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意思……我連忙說。
那您只說舒服不舒服?她說,舒服就行。她笑了,笑成一朵罌粟花。我驀然明白了那笑的含義。我猛地抓住那手,拉出來。還是不要按了吧,我們說說話。
我問她是哪個地方的人,多大了。她回答,可她的手仍在我身上動,隔著衣服。我又說,不要按了。就停了。她問我是做什么生意的。我說,我不是做生意的。
那手又悄悄動了起來,好像不動她就不安心,動著才能表明她在干活。這是她的工作。她千方百計都要動。那手溫溫的。我簡直受不了。我猛地跳了起來,不要按了!
那只手猝然不動了,像死了似的。它的主人驚愕地瞧著我,好像不明白自己干錯了什么事。我聽見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小姐嚶嚶哭了起來。也許我過分了。我爬了起來。我開門走了出去。門外圍了幾個人,見我出來,紛紛閃開。我感覺到領班聞訊跑來,企圖攔住我。老板你發(fā)個話,她有什么不夠周到的地方了?
不周到?不,太周到了。
領班沖進單間。你對客人做了什么了?
我什么都沒有做……小姐辯。
老板,那這是怎么回事了?領班又沖出來,我們這可是正規(guī)推拿哎!
他不要推拿……小姐道。
不要推拿?不要推拿你來干什么?你有沒有搞錯?。坑袥]有毛病呀?領班叫。
也許真是我有毛病。一切本來很正常。我瞧見幾個小姐用怪異的目光望著我。我瞧見了那個副院長,他還在整著腰帶。他故意裝做沒看見我的樣子。我瞧見了水,他的臉吃驚得都變了形了。我知道他為什么如此吃驚。我知道我這樣做的后果是什么。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我只覺得我不能夠忍受。我忽然有了潔癖了。我要離開!我要去一個干凈的地方!
我回到了家。孩子睡著了,妻子正在整理被子。被子擱得廳上沙發(fā)都是。連邊上一把躺椅上也都是被子。燈開得非常亮,把棉被照得明晃晃的。我從沒有發(fā)現(xiàn)我家有這么多棉被,簡直就是棉被倉庫。這是我的家嗎?我感到堵得慌。妻子跟我說了句什么,我沒聽見。我只瞧見她抱了一床被子出來了,那樣子好像又懷孕了。被角從我面前掃過,我一閃身,踩到了什么。滿地都是小孩的插塑,還有被玩臟了的布娃娃。妻子又對我說了一句。她在問我肚子餓不餓,我沒回答,躲進了衛(wèi)生間。一絲莫名的空虛襲上心頭。我聞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發(fā)霉的,脂粉的,香水的,面膜膏的。淡淡的,好像一個久遠的夢。也不知過了多久,妻子敲上了衛(wèi)生間的門。她進來,忽地就把睡裙撩起來,小便。就在我面前。我的眼睛猛地被刺一下,這好像突然闖入的惡作劇。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去窺視它了,也許不是窺視,只是習慣,她是我妻子。但是我忌諱。我趕緊出去。我溜到了床上。床冰冷而又陌生,也許是因為我沒有洗的緣故。我要關燈,只有在黑暗中才有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