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治省政,霹靂和風

四、青天斷案

閥亂:韓復榘由一介武夫到亂世梟雄的傳奇 作者:野芒


  那兩人活了三十來年,哪里見過這等場面,早已嚇得面無血色,聽到韓復榘叫他們,上前時雙腿不住地打哆嗦。韓復榘拉著長腔說:"你們都已看見了,這便是不說實話的結果。"突地一沉臉,"想在本主席面前玩什么鬼吹燈?沒長眼珠子!你們一蹶腚,本主席就知道想拉啥屎!老實說出實情,省得皮肉受苦。你們是不是勾搭成奸?"兩人呆了半晌,男的才上前道:"主席,實是……""看來是不想說實話了,來呀!"韓復榘一招手道,"先打二十軍棍再說話。"執(zhí)法兵明白主席的心思,闊著嗓門大吼一聲,上前將兩人摁個結實。女的嚇得渾身亂抖,沒人聲地叫道:"主席,開恩,開恩,我說實話。"韓復榘揮揮手,執(zhí)法兵方把女的放開。

  女的前言不搭后語地說了一番,眾人倒是聽出了子丑寅卯。卻是兩人勾搭成奸,女人受了這男人的挑唆,這才起意要離婚。

  韓復榘冷笑一聲:"哼,本主席吃的鹽比你們吃的面還多,想拿本主席當槍使,那是找死不挑好日子,嘿嘿。"那男的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說:"主席,俺事兒做差了,你高抬貴手。"韓復榘道:"知道本主席平生最恨什么嗎?就是像你們這樣,傷風敗俗,少廉寡恥!背后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也干,人前倒裝得一本正經。呸,惡心!放了你們,就是讓本主席吃蒼蠅!"說著,手從上往下一抹,向右猛地一揮,喝道,"殺!"執(zhí)法兵上前便綁,那女的白眼一翻暈了過去,男的沒命地掙扎著喊道:"我罪不當死,主席不能不講法律。"韓復榘卻嘿嘿笑起來:"你小子還講法律?也不怕閃了舌頭!反正你小子活著也是個禍害,白糟蹋糧食。"執(zhí)法兵把兩人拉了出去,韓復榘又轉向楊金標說:"再審你的案子。"楊金標答應一聲,把一個小個子叫了進來,打開案卷念道:"鄭拐子,上次因偷竊被捉,釋放三天后,又入室行竊,當場被捉。"韓復榘打斷楊金標的話說:"停下!我先問問,上回為什么放他?"楊金標說:"判了三個月苦力,到期釋放。"韓復榘噢了一聲,把手刷地從臉上拂下,向右一擺。楊金標大喝一聲:"拉下去!"執(zhí)法兵上前三下五除二,把鄭拐子綁起來提著往外便走,鄭拐子腳不點地,被勒了脖子,嘴里唔唔呀呀,兩腿亂蹬,轉眼出了大堂。

  韓復榘道:"往后,小偷犯了兩次,甭再費唾沫,一律槍斃!"楊金標道:"只是這頭次還是二次不大好認。"韓復榘有些不高興,斥道:"我看你脖子上頂?shù)牟皇悄X袋,是夜壺!逮住小偷,頭回就在他們胳膊上刻上個'一'字,以后再逮住,先驗胳膊上有沒有字兒,有,拉出去就斃!"楊金標滿臉欽敬,連聲稱是。

  這時執(zhí)法兵又把一個青年人帶了進來,楊金標說:"李延壽,買了二兩海洛因,當場拿住。"韓復榘瞪起眼道:"你這名字起得倒是有些意思,延壽!可到了這兒,壽就延不下去了,今天本主席要揪下你的腦袋。"誰知李延壽卻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對著韓復榘道:"死就死吧,我也早就不想活了。"韓復榘露了意外的神色,俯過身子問:"咦?好小子,有些膽氣!你倒給本主席說說,為啥不想活了?"李延壽嘆口氣道:"俺是實在活不下去了。前不久俺爹死了,如今家里上有老娘,下有弟弟妹妹,幾張嘴全指望我一個人填食。可俺一點兒門路也沒有,一家人吃了上頓沒下頓,眼看就要揭不開鍋了。俺一個七尺男兒,上不能養(yǎng)老,下不能養(yǎng)小,還有什么臉面活在世上?這才買了二兩海洛因,想回家吞了自殺。主席要槍斃俺,俺一丁點兒怨言也沒有。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怎么個死法都一樣。"說罷,趴在地上大哭起來。

  一時間,堂上靜了下來。

  韓復榘沉吟了半晌,點頭道:"原來你是個孝子,不殺你了!"一伸手,從懷里掏出一沓錢,遞給楊金標說,"給他。"楊金標上前把錢交到李延壽手里:"主席送你的。"李延壽鼻涕眼淚地看看楊金標,又看看韓復榘,一副迷糊模樣。

  韓復榘說:"本主席歷來倡導忠孝節(jié)義,你小子對本主席的心思。這兩百元錢你拿去做點兒生意養(yǎng)家吧,不要再尋短見了。"李延壽呆了一呆,又趴在地上大哭起來:"謝青天,謝青天。"觀審的眾人嘖嘖連聲,皆是十分感動。

  李延壽離了大堂,出了省府大門,轉過一個彎去拔腿便跑。沒跑幾步,便被人從后邊一把薅住了脖領子,李延壽呀地叫了一聲,心差點兒從嗓子眼里跳出來,回頭一看,卻是認得的。這人姓張,先前住處跟李延壽家相隔不遠,眼下在省府里當廚子。老張笑道:"好呀,李延壽,沒想到你小子演戲還是把好手。平日里吃喝嫖賭沒少干,到了主席面前倒會裝相,又是老娘又是弟弟妹妹,又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走,咱們回去,到主席面前說個明白!"李延壽變了臉色,急忙把老張推到墻角,連連作揖道:"俺那親爺,親爺,你聲兒低一點行不?俺好歹從鬼門關上撿回條命來,你還想給俺送回去不成?看在多年老街坊的面上,你高抬貴手,高抬貴手,俺給你豎牌位當祖宗供著行不?"一邊說一邊掏出適才韓復榘送的票子,塞到了老張口袋里。

  老張?zhí)吡死钛訅鄣钠ü梢荒_,說:"算你小子燒了高香,遇到了咱算是托生一回,快給我滾吧。"李延壽一溜煙兒跑了。

  案子審完了,大卡車載著判了死刑的人,出省府往侯家大院駛去,看審的人也都散了。韓復榘活動活動身子,走下臺來,到了幾個記者面前問道:"案子我問得可好?"一個記者堆著笑躬身說道:"好,好。主席問得確實好。"一個戴眼鏡的說:"殺伐決斷,果敢利索。"另一個湊上前來:"主席可比包青天。"韓復榘哈哈大笑,出了大堂,向一個執(zhí)法兵一揮手,朗聲道:"把自行車給我推上來!"審完了案,便騎著自行車在院子里溜幾圈兒,這是韓復榘的老規(guī)矩。執(zhí)法兵早把自行車準備停當,聽見韓復榘吩咐,立馬送到了跟前。韓復榘挽挽袖子,接過去,推著跑了幾步,上馬一般飛身跳了上去,飛也似在院里騎起來,只覺得身子輕飄飄的,說不出的舒坦。從小就看聽《包公案》、《施公案》,如今他韓復榘也像包公、施仕綸一般,破案斷案,除暴安良了!韓復榘掩不住得意,騎在車上低聲唱了起來:

  金牌調來銀牌宣,王相府來了我王氏寶釧。

  九龍口用目看,天爺爺,只見平郎丈夫頭戴王帽,身穿蟒袍,腰系玉帶,足蹬朝靴,端端正正,正正端端,打坐在金鑾。

  這才是蒼天爺爺睜開龍眼,再不去武家坡前把菜來剜。

  正唱得帶勁兒,張紹堂腳不點地跑到了跟前,臉上笑出花兒來:"報告主席,喜事喜事,三夫人生了,是個公子。""噢。"韓復榘拍著腦袋大笑,掉轉車住外便跑,轉眼間便出了大門。

  韓復榘一路飛奔,直向小公館而去。過了幾條街,來到一個岔路去處,一拐彎兒,驀地一個小孩子轉了過來,韓復榘一扭車把躲了過去,卻不防后邊還有個老頭兒推著一輛木輪車子走上來。韓復榘躲閃不及,哎呀一聲直撞上去,木車子頓時翻倒在地,嘩啦啦一陣亂響,車上的青碗白碟兒碎了不少。

  推車的老頭兒爬起來,看著一地碎片兒,乍了手顫著聲兒道:"這可咋辦?這可咋辦?"拉車的小孩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韓復榘從地上爬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對不住,我這車子騎得猛了……"老頭兒說聲:"日子沒法過了。"眼里掉下淚來。

  韓復榘道:"你是做啥的?"那老頭兒嘆著氣道:"俺是鄉(xiāng)下的,來城里倒騰點兒小買賣。家里兒子死了,兒媳婦走了,只有俺跟這小孫子,指著賣這點兒窯貨打發(fā)這兩張嘴呢。"韓復榘聽了,伸手到了兜里,卻只掏出一沓片子,這才記起裝著的兩百元錢適才審案已給了李延壽了,想了想,便把一張片子遞了過去,說:"不巧,我有點兒急事要去料理,改天你拿這個到省政府去,上面這個人會賠你的。"這時旁邊圍上了幾個閑人,有一個道:"這不成,把人家東西糟蹋了,不能這么不咸不淡丟句話就走。"另一個說:"你拍拍屁股一走,轉臉再一推六二五,不把這老頭兒坑了?""也不都怨這位兄弟,也是俺腿腳不利落沒躲開。"那老者把手里的片子推了回來,抹著淚說,"俺可不敢到你說的那個去處,看你也是個好人,算俺倒霉吧。"韓復榘聽老頭兒如此說,頓時生出幾分好感,將片兒塞到他手里說:"你一定要去,到時他賠你幾車窯貨。"騎上車急急走了。

  老頭兒不識字,也不知片子做什么使的,只把這新鮮玩意兒拿在手里翻過來倒過去地端詳。旁邊一個漢子伸了脖子一看,大叫起來:"我那爺!是韓主席!"老頭兒怔怔地問:"韓主席?啥韓主席?"那漢子眉開眼笑地說:"你老爺子有福,讓韓主席撞了!適才那人就是咱山東韓主席。"老頭兒一拍大腿道:"阿彌陀佛,他就是韓主席呀?幸虧適才俺沒說出啥難聽的,要不可惹下天爺爺了。"另一個漢子道:"老爺子你這回是撞上財神了,就拿這個東西到省政府里走一趟,有你的好處呢。"老頭兒說:"你甭看俺是鄉(xiāng)下人沒見過世面,就想騙俺往坑里跳。主席給俺打碎了東西,還上門去讓人家賠?找不濟呀?俺老頭兒還沒活夠呢。"那人嗤地一笑道:"這爺們榆木腦袋!適才韓主席親口說要賠你的,你怕啥?過幾天,你就到省政府走一趟,到了那兒啥閑話也不說,就說看看韓主席,有棗沒棗呼啦一竿子,還能咋的?""門口拿槍的不讓俺進咋辦?""爺們,你手里的這片子就是尚方寶劍,你只要往外一亮,誰敢攔你?"老頭兒想了一想,沒再做聲,將片子寶貝似的小心放進了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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