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先生剛過五十,高高的個子,是一位精力充沛的牧師。他的臉曬得黝黑,深灰色的法蘭絨長褲破舊不堪。
他激動地說道:“多么美妙的鄉(xiāng)村景致。我沿著皮帶峽灣走到哈福德,然后繞道懸崖再走回來?!?/p>
“這種天氣出去散步可真夠熱的?!睆牟簧⒉降陌屠锷傩Uf。
“這是一項很好的運動,”布魯斯特小姐說,“我今天還沒有去劃船呢。劃船對鍛煉腹肌再好不過了?!?/p>
此話令波洛略帶沮喪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凸起的小腹。
看見波洛如此沮喪,布魯斯特小姐好心道:“波洛先生,只要你每天去劃船,腹部的贅肉很快就會消失?!?/p>
“謝謝你的好意,小姐本句原文為法語?!g注。??墒俏矣憛挻?”
“你是指小船嗎?”
“大船小船我都無法忍受!”他緊閉著雙眼,戰(zhàn)栗不已,“波濤洶涌的大海太折磨人了。”
“上帝保佑你??墒?,今天大海像個小蓄水池一樣安詳平靜呢?!?/p>
波洛堅定地回答道:
“不可能有所謂平靜的大海,它總是在翻滾、洶涌。”
“我認為,”巴里少校說,“暈船十之八九是心理作用?!?/p>
萊恩牧師微笑著插了一句:
“說這話的人一定是個航海好手。是不是,少校?”
“我只暈過一次船,那還是在橫渡英吉利海峽的時候!我的座右銘是:不要去想它?!?/p>
“暈船真是件很奇怪的事?!辈剪斔固匦〗愠烈鞯馈!盀槭裁从腥藭芩_,有人卻不會?這很不公平。而且這跟一個人的健康狀況也沒什么關系。暈船暈得厲害的人很多還是技術高超的水手。有人曾對我說,暈不暈船與脊椎有關。還有,某些人有恐高癥。這方面我也不行??墒?,雷德芬夫人比我還糟。那一天,在去哈福德的懸崖小路上,她便頭暈目眩,不得不緊緊貼在我身邊。她告訴我,有一次在米蘭大教堂沿著樓梯向下走時,她就在半空中嚇得動彈不得。上樓梯的時候她一點兒也沒多想,但往下走就難了?!?/p>
“那么,她最好不要走梯子下到匹克斯角?!比R恩牧師說道。
布魯斯特小姐做了個鬼臉。
“恐怕我也不行,那是年輕人做的事。科恩家和馬斯特曼家的孩子就在梯子上跑上跑下,還覺得樂趣無窮呢?!?/p>
萊恩牧師說:“雷德芬夫人來了,她剛剛游完泳。”
布魯斯特小姐評論道:“波洛先生應該會欣賞她,她不愛做日光浴?!?/p>
年輕的雷德芬夫人摘下了泳帽,正在甩動她的頭發(fā)。她是個蒼白的金發(fā)女子,皮膚非常白凈美麗,與她的頭發(fā)、眉眼的顏色十分相配;她的腿和手臂也相當白晳。
巴里少校發(fā)出了沙啞的笑聲說道:“與眾人一比,她看來有點稚氣,是不是?”
克里斯蒂娜·雷德芬裹著一襲長袍走上了海灘,踏上通往露臺的階梯向他們走來。
她的面容白晳嚴肅,透著一種病態(tài)美;手腳非常小巧優(yōu)雅。
她面帶微笑在這一群人身邊坐下,把浴袍又裹緊了一下。
布魯斯特小姐對她說:“你已經贏得了波洛先生的贊許。他不喜歡那些曬日光浴的人,說他們像屠夫刀下待割的肉一樣?!?/p>
克里斯蒂娜·雷德芬憐憫地微笑起來。她說:“其實我倒希望自己能曬日光浴,可是我曬不黑,曬久了我起水泡,而且手臂上還會長滿可怕的雀斑!”
“這總比加德納夫人的艾琳會渾身長滿毛要好?!辈剪斔固匦〗阏f,雷德芬夫人用詢問的眼光看著布魯斯特小姐,于是后者又說:“今天早上,全是加德納夫人在說話,可以說是沒有停過嘴?!遣皇?,奧德爾?’‘是的,親愛的?!彼D了一下又說,“不過,波洛先生,我倒是希望您可以逗逗她。您為什么沒有呢?為什么不告訴她您此行的目的是來調查一起可怕的謀殺案,而且那個殺人狂就是這家飯店的客人?”
波洛嘆了口氣,說:“我怕她會信以為真。”
巴里少校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說:“她一定會相信?!?/p>
艾米莉·布魯斯特說:“不,我覺得即使是加德納夫人也不可能相信這里會發(fā)生謀殺案。這里不是會出現(xiàn)尸體的地方?!?/p>
波洛在椅子上動了一下,他抗議道:“為什么不會,小姐?為什么在走私者之島就不會出現(xiàn)你所說的‘尸體’呢?”
布魯斯特小姐說:“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可能出現(xiàn)。這里不是那種場所?!彼W×?,因為她發(fā)現(xiàn)很難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
“的確,這兒很浪漫,”波洛同意說,“很安詳平和,陽光明媚,海水碧藍。但是,別忘了,布魯斯特小姐,陽光之下處處有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