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煙塵中,入主山東

六、逞威濟南

閥亂:韓復榘由一介武夫到亂世梟雄的傳奇 作者:野芒


  這天早晨,韓復榘帶了牛耕林跟兩個護兵蹬著自行車到了濟南市府,門口的衛(wèi)兵剛要上前阻擋,牛耕林一把將他推個趔趄:"你小子沒長眼?瞪大眼珠子看看,這是誰?"韓復榘到了市府辦公樓的下面,支下車子走進樓里。

  先去了陳惟新的辦公室,推推門關得緊緊的,知道人還沒到,便到別處看看,連走幾個門,也全是鐵將軍把門,掏了懷表看看已是快七點了,韓復榘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自打主政山東,韓復榘便憋了口氣,要干出個樣子來讓人看看。給公務人員定的規(guī)矩十分嚴格,規(guī)定省府各機關人員夏天早五點半、冬天六點必須起床,每周三次朝會:星期一舉行總理紀念會,唱黨歌并向總理遺像行三鞠躬禮,恭誦總理遺囑,聽黨務報告;星期三舉行勉勵會,由省主席或廳長訓話;星期五在體育場進行軍事訓練。自打定下這規(guī)矩,各方都不敢懈怠,沒想到在眼皮底下倒有人不當回事兒。

  一直上了三樓,卻聽得一陣說笑聲傳來,韓復榘放輕腳步,循了笑聲走過去,來到一個辦公室門前。那門沒關嚴實,露了一道縫兒,從門縫兒往里一瞧,只見一個三十左右的白凈漢子正坐在桌子上指手畫腳說得唾沫星子亂飛,旁邊圍了四個人,嘻嘻哈哈手舞足蹈。

  韓復榘向后擺擺手,護兵停了下來,站在門口聽屋里的人談笑。

  白凈漢子說得正歡:"……前幾天,咱韓主席一個人穿著便服到街上私訪,走到商埠時,順腿進了日本洋行,為了不讓人起疑,就手買了一塊錢的老海(海洛因)。誰知出門時巧了,正碰上一個姓董的便衣,這人不認得主席,上前便揪住了主席的脖領子。主席裝了害怕的樣子一疊聲求饒,可姓董的爺們是個屬王八的,咬住了就不松口,好說歹說就是不放主席走。主席掏了十塊錢塞到這爺們口袋里。誰知姓董的爺們更火了,揚手給了主席兩拳。哈哈,臨了把主席捉到了緯五路商埠第二警察署。署長認出是韓主席,嚇得差點兒尿了褲子,立馬上前敬禮,把主席讓進屋里坐下,一個勁地賠不是,連聲說:'這是個新弟兄,不認得主席,讓主席受委屈了。'韓主席倒沒生氣,問明白姓董的來歷,把這嚇癱了的爺們叫過來說:'你奉公執(zhí)法,辦事認真,做得很對。'當場就把姓董的升了警長,還讓全署警察都學他呢。"一個腮上長個小痦子的人長嘆一聲說:"該當挨操,滿天飛鳥;該當發(fā)財,元寶絆倒。我聽省府的老王說,前幾天出了這么一檔子事兒,一個警察可倒了血霉了。這個警察名叫李長水,平日里好那一口。有天晚上偷偷到日本洋行里弄了點兒老海,誰知這小子運氣不濟,出門時迎頭遇見一個人。這人身穿破棉袍,頭戴破呢帽,腳穿一雙打著皮包頭的舊鞋,一副窮光蛋模樣,一見李長水從洋行里出來便問:'你一個警察到這兒來干嗎?'李長水只當是個多嘴管閑事的,便沒好氣地說:'你是干啥的?'那人說:'咱想買點兒老海。'李長水嘴上邦邦的硬:'咱也買老海,你管得著嗎?'沒想到那人嗆著茬就上來了:'你是警察,怎能買老海?'李長水瞪了眼說:'你他娘的吃鹽吃多了,管嘛閑(咸)事!'這小子真他娘的眼珠子長到屁股上了,沒看出這不是別人,正是韓主席,還直著脖子吆喝呢。就見韓主席一耷拉臉,喝道:'綁了。'旁邊沖上幾個人來,二話沒話便把李長水捆成了個粽子,韓主席一擺手:'斃!'不由分說拉到南圩門外,砰一槍崩了。"眾人連聲嘖嘖,白凈漢子嘆口氣道:"有空在家多燒燒高香吧,讓老天爺保佑咱也碰上主席掙個官兒當當。""小痦子"說:"屁,你蒜瓣子腦袋還戴得了烏紗帽?還是燒燒香別遇上主席吧,說不準也把你拉出去……"伸手比了手槍的樣子朝著白凈漢子的腦門上道,"砰!"白凈漢子一巴掌把"小痦子"的手打到了一邊去,笑罵道:"你小子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殺了我你不成了沒爹的孩子了?"眾人都笑了起來。

  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幾個人沒聽見,還鬧騰得起勁,那白凈漢子一轉(zhuǎn)臉,看清了門口黑著臉站著的人兒,頓時屁股下面著了火似的直跳起來,叫了一聲:"韓主席。"那幾個人刷地變了臉色,全都豎在了當?shù)亍?/p>

  韓復榘背了手,上下打量著屋里的幾個人,目光像錐子一樣扎得他們矮了半截。

  韓復榘沉聲說:"給我到院里集合!"市府的公務人員大多都在四樓上住著,不少人這時還在被窩里窩著,這幾個人便慌手慌腳跑上樓去挨屋喊人。

  韓復榘在院里叉開腿站了,樓上接二連三跑出人來,有幾個竟是披著衣服,提著尿壺往廁所里跑去。韓復榘額頭上條條青筋鼓了起來。

  牛耕林高聲叫道:"聽口令!集合!"已到了院子里的人聽了口令便亂紛紛排隊,這邊的隊排著,樓上跟廁所里不斷跑過來人來插到隊里去,隊伍自然亂糟糟的。牛耕林拿過名冊點起名來,一遍點完,到的只有三十幾個。

  韓復榘臉都紫了,一把奪過名冊,刷刷幾下撕個粉碎,向著面前幾個人的臉上摔了過去:"看看看看,你們哪像公務人員?分明是些大煙鬼!大少爺!"韓復榘一指那個適才坐在桌子上說笑的白凈漢子道:"你出來。"白凈漢子往前走了一步。

  韓復榘道:"看你嘴皮子喝了大油似的順溜得很,那你說說,本主席把省里公務人員為政之道歸結(jié)了三句話,這三句話是什么?""報告主席,一是公務員做事要實心實意;二是蒙上欺下敷衍公事是過上加過;三是……要有慎獨的功夫、犧牲精神和力行個人職守。""說得倒是不錯,可我看你是嘴上呱呱,尿炕嘩嘩,說人話不干人事。你們這是實心意做事嗎?是力行個人職守嗎?"韓復榘突然住了聲,幾步到了隊伍里,薅住一個后生的脖領子提到了隊前來,那后生嚇了一跳,只是不知為何冷不丁地讓主席揪出來,囁嚅道:"主席,我沒遲到呀。""你是沒遲到,"韓復榘哼了一聲,一把將后生的帽子抓了下來,啪地往地上一摔道,"我只問你,省里對公務人員的頭發(fā)是怎么規(guī)定的?"那后生低了頭,不敢做聲。韓復榘大吼一聲:"你聾了,沒聽到我的話?""不準……留發(fā),要剃光頭。"韓復榘一把揪住了后生的分頭,晃著道:"你這是光頭嗎?你特別,你漂亮,你留洋頭,你留狗頭!"猛地一推,那后生噔噔倒退了幾步,差點兒摔倒在地。韓復榘罵了一通,又氣狠狠地轉(zhuǎn)了兩圈,喝道:"咱看這濟南市政府也就是擺設,有沒有一個鳥樣!濟南市政府解散,陳惟新革職!你們?nèi)菭?,老子侍候不了你們,別在這兒浪費草料,給老子滾!"正罵著,陳惟新急急地從門口跑了進來,到了韓復榘面前叫聲主席,然后規(guī)規(guī)矩矩在一旁站了。韓復榘卻像沒看到他一樣,沉著臉轉(zhuǎn)身便走,騎上自行車去了。

  市府的人個個都成了棍子,呆呆地戳在那兒不動。

  韓復榘又到軍營巡視了一遍,回到省府時,已是過了十點了。遠遠便見門口圍了一大群人,鑼鼓聲響得熱鬧。

  張紹堂瞅見韓復榘到了,便跑過來,道:"主席,有人送匾來了。""哪里人?送什么匾?""是臨沂的百姓。"來到跟前,只見臨沂縣的新任縣長曹夢九與幾個老者站在那兒,里邊有幾個便是那日在臨沂縣里見過的鄉(xiāng)紳。他們身后站了一排青年漢子,鑼鼓打得正歡。不少人圍了看熱鬧,幾個記者模樣的人正在擺弄相機。

  韓復榘來到跟前,鑼鼓家什停了,曹夢九迎上前來,施了一禮道:"韓主席。"韓復榘向曹夢九點點頭,抱拳向鄉(xiāng)紳施了一禮:"各位鄉(xiāng)親好。"曹夢九揮揮手,后邊的幾個人將一個紅綢蒙著的物件抬了上來,揭去綢子,卻是一塊泥金匾,上寫四個大字:"德濟黎庶。"那幾個記者擁上前來拍照個不停。

  韓復榘向曹夢九問道:"這是做啥?"一個鄉(xiāng)紳搶著道:"韓主席在臨沂接濟孤貧,除暴安良,倡導節(jié)義,百姓無不交口稱贊、感恩戴德,齊稱青天再世。奉此匾表達感恩戴德之意,無限欽佩之情。"曹夢九也道:"此為本縣父老一片心意。"韓復榘摸著下巴看了半晌,方對身后的護兵道:"接過來。"護兵接了過來,韓復榘突然道:"劈了。"眾人一時怔在當?shù)?。幾個鄉(xiāng)紳更是變了臉色,面面相覷。

  韓復榘向著眾人抱抱拳道:"本主席為百姓做芝麻大小的一點事兒,那是該當?shù)?,受這樣的褒獎實在讓我臉紅。本主席一向主張,身為公仆,盡心竭力服務百姓那是分內(nèi)的事情。各位父老的心意本主席收下了,可這匾斷不能收!"又沉了臉向曹夢九道,"你身為縣長,這事應該攔下才是,怎么也在里頭摻和?回去把我的話向縣上百姓講明白,往后再也不要這么干了。"一時間,竟是鴉雀無聲,韓復榘向著護兵一擺手:"劈!"一個護兵從背后摘了大刀,一刀劈去,那匾頓時成了兩塊。眾人愣了一愣,突然轟地喊聲好,掌聲嘩嘩響了起來。

  幾個鄉(xiāng)紳眉開眼笑,嘖嘖道:"韓主席是真心愛民之人,我等實在佩服。"敲鼓的后生這時亮了嗓門兒連聲喊道:"青天!青天!"一個記者臉紅紅地湊上前來,說:"韓主席德才過人,如此下去我山東何愁政治不清明,人民不安樂呀?"韓復榘只是擺擺手,吩咐張紹堂接待臨沂鄉(xiāng)紳,自己轉(zhuǎn)身進了省府。身后,鑼鼓又震天價響了起來,掌聲嘩嘩的,走出老遠還聽得真真的。

  韓復榘腳下輕飄飄地回了五鳳樓的辦公室。推門進去,卻見一人大咧咧地仰在沙發(fā)上,兩腳放在茶幾上擺來擺去,正是國民黨省黨部主任張葦村。

  韓復榘皺起眉來,心里暗罵了一聲:鳥毛灰。敗老子的興。

  自從到了山東,他就看不慣這個張葦村,打扮得油頭粉面、說話巧聲怪氣不說,還老擺出中央的派頭指指點點。

  張葦村見韓復榘進來,便站起來打招呼。韓復榘不陰不陽地點點頭,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問:"啥事?"張葦村有點兒尷尬,不自然地笑了一笑,也坐了說:"適才看到韓主席在門口刀劈金匾,佩服得很呀,明天報上一登,佩服的人就更多了。"韓復榘斜了張葦村一眼,分明見他嘴角掛了一絲譏笑,心頭有些窩火,嘴上也是不讓:"喲嗬,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省黨部的大主任對咱省政府叫起好來,可真是稀罕!"張葦村嘿嘿干笑幾聲,露了不跟韓復榘斗嘴的神色道:"葦村這次來見主席,有幾件正事。""說。""頭一件便是馬丹廷的事兒。"韓復榘歪了頭道:"馬丹廷是誰?他干啥的?是男是女?"張葦村冷笑一聲:"主席好記性!馬丹廷是臨沂縣黨部的,主席到臨沂巡視時見過他,聽說他還冒犯了主席。"韓復榘撓撓頭皮,露出費力想的模樣,過了一會兒方道:"有這事?我怎么忘得一點影兒也沒有了?"又盯著張葦村道,"張主任耳朵挺長呀,這點兒事都聽到了。"張葦村不接話茬,說:"他讓人給殺了!""殺了?誰殺的?""正要向主席報告,請主席嚴查呢?""這事兒讓曹夢九去查。""馬丹廷是縣黨部的,被人殺了非同一般。"張葦村對著韓復榘撩撩眉毛道,"只能請主席出馬。""噢,也是??h黨部的人讓人殺了那是大事,本主席得親自問問,要不然,讓人告到上邊,咱的日子還過不過了?"韓復榘話兒挑到舌頭尖兒上說道,又伸了一個指頭點著桌面問,"你把咋來咋去給咱一五一十說清楚,這個馬……丹廷是怎么死的?為啥死的?

  張葦村心中暗罵:好你個韓復榘,倒把我當成殺人犯來審了!便道:"現(xiàn)在馬丹廷是活不見人死不見……""等等。"韓復榘一伸手截住張葦村的話頭,說,"先別往下說,咱問一句,既然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你怎么就知道他死了呢?"張葦村一口噎住,半天沒喘上氣來,半晌才道:"他家里有人告了,一天半夜里他出去了一趟,從那之后便音訊全無,家里找翻了天,也沒見影兒。"韓復榘道:"那也不能說他就死了呀。再說了,這個馬丹廷半夜不在家里睡覺,他跑外邊干么?我看不是逛窯子就是賭錢,沾了這兩樣,讓人殺了有什么稀奇?這事兒你們省黨部可得好生管管,好說不好聽。老百姓會指著你們的后脊梁說:'這黨部的人怎么穿著大褂子操狗,說人話不干人事?'"張葦村知道跟韓復榘胡攪蠻纏遞不上招去,心里著實惱火。他身為國民黨中央候補執(zhí)行委員、省黨部的主任,到哪兒不是挺著胸脯子說話?沒想到在山東,韓復榘卻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張葦村橫了心要撕破臉皮跟韓復榘理論一番,便道:"那是自然,我要去查,查出來再說,這事兒暫且放下。葦村要說的第二件事便是,中央多次指令軍隊縮編,命令你把兩個軍五個師縮編為兩個甲種師,一個乙種師,韓主席為何全當耳旁風呢?擴軍之外還搞什么民團,這不是跟中央對著干嗎?"韓復榘哼了一聲道:"我說張主任呀,你是吃飽了撐的,還是沒事干閑得慌呀?自古土地爺不管閻王爺?shù)氖聝?,你只管拿共產(chǎn)黨就是了,政府這邊的事用不著你操心。"張葦村道:"我是中央候補執(zhí)行委員,山東省黨部的主任,山東黨政方面的事兒自然有權(quán)過問!"韓復榘心中冷笑,你小子屎殼郎爬磨道里,裝什么小黑驢!仗了陳立夫、陳果夫做后臺就不知道自家?guī)捉飵變闪耍坎恢涝垌n復榘打小就不吃這一套嗎?開口頂了過去:"好呀,你是中央候補委員,你厲害!那等土匪來了,你去打!站著說話不腰疼,剿匪沒兵行嗎?"張葦村火上了腦門兒,聲兒也高起來,起身湊過去道:"兵不吃飯么?不花錢嗎?不加重百姓負擔么?""鳥毛灰!"韓復榘一拍桌子站起來,吼道,"土匪來了不加重負擔?養(yǎng)兵加重百姓負擔,養(yǎng)你們這些黨棍子就不加重百姓負擔?你說得好,那咱就減減百姓負擔:山東各縣黨部統(tǒng)統(tǒng)給我關門,那些狗鳥委員別在那兒溜嘴皮子糟蹋糧食。牛耕林!"咣的一聲,門開了,牛耕林跳了進來,瞪圓了眼珠子道:"到!"韓復榘敞了嗓門兒叫道:"傳我的令,立馬把各縣黨部的牌子摘了,經(jīng)費全都給我停了!"牛耕林答應一聲去了。

  張葦村氣得臉都歪了,說:"韓主席,你這么做中央怕不答應!"韓復榘冷笑一聲說:"中央不點頭?那好呀,他們拿錢來呀。中央不拿錢,你又叫喚不加重百姓負擔,咱韓復榘腚眼里又拉不出錢來,怎么辦呢?省呀。先從縣黨部里??!"張葦村噎得說不出話來:"你,你……"韓復榘看到張葦村敗下陣來,更是輕松,生了貓戲老鼠的心思,道:"我說張主任呀,你就是手伸得長。省里的黨你管,政你也想管,軍你也要伸手,你是千手觀音呀?你管也不是不行,可怎么也得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凈呀,要不,惹得別人說閑話就不好了。"張葦村白臉變青,指著韓復榘哆嗦著說:"韓主席,你把話說明白,我怎么不干凈?"韓復榘倒是氣定神閑,不慌不忙從筆筒里抽了一支毛筆,在硯臺里蕩了又蕩,然后拖過一張紙,仔細寫起字來,寫了半晌才道:"咱聽說前不久你們捉了一個寡婦的兒子,說他是共產(chǎn)黨,人家的妹妹上門求你放人,你瞧人家姑娘長得俊,便騙人家姑娘說:只要跟你睡一宿,你就立馬放人。人家沒辦法應了你,可你睡了之后,還是把人哥哥拖出去斃了,弄得人家娘倆雙雙上了吊。這事有沒有呀?"張葦村有點兒慌張:"沒影兒的事!這是仇家糟蹋我的名聲。"韓復榘斜了張葦村一眼,心中暗笑:你他娘的啃生鐵不怕崩牙--嘴硬。卻依然不動聲色地說道:"這事沒影兒?那好,好幾張狀子都告到咱這兒了,一審就明白了。"張葦村腿一軟坐下了,韓復榘平端著筆,道:"你不是經(jīng)常在背后戳咱脊梁骨,罵咱干涉司法,斷案不公嗎?那就試試咱斷得公還是不公?要是有人往你頭上扣屎盆子,我二話不說立馬就斃了他,要是你真有這事……"張葦村青臉又變白,一聲不響了。韓復榘又低了頭一筆一畫寫起字來。

  過了半晌,張葦村站起來,走到韓復榘的辦公桌前,換了笑臉說:"韓主席,其實你我一樣,都是為黨國效力,應該互相提攜才是。""這話說得中聽,可咱不敢當呀,你張主任只要別整天在咱背后使絆子,咱就燒了高香了。""這可冤枉我了。""別以為你們背后搗鼓的那些事老子不知道!你張葦村就是個探子,隔三差五打老子報告的不是你嗎?""韓主席,這誰說的?這誰說的?天地良心呀,我可不是那樣的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老張呀,什么事讓人直接點到頭上就沒意思了,前一陣我從日本進彈藥的事不是你給報的?"張葦村紅了臉,脫口道:"韓主席,這事要是我報的天打五雷轟,是諶峻岑……"諶峻岑是國民黨山東省調(diào)查統(tǒng)計室的主任,中統(tǒng)的人,平日跟張葦村有些磕磕碰碰,這事兒確實是他報的,張葦村情急之下,脫口把他掀了出來。

  諶峻岑一副忠厚模樣,平日里在韓復榘面前極恭敬隨和,韓復榘對他印象蠻好,卻想不到他竟然也是個奸細。

  韓復榘哼了一聲:"一窩子皮狐,同樣騷。"張葦村道:"韓主席,咱張葦村是個實在人,有話直來直去,說在當面,跟主席也沒什么大過節(jié),往后咱們常聯(lián)絡,什么事都好說。"韓復榘見好就收,露了笑臉道:"就是呀,這才對咱的脾氣,往后多照應點兒,什么事過不去呢?"張葦村就坡下驢,連聲道:"好說好說。"告辭走了。

  從五鳳樓的窗戶望出去,只見張葦村垂頭喪氣地從樓下往外走去。韓復榘舉了毛筆,瞇起眼向張葦村的背影瞄了瞄,嘴里學了機關槍的聲音"突突突"一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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