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煙塵中,入主山東

五、巡視臨沂

閥亂:韓復榘由一介武夫到亂世梟雄的傳奇 作者:野芒


  臨沂縣城門口聚滿了人。

  縣府職員與小學生排了兩溜兒,舉了各色旗子站在路兩邊,許多老百姓也伸了脖子看熱鬧。城墻上的標語貼了不少,寫著歡迎韓主席蒞臨臨沂之類的字兒。

  等了許多時候,卻不見韓復榘的影兒,縣長楊鳳五有點兒沉不住氣,背著手在路中間不住地走來走去。一直過了九點,才看到遠處兩輛大車跟一輛小車駛了過來。大伙兒一陣高興,楊鳳五招呼眾人趕緊排好隊伍,旁邊鑼鼓家什敲打起來。

  車子到了城門邊停了,卡車上掛盒子槍的五十來號手槍兵站了沒動,小車車門一開,卻是副官楊樹森走了下來。楊鳳五迎上前去,楊樹森行了禮道:"大伙兒不用等了,韓主席已是進了城了,只請縣長與公務人員在縣府候著就是。"楊鳳五吃了一驚,再要問時,楊樹森卻已回身上了車,三輛車開進城去。

  楊鳳五站在車子揚起的塵土里,心里打起鼓來,嘀咕道:這韓主席什么時候進的城?他去了哪兒?

  韓復榘自打當了省主席,做事很是上心,使足了勁要把山東這一百單八縣治理得服服帖帖,讓天下人知道,他韓復榘帶兵打仗是把好手,管一個省也是敲敲頭皮當當響。一開手,便把整頓吏治放到頭一份,省府里各項規(guī)矩制定明白之后,得空帶了手槍隊,下到縣里視察民情、考核官員。一路走來,馬不停蹄地察看監(jiān)獄,審理案件,會見官員,訪問百姓,忙得腳不點地,倒也心頭暢快。今日巡視臨沂,車子將要到達縣城時,韓復榘卻突然生出一個心思,要學包公、狄仁杰的手段,來個微服私訪,便與牛耕林等四個護兵一起換了便服,悄悄下了車,讓楊樹森帶著手槍隊先去城里。等到城門口歡迎的人群散了時,方才不動不驚地走進城去。

  原來,到臨沂之前,韓復榘已打聽到,臨沂有一人名叫趙家澤,是光緒年間的拔貢,在附近很有些名氣。因此,他在路上突然生出一個主意,到臨沂時先去見見這人。幾個人進了城,找個人帶路,直奔趙家澤的家。

  過了幾條胡同,韓復榘幾個來到趙家門口。抬頭見趙家門樓子倒是不矮,還依稀存著些氣派,只是破敗得很,頂上的青瓦已是落了不少,生著幾撮筷子高低的茅草。兩扇大門上全是韭菜葉寬窄的縫兒,一推便散架的模樣。進了門去,院子倒也寬敞,只是幾間青瓦房破得著實不成樣子。

  幾個人正站在院子打量,便聽到有人長聲吟道:

  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自顧無長策,空知返舊林。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

  循了聲看去,只見西墻根石榴樹下,陰涼地里坐定一人,八九十歲模樣,須發(fā)皆白,身上穿得很是襤褸,正垂了眼皮搖頭晃腦地誦詩。

  帶路的指了他說:"這就是趙先生。"上前去,俯到趙家澤耳邊高聲道,"趙爺,有人找你來了。"趙家澤有些耳背,聽了這話,瞇起眼上下打量一番。只見頭前這人,四十多歲年紀,白凈面皮,身穿一件半新不舊藍布大褂,頭戴一頂淺灰色舊呢帽,腳穿一雙白底皂布鞋,笑嘻嘻地站在跟前,便慢慢起身道:"噢,失禮了,敢問你是?"護兵牛耕林上前道:"這便是省政府韓主席。"趙家澤沒聽清楚:"誰?"帶路的卻是聽清了,急忙趴在他耳邊高聲叫道:"是省里韓主席。"韓復榘上前作了一揖道:"韓復榘見過趙老先生。"又把名片遞了過去。

  "韓主席?"老者露了有些不信的樣子,對著韓復榘上下打量一番,又低頭看了片子,方驚喜道,"果然是韓主席!"這才趕緊上前一步,深施一禮,一邊張羅著眾人進屋。

  韓復榘道:"復榘剛來山東落腳,萬事都沒個頭緒,今日上門來請趙老先生指點。就不進屋了,在這院里說話正好。"然后攙了趙金澤的胳膊在小板凳上坐了。

  趙家澤臉上放出光來,道:"韓主席天下聞名,貴為一省首腦,身著布衣,問政于民,是有大作為之人。吾臨沂百姓之福,山東蒼生之福也。"

  兩個在院子里坐了,說起話來。趙家澤肚里很有些學問,雖是耳背,可頭腦言語卻極清楚,對本地人情世故很是熟絡,加之經(jīng)多見廣,說話很有見地,分寸也拿捏得恰到好處。

  韓復榘很是高興。見趙家澤氣色還好,只是上下穿著甚是破舊,便問:"老先生生計可過得去?"趙家澤有些不好意思:"回主席的話,老朽只念得幾天書,卻無啥營生的本事,又無子女,只靠幾分薄地過活,日子甚是艱難,慚愧慚愧。"韓復榘立馬從口袋中掏出二十塊大洋遞了過去,道:"這是復榘一點兒意思,趙老先生收下。"趙家澤紅了臉,手忙腳亂地起身推辭,韓復榘卻將錢直接放進了他的口袋里,趙家澤顫了聲道:"韓主席禮賢下士,周濟孤苦,老朽……老朽感激至極。"韓復榘將趙家澤拉了坐下,又問道:"不知縣長楊鳳五在這兒干得怎樣?"趙家澤長出了一口氣道:"老朽在主席面前不說假話,這楊縣長官聲……有點兒……平日里三頓飯兩個醉,凡事一推六二五,分明是個甩手掌柜……"韓復榘擰起眉毛道:"真是該死!"趙家澤道:"單說最近李成品的事兒,全縣無人不知,無人不罵呀。"趙家澤扳著指頭子丑寅卯把事兒說了個明白。臨沂城東有一大戶人家,主人李成品是個說人話不辦人事的人物,對守寡的二兒媳李張氏動了歪心思,先是施些恩惠勾引,后來瞅著沒人便動手動腳??衫顝埵鲜莻€烈性女子,好歹就是不從。李成品惱了,便吹了地皮找裂紋,張口便罵,抬手便打,百般折磨,李張氏看看活不下去了,有一天上吊尋了短見。

  韓復榘聽了,臉黑了下來:"這事兒楊鳳五耳朵里就沒有?""唉。"趙家澤長嘆一聲道,"怎會沒有?一來這李張氏娘家兄弟都是尋常種地的百姓,極老實本分,膽子也小,沒本事為死人申冤;二來李成品在地方上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沒人敢出頭戳這老虎屁股。還有一宗,李成品有靠山,他表親馬丹廷是臨沂縣黨部的頭兒,在臨沂地界就是個會說話的蝎子,平日里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誰也不敢招惹他。因此,楊縣長裝聾作啞,只當沒這回事兒。"韓復榘霍地站了起來,轉了幾圈,氣方喘得勻了,問:"這事兒有誰知根知底?"趙家澤道:"李家有個長工名叫王更,他知道底細。"韓復榘吩咐兩個護兵去傳李成品和王更到縣府去,另一個護兵前去叫車,又與趙家澤說了一會兒話。車到了,韓復榘攙了趙家澤道:"趙老先生,請你跟我到縣上坐坐。"幾個人到了臨沂縣府門口,楊鳳五帶了縣上官員及一班士紳在路邊迎候,韓復榘的手槍隊也在門口排起隊來。

  韓復榘下了車,將趙家澤攙了下來,眾人看了都覺得十分蹊蹺。趙家澤比往日精神了許多,腿腳也利索了不少。

  楊鳳五急忙上前行禮,韓復榘不冷不熱地點點頭,挽了趙家澤從人群里走了過去,眾人跟在后邊進了縣府。韓復榘對趙家澤道:"趙老先生且到縣長那兒坐坐,我去處理一下公務便來。"趙家澤忙道:"主席請便。"韓復榘跟楊鳳五幾個,在縣府院里走了一遭,四處瞧瞧衛(wèi)生內(nèi)務,見了縣上佐治人員便考問些行政事體,只是對楊鳳五不冷不熱,讓楊鳳五提溜著心放不下,只好賠著十分小心。

  看了一遍,幾個人轉了回來。走到縣長辦公室的窗外時,聽得屋里趙家澤正亮了嗓門對著眾人夸說韓主席如何禮賢下士,如何周濟孤貧。進了門來,見趙家澤正托著適才韓復榘送他的大洋亮給眾人觀看。

  屋里的人見韓復榘走進來,都站起身來。幾個鄉(xiāng)紳道:"適才聽了趙先生的言語,我等都是欽佩得很呀。有主席如此,我山東之福也。"韓復榘擺擺手道:"本主席主政山東,這都是該做的事兒。"眾人坐定,楊鳳五把縣上情況報告一番,韓復榘也不正眼瞧他,嘴角露了一絲兒冷笑。這時,貼身衛(wèi)兵牛耕林進了門,俯到韓復榘耳邊咕噥了幾句,韓復榘低聲吩咐一番。不多時,手槍隊十幾個兵提著軍棍繩子在門口兩邊站成了兩排。

  韓復榘道:"本主席聽說臨沂縣里有個案子難纏,縣長老爺也審不下來,今天本主席要親自審審試試。"說罷,一揮手,牛耕林出門把一個人帶了進來。

  韓復榘問:"你是李成品家的長工王更?""是,是。"韓復榘打量這人生著一副忠厚模樣,點點頭,直接問道:"李家二兒媳的事,聽說你知道底細。今日本主席要審這個案子,你要一五一十說清楚。丑話說在頭,你要是有半句假話,屁股蛋子開花,可怨不得本主席。"王更哆嗦著把事兒說了一遍,韓復榘又問了一番。眾人聽得出來,這王更說的都是實話。

  韓復榘揮揮手,王更下去了。牛耕林又把一個白白胖胖的人帶了進來,韓復榘斜了身子問道:"你是李成品?"那人臉上堆起笑來,作揖道:"見過主席,在下是李成品。"韓復榘一抹臉,向手槍兵一揮手道:"先打五十軍棍再說話。"四個兵答應一聲,走向前來,兩個兵利索地攏住了李成品的胳膊,一個兵從身后撈住李成品的雙腿往后一扯,便把李成品放倒在地,另一個掄起棍子照準屁股噼啪便打。挨了兩下,李成品才回過神來,扯開喉嚨叫嚷起來。

  眾人也都變了臉色,韓復榘卻沒事似的端了杯子喝起茶來。

  打了二十來棍,李成品已是叫得沒了人聲。這時,就聽有人叫道:"主席手下留情。"接著一個人站到了面前。

  韓復榘問道:"你是哪個?"那人賠著笑道:"在下縣黨部馬丹廷。"韓復榘斜了這人一眼,只見這馬丹廷長得棗核子腦袋,花椒種子眼,蒜頭鼻子,更增了十分厭惡,轉了臉向拿棍子的手槍兵喝道:"打,給我狠打,別停手。"然后才低了眼皮冷冷地道,"啥事?"馬丹廷道:"馬某多一句嘴,請主席審明白了再用刑不遲。"韓復榘眼中射出兩道陰森森的寒光,直盯著馬丹廷道:"河邊無青草,不用多嘴驢。本主席審案,用得著你指手畫腳嗎?你是什么玩意兒?"馬丹廷本是越頂越硬的人物,膽子忒大,腦子卻小,讓韓復榘當眾噎個跟頭,有點兒惱羞成怒,又仗了省黨部里有靠山,只當誰也奈何不得他,便青了臉硬邦邦頂上來:"韓主席,你這么做合法律嗎?""屁!你小子還敢拿大帽子壓人。"韓復榘冷笑一聲,道,"法律?本主席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便是法律。來呀,姓馬的擾亂本主席審案,給我攆了出去。"馬丹廷跳起腳剛叫一聲:"我找省黨部張……"牛耕林一個箭步?jīng)_到面前,當胸便是一拳。馬丹廷一聲哎呀?jīng)]叫出口,已從屋里直跌出去,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不等他爬起來,兩個手槍兵上前揪住他的胳膊,提小雞似的到了縣府門口,一用力扔了出去。

  屋里,五十軍棍已是打完。李成品皮開肉綻,趴在地上不住地喘氣兒。

  韓復榘道:"李成品,知道本主席為啥犒勞你嗎?"李成品咬著牙說:"不……知。""不知?"韓復榘冷笑一聲,"看來打少了,再打!"又打了三五棍,李成品哭道:"主席手下留情,知道了,知道了。"韓復榘道:"知道了就好,本主席要是不攥著你的把柄,能下手打你?趁早說實話,有一句假話皮肉還得受苦。"李成品上氣不接下氣,將逼死兒媳的事兒說了一遍,跟長工和趙家澤說的相差不多。

  韓復榘聽得頭上冒煙,一拍桌子指著李成品喝道:"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讓你臟了這塊地方!來呀,拖出去!"牛耕林大喝一聲,兩個手槍兵上前架起李成品往外便走。李成品沒人聲地告饒,出了大門,手槍兵把他往地上一扔,照準后腦勺便是一槍。

  屋子里,韓復榘卻無事一樣,向著眾鄉(xiāng)紳道:"本主席最看重的便是忠孝節(jié)義,李家這二兒媳是個節(jié)烈之人,本主席要贈她一塊匾,好生表彰表彰。本主席還想出錢,由趙先生出頭操持,給她立塊碑,再把她家門前的路好生修修,這路的名字就改叫'節(jié)婦路'。諸位說說如何?"趙家澤雖是經(jīng)多見廣,適才這陣勢卻也頭回見到,臉上早已沒了血色。聽得韓復榘這話,方才緩過神來,上前便要跪倒,卻讓牛耕林一把攙住了。趙家澤啞著嗓子道:"韓主席為民申冤,除暴安良,獎掖婦節(jié),可比包肅公,真青天也。我代山東百姓給主席磕一個。"說著竟是老淚縱橫。

  幾個鄉(xiāng)紳也都站起身來,不住聲地夸贊。

  韓復榘擺擺手,卻又拉下臉問楊鳳五:"楊縣長,這案子難斷不?本主席問一聲,你是聾了還是瞎了?這案子怎么拖著不審?"楊鳳五渾身哆嗦,頭也不敢抬,只是連聲道:"卑職有罪,卑職有罪。"韓復榘道:"本主席兼任山東軍政,著力要辦好的便是四件事:澄清吏治、根本清鄉(xiāng)、嚴禁毒品、普及教育,澄清吏治是最緊要的一樁,山東一百單八縣,哪一個縣長上任,本主席不是親自與你們談話?不是揪著耳朵囑咐你們,當縣長一要不怕死,二要不愛錢,三要勤政事?要你們盡心盡職,守土保民?可你楊鳳五耳朵塞了驢毛,還是把本主席的話當成了放屁?摸著腦袋瓜好生想想,你在臨沂干了幾件人事?"楊鳳五臉兒蠟黃,一動不動地站著。

  "讓你做縣長也是難為你。從今天起,縣長你別當了,哪兒涼快到哪兒去吧,給我滾!"楊鳳五一句話也不敢再說,倒退著出了門。到了大門口,看到李成品血糊糊地癱在地上,嚇得哎喲一聲,拔腿便跑。這楊縣長身子肉多,平日里走幾步路便喘成一團,如今跑起來卻一陣風似的,轉眼便不見了人影兒。

  韓復榘巡視一圈回到濟南,一下車便打發(fā)人去叫孫躍亭。如今孫躍亭已當了特別偵緝隊的大隊長,平日里帶了手下四處打探消息,有時也破些案子。

  韓復榘對孫躍亭說:"你給我辦件事。""主席你說。""臨沂有個人,名叫馬丹廷,是縣黨部的,在地方上無惡不作。""牛耕林這小子不中用,他怎么不就手把那小子腦袋揪下來?"韓復榘搖搖頭說:"要拾掇那小子還不是碾死個臭蟲?可這小子是縣黨部的頭兒,聽說還跟省黨部的張葦村有點兒瓜葛,老子不想事兒鬧大了。""主席你發(fā)話。""給這小子吃個啞巴虧,事兒要給我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孫躍亭拍著胸脯子說:"主席放心,干這事沒有比咱拿手的了。""你打算怎么干?"孫躍亭最早是土匪出身,殺人放火自是拿手本事,干熟了的勾當,略一尋思便有了主意,道:"我?guī)蓚€弟兄扮作買賣人到臨沂去,踩準了點,得個空兒,把姓馬的嘴巴一捂,繩子一捆,麻袋一裝,悄沒聲地扛到城外,找僻靜去處挖個坑往里一埋……""哈哈,"韓復榘笑起來,"就這么干!老子倒不是怕張葦村。他一個動嘴皮子的黨棍算個鳥!只是他有后臺,老子不想麥糠擦腚找不利落。"孫躍亭突然想起什么,道:"對了,主席,我手下最近探得了些風聲,這個張葦村在省黨部里對手下說,要向老蔣報告咱私下擴軍。"韓復榘冷笑一聲:"這些黨棍子,明里就是給咱眼里插棒槌的,不干什么好事。早晚我得讓他們嘗嘗鹽是咸還是酸的。"孫躍亭低了聲說:"還有,濟南市長陳惟新跟張葦村來往密切。他也對人說過,濟南只聽中央的。上次我的手下跟憲兵鬧了一場,他還站在憲兵那邊不三不四說了我的人一頓。"憲兵的事韓復榘知道。國民政府在各個省都駐扎著憲兵,韓復榘到了山東,他們也要派進一支隊伍來,可韓復榘死活不點頭,好說歹說,臨了才松口答應在山東派一個營。這一營憲兵到了山東,韓復榘卻指定他們在濼口駐扎,暗地派了孫躍亭的手下裝成老百姓,找茬跟他們打了幾架,憲兵吃了不小的虧,便再也不敢隨便到濟南城里來了。

  "嘿嘿。"韓復榘冷笑兩聲,"我看咱得瞅個空兒給陳惟新捋捋毛,看他到底有多硬?"孫躍亭說:"再硬也硬不過槍筒子呀。"兩人哈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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