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似乎心事重重，謝爾蓋·米哈依諾維奇，”列沃諾夫說，把莫斯科中心頭夭晚上發(fā)來的密電文件夾推到一旁。
他在每份電文上都簽上了自己姓的第一個字母，以示閱過。
“沒有任何事，”安德列揚說。
“是因為那位女演員吧？”上校的觀察力有時很強。
安德列揚頓時放棄了一切偽裝。企圖蒙騙老奸巨滑的列沃諾夫有什么意思呢！“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他說，：
“放心吧，”上校說，“我想她現(xiàn)在正大出風(fēng)頭呢！”
安德列揚松了一口氣，他倆之間不必再戒備重重了。
“你覺得美國人會怎樣對待她呢？”
列沃諾夫從對方談話中感覺到一種焦急不安的心情，盡管他不敢肯定。但愿自己沒有估計錯誤。他向莫斯科打了保票，說安德列揚在這件事中的私人瓜葛很膚淺，完全可以相信他能跟一個女人睡覺而不會被迷住心竅。
“你在為她擔(dān)心嗎？”
“我不過是想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安德列揚聳聳肩。
上校心想：該是安慰他的時侯了?！拔腋嬖V你，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把她秘密轉(zhuǎn)移出倫敦了，我敢說是到了他們某個基地：可能是奇克桑茲，也許是萊肯希思。他們要核實文件，在此期間得先把她看管起未。”他笑了。“這不是說他們在這方面會有多大進(jìn)展，與此同時他們還會忙著整理一下他們了解到的有關(guān)她的情況，難道你沒聽見電子計算機(jī)日夜運轉(zhuǎn)想弄清她的背景嗎？當(dāng)然他們不會有什么收獲，只能證明她確實象她自己說的那樣----是一位演員，這會使他們頭疼，于是他們可能還要折磨她。此外他們還能做什么呢？”
看來安德列揚沒有被說服。
“很快他們就會讓她坐飛機(jī)到美國去，”列沃諾夫接著說?！八龑⒃诒O(jiān)獄呆一段時間。他們會追問她關(guān)于你的情況，他們會拿出你們一起在倫敦的照片給她看?！卑驳铝袚P縮了一下身于?！八麄儠髨D讓她承認(rèn)你們不僅僅是在一起睡覺（列沃諾夫此處用了俄語中一個非常粗俗的字眼），而且關(guān)系更深，她為你工作，接受莫斯科的命令。然后……”
“是啊，”安德列揚打斷他的話，“然后怎樣？”
“他們只好罷手，轉(zhuǎn)而在宣傳上作文章：‘蘇聯(lián)女演員選擇西方’。她長得又那么漂亮，每家報紙都會刊登她的照片，說不定你會在《時代周刊》的封面上看到她呢！”上?？┛┬α?。
“文件卷宗呢？”安德列揚問，“他們會怎樣處理？”
“我告訴過你。他們開始不會相信，懷疑是否是個圈套。但是，我的朋友，你是了解這種事情的。如果倫敦的一個美國人帶著秘密文件來到我們使館，我們根本不會信任他的，”會懷疑那是一個騙局——但莫斯科就難說了。是個送上門的禮物，可又讓人不大放心。那個文件又是非常誘人的，是吧？關(guān)于我們對他們在東歐的特務(wù)機(jī)構(gòu)的估計，一份我們認(rèn)為是他們的特務(wù)的編制表，大吸引人了！他們一定會高興得要命，尤其是發(fā)現(xiàn)我們還不知道他們知道的東西?！彼恢笨粗驳铝袚P，發(fā)現(xiàn)他對文件并不真正感興趣，擔(dān)心的是那個女人?！爸劣诂攱I·亞歷山德羅夫娜，不必為她擔(dān)心。
不管是哪種可能，她都會平安無事。如果他們認(rèn)為她帶去的是豐盛的禮物，他們會喜歡她；如果他們決定不了文件的真?zhèn)?，他們會使她成為受歡迎的人，因為她將成為轟動一時的新聞，”“但愿如此，”安德列揚嘆了口氣。
列沃諾夫皺起眉頭。“你沒有后悔吧？另有考慮？那將會……”
他沒有說完，安德列揚就接了過來：
“那將會——令人遺憾，對吧？”
“嗅，”上校說，“或者應(yīng)該講：你最好把這種想法放在自己心里?！彼哌^來拍拍安德列揚的肩膀：“放心吧，她沒有危險。”
“你知道我們是如何處置給我們送假情報的人嗎？”
“噢，是的，”上校點點頭，“可你要知道，我們不是他們……他們也決不是我們，因此不會有問題的?！?br/>
他真心喜歡安德列揚，不愿看到他為了這個女人干出蠢事。列沃諾夫是個老派人，他認(rèn)為女演員就是臺上臺下供人取樂，僅此而已。
“我親愛的朋友，你真的認(rèn)為她值得你這樣擔(dān)心嗎？”
他以長輩的口氣關(guān)切地問道?！拔业囊馑际牵抑浪芷?，我自己也注意到了，可她不過是個演員，不是嗎？你看過他的檔案，她跟誰都摘，甚至波利索夫……”
他犯了個錯誤，安德列揚站起來，突然變得冷淡，一付一絲不茍、公事公辦的樣子。“還有別的事嗎，上校同志？”
他問道。
“沒有了，”列沃諾大溫和他說，“暫且到此吧！”但是當(dāng)安德列揚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列沃諾夫又叫住了他。“你忘了件東西，”他說，敲著譯出的密碼電文夾：“這些應(yīng)放回閱文室．”安德列揚拿起文件夾。
“不要放錯了地方，”上校補充說，有些畫蛇添足，“不要忘了這是機(jī)密?！?br/>
安德列揚心想，這個灰白頭發(fā)的人是否在威脅自己呢？
這在他們的關(guān)系中還是第一次。
不過，這種想法一閃而過，他隨即離開了。
在閱文室，他向值班員出示了身份證，后者為他打開沉重的防火伙門，此門通向使館地下室里一個禁區(qū)。他把送還的電文登記好。打開保密柜時，他掃了這些電文一眼，其中有一份引起他的注意。
“絕密。發(fā)電：指導(dǎo)局長；收電：伊格爾?！?br/>
伊格爾是列沃諾夫現(xiàn)在的代號。
“同意執(zhí)行計劃?！边@就是電文的內(nèi)容。
一種危險感突然攫住了安德列揚，他回頭看看值班員，那人正忙著登記什么。安德列揚感到害怕是沒有道理的；不過他想不通為什么列沃諾夫沒有向他提及此事，盡管他沒有向自己隱瞞電文。是不是老滑多；有意讓自己看見？是不是他實際上在警告自己呢？
安德列揚咽了一口唾沫。他拿出電文，把它放入保密柜，重新鎖上，然后簽名，離開。
他不知道“行動計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從現(xiàn)在起他得保持警惕，對任何人都如此。
對奧爾科特的調(diào)查安排得很好，只進(jìn)行了5分鐘。
“我僅建議今天開始驗尸調(diào)查，以后的活動另行擇日進(jìn)行?！彬炇僬f道。
因此只宣布了法醫(yī)的簡短證詞和辨認(rèn)尸體的正式證明，使在場的兩名記者大失所望。
偵探長比尼恩走上證人席。
“先生，我們需要進(jìn)一步調(diào)查?！彼颓换{(diào)他說，“我們歡迎休庭。”
驗尸官透過半圓形眼鏡瞥了他一眼。比尼恩沒有提到的是他來自特別科，不過驗尸官了解這點，開庭前在他的辦公室他們私下碰過頭。
“你認(rèn)為你們什么時候可以繼續(xù)進(jìn)行？”驗尸官問。
比尼恩說得一字不差。“先生，我們掌握了一些線索，但是在目前階段，還很難講需要多長時間才能解決所有問題?！?br/>
坐在聽眾席第二排的拉思伯恩嘆了口氣，實際上不說謊可又不吐露真情是多么容易??！有時容易得使人驚奇。那么好吧，”驗尸官邊說邊寫，“我宣布無限期休庭?！?br/>
“謝謝你，先生，”比尼恩說。記者罵了起來，這篇報導(dǎo)寫不成了。
在乘車口辦公室的途中，拉恩伯恩心想，不知奧爾科特九泉之下對他死時從事的職業(yè)作何感想。
在驗尸官的名單上，他被列為“商業(yè)推銷員”。
波利索夫和斯蒂芬神父在修道院的花園里散步。走過魚塘的時候，波利索夫說：“有件事我不明自?！?br/>
“請講，”斯蒂芬親切他說。
“你從來不向我提問題。為什么你不想更多地了解我呢？”“困為這與我無關(guān)，我親愛的朋友。您在這里不是……”
他斟酌著字眼，……“不是交待情況。您是客人，您可以自由自在。當(dāng)然，如果您愿意談，我會洗耳恭聽……”
波利索夫沒有說話。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斯蒂芬問。他沒等對方固答，就指著常青藤盤繞著的墻壁旁的一棵古樹接著說：“它有400年之久。想想看，剩：這棵樹的時候，哥倫布還沒有發(fā)現(xiàn)美洲大陸呢！”
樹，波利索夫心想，該死的樹！這些修道士真是魔鬼一樣的雜種，總是指桑罵槐。
“你為什么不問問我……留在這里的原因，我為什人……”
“叛逃？”斯蒂芬平靜地提醒他。
“我不喜歡這個字眼?！辈ɡ鞣蛘f，“我不是叛逃者，我沒有背叛祖國?！?br/>
斯蒂芬指著張長凳：“我們坐下談吧！”
“人生有時要做出抉擇?！辈ɡ鞣驔]有看著斯蒂芬。
他開始講了，說得很快，就象一個人有滿腹的話要說，可時間很少?！斑@件事我考慮了很久，斗爭很激烈。我知道自己不會再有第二次機(jī)會了。相信我，這個決定不是輕易作出的，一個人不會輕率地把自己的根切斷。對我這樣一個演員尤其不易。”當(dāng)然，”斯蒂芬同情地點點頭。波利索夫等著他還說些什么，比如問：“那么你為什么又作出這種選擇呢？”可是斯蒂芬只等著他往下說。
“那種制度，你知道……”波利素夫說到此又停下來。
這個該死的修道士，為什么他不把事情弄得容易些呢？
他看了看斯蒂芬的左手。“你不也出來了嗎！在經(jīng)受那么多的磨難之后，你想必下決心忘掉過去。你是逃出來的吧？”
修道士搖搖頭：“恐怕任何人都不可能真正逃脫?！彼麌@了口氣。他們默默地坐著。
過了一會兒，波利索夫問道：“關(guān)于我，他們給你講了些什么？”
“‘他們’？”
“英國當(dāng)局，”他們關(guān)于波利索夫說了些什么？”
斯蒂芬笑笑：“他們有些迷惑不解，不知如何處理。我想您大概使他們很為難。您看，您身上油水不大，·您不是核科學(xué)家，也不是外交人員，也不是了解很多機(jī)密的人物。十分之中，你只能得兩、三分。請原諒我的坦率。”
波利索夫也對他笑笑：“我一點兒也不在意，所以他們把我?guī)У搅诉@里。在一個修道院里我干不了什么壞事。這是一個臨時的解決辦法。以后……”
“他們會給您找些事干的。”
“這個我相信，”波利索夫說?！皢栴}是我會不會去做？”
斯蒂芬很快地掃了他一眼，然后站起來?！皝?！”他說，領(lǐng)著波利索夫穿過一個門，沿著光線很暗的過道走去。
在花園領(lǐng)略了燦爛的陽光之后，這里使人覺得又悶又暗。他們走下幾個臺階，又穿過一個門，來到排著書架的山洞式的大房間。
“這是圖書館，”斯蒂芬說，“您盡可把它當(dāng)成自己的”這里有幾千冊、十幾種語言的書，從頂棚到地板，排得滿滿的。
“您在這里可以找到許多俄語書，”斯蒂芬介紹說，一邊同他走過一排排書架，“詩歌、戲劇、歷史．”還有許多其它書籍：裝訂得很漂亮、書背上印著精制的金色書名的書；用羔皮紙裝訂的對開本；希怕來、阿拉伯和希臘文的書；教會法規(guī)、神學(xué)和哲學(xué)方面的大部頭書，關(guān)于玄學(xué)和巫術(shù)的著作：甚至還有一冊卡爾·馬克思的《資本論》。
在屋子一角，有個裝著大部頭書的巨大的書柜，里面鎖著，外面是玻璃罩。
波利索夫走到書柜前停下來，斯蒂芬解釋道：“對了，這些是禁書，素引里可以查到。這些書----冒犯神道?！?br/>
“斯大林或許也會這樣說的，”波利索夫說道。這句話講得很沒有外交策略，可是他禁不住脫口而出。斯蒂芬沒有理會。
“這些書可能會破壞我們這個團(tuán)體的融洽的思想?！?br/>
“確實如此，”波利索夫說。捕捉靈魂者自己的盔甲上或許也有裂口。“斯大林也可能會這樣解釋的?！?br/>
斯蒂芬從他黑色長袍里掏出一把鑰匙交給他。
“您可以隨意閱讀此地任何書籍，對您來說沒有禁區(qū)?！?br/>
他又淡然一笑?！拔抑滥谙胧裁础４嗽捘⒉荒吧?，特權(quán)……”
波利索夫接過鑰匙。
“您可以借任何書拿回房間去讀．”是啊，確實如此。然后你就仔細(xì)查看我借的書名，波利索夫心想。
“你不擔(dān)心我的靈魂會起什么變化嗎？”他禁不住又問。
“我應(yīng)當(dāng)擔(dān)心嗎？”斯蒂芬說。
走到臺階上時波利索夫說：“你知道，你改變不了我的信仰?！?br/>
“我根本沒有這個打算，我的朋友?！?br/>
“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不信教，這里所有的一切我都不信，”波利素夫把手一揮，表示這一切都包括在內(nèi)?！皩ξ襾碚f為時已晚，灌輸?shù)脧男∽銎?，”“真的嗎？”斯蒂芬不感興趣他說。
在走廊里，有兩個修道士從對面走過。他們眼睛朝下，行動無聲，波利索夫心想：這個地方就是這種毛病，你從來看不到他們的眼睛；他們就象蠟制的光頭鬼魂一樣。
“您有些心煩吧？”
“不，”波利索夫說，“只是覺得這種生活不是真實的，就象封閉在魚缸里一樣?！?br/>
“您高興的話隨時可以出去，我的朋友?！?br/>
波利索夫心想，是的，也許是時候了，有些事情要做，是真實世界上的事，是至關(guān)緊要的事。
但他一言未發(fā)。
在睡覺前他到底借了一本書，名叫《宗教法庭審判錄》。
當(dāng)斯蒂芬向拉思伯恩談及此事時，后者頗感興趣。
布勞上校住在公園街旅館六層樓的一套房間里。他仍然帶著軍裝，掛在衣櫥里，貝雷帽放在衣櫥上面的擱板上。他不管到哪里總帶著這套軍裝，這次從達(dá)拉斯到達(dá)希思羅機(jī)場時，軍裝同以往一樣整齊地疊放在乎提箱里。
如今他是老百姓了，穿著便衣；但是軍裝不在身旁會使他覺得自己一絲不掛。有時他會把軍服拿出來，譚譚平，檢查一下軍功章，擦擦銀鷹徽章，然后再把它掛起來，心里覺得踏實多了。
他花了很長時間寸適應(yīng)過來，總覺得當(dāng)一名老百姓不大自然。如今不是每個人都叫他“長官”了，沒有人向他敬禮，唯一例外的是看門人，并且是在接到相當(dāng)可觀的小費之后，才這樣稱呼他。他走進(jìn)房間時沒有人立正；人們對這個大人物似乎不再敬畏。
不過，在達(dá)拉斯的一個星期大長了他的志氣。他為自己受到款待深受鼓舞，他遇到了情投意合的人，坦率、熱情、相信權(quán)力、說干就干的人。他們中大部分人都很富有：兩位石油百萬富翁、一位退役的海軍四星上將、一位手下有11萬雇員的企業(yè)家、一位頭發(fā)斑白的、資歷根深的參議員、一位擁有兩百萬英畝牧場的莊園主。這些都是出類撥萃的人，他們組成“歐洲聯(lián)盟”的執(zhí)行理事會。
他們熱烈歡迎布勞，并且聲稱，得知五角大樓把他一腳踢開的消息時，他們都大吃一驚。
“我們在那里需要你這樣的人，”他們說，”需要懂行的人、敢作敢為的人，上校，只有象你這樣的人才清楚我們面臨的威脅，才知道如何對付，我們不能讓華盛頓那些膽小如鼠的笨蛋和歐洲的所謂盟國來處理，對這點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我們現(xiàn)在能做的就必須去做，并且進(jìn)行回?fù)?！?br/>
對布勞來說，這憂如仙樂。他坐在那里，聽著眾人的贊美之詞，心曠神怕。使他驚奇的是，他們?nèi)绱耸煜に姆椒ㄒ约八诎头ダ麃喤嘤奶胤N部隊。
他們問他如何看待鼓勵東歐人起來反抗蘇聯(lián)控制的問題；他們想知道他是否真正相信終歸有一天會爆發(fā)反抗克里姆林的暴動。是的，先生，”布勞熱情地回答道?！坝涀?940年溫斯頓。邱吉爾說的后：在歐洲燃起熊熊烈火。如果他們當(dāng)時能做，我們現(xiàn)在也能做。他們派來特務(wù)，組織當(dāng)?shù)厝顺闪⒌挚剐〗M，開展地下活動。他們當(dāng)時在西歐做的，我們今天也能在東歐做！”
開展這種活動你需要什么，上校？他們問道。
錢，布勞說，他們笑了。這不成問題。
人，布勞說，志愿兵。這也不成問題。
“電臺，”布勞說，“廣播假消息：同時向抵抗力量傳送信息?！?br/>
“這個我們有，”他們說道。
于是他們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布勞，這是他第一次聽說“俄國自由之聲”。
“誰在負(fù)責(zé)？”他問。
“倫納德·朱里博士，”他們說，”一位心理戰(zhàn)專家，在倫敦干得很漂亮，你會喜歡他的，他的思路對頭?！?br/>
他們談到深夜，然后參議員說：“上校，現(xiàn)在一切具備：不過你還需要一個頭面人物。英國人當(dāng)時有戴高樂，他是一個集結(jié)中心點，是一個對法國人有吸引力的法國人。我們得找一個人能把俄國人集結(jié)起來，由你或者我來指使他們趕走共產(chǎn)黨不是聰明的做法。必須有一個對他們來說一點就著的人，就象團(tuán)結(jié)工會在波蘭干的那樣?！?br/>
布勞平日喝酒很有分寸，可是這一次的熱烈氣氛、雪前煙霧和令人頭暈?zāi)垦５脑捳Z可能使他比往常多喝了幾杯，說起話來語無倫次。
“先生們，”他大聲說，“這話絕對正確，可你們以為我沒想到嗎？”
大家都眼巴巴地等他說下去。
“我已經(jīng)找到這個人，他自己還不知道，我還沒有限他談過。最好暫時不讓他知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他是我們的王牌。”
他得意洋洋，笑容滿面地看著大家。
“那么上校，他是誰呢？”海軍上校終于問道。
“下一個沙皇。”布勞說。
他們默不做聲了。
“對不起，”一位石油百萬富翁說道，“你說的是誰？”
“下一個沙皇，”布勞重說一遍，“弗拉基米爾大公陛下?！?br/>
“你在開玩笑吧？”農(nóng)場主倒吸了一口氣。
“先生們，在戰(zhàn)時無所不能，而我們現(xiàn)在正處于戰(zhàn)時。
我們不要自欺欺人了。素爾仁尼琴說得好：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jié)束之日，即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開始之時。而如果我們處于戰(zhàn)爭狀態(tài)，使用任何武器都不為過?！彼曊{(diào)激昂地談到主題，"我們需要頭面人物。一個新沙皇是個好玩之兒。我們需要利用對立和妒恨的情緒：烏克蘭人恨格魯吉亞人，立陶宛人不喜歡俄羅斯人，穆斯林討厭阿富汗人。我們要把水?dāng)嚮?，讓它大亂一場。冷戰(zhàn)的時間太長了，讓我們加加溫吧！”
“你是在談革命吧？”海軍上將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態(tài)度，“你不是在開玩笑？”不．”“有什么具體想法嗎？”
“是的，先生。”于是布勞向他們和盤托出。他擴(kuò)計劃是鼓動造反，進(jìn)行暗殺、破壞和顛覆，制造混亂，向?qū)Ψ綕B透和打入，利用他們?nèi)狈鋫涞谋∪醐h(huán)節(jié)散布流言蜚語、傳播恐懼和互不信任。
“先生，”布勞接著說，“這個人是全俄的嫡傳沙皇，他的父親是已故沙皇尼古拉的堂兄弟。繼承皇位的這一代中已經(jīng)沒有別人了，我們將宣布他為沙皇，在俄國打出他的旗號?！?br/>
企業(yè)家搖搖頭：“他們不會聽的。”
“我敢以名譽打賭，”布勞宣稱?！拔覀冎灰c著導(dǎo)火線，克里姆林宮和整個共產(chǎn)黨就會被炸到九霄云外，那時我們就可以把大公放到皇位上，然后縱情慶祝吧！”
參議員等了一會兒說道：“這可能行不通，但是也夠使克里姆林宮里那些家伙們頭疼的了?！?br/>
他們又問弗拉基米爾大公現(xiàn)在何方，布勞講他住在西班牙，他于1917年出生在芬蘭，當(dāng)時還是俄國的領(lǐng)土。他如今仍健在。
“我肯定，如果提出要他即位，他會答應(yīng)的?！辈紕谡f。
“國務(wù)院循規(guī)蹈矩的那些老兄，如果聽到你的高論會犯心臟病的。”參議員笑著說，他們一齊哈哈大笑起來。
“比這更奇怪的事都發(fā)生過，”一位石油大王點點頭說。
他們發(fā)現(xiàn)有不少問題可以討論。第二夭又碰頭時，他們問布芳上校愿不愿意受他們雇用。
“我是個失業(yè)者，”布勞說，笑了一笑，大家都被逗樂了。“什么交易？”
他們告訴了他。
“好吧，”布勞說，"我試試看，先生們。我將盡力而為。”
“上校，”較為年輕的那位石油大王說，“我們?yōu)槟闳牖锒院??！?br/>
他們和他一一握手，布勞覺得命運之神終于到他這邊來了。有些諷刺意味的是：“歐洲聯(lián)盟”準(zhǔn)備付給他一個四星上將的薪水，并且另代付其它費用。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失去軍職倒是賺了。
倫敦機(jī)場辦理入境手續(xù)的官員友好地對他笑笑。他根本不象一個不受歡迎的外國人。歡迎到英國來，”入境官員說道，“您來這里有何貴干？”
“度假?！辈紕谏闲Ｕf道。
入境官員按通常手續(xù)查看自己的黑色名冊，吃驚地發(fā)現(xiàn)在名冊中列有杰羅姆·布勞上校的名字，旁有特別注明，要求在他－登上聯(lián)合王國的領(lǐng)土就必須立即向倫敦的某個部門報告。
在他下榻的旅館的套問里，布勞叫接線員接通了他們在達(dá)位斯給他的電話號碼。
對方口答后，他說：
“朱里博士嗎？我是布勞上校。我想他們跟你講過我的情況。嗅，好！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達(dá)你們美麗的城市。我們見見面，好吧？”
通話時間很短，整理出來的文字送到了拉思伯恩的辦公桌上，沒有什么內(nèi)容，就是說，沒有什么他尚未了解到的東西。
他在每份電文上都簽上了自己姓的第一個字母，以示閱過。
“沒有任何事，”安德列揚說。
“是因為那位女演員吧？”上校的觀察力有時很強。
安德列揚頓時放棄了一切偽裝。企圖蒙騙老奸巨滑的列沃諾夫有什么意思呢！“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他說，：
“放心吧，”上校說，“我想她現(xiàn)在正大出風(fēng)頭呢！”
安德列揚松了一口氣，他倆之間不必再戒備重重了。
“你覺得美國人會怎樣對待她呢？”
列沃諾夫從對方談話中感覺到一種焦急不安的心情，盡管他不敢肯定。但愿自己沒有估計錯誤。他向莫斯科打了保票，說安德列揚在這件事中的私人瓜葛很膚淺，完全可以相信他能跟一個女人睡覺而不會被迷住心竅。
“你在為她擔(dān)心嗎？”
“我不過是想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安德列揚聳聳肩。
上校心想：該是安慰他的時侯了?！拔腋嬖V你，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把她秘密轉(zhuǎn)移出倫敦了，我敢說是到了他們某個基地：可能是奇克桑茲，也許是萊肯希思。他們要核實文件，在此期間得先把她看管起未。”他笑了。“這不是說他們在這方面會有多大進(jìn)展，與此同時他們還會忙著整理一下他們了解到的有關(guān)她的情況，難道你沒聽見電子計算機(jī)日夜運轉(zhuǎn)想弄清她的背景嗎？當(dāng)然他們不會有什么收獲，只能證明她確實象她自己說的那樣----是一位演員，這會使他們頭疼，于是他們可能還要折磨她。此外他們還能做什么呢？”
看來安德列揚沒有被說服。
“很快他們就會讓她坐飛機(jī)到美國去，”列沃諾夫接著說?！八龑⒃诒O(jiān)獄呆一段時間。他們會追問她關(guān)于你的情況，他們會拿出你們一起在倫敦的照片給她看?！卑驳铝袚P縮了一下身于?！八麄儠髨D讓她承認(rèn)你們不僅僅是在一起睡覺（列沃諾夫此處用了俄語中一個非常粗俗的字眼），而且關(guān)系更深，她為你工作，接受莫斯科的命令。然后……”
“是啊，”安德列揚打斷他的話，“然后怎樣？”
“他們只好罷手，轉(zhuǎn)而在宣傳上作文章：‘蘇聯(lián)女演員選擇西方’。她長得又那么漂亮，每家報紙都會刊登她的照片，說不定你會在《時代周刊》的封面上看到她呢！”上?？┛┬α?。
“文件卷宗呢？”安德列揚問，“他們會怎樣處理？”
“我告訴過你。他們開始不會相信，懷疑是否是個圈套。但是，我的朋友，你是了解這種事情的。如果倫敦的一個美國人帶著秘密文件來到我們使館，我們根本不會信任他的，”會懷疑那是一個騙局——但莫斯科就難說了。是個送上門的禮物，可又讓人不大放心。那個文件又是非常誘人的，是吧？關(guān)于我們對他們在東歐的特務(wù)機(jī)構(gòu)的估計，一份我們認(rèn)為是他們的特務(wù)的編制表，大吸引人了！他們一定會高興得要命，尤其是發(fā)現(xiàn)我們還不知道他們知道的東西?！彼恢笨粗驳铝袚P，發(fā)現(xiàn)他對文件并不真正感興趣，擔(dān)心的是那個女人?！爸劣诂攱I·亞歷山德羅夫娜，不必為她擔(dān)心。
不管是哪種可能，她都會平安無事。如果他們認(rèn)為她帶去的是豐盛的禮物，他們會喜歡她；如果他們決定不了文件的真?zhèn)?，他們會使她成為受歡迎的人，因為她將成為轟動一時的新聞，”“但愿如此，”安德列揚嘆了口氣。
列沃諾夫皺起眉頭。“你沒有后悔吧？另有考慮？那將會……”
他沒有說完，安德列揚就接了過來：
“那將會——令人遺憾，對吧？”
“嗅，”上校說，“或者應(yīng)該講：你最好把這種想法放在自己心里?！彼哌^來拍拍安德列揚的肩膀：“放心吧，她沒有危險。”
“你知道我們是如何處置給我們送假情報的人嗎？”
“噢，是的，”上校點點頭，“可你要知道，我們不是他們……他們也決不是我們，因此不會有問題的?！?br/>
他真心喜歡安德列揚，不愿看到他為了這個女人干出蠢事。列沃諾夫是個老派人，他認(rèn)為女演員就是臺上臺下供人取樂，僅此而已。
“我親愛的朋友，你真的認(rèn)為她值得你這樣擔(dān)心嗎？”
他以長輩的口氣關(guān)切地問道?！拔业囊馑际牵抑浪芷?，我自己也注意到了，可她不過是個演員，不是嗎？你看過他的檔案，她跟誰都摘，甚至波利索夫……”
他犯了個錯誤，安德列揚站起來，突然變得冷淡，一付一絲不茍、公事公辦的樣子。“還有別的事嗎，上校同志？”
他問道。
“沒有了，”列沃諾大溫和他說，“暫且到此吧！”但是當(dāng)安德列揚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列沃諾夫又叫住了他。“你忘了件東西，”他說，敲著譯出的密碼電文夾：“這些應(yīng)放回閱文室．”安德列揚拿起文件夾。
“不要放錯了地方，”上校補充說，有些畫蛇添足，“不要忘了這是機(jī)密?！?br/>
安德列揚心想，這個灰白頭發(fā)的人是否在威脅自己呢？
這在他們的關(guān)系中還是第一次。
不過，這種想法一閃而過，他隨即離開了。
在閱文室，他向值班員出示了身份證，后者為他打開沉重的防火伙門，此門通向使館地下室里一個禁區(qū)。他把送還的電文登記好。打開保密柜時，他掃了這些電文一眼，其中有一份引起他的注意。
“絕密。發(fā)電：指導(dǎo)局長；收電：伊格爾?！?br/>
伊格爾是列沃諾夫現(xiàn)在的代號。
“同意執(zhí)行計劃?！边@就是電文的內(nèi)容。
一種危險感突然攫住了安德列揚，他回頭看看值班員，那人正忙著登記什么。安德列揚感到害怕是沒有道理的；不過他想不通為什么列沃諾夫沒有向他提及此事，盡管他沒有向自己隱瞞電文。是不是老滑多；有意讓自己看見？是不是他實際上在警告自己呢？
安德列揚咽了一口唾沫。他拿出電文，把它放入保密柜，重新鎖上，然后簽名，離開。
他不知道“行動計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從現(xiàn)在起他得保持警惕，對任何人都如此。
對奧爾科特的調(diào)查安排得很好，只進(jìn)行了5分鐘。
“我僅建議今天開始驗尸調(diào)查，以后的活動另行擇日進(jìn)行?！彬炇僬f道。
因此只宣布了法醫(yī)的簡短證詞和辨認(rèn)尸體的正式證明，使在場的兩名記者大失所望。
偵探長比尼恩走上證人席。
“先生，我們需要進(jìn)一步調(diào)查?！彼颓换{(diào)他說，“我們歡迎休庭。”
驗尸官透過半圓形眼鏡瞥了他一眼。比尼恩沒有提到的是他來自特別科，不過驗尸官了解這點，開庭前在他的辦公室他們私下碰過頭。
“你認(rèn)為你們什么時候可以繼續(xù)進(jìn)行？”驗尸官問。
比尼恩說得一字不差。“先生，我們掌握了一些線索，但是在目前階段，還很難講需要多長時間才能解決所有問題?！?br/>
坐在聽眾席第二排的拉思伯恩嘆了口氣，實際上不說謊可又不吐露真情是多么容易??！有時容易得使人驚奇。那么好吧，”驗尸官邊說邊寫，“我宣布無限期休庭?！?br/>
“謝謝你，先生，”比尼恩說。記者罵了起來，這篇報導(dǎo)寫不成了。
在乘車口辦公室的途中，拉恩伯恩心想，不知奧爾科特九泉之下對他死時從事的職業(yè)作何感想。
在驗尸官的名單上，他被列為“商業(yè)推銷員”。
波利索夫和斯蒂芬神父在修道院的花園里散步。走過魚塘的時候，波利索夫說：“有件事我不明自?！?br/>
“請講，”斯蒂芬親切他說。
“你從來不向我提問題。為什么你不想更多地了解我呢？”“困為這與我無關(guān)，我親愛的朋友。您在這里不是……”
他斟酌著字眼，……“不是交待情況。您是客人，您可以自由自在。當(dāng)然，如果您愿意談，我會洗耳恭聽……”
波利索夫沒有說話。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斯蒂芬問。他沒等對方固答，就指著常青藤盤繞著的墻壁旁的一棵古樹接著說：“它有400年之久。想想看，剩：這棵樹的時候，哥倫布還沒有發(fā)現(xiàn)美洲大陸呢！”
樹，波利索夫心想，該死的樹！這些修道士真是魔鬼一樣的雜種，總是指桑罵槐。
“你為什么不問問我……留在這里的原因，我為什人……”
“叛逃？”斯蒂芬平靜地提醒他。
“我不喜歡這個字眼?！辈ɡ鞣蛘f，“我不是叛逃者，我沒有背叛祖國?！?br/>
斯蒂芬指著張長凳：“我們坐下談吧！”
“人生有時要做出抉擇?！辈ɡ鞣驔]有看著斯蒂芬。
他開始講了，說得很快，就象一個人有滿腹的話要說，可時間很少?！斑@件事我考慮了很久，斗爭很激烈。我知道自己不會再有第二次機(jī)會了。相信我，這個決定不是輕易作出的，一個人不會輕率地把自己的根切斷。對我這樣一個演員尤其不易。”當(dāng)然，”斯蒂芬同情地點點頭。波利索夫等著他還說些什么，比如問：“那么你為什么又作出這種選擇呢？”可是斯蒂芬只等著他往下說。
“那種制度，你知道……”波利素夫說到此又停下來。
這個該死的修道士，為什么他不把事情弄得容易些呢？
他看了看斯蒂芬的左手。“你不也出來了嗎！在經(jīng)受那么多的磨難之后，你想必下決心忘掉過去。你是逃出來的吧？”
修道士搖搖頭：“恐怕任何人都不可能真正逃脫?！彼麌@了口氣。他們默默地坐著。
過了一會兒，波利索夫問道：“關(guān)于我，他們給你講了些什么？”
“‘他們’？”
“英國當(dāng)局，”他們關(guān)于波利索夫說了些什么？”
斯蒂芬笑笑：“他們有些迷惑不解，不知如何處理。我想您大概使他們很為難。您看，您身上油水不大，·您不是核科學(xué)家，也不是外交人員，也不是了解很多機(jī)密的人物。十分之中，你只能得兩、三分。請原諒我的坦率。”
波利索夫也對他笑笑：“我一點兒也不在意，所以他們把我?guī)У搅诉@里。在一個修道院里我干不了什么壞事。這是一個臨時的解決辦法。以后……”
“他們會給您找些事干的。”
“這個我相信，”波利索夫說?！皢栴}是我會不會去做？”
斯蒂芬很快地掃了他一眼，然后站起來?！皝?！”他說，領(lǐng)著波利索夫穿過一個門，沿著光線很暗的過道走去。
在花園領(lǐng)略了燦爛的陽光之后，這里使人覺得又悶又暗。他們走下幾個臺階，又穿過一個門，來到排著書架的山洞式的大房間。
“這是圖書館，”斯蒂芬說，“您盡可把它當(dāng)成自己的”這里有幾千冊、十幾種語言的書，從頂棚到地板，排得滿滿的。
“您在這里可以找到許多俄語書，”斯蒂芬介紹說，一邊同他走過一排排書架，“詩歌、戲劇、歷史．”還有許多其它書籍：裝訂得很漂亮、書背上印著精制的金色書名的書；用羔皮紙裝訂的對開本；希怕來、阿拉伯和希臘文的書；教會法規(guī)、神學(xué)和哲學(xué)方面的大部頭書，關(guān)于玄學(xué)和巫術(shù)的著作：甚至還有一冊卡爾·馬克思的《資本論》。
在屋子一角，有個裝著大部頭書的巨大的書柜，里面鎖著，外面是玻璃罩。
波利索夫走到書柜前停下來，斯蒂芬解釋道：“對了，這些是禁書，素引里可以查到。這些書----冒犯神道?！?br/>
“斯大林或許也會這樣說的，”波利索夫說道。這句話講得很沒有外交策略，可是他禁不住脫口而出。斯蒂芬沒有理會。
“這些書可能會破壞我們這個團(tuán)體的融洽的思想?！?br/>
“確實如此，”波利索夫說。捕捉靈魂者自己的盔甲上或許也有裂口。“斯大林也可能會這樣解釋的?！?br/>
斯蒂芬從他黑色長袍里掏出一把鑰匙交給他。
“您可以隨意閱讀此地任何書籍，對您來說沒有禁區(qū)?！?br/>
他又淡然一笑?！拔抑滥谙胧裁础４嗽捘⒉荒吧?，特權(quán)……”
波利索夫接過鑰匙。
“您可以借任何書拿回房間去讀．”是啊，確實如此。然后你就仔細(xì)查看我借的書名，波利索夫心想。
“你不擔(dān)心我的靈魂會起什么變化嗎？”他禁不住又問。
“我應(yīng)當(dāng)擔(dān)心嗎？”斯蒂芬說。
走到臺階上時波利索夫說：“你知道，你改變不了我的信仰?！?br/>
“我根本沒有這個打算，我的朋友?！?br/>
“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不信教，這里所有的一切我都不信，”波利素夫把手一揮，表示這一切都包括在內(nèi)?！皩ξ襾碚f為時已晚，灌輸?shù)脧男∽銎?，”“真的嗎？”斯蒂芬不感興趣他說。
在走廊里，有兩個修道士從對面走過。他們眼睛朝下，行動無聲，波利索夫心想：這個地方就是這種毛病，你從來看不到他們的眼睛；他們就象蠟制的光頭鬼魂一樣。
“您有些心煩吧？”
“不，”波利索夫說，“只是覺得這種生活不是真實的，就象封閉在魚缸里一樣?！?br/>
“您高興的話隨時可以出去，我的朋友?！?br/>
波利索夫心想，是的，也許是時候了，有些事情要做，是真實世界上的事，是至關(guān)緊要的事。
但他一言未發(fā)。
在睡覺前他到底借了一本書，名叫《宗教法庭審判錄》。
當(dāng)斯蒂芬向拉思伯恩談及此事時，后者頗感興趣。
布勞上校住在公園街旅館六層樓的一套房間里。他仍然帶著軍裝，掛在衣櫥里，貝雷帽放在衣櫥上面的擱板上。他不管到哪里總帶著這套軍裝，這次從達(dá)拉斯到達(dá)希思羅機(jī)場時，軍裝同以往一樣整齊地疊放在乎提箱里。
如今他是老百姓了，穿著便衣；但是軍裝不在身旁會使他覺得自己一絲不掛。有時他會把軍服拿出來，譚譚平，檢查一下軍功章，擦擦銀鷹徽章，然后再把它掛起來，心里覺得踏實多了。
他花了很長時間寸適應(yīng)過來，總覺得當(dāng)一名老百姓不大自然。如今不是每個人都叫他“長官”了，沒有人向他敬禮，唯一例外的是看門人，并且是在接到相當(dāng)可觀的小費之后，才這樣稱呼他。他走進(jìn)房間時沒有人立正；人們對這個大人物似乎不再敬畏。
不過，在達(dá)拉斯的一個星期大長了他的志氣。他為自己受到款待深受鼓舞，他遇到了情投意合的人，坦率、熱情、相信權(quán)力、說干就干的人。他們中大部分人都很富有：兩位石油百萬富翁、一位退役的海軍四星上將、一位手下有11萬雇員的企業(yè)家、一位頭發(fā)斑白的、資歷根深的參議員、一位擁有兩百萬英畝牧場的莊園主。這些都是出類撥萃的人，他們組成“歐洲聯(lián)盟”的執(zhí)行理事會。
他們熱烈歡迎布勞，并且聲稱，得知五角大樓把他一腳踢開的消息時，他們都大吃一驚。
“我們在那里需要你這樣的人，”他們說，”需要懂行的人、敢作敢為的人，上校，只有象你這樣的人才清楚我們面臨的威脅，才知道如何對付，我們不能讓華盛頓那些膽小如鼠的笨蛋和歐洲的所謂盟國來處理，對這點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我們現(xiàn)在能做的就必須去做，并且進(jìn)行回?fù)?！?br/>
對布勞來說，這憂如仙樂。他坐在那里，聽著眾人的贊美之詞，心曠神怕。使他驚奇的是，他們?nèi)绱耸煜に姆椒ㄒ约八诎头ダ麃喤嘤奶胤N部隊。
他們問他如何看待鼓勵東歐人起來反抗蘇聯(lián)控制的問題；他們想知道他是否真正相信終歸有一天會爆發(fā)反抗克里姆林的暴動。是的，先生，”布勞熱情地回答道?！坝涀?940年溫斯頓。邱吉爾說的后：在歐洲燃起熊熊烈火。如果他們當(dāng)時能做，我們現(xiàn)在也能做。他們派來特務(wù)，組織當(dāng)?shù)厝顺闪⒌挚剐〗M，開展地下活動。他們當(dāng)時在西歐做的，我們今天也能在東歐做！”
開展這種活動你需要什么，上校？他們問道。
錢，布勞說，他們笑了。這不成問題。
人，布勞說，志愿兵。這也不成問題。
“電臺，”布勞說，“廣播假消息：同時向抵抗力量傳送信息?！?br/>
“這個我們有，”他們說道。
于是他們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布勞，這是他第一次聽說“俄國自由之聲”。
“誰在負(fù)責(zé)？”他問。
“倫納德·朱里博士，”他們說，”一位心理戰(zhàn)專家，在倫敦干得很漂亮，你會喜歡他的，他的思路對頭?！?br/>
他們談到深夜，然后參議員說：“上校，現(xiàn)在一切具備：不過你還需要一個頭面人物。英國人當(dāng)時有戴高樂，他是一個集結(jié)中心點，是一個對法國人有吸引力的法國人。我們得找一個人能把俄國人集結(jié)起來，由你或者我來指使他們趕走共產(chǎn)黨不是聰明的做法。必須有一個對他們來說一點就著的人，就象團(tuán)結(jié)工會在波蘭干的那樣?！?br/>
布勞平日喝酒很有分寸，可是這一次的熱烈氣氛、雪前煙霧和令人頭暈?zāi)垦５脑捳Z可能使他比往常多喝了幾杯，說起話來語無倫次。
“先生們，”他大聲說，“這話絕對正確，可你們以為我沒想到嗎？”
大家都眼巴巴地等他說下去。
“我已經(jīng)找到這個人，他自己還不知道，我還沒有限他談過。最好暫時不讓他知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他是我們的王牌。”
他得意洋洋，笑容滿面地看著大家。
“那么上校，他是誰呢？”海軍上校終于問道。
“下一個沙皇。”布勞說。
他們默不做聲了。
“對不起，”一位石油百萬富翁說道，“你說的是誰？”
“下一個沙皇，”布勞重說一遍，“弗拉基米爾大公陛下?！?br/>
“你在開玩笑吧？”農(nóng)場主倒吸了一口氣。
“先生們，在戰(zhàn)時無所不能，而我們現(xiàn)在正處于戰(zhàn)時。
我們不要自欺欺人了。素爾仁尼琴說得好：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jié)束之日，即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開始之時。而如果我們處于戰(zhàn)爭狀態(tài)，使用任何武器都不為過?！彼曊{(diào)激昂地談到主題，"我們需要頭面人物。一個新沙皇是個好玩之兒。我們需要利用對立和妒恨的情緒：烏克蘭人恨格魯吉亞人，立陶宛人不喜歡俄羅斯人，穆斯林討厭阿富汗人。我們要把水?dāng)嚮?，讓它大亂一場。冷戰(zhàn)的時間太長了，讓我們加加溫吧！”
“你是在談革命吧？”海軍上將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態(tài)度，“你不是在開玩笑？”不．”“有什么具體想法嗎？”
“是的，先生。”于是布勞向他們和盤托出。他擴(kuò)計劃是鼓動造反，進(jìn)行暗殺、破壞和顛覆，制造混亂，向?qū)Ψ綕B透和打入，利用他們?nèi)狈鋫涞谋∪醐h(huán)節(jié)散布流言蜚語、傳播恐懼和互不信任。
“先生，”布勞接著說，“這個人是全俄的嫡傳沙皇，他的父親是已故沙皇尼古拉的堂兄弟。繼承皇位的這一代中已經(jīng)沒有別人了，我們將宣布他為沙皇，在俄國打出他的旗號?！?br/>
企業(yè)家搖搖頭：“他們不會聽的。”
“我敢以名譽打賭，”布勞宣稱?！拔覀冎灰c著導(dǎo)火線，克里姆林宮和整個共產(chǎn)黨就會被炸到九霄云外，那時我們就可以把大公放到皇位上，然后縱情慶祝吧！”
參議員等了一會兒說道：“這可能行不通，但是也夠使克里姆林宮里那些家伙們頭疼的了?！?br/>
他們又問弗拉基米爾大公現(xiàn)在何方，布勞講他住在西班牙，他于1917年出生在芬蘭，當(dāng)時還是俄國的領(lǐng)土。他如今仍健在。
“我肯定，如果提出要他即位，他會答應(yīng)的?！辈紕谡f。
“國務(wù)院循規(guī)蹈矩的那些老兄，如果聽到你的高論會犯心臟病的。”參議員笑著說，他們一齊哈哈大笑起來。
“比這更奇怪的事都發(fā)生過，”一位石油大王點點頭說。
他們發(fā)現(xiàn)有不少問題可以討論。第二夭又碰頭時，他們問布芳上校愿不愿意受他們雇用。
“我是個失業(yè)者，”布勞說，笑了一笑，大家都被逗樂了。“什么交易？”
他們告訴了他。
“好吧，”布勞說，"我試試看，先生們。我將盡力而為。”
“上校，”較為年輕的那位石油大王說，“我們?yōu)槟闳牖锒院??！?br/>
他們和他一一握手，布勞覺得命運之神終于到他這邊來了。有些諷刺意味的是：“歐洲聯(lián)盟”準(zhǔn)備付給他一個四星上將的薪水，并且另代付其它費用。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失去軍職倒是賺了。
倫敦機(jī)場辦理入境手續(xù)的官員友好地對他笑笑。他根本不象一個不受歡迎的外國人。歡迎到英國來，”入境官員說道，“您來這里有何貴干？”
“度假?！辈紕谏闲Ｕf道。
入境官員按通常手續(xù)查看自己的黑色名冊，吃驚地發(fā)現(xiàn)在名冊中列有杰羅姆·布勞上校的名字，旁有特別注明，要求在他－登上聯(lián)合王國的領(lǐng)土就必須立即向倫敦的某個部門報告。
在他下榻的旅館的套問里，布勞叫接線員接通了他們在達(dá)位斯給他的電話號碼。
對方口答后，他說：
“朱里博士嗎？我是布勞上校。我想他們跟你講過我的情況。嗅，好！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達(dá)你們美麗的城市。我們見見面，好吧？”
通話時間很短，整理出來的文字送到了拉思伯恩的辦公桌上，沒有什么內(nèi)容，就是說，沒有什么他尚未了解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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