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了定神--雖然很難。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親，居然認(rèn)為其他什么地方會有個女人比我還好，比我這個相濡以沫、一起平平安安走到今天的女人還好。他居然還真的相信童話故事，相信那些故事中的公主，甚至還相信那些故事中的王子，盡管他很怕馬。不過我讓這種想法戛然而止了，我不再想這些東西。甚至，我開始發(fā)笑，試著想象毫無“牽掛”的女人是什么樣子。

我為什么還能發(fā)笑？為什么我居然在今晨就期待，甚至得到某種寧靜？為什么我居然還期待著與孩子們有美麗的一天？為什么我不去翻翻床頭柜上的那些書，找找打著記號的那些文章？自己不是先知先覺地要拯救蒼生嗎？自己不是在邊邊角角記了一些激動人心的話么？我突然想到以前的一個清晨：晨曦漸白，手邊擺著杯熱茶，頭埋在暖軟的枕頭里；愛人睡在我的身邊，輕輕地打著鼾，好像整個世界都睡著了。那么，怎么會變成這樣？

為什么？因為我知道這些文字想說的是什么。在菩提樹下，在耶穌殉難地，在印度修道院，在教堂懺悔室，最終的選擇一定會千篇一律。我知道這一點。最后，我確實知道了這一點。我們要么結(jié)束這些痛苦，要么繼續(xù)痛苦下去。就這樣，你自己選吧！

我一定要說的是，我已經(jīng)決定要結(jié)束痛苦了。從我愛人說可能不再愛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決定這么干了。

大家也不需要其他的書了。嗯，有這本就夠了。這本書應(yīng)該獻(xiàn)給那明碼標(biāo)價的24.95美金，應(yīng)該獻(xiàn)給那也許會隨它一氣兒出版的那14本難兄難弟--我這大半輩子就寫了這些書。這本書要獻(xiàn)給一次巨大的飛躍，一群矜持的出版社，一次眩目的環(huán)球巡展。呃，我差點忘了，這本書還要獻(xiàn)給可能得到的普利策文學(xué)獎。也許得不到，反正我不再關(guān)心了。我受夠了這些痛苦，早就受夠了。你信么？我信么？反正會有分曉，不是嗎？

我們現(xiàn)在就是要這樣憤世嫉俗，而且我還要補(bǔ)充一下，我很清楚有些事情比這要痛苦很多。是的，我確實是在芝加哥一家很牛的鄉(xiāng)村俱樂部長大，從小就是一身白色網(wǎng)球裝。然后，我又跑到新英格蘭去上私立高中，并且因此而成為了上流名媛。不過我要告訴大家，這些東西無法讓快樂變得更簡單--最起碼不能簡化我說的那種快樂，這是不自由的。事實上，這些東西只能讓我們更容易假裝快樂，而裝模作樣是很痛苦的。痛苦是一個相對用詞。只有痛苦終于與自己休戚相關(guān)時，它才是舉足輕重的痛苦。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想改變世界，那就是痛苦的；而我，就是想改變世界。不過，在我們改變世界之前，最好還是從我們可以控制的、可以負(fù)責(zé)任的那些東西開始。這是最最有用的大道至理。

而且你也會這樣，你我盡皆如此。我們需要彼此，最起碼這時候是這樣。我們要一起徜徉在這字詞句段中。那么，你的丈夫、妻子、伙伴、朋友、子女、兄弟姐妹、父母、親戚想的是什么？他們的內(nèi)心有些什么？你真能肯定么？

此時此刻，我才第一次發(fā)現(xiàn)，我也有指甲，而不是什么“血腥指頭肚”--盡管我過去喜歡這么叫它們，40年養(yǎng)成的習(xí)慣不知不覺就土崩瓦解了。我只是某天低頭看了看，指甲就長出來了。在這一刻，我想，一寫完這章，一寫完這痛苦的總結(jié)陳詞，我就去訂購自己的第一套美甲套裝，我不會再去啃咬那些指甲了。

我常常說，幸福就是神話，就是迪斯尼那班家伙虛構(gòu)的神話。我們跑去迪斯尼樂園，和睡美人約個晚宴，而睡美人看起來就像嗑了一把維柯?。╒icodin）。這其實沒那么幸福。

這也不會那么幸福。我有點希望沃爾特（Walt）叔叔的宏圖遠(yuǎn)景不包括魔法王國的干涸凋零，更不用提加勒比海盜的朗姆酒。而這僅僅是因為，我仍然相信，幸福感就是一種逃避。換而言之，幸福感是由外而里、騙人相信的感覺。即使當(dāng)時確實有幸福感，最后，迪斯尼還是將它扼殺無存。

我同樣認(rèn)為，自由也是一種逃避。如果你丈夫真的投向了垃圾堆、酒吧、辦公室沙發(fā)，或者真的找了個女人來代替你，這不會讓你想給自己的腦袋賞顆槍子兒--也許，同時給他的腦袋送顆槍子兒……這時你就變成了一個失敗者，一個生活得一塌糊涂的失敗者，所有事情都搞得莫名其妙、亂七八糟、一塌糊涂。而這，就是生活的普遍方式。

所以，還是去喝杯酒，別管他是不是覺得那個賤人無牽無掛，是不是到了41歲依然瘦削苗條，讓她見鬼去吧！現(xiàn)在，那個賤人也許就躺在他的身邊，在路邊的某個便宜汽車旅館，而你的丈夫還在恭維著她那依然翹翹的屁股、依然撩人的顴骨、依然性感的大腿。

哦，天哪！殉什么圣啊! 我要瘋了，我，我，我受不了了！

該死的混蛋！

深呼吸，深呼吸，去喝點茶吧！

但我不想深呼吸！我也不想喝茶！

我要喝咖啡！黑咖啡，濃烈的黑咖啡，濃烈得讓人興奮的黑咖啡！

我想要！我想要！我想要！活成這個樣子，活成這種狀況，我要怎樣繼續(xù)下去??？

不過，我知道……這不過是個時刻，無時或在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