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我走向希里爾的別墅時,我從理智上已不那么感到自信了。為了慶賀克服了缺點,頭天晚飯時我喝了很多酒,顯得十分開心。我告訴我父親,我將攻讀文學學士學位,我將廣泛結識飽學之士,我想出人頭地,名揚四海。他必須利用廣告和新聞方面的一切手段來宣揚我。我們交換著離奇古怪的念頭,我們哈哈大笑。安娜也笑著,不過沒那么豪爽,卻帶著寬容的神態(tài)。慢慢地,她收斂了笑容,因為,我大肆的自我宣揚,超出了文學和起碼的禮儀舉止的范圍。但是,我父親顯得那么幸福,為我們愚蠢的玩笑開懷暢笑,她也就不好說什么了。末了,他們讓我躺下睡覺,幫我把被子掖好。我激動地向他們道謝,問他們當他們不在時我該干什么。我父親著實不知道這個,安娜似乎有了一個冷酷的念頭,但當我懇求她告訴我,而她也向我俯下身來的時候,濃濃的睡意壓垮了我。深夜里我感到身體很不舒服。早晨的醒來比我經(jīng)歷的任何一次醒來都更為難受。我的腦子里糊里糊涂,心中直犯嘀咕,我朝著黑松林走去,我看不清早晨時分的大海和嗷嗷驚飛的海鷗。
我在花園門口碰到希里爾。他向我撲來,把我摟在懷中,緊緊地抱著我,語無倫次地呢喃道:
“我親愛的,我擔心極了……那么長時間……我真不知道,要是那個女人使你不幸,你會怎么辦……我不知道我自己會變得如此不幸……我每天下午都到小灣去,一次,兩次……我都不相信我那么愛你……”
“我也不……”我說。
事實上,我當時既震驚又激動。我真后悔當時是那么惡心難受,后悔沒能向他表明我那激動的心情。
“你臉色太蒼白了,”他說,“現(xiàn)在,我來照顧你吧,我再也不讓你多遭一分鐘的虐待了?!?/p>
我聽出來,這是愛爾莎的想象力。我就問希里爾他的母親是怎么說到愛爾莎的。
“我把她說成是一個朋友,一個孤兒,介紹給了我母親,”希里爾說?!皭蹱柹芎蜕?。她把那女人的一切都告訴了我。真奇怪,長著這么一副高貴、純正的面孔的女人,竟能耍出這樣的陰謀伎倆來?!?/p>
“愛爾莎言過其實了,”我虛弱地說。“我正想對她說……”
“我也是,我有話對你說,”希里爾打斷了我的話?!叭鐮?,我想娶你?!?/p>
一時間我驚慌失措。我總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吧。要是我沒有這可怕的惡心難受就好了……
“我愛你,”希里爾嘴貼著我的發(fā)綹說,“我不學法律了,有人會幫我尋找一個有趣的職業(yè)……那是一個叔叔……我二十六歲了,我再也不是一個小孩了,我這說的都是真話。你說呢?”
我搜索枯腸地想找出幾句漂亮的應付話。我不想嫁給他。我喜歡他,但我不想嫁給他。我誰都不想嫁,我累了。
“這不可能,”我結結巴巴地說。“我父親……”
“你父親,我去對他說,”希里爾說。
“安娜不會同意的,”我說。“她會宣稱我還不到成年。要是她不同意,父親也不會同意。我太累了,希里爾,這一陣激動鬧得我精疲力盡,我們在這兒坐一會兒吧。瞧,愛爾莎來了?!?/p>
她穿著睡袍走下樓來,顯得容光煥發(fā),鮮艷動人。而我卻顯得干瘦而憔悴。他們倆都那么健康、精神、生氣勃勃,相比之下,我不禁更加自慚形穢。她小心翼翼地照料我坐下,好像我剛從監(jiān)獄中出來一般。
“雷蒙怎么樣?”她問?!八牢襾磉^了嗎?”
她臉上帶著那種甩了別人但又有所期待的女人常有的幸福微笑。我不能告訴她說,我父親忘了她,我也不能對他說,我不想嫁給他。我閉上眼睛,希里爾去煮咖啡。愛爾莎滔滔不絕地說著,說著,她顯然把我當成了十分精明的人,她信賴我。咖啡很濃,很香,陽光使我稍稍恢復了體力。
“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找不到辦法,”愛爾莎說。
“本來就沒有辦法,”希里爾說?!斑@是一種迷戀,一種影響,已經(jīng)無計可施了。”
“不,”我說,“有一個辦法。你們太缺乏想象力了。”
見他們全神貫注地傾聽著我的活,我得意極了:他們比我大十來歲,他們卻想不出一個主意!我輕松地說:
“這是個心理學問題?!?/p>
我侃侃而談,我解釋著我的計劃。他們向我提出一個個我早在昨晚就設想過的方案,我領略著將它們一一擊破的快樂。盡管這不費什么吹灰之力,但由于渴望著說服他們,我還是感到心中充滿了激情。我仔細向他們證明計劃的可行性。按理說,我似乎應該向他們表明不該真的如此行事,但我找不到同樣合乎邏輯的證據(jù)。
“我不喜歡使用這種手段,”希里爾說?!暗?,假如不得不如此做才能娶你,我也就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