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采用原本的設計圖,而是自己完成后續(xù)工作。他花錢整修了浴室與廚房,但卻沒有鋪拼花地板、立隔間墻、改裝成兩房公寓,而是將木質(zhì)地板進行砂磨處理,粗糙墻面作了粉刷,并以伊曼紐爾·伯恩史東的兩幅水彩畫遮住最丑的補丁墻面。最后呈現(xiàn)的結果是一個開放式的起居空間,臥房區(qū)在書架背后,用餐區(qū)與客廳則鄰接著吧臺后側的小廚房。這間公寓有兩個屋頂窗和一個山墻窗,可以越過一大片屋頂眺望斯德哥爾摩最古老的舊城區(qū)和騎士灣水域,也能隱約瞥見斯魯森水閘邊的湖水與市政廳一隅。如今他再也負擔不起這樣的公寓,但他卻極度渴望能保留住。
盡管如此,相比于在職場上遭受迎頭痛擊的事實,公寓不保的問題著實微不足道。這樣的損傷得花很長一段時間來彌補——如果彌補得來的話。
這關系到信任問題。在可見的未來,各家編輯對于發(fā)表由他署名的報道都會心存疑慮。雖然業(yè)界仍有許多朋友愿意相信他只是時運不濟,遭遇特殊情況,但他可不能再犯一丁點錯誤。
其實最令他受傷的還是羞辱感。所有王牌都在他手上,但他還是輸給一個穿阿瑪尼西裝的匪徒之輩,一個卑鄙的股市投機客,一個雅痞,連對方聘用的名律師在整個審判過程也都面帶輕蔑笑容。
到底為什么事情會失控到如此地步?
一年半前的仲夏節(jié)仲夏節(jié)(Midsummer),可說是瑞典最受歡迎的傳統(tǒng)節(jié)慶之一,日期就在每年的夏至當天,也是瑞典國定假日。前夕,溫納斯壯案在一艘三十七英尺長的馬拉30游艇駕駛座中開啟端倪時,確實顯得大有希望。那是一次偶然的機會,只因為一位目前在郡議會擔任公關工作的昔日報社同事想要討好新女友,魯莽地租了一艘“大龍蝦”游艇,想在斯德哥爾摩群島間作數(shù)日浪漫之旅。那位女友剛從赫斯塔哈瑪來到斯德哥爾摩求學,對于出游的邀請先是客氣推辭,后來因為男友答應讓她姐姐和姐姐的男友同行便接受了。這三個赫斯塔哈瑪人都沒有航行經(jīng)驗,不幸的是,布隆維斯特的老同事也是熱情勝于經(jīng)驗,于是就在出發(fā)前三天,他十萬火急地打電話來,說服他加入成為第五名、也是唯一懂得航行的成員。
布隆維斯特起初并未將此提議當回事,但他同事保證能讓他在群島間享受幾天有美食與良伴的輕松日子,所以他就答應了。只可惜這些承諾不僅沒有兌現(xiàn),這趟出游更是一場出乎他意外的噩夢。他們從布蘭多循佛魯松海峽上行,沿途風景秀麗,但稱不上令人驚艷。船行速度大約只有九節(jié),那位新女友卻立刻暈船,她姐姐也開始和男友吵架,沒有人對學習航行知識流露絲毫興趣。布隆維斯特很快便明顯感受到自己被賦予駕駛之責,其他人只負責提供友善但基本上毫無用處的意見。因此在安索某處海灣度過第一晚之后,他便準備將船停進佛魯松的碼頭,然后搭巴士回家,但終究耐不住他們一再哀求又留下來。
第二天中午由于時間夠早,還有幾個空位,他們便??吭陲L景如畫的阿魯爾馬島的游客碼頭。他們一塊準備了點午餐,正要開始吃時,布隆維斯特看見有艘黃色的馬拉30玻璃纖維游艇只靠著主帆滑行進入海灣,船一面優(yōu)雅地前進,舵手則一面在碼頭上尋找??奎c。布隆維斯特也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發(fā)現(xiàn)唯一剩下的空位就在他們的“龍蝦”和右側一艘H型游艇之間,馬拉30船身狹窄,剛好塞得進來。他站上船尾揮動手臂指著空位,馬拉30上的人高舉一手致謝后便駛向碼頭。布隆維斯特注意到那船上只有一人,他甚至懶得重新啟動引擎,只聽見錨鏈一陣卡嗒響,數(shù)秒后主帆下滑,船上那人則像只被燙傷的貓似的跳來跳去,一面將舵打直掌穩(wěn),一面在船頭準備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