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愛的朋友:
在這一刻,我在這世上無人可共言。我特別希望能有您的陪伴,我在火車上,正奔向布加勒斯特。我原無計劃到這里來,可一些非同尋常的事情把我?guī)У搅诉@里。直到幾天前,我還待在伊斯坦布爾,進行一點秘密的研究,在那里我的發(fā)現(xiàn)使我被迫到這里來。
車慢下來了,也許可以買到早餐——先停筆吧,再續(xù)。
一九三年六月二十日
我的心激動不安,我很久才找到旅館,用簡單而驚人的話來說,我來尋找東西,以一個歷史學家的身份追尋德拉庫拉——那個真正的德拉庫拉——弗拉德三世,一個生活在十五世紀的特蘭西瓦尼亞和瓦拉幾亞的暴君。我花了大半周時間在伊斯坦布爾查看關于他的一份檔案,就在那里,我發(fā)現(xiàn)了一份異乎尋常的地圖。我忍不住要把那些地圖臨摹下來,到這里尋找更多關于德拉庫里亞墓地的資料。我總是認為,最好先核對明顯的地方,因為明顯的有時就是正確的。因此我下決心帶著地圖找到斯納戈夫湖,親自確認墳墓不在那里。我的地圖就像古老的咒訓一樣引導著我,我要找到足夠的證據(jù),證明那個暴君長眠在那里,一直在那里——我明天出發(fā)。
您忠實的朋友,
巴塞洛繆·羅西
一九三年六月二十日
下午于布加勒斯特
我親愛的朋友:
我還沒看見可以寄信的地方,我仍然滿懷希望在這里繼續(xù)下去。只要我在大學里發(fā)現(xiàn)誰對弗拉德·特彼斯稍感興趣,我就和他談,每次我提起德拉庫拉的名字,我有個感覺,他們都會在心里劃個十字,哪怕不是公開這樣做。
昨天我在學校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年輕的考古學教授,他人很好,告訴我他有一個名叫杰奧爾杰斯庫的同事專門研究斯納戈夫的歷史,這個夏天正在那里進行挖掘。聽到這個消息,我當然大喜過望。
斯納戈夫湖
六月二十二日
我親愛的朋友:
我忍不住要繼續(xù)我們之間這種虛幻的通信,今天實在不同尋常,我一定要跟誰說說。
我對斯納戈夫的第一個了解來自司機激動的不停的揮手。我不太清楚自己會看到什么。我想自己太沉迷于一個歷史學家的好奇心,總是期望有特別的事情發(fā)生。這是我第一次走在德拉庫拉走過的地方。如果我是那個一直在求上帝保佑的人,那我當時很可能也那么做了。
在教堂后面一片巨大的廢墟中,我們的確發(fā)現(xiàn)了一個拿鐵鍬的人。他人到中年,面相親切,長著卷曲的黑發(fā),白襯衫沒有扎到褲子里,袖子挽到了肘關節(jié)。兩個男孩在他旁邊幫忙,在土里仔細地翻找,他也不時放下鐵鍬翻找。他們只在一小塊地方干著,似乎在那里找到了什么有趣的東西。
穿白襯衫的男人走上前來,用一雙十分銳利的黑眼睛打量我們,船工在司機的幫助下好像是給我們作了介紹。那位考古學家握了握我的手。
“巴塞洛繆·羅西,”他嗓音渾厚?!拔医芯S里奧·杰奧爾杰斯庫。您好,我能幫您什么嗎?”
“您會說英語呀?”我愚笨地問道。
“一點點兒,”杰奧爾杰斯庫先生說。
“請原諒,”我急忙說?!拔颐靼啄鷮Ωダ氯捞貏e感興趣,我很想和您談一談,我是個歷史學家,從牛津大學來?!?/p>
他點點頭?!爸滥羞@個興趣,我很高興。您大老遠來,就是為了看他的墳墓嗎?”
“呃,我原來希望——”
“啊,您失(希)望,您失(希)望,”杰奧爾杰斯庫先生并無惡意地拍拍我的肩膀,“不過我不得不降一降您的失(希)望,我的伙計?!蔽业男奶艘幌隆y道這個人也認為弗拉德不葬在這里?不過我決定等待時機,先仔細聽,再提問。他古怪地看著我,又笑了起來?!皝戆桑?guī)咭蛔?。”他飛快地對助手說了幾句話,顯然是讓他們停下來,因為他們丟下手中的活兒,砰然倒在一棵樹下。他把自己的鐵鍬靠在一堵掘出一半的墻上,朝我示意。我呢,我讓司機和船工知道我安然無恙,在船工的掌心上放上一塊銀幣,他碰碰帽檐,消失了,司機靠在廢墟上,拿出一小罐酒。
“很好。我們先在外圍走一走。”杰奧爾杰斯庫先生一只大手繞著自己揮了揮?!澳私膺@座島的歷史嗎?十四世紀時這里有座教堂,修道院是稍后建起的,也在十四世紀。第一座教堂是木結構的,第二座是石頭的,可在一四五三年,石頭教堂直接沉入了湖底。一四六二年德拉庫拉在瓦拉幾亞第二次掌權,他有自己的想法。他喜歡這座修道院,我相信是因為島嶼容易防守——他總是在找可以抵御土耳其人的地方。這個地方不錯,您說呢?”
我表示同意。維里奧·杰奧爾杰斯庫也贊同地往周圍看著?!八?,弗拉德把這座修道院變成了一座堡壘,圍著它建起護墻、監(jiān)獄和拷問室。還有一條逃生通道和一座橋通到岸上。他是個謹慎的家伙,弗拉德。當然,橋早已不在,我正在挖掘它的殘跡。我們現(xiàn)在正在挖的是監(jiān)獄。已經(jīng)在里面看到幾副骨架了?!彼α似饋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