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1)

歷史學(xué)家 作者:(美)伊麗莎白·科斯托娃


你看,父親說,那晚羅西給了我那包文件包,我笑著離開了他辦公室。在轉(zhuǎn)身離去的一剎那,我突然覺得應(yīng)該阻止他,或者應(yīng)該回去再和他談?wù)?。我知道這種感覺只是由于我們奇異的談話內(nèi)容所致,那是我生命中最奇異的事了,所以我馬上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系里另外兩名研究生走過,他們在熱烈地交談著什么,羅西關(guān)上門前他們還和他打了招呼,又急匆匆地朝我身后的樓梯走去。他們熱切的談話讓我覺得我們的生活一如既往,但我還是感到不安。我書包里那本龍書無異一塊燒紅的烙鐵,現(xiàn)在羅西又給了我這袋他自己的筆記。但我實在累,不管它們說的是什么,我都無法面對。

我出到路上,問自己,我怎么可以不相信自己的導(dǎo)師,不相信他的學(xué)術(shù)觀點呢?那樣的話,我們一起做的所有工作不是都要受到質(zhì)疑嗎?我已經(jīng)整理好了論文的前面幾章,整整齊齊地放在家里的書桌上,想到這兒,我不禁發(fā)起抖來。如果我不相信羅西的話,我們還可以繼續(xù)一起合作嗎?難道我要把他當(dāng)成瘋子嗎?

也許是我一直在想著羅西,我經(jīng)過他窗下時,絕對相信他的臺燈還亮著。無論如何,我踏進(jìn)從他窗口投射到街上的那片燈光,正要朝我自己住的方向走去。突然,我腳下的光圈消失了。剎那間,恐懼從頭到腳席卷而來。前一秒鐘我還走人行道上那片燈光中,一邊在沉思,后一秒鐘我就呆在原地,不能動彈了。我同時意識到兩件奇怪的事情。第一,盡管我在這條路上走了上千次,我從未在這條哥特式教學(xué)樓之間的人行道看過這燈光。我以前從未見過這光,因為那時有路燈?,F(xiàn)在可以看見了,因為所有的路燈都滅了。我孤零零地站在那兒,剛才最后的腳步聲好像還在回響。街道上一片漆黑,只有從羅西辦公室里投射下來的那片殘碎的光這。十分鐘前我們還在他的辦公室里談話。

我的第二個想法,如果兩個想法有先有后的話,向我襲來,令我猶如癱瘓一般,停住了腳步。我說襲來,因為它就是那樣進(jìn)入我的視線的,不是進(jìn)入我的理智或者我的本能。就在那一瞬間,我獨自站在街上的時候,我的導(dǎo)師房里溫暖的燈光熄滅了。也許你覺得這太正常不過:下班時間早過,最后一個離開的教授熄燈準(zhǔn)備離去,于是街燈不太亮的地方變暗了。然而事實并非如此。一盞普通的臺燈不可能會那樣熄滅。好像是有什么東西從我后面疾駛過去,撲滅了光源。然后,街道徹底黑了。

有一刻我停止了呼吸,驚恐地回頭去看那黑了燈的窗口。但在黑暗的街上,我什么也看不見,我沖動地跑過去。我剛才出來的那扇門關(guān)得緊緊的,樓的正面看不到別的地方還有燈亮著。都這么晚了,照理說門應(yīng)該是被出來的人鎖了的———那樣很正常。我站在那兒猶豫著,只想跑到其他門去看看。可是,路燈這時又亮了,我焦躁不安。那兩個跟在我后面出來的那兩個學(xué)生不見了,我想他們一定是往另外的方向走了。

現(xiàn)在,另一幫學(xué)生一路笑著走過去了,街上不再顯得荒寂。如果羅西出來看見我等在這里怎么辦?他剛關(guān)了燈,鎖了辦公室的門,肯定就要出來了。他說他不想再和我討論我們一直在討論的問題。我在大門口的臺階上,如何跟他解釋自己不可理喻的恐懼呢?他都說了不要再提此事———也許是不再談所有恐怖的話題?我覺得很尷尬,連忙在他可能趕上我之前回到了家。到家后,我把他給我的文件袋放在書包里,沒有打開,就徑直上床了———盡管整夜都沒法安睡。

接下來的兩天我很忙,沒去看羅西給我那些文件。事實上,我盡量不去想那些神秘的古書。第二天下午晚些時候,系里一位同事在圖書館攔住我問,“ 你聽說羅西出事了嗎?”他抓著我的手臂,把我轉(zhuǎn)了一圈才攔住我,因為我走得很快。我大吃一驚?!?保羅,等一下!”是的,你猜對了,是馬西莫。他讀研究生時就是個胖子,還是個大嗓門,也許比現(xiàn)在還大。我抓住了他的手臂。

“ 羅西?什么?什么?他怎么啦?”

“ 他失蹤了,不見了。警察正在搜他的辦公室?!?/p>

我一路跑到辦公樓。那里看起來很正常,在傍晚的陽光中顯得有些朦朧,樓里擠滿了從教室出來的學(xué)生。在二樓羅西的辦公室里,城里的一名警察正在和系主任以及幾個我從沒見過的人講話。我到那里的時候,兩個穿黑夾克的人緊緊地關(guān)上羅西的書房,朝樓梯和教室走去。我擠過去問警察,“ 羅西教授在哪里?他怎么啦?”

“ 您認(rèn)識他?”警察從他的筆記本上抬起頭來。

“ 他是我的導(dǎo)師。我兩個晚上前還來過這里。誰說他失蹤了?”

系主任走過來和我握手?!?對這件事你知道什么情況嗎?他的管家中午打電話來說他昨晚和前晚都沒有回家———也沒有打電話說要回家吃飯。她說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他今天下午還缺席了系里的一個會,事先也沒打電話,這也是從未有過的事。另外,一個學(xué)生過來說他本來和羅西約好了在他上班的時候來見他,但一來就發(fā)現(xiàn)門鎖了,沒有人在。他今天本來要上課的,也沒有上。最后我只好叫人打開他辦公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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