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甚者,這個令人痛苦的限制也被當局濫用了。期待來信的心情是非常迫切的。每月有一次通知來信的機會,有時六個月過去了,但一封信也沒有。雖然六個月允許收一封信,但是六個月卻沒有收到一封信,這是一個更大的打擊。誰不想知道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們、母親和姊妹們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當我接不到信的時候,我感覺心情像大卡魯高原一樣干旱和荒蕪。有時,當局還常常惡意扣壓信函。我不會忘記獄警們說的話:“曼德拉,我們收到了給你寄來的一封信,但是,我們不能給你?!彼麄儾徽f明為什么,也不告訴你信是誰寄來的。這時,要完全靠自我約束,不能為這樣的事情發(fā)火。后來,我通過適當?shù)那捞岢隽丝棺h,有時還真能要回自己的信。
當真的有書信寄來的時候,收到這些書信簡直可以說是如獲至寶。一封信就像夏天的甘霖,甚至能使沙漠變成綠洲。當當局遞給我一封信的時候,我不會急不可待地沖上前去,一把把它接過來。盡管我渴望立即把它拆開并當場展讀,但是我不想讓當局因看到我那急切的樣子而感到滿足,而是拿著信慢慢地回到牢房,似乎在展讀家書之前還有許多事要做一般。
在頭幾個月里,我收到了一封溫妮的來信,但是,信卻被當局作了審查和刪節(jié),除了問候之外幾乎什么內(nèi)容也看不清。島上的審查人員竟然用墨水把不允許讀的段落全部涂掉,但是,當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能把涂在信上的墨水清洗掉從而看清墨水下面的內(nèi)容時,他們于是又改變了刪節(jié)方式。他們用刀片把要刪節(jié)的內(nèi)容裁下來,由于多數(shù)信反正兩面都寫了字,因此其反面上的內(nèi)容也往往被剪掉??磥恚麄儼筒坏冒研排伤槠?。對信箋的審查和刪節(jié)往往延誤信的分發(fā)時間,因為有的獄警文化水平不怎么高,所以審查、刪節(jié)一封信可能要用一個月的時間。我們發(fā)出的信也要經(jīng)過審查和刪節(jié),常常與收到的信一樣,被剪得亂七八糟。
8月末,我來到羅本島還不到三個月,當局告訴我,第二天將有人來探視,但卻不告訴我來探視的人是誰。瓦爾特也被告知有人要來探視。我猜想、我希望、我期待、我相信——探望者可能是溫妮和阿爾博提娜。
自從溫妮得知我們被關(guān)進羅本島監(jiān)獄的時刻開始,她一直都在設(shè)法來島上探視。作為一個身背禁止處罰的人,她必須經(jīng)司法部特許才能來羅本島,因為從法律上說,她與我聯(lián)系是不允許的。
即使得到了當局的批準,來羅本島探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探視時間最多不能超過30分鐘,政治犯則不允許與來探視的人有任何直接接觸,但探視人與囚犯卻在同一個房間里見面。
當局似乎從不提前安排探視。不定哪一天,他們與你的夫人取得聯(lián)系,并說:“明天你被允許探視你的丈夫。”這是非常不方便的,常常使探視無法進行,如果某一親屬提前計劃到獄中探視,當局有時會故意拖延時間,直到飛機起飛后才批準。由于多數(shù)囚犯的家都在離開普地區(qū)很遠的地方,并且沒有多少錢,所以常常無法到羅本島探視。有的人來自貧窮的家庭,可以說多年甚至根本就見不到自己的妻子。我認識一個人,他在羅本島上待了十幾年,一次也沒有人來探視過。
非直接接觸探視室很狹窄,而且沒有窗子。囚犯這邊是一個只有5平方米的房間,通過一個小方塊玻璃與另一邊具有相等面積的房間相望。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通過厚厚的、模糊不清的玻璃看著對方,并通過打在玻璃上的小孔與對方交流,因此,只有大聲說話才能使對方聽清。后來,當局在玻璃前安裝了麥克風和喇叭,效果稍有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