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ithulele”(文雅一號),這是我們對看管我們在石灰石料場干活兒的那個寬容而講話和氣的獄警的稱呼。當我們干活的時候,他總是例行公事般地站在遠處,只要我們遵守秩序,他似乎對我們干什么并不介意。當他發(fā)現(xiàn)我們倚著鐵鍬在那里講話的時候,他從來也不訓斥我們。
我們對他也十分尊重。1966年的一天,他走到我們面前說:“先生們,雨水把路上的線沖沒了,今天我們需要20公斤石灰。你們能幫幫忙嗎?”盡管我們當時已經不需要干什么活兒,但是,由于他對我們十分尊重,我們也都愿意幫助他。
那年春天,我們感到當局從一定程度上說對我們變得越來越親切和溫和,島上盛行的嚴格管制制度有所放寬,囚犯與獄警之間的緊張關系也有了一定的緩解。
但是,這種寬容并沒有維持多久,9月份的一個上午,這種寬容就突然不復存在了。當時,我們剛剛從石灰石料場放下我們手中的鎬頭和鐵鍬,準備去鋅皮棚吃午飯。當一位普通犯人推著飯桶朝我們走來的時候,他低聲說:“沃爾沃德死了?!彼驼f了這么一句話,這個消息很快就在我們中間傳開了。我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相信他所說的話,而獄警們則似乎不知道有什么重要事情即將發(fā)生。
我們不知道這位首相是如何死的。后來,我們聽說是一位默默無聞的白人議會通信員把沃爾沃德刺死的,但我們不知道他刺死沃爾沃德的動機是什么。盡管沃爾沃德認為非洲人比動物還低級,但他的死并沒有讓我們感到絲毫的高興。我和南非非洲人國民大會從來不支持政治暗殺。政治暗殺是一種對待敵手的野蠻方式。
沃爾沃德被證明既是種族大隔離的理論干將,又是種族大隔離的實踐大師。他史無前例地創(chuàng)造了班圖斯坦和班圖教育體制。在他被刺之前不久,他還領導國民黨進行了1966年的大選。在這次大選中,種族隔離黨派贏得了多數(shù),獲得了126個席位,而合眾黨則獲得了39個席位,進步黨只獲得了1個席位。
正如島上常常發(fā)生的那樣,我們總是從我們的獄警那里得到重大的政治新聞。但是,第二天,獄警們顯然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因為他們把氣都撒在了我們的身上,這種花了幾個月才得以緩解的緊張關系忽然又緊張到了極點。當局開始對政治犯進行鎮(zhèn)壓,好像我們的手中正握著刺殺沃爾沃德的匕首一般。
當局總是在懷疑我們秘密地與外界各種力量保持著聯(lián)系。南非非洲人國民大會在納米比亞的盟友——西南非洲人民組織(SWAPO)成立的游擊隊,襲擊南非警察的浪潮也使南非當局非常擔心。我認為,當局過高地估計了我們。政府認為,我們新組建的民族長矛軍羽翼已經豐滿,足以成功地打垮政府。但是,這種懷疑只能說明他們這些心胸狹小、目光短淺的人開始感到不安,他們不是把問題歸咎于自己的錯誤政策,而是歸罪于他們的對手——南非非洲人國民大會。
對我們的懲處絕不是新出臺的正式政策,而是我們剛剛來到這個島上時的嚴酷環(huán)境的再現(xiàn)?!拔难乓惶枴北灰粋€邪惡無比的家伙所取代。他名叫范·任斯博,在沃爾沃德被暗殺后,他被派到島上對我們實行24小時監(jiān)視。他很有名氣,因為他的名字在囚犯中就是“殘忍”的代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