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說過，我很慶幸自己沒什么信托基金。家里也沒有正兒八經(jīng)的錢財，沒什么東西能引誘--甚至逼迫--我固守于此。我沒有繼承什么古怪老貴婦名下的遺產(chǎn)，更別提還有什么曾孫跟老貴婦認祖歸宗的戲碼，什么都沒有！當然，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享用的是朋友們的錢權。但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就沒什么錢帳往來了。

我有的是瓷器、水晶和銀器，有的是夾里發(fā)霉的印花棉布沙發(fā)，有的是搖搖晃晃的桃木家具。但我沒有錢?；蛘邠Q個方式說，我能參加這里所有“五月花”后裔們開的私人會所，卻沒有辦法保證自己能為現(xiàn)在的治療費用買單。（我最好提醒一下我媽，“五月花”號上的那13位先輩可都是叛逆者，他們都是離家出走去尋找新生活的。）

我丈夫說這是“萬藍叢中絕無綠”。

實際是，我從沒想過大富大貴，我真的不想年紀輕輕就家財萬貫。我只想銀行戶頭上有點錢，夠應付我出去闖蕩就行，闖蕩母親一生都在念叨的那個世界--無盡的絮叨保證了兒女們囫圇個兒的不求甚解。這何嘗有一絲一毫的價值？難道大家會為此買單？也許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明白了。太好了，謝謝你。現(xiàn)在，我沒什么必要再寫那一章了。

我對小地方奧爾斯頓的放逐生活仍然心存幻想。我們顯得急切而張狂，但現(xiàn)實生活中并沒有太多的戲劇張力。我們寧愿認為，自己可以創(chuàng)造出戲劇感。我們就像在布置片場，把每個房間刷上不同尋常的情緒誘導顏色：有個房間刷成了浪漫的、有喜感的靛青色，又有個房間刷成了有心理威懾感的深褐色。我們幾乎實踐了一些驚世駭俗的想法，譬如把廚房刷成磚紅色，再把舊木地板鋪上一層黑白格子布。好啦，我們就是想讓它看起來像壽司吧，紅黑兩色的壽司。我們喜歡紅色和黑色。哦，對了，情侶們在私密的壽司包間里也有可能找到這種戲劇張力。

也許，我們窮折騰的那些想法有一點點過分。剛剛到波士頓時，我們睡覺時必須開著燈，才能趕走那些蟑螂。那時地下室還住著個家伙，他整宿大呼小叫，白天就推著輛購物車到處跑。他似乎和房東有點關系，房東住在這棟復式公寓的另一半，我們叫他饕餮大兄弟。偶爾，他會摸到我們這邊的公寓，好像他也有鑰匙，也餓了想吃壽司。幸運的是，我丈夫那時候很高很壯--現(xiàn)在也是。整個事情就像祖母說過的那樣，“都是些便宜貨”，太像貝茲汽車旅館（Bates Motel）了。從早到晚都有人用濃重的波士頓口音在喊：“閉嘴，快別嚎了！”

我們把這看成傳統(tǒng)蜜月之前的山寨版蜜月。我們開始想，在不久的將來，注定真的會有這樣的一天。那時候會有準新娘送禮會，會搭配一些東西，會把印著花押字母的毛巾掛在錚亮的鎳鉻毛巾架上，如此等等。就好像魔法一樣，它們就在那里，等著消暑的游客把這些印花毛巾帶回家，重新把它們掛到類似的原毛巾架上。

除非我們沒有跟那些印花毛巾過不去？除非我們沒有跟這些毛巾代表的東西過不去？

毋庸置言，我們確實很迷惘。

我們很迷惘，就像每個游離于社會根源的人都會感到迷惘一樣，就像那位廣告公司老總早就警告過的迷惘一樣。根本就沒有什么“天才”。罷了，波士頓對我們來說太不可靠了。有那么多聚會邀請，邀請人還都早就享受了商人般的成功，他們的發(fā)型一絲不茍，鞋子量腳訂做，還雇著家政管家。我們那么愛自己的家庭和朋友，但他們都可以自行選擇世界，而我們命中注定要離開這樣的世界。這甚至讓我們更加迷惘。我們知道自己要和舒適的過去劃清界限，自行成長。前提是，我們的夢想將會成為現(xiàn)實。

于是，我們開始考慮在其他地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