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我們?yōu)R滿泥巴的短褲?!澳銈冞@樣剛好啊,現(xiàn)在可是夏天呢。”她走了回去,邊走邊輕輕撫摸麗茲,弄得它的腳像無力的船外小馬達(dá)一樣抽動個不停。
我們四處亂逛,我偷偷回頭看時,卻剛好發(fā)現(xiàn)安琪在哭。這讓我想起一個月前她在我們家門前赤腳玩水時,我媽媽是怎么說她的。當(dāng)時只有我一個人看到她的眼淚,但我還沒來得及為她爭辯,便聽到媽媽質(zhì)問爸爸除了跟那個瘋狂的dundula猛拋媚眼外,就沒別的事好做了嗎。這個字眼是從我克羅地亞裔的外祖母那里傳下來的,我沒有問那是什么意思,也沒告訴任何人,一個星期后我還看見安琪在他們家屋頂上走來走去--那里又斜又滑,是會摔死人的!
我?guī)зM普斯往放餐點的長桌走去,一群人圍在史坦納法官旁邊,好像他正在發(fā)鈔票一樣。
“我的牡蠣先生來了!”他一看到我就立刻大喊起來。
灰白頭發(fā)的腦袋全都轉(zhuǎn)了過來,我甚至聽到有些人的脖子傳來扭轉(zhuǎn)軟骨的啪啦聲。他們的目光在我頭頂上方亂轉(zhuǎn)搜尋了一陣,才落在我身上。牡蠣“先生”?法官大人真是很愛騙小孩。
我認(rèn)出其中一人曾經(jīng)在電視和報紙上出現(xiàn)過。法官向我伸出干凈、強壯的手。
法官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聲音。他幾乎沒有下巴,呆滯的眼神讓人過目即忘,海鷗白色的頭發(fā)稀稀拉拉地貼在腦袋上,看起來臟臟的。但只要他一開口,就會讓其他人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剛上手、只會咯吱作響的單簧管。我張望著尋找費普斯的蹤跡,卻發(fā)現(xiàn)他早就拋棄我,朝食物進(jìn)攻去了。法官介紹了我的全名--以防那些對愛爾蘭宗譜有特殊研究的人跳出來說話--并解釋說今天大家享用的大餐就是來自我所看護(hù)的牡蠣田。
人們適時地哦了一聲,但這只是法官計劃的一個開始。他就是這樣,總是不慌不忙的,但其實很清楚自己的目標(biāo)。“就是這位年輕的先生發(fā)現(xiàn)了巨魷。邁爾斯,來告訴大家那是怎么一回事吧?!?/p>
我朝它擱淺的地方點了點頭?!拔衣犚娐曇?,”我低聲說,“所以就過去看看是什么東西。”
“大聲點,邁爾斯?!狈ü俑呗曊f道,“大聲地說給我們每個人聽聽?!?/p>
看來是沒辦法脫身了,我跨開步子以便在草地上站穩(wěn)些?!班?,我本來以為是生病的鯨魚或是海獅之類的被困在泥灘上了?!?/p>
一位女士突然驚呼說她在電視上看過我。看到她一邊興奮地分享這個消息,一邊把剛吞進(jìn)嘴里的辣椒蛋又吐了出來,我簡直快瘋了。
“那地方不是沒有可能擱淺的,”我繼續(xù)說,“曾經(jīng)有一只小須鯨,甚至一只灰鯨被困在那里過,因為那兒的潮水退得確實太快。說實話,剛開始靠得很近的時候,我都還不確定自己發(fā)現(xiàn)了什么??僧?dāng)我看見那些長長的觸手、大吸盤和巨大眼睛后,我馬上就知道了?!?/p>
我突然一陣雞皮疙瘩--有些故事越說就越令人覺得陰魂不散--這些大人都湊了過來,以免錯過可以和朋友分享的絕佳八卦。我看見他們用舌頭清著牙齒,像是看什么奇珍異獸一樣盯著我瞧。一位戴著粗重金項鏈的女士縮了一下,仿佛這個話題讓她的胃感覺不太舒服,但法官卻好像我是什么表演獨輪車的小丑似的,興高采烈地宣布:“現(xiàn)在在你們面前的,也許將是下一個雅克·庫斯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