予的賞賜，狀元及第者或者通過大型考試的人才可以親眼瞻仰龍顏，接受主上的賞賜。二甲傳蘆的意思就是，‘兩次通過科舉考試，得到君王的賜賞’。自古以來，書生參加科舉考試的時候，身上都會帶著這幅畫?！?/p>

（原文122頁圖）

蟹貪蘆花圖。紙本淡彩，，澗松美術(shù)館

生機勃勃的蘆葦和兩只螃蟹，此畫的附屬功能是祈禱科舉及第。

弘道比潤福自己更迫切地期待他能成為畫員。

“我又不是參加科舉的書生，只不過是想成為圖畫署的畫員罷了，你怎么讓我拿著這幅畫??？”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委婉的謝絕?？吹阶约旱暮靡庠獾骄芙^，弘道只好歉然地收了回來。

“是啊。對于天縱英華的人來說，哪里需要這樣的畫呢？不過，既然已經(jīng)畫出來了，還是取個題目吧。”

弘道拿起畫筆，當場揮毫在茂盛的蘆葦葉旁的空白處寫下幾個字：

海龍王處也橫行

未等收筆，濃烈的墨香撲鼻而來。

“即使面對海底的龍王，螃蟹也不會改變自己的腳步。即使成為圖畫署的畫員，也不要被模式和規(guī)矩束縛住手腳，繼續(xù)保持自己的靈魂?！?/p>

潤福能感覺到這個男人是真心實意地愛惜自己。他的心柔軟而深邃，又很溫暖。潤?？释M情地沉浸在這柔軟而深邃的溫暖之中。

遠處的麻浦碼頭已經(jīng)被夕陽染紅了。兩個人久久無語。

沒有聲音，他們也談了很多。

回到圖畫署大廳，端午的晨曦像鏡子似的在院子里閃閃爍爍。元老畫員依次列隊坐在大廳，中堅畫員們在庭院里往來奔忙。

潤福深深地嘆了口氣，抬頭望著遠處的天空。云彩飄過的路、清風(fēng)攜來的芳香、綠色時刻變換的情景、圖畫署大廳直刺蒼穹的屋檐，還有粗大椽子上的五彩丹青……

五彩丹青。突然間，潤福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永福的面孔。

差備待令畫員堪稱畫員中的畫員，此刻展開了書案上的畫題卷。

臨摹試題是畫員金善道所作的先王七十大壽圖。包括三政丞、六曹百官和武班將軍在內(nèi)，出場人物足足超過三百人。這是兩天都臨摹不完的巨著。參加考試的生徒們個個臉色鐵青。

潤福卻不以為然。反正也不想通過臨摹他人作品的形式成為畫員。潤福希望以自己的方式?jīng)Q勝。

差備待令畫員雙手顫抖著打開了另外的試卷。

劈去秋千一頓悾[ 朝鮮后期著名實學(xué)家樸齊家的漢詩，描寫端午蕩秋千的情景。]

飽風(fēng)雙袖似彎弓

爭高不覺裙中綻

併出鞋頭繡眼紅

生徒們臉上的期待被黑暗的失望取代。對著詩句畫畫怎么可能，無奈之下，只能選擇臨摹了。熬夜也好，累折手腕也好，只能硬著頭皮揮筆畫了。潤福卻字字句句地揣摩起詩句來。

選拔考試的評審并不只看結(jié)果。畫畫的姿態(tài)和順序、使用畫具的方法等等，這些都在考察范圍。磨墨的方向和姿勢、硯臺蘸墨的角度和次數(shù)，甚至用墨濃淡和畫筆的使用順序都有嚴格的規(guī)定。如果運筆順序出現(xiàn)錯誤，或者墨水濃度沒有達到標準，也會減分。

院子里充滿了墨在硯臺上緩緩移動的聲響。黑色的眼皮里面，紅色、藍色、黃色和白色的粒子時而蕩起旋渦，時而互相碰撞，時而寂然無聲，各種各樣的圖案和花紋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