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月分俸
《南史·阮長之傳》：宋以前郡邑官田祿，以芒種為斷。芒種前去官者，則一年祿悉歸后人。至元嘉末，始改此科，計月分祿。是按月分俸，自宋元嘉末始也。然《封氏聞見記》：準例替人，五月五日以前到者，得職田米。高利自濠州改楚州，欲以米讓前人，乃到處淹泊，候過數(shù)日始到。士論稱之。則唐制又不按月也。或此職田米又是亻奉外所得，另有一例耳。
京官月費
京官俸銀之外，別有月費一種，起于前明。明初，諸司皂隸主騶從，宣德間始有納銀免役者。因楊士奇言，亦京祿薄，改名曰柴薪銀。天順以來，始以官品崇卑定立名數(shù)，每歲銀解戶部。在京諸司則皆出自畿內(nèi)及山東、山西、河南州縣，南京諸司則皆出自南畿。此月費所由來也(見傅維麟《明書·楊士奇?zhèn)鳌罚?。按宣德時，顧佐為都御史，有奸吏誣奏佐受隸金，私遣歸。上密以語楊士奇，士奇曰："中朝官俸薄，仆馬薪芻皆資之隸。遣隸歸，隸得歸耕，官得資費，朝官皆然。蓋自永樂中至今，先帝固已知之，以故增朝官俸。"(《顧佐傳》）
預(yù)借俸錢
選人出京，必借京債，其利最重，到任即須子母償還，最為陋弊。令甲：凡謁選官得缺后，預(yù)借養(yǎng)廉，以免丐貸，所以恤下養(yǎng)廉，法至善也。按《舊唐書·武宗紀》：會昌二年二月，中書奏：選官多京債，到任填還，致其貪求，罔不由此。今請令得官者，許連狀相保，戶部各備兩月加給料錢，至支時折下。所冀初到官任，不帶息債，衣食稍足，可責清廉。"從之。又宋元祐中，孫覺奏云："臣備員吏部，見每一闕出，爭者至一二十人，雖煙瘴地亦不辭。嘗訪其故，以授遠闕例得先借料錢，遠者三月得四十余千故也。"則此制唐、宋亦有之。
致仕官給俸
致仕官給俸之例，起于漢平帝詔天下吏二千石以上年老致仕者，三分其祿，以一與之終身。蓋其時王莽專政，欲以收眾心，故有此舉也。(《白虎通》云：七十致政，其有盛德者留，賜之幾杖，在家者三分其祿，以一與之。又引《王記》曰：臣致仕于君者，養(yǎng)之以其祿之半。是漢時本有此說，而莽竊之以邀譽耳。）然《漢書》石奮以上大夫祿歸老于家，周仁以二千石祿歸老，張歐請免，天子亦寵以上大夫祿歸老，則優(yōu)老之典，本不自莽始，特未著令以前致仕，給祿須出特恩，既著令以后，則凡二千石以上致仕者皆可得耳。歷代致仕給俸之例，有著為定令者，有不著為定令者?！逗鬂h書》：鄧彪請老，章帝賜錢三十萬，以二千石祿終其身。第五倫請老，以二千石俸終其身。劉昆乞骸骨，詔賜洛陽第舍，以千石祿終其身。則王莽之制，至東漢已廢，其給俸者仍出特賜也?！短茣罚河菔滥现率?，詔祿賜同于職事。許敬宗致仕，仍朝朔望，續(xù)其俸祿。唐休璟請老，給一品全祿。張仁愿致仕亦給全祿。宋璟請老，以全祿退居東都。王邱既老，藥餌不給，詔給全祿，以旌潔吏。解琬告老，詔以金紫光祿大夫致仕，準品給全祿。楊于陵致仕，詔俸料全給。元時許有壬致仕，給俸終其身。閻復乞歸，給半俸終其身。此不著為令而出特恩者也?！逗笪簳罚盒⒚鞯哿钅隄M七十致仕者，給半祿?！端鍟罚捍髽I(yè)五年詔，品官七十以上不堪居職者，量給廩祿，以終其身?！哆|史》本紀，穆宗詔左右從班老耄者，增俸以休于其家。宋初致仕官給俸亦出特恩。如王彥超致仕，太祖詔給大將軍俸。上官正致仕，賜全俸，仍給以見錢。至太宗淳化元年，始詔凡致仕官皆給半俸。(《獨醒志》謂：宋自章圣后，始命致仕者給半俸。則太宗時猶未著為令，與《宋史》互異。）真宗大中祥符五年，詔賜致仕官全祿。仁宗景祐二年，詔自今兩省、大卿、監(jiān)正、刺史、閤門使以上致仕，給俸如分司?！督鹗贰罚何踝谠t文武官五品以上致仕者給半俸。世宗又詔職官年七十以上致仕者給半俸。此著為定令，凡致仕者皆得之，不必隨時請旨者也。宋又有宮觀使，為致仕者食祿之地?！渡褡诩o》：制宮觀官，以處卿監(jiān)、監(jiān)司、知州之老者。其議本起于王安石，青苗法行，諸老臣多致仕去，故設(shè)此以慰之。然王旦致仕，以太尉領(lǐng)玉清昭應(yīng)宮使。初旦以宰相兼使，今罷相，猶領(lǐng)之。其專領(lǐng)使自旦始，則致仕兼宮觀使神宗以前已有之，又不自安石始。蓋神宗以前僅為宰相優(yōu)老之地，至神宗時乃多立各路宮觀名目，使卿監(jiān)以下皆得藉此食俸耳。又《宋史·謝泌傳》云：近制，文武官告老皆遷秩給半俸。泌請自今七十以上求退者，許致仕，因疾及犯贓者，聽從便。詔從之。然宋時雖以疾去及犯贓去者，皆得邀遷秩給半俸矣。此又立法太濫也。明初無加恩致仕官之例?！睹魇贰疃鳌罚撼苫迥?，鼎致仕，賜敕馳驛歸，命有司月給米二石，歲給役四人。大臣致仕有給賜，自此始。自后多有月廩歲夫之制。然宣德中顧佐致仕，賚鈔五十貫，命戶部復其家，則已有加恩者。又成化七年，御史奏致仕尚書魏驥年已九十八歲，乞仿前代優(yōu)老故事。詔遣行人存問，有司月給米三石。命未至而卒。此皆明代加恩致仕官故事，然視唐、宋則甚減矣。
誥敕
本朝之制，凡內(nèi)外文武官所得誥命，皆有撰定文字，各按其品級填寫。雖有大勢力者，欲增損一字不能，所以杜浮偽之風也。按《宋史·孫洙傳》：百官遷敘，用一定之詞。洙建言："群臣進秩，事理各殊，而同用一詞。或一門之內(nèi)，數(shù)人拜恩，而格以一律，殊為茍簡。"詔自今封贈蔭補，每大禮一易，他皆隨等撰定。是宋制所謂大禮一易者，蓋亦有一定誥詞。至明則否?！队看毙∑贰吩疲簢某颊a敕窮工極巧，大失絲綸之體。高拱、張居正雖皆有禁，終不能改。惟勛戚武弁，勒為定式，篇篇一律。即王府至重，然親王而下，壙志亦有定式，未免太泥。"倘有應(yīng)敘功跡，從何記載乎？則前明之有定式者，惟勛戚武弁，而文臣皆隨時撰作，毋怪乎諛詞滿紙也。(《明史·許士柔傳》：故事，贈官誥，屬誥敕房中書職掌。崇禎初，追恤被魏奄所害諸忠臣，則翰林能文者亦為之。后中書以為侵官。崇禎三年，仍令誥敕中書為之。）本朝則誥敕不論文武，皆有定式，而碑文、祭文，臨時令翰林諸臣撰擬，于禁絕諛偽之中，仍不沒人之實，可謂盡善矣。
封贈
洪景盧云：封贈先世，自晉、宋以來有之，迨唐始備。然唐世贈典惟一品乃及其祖，余官只贈父耳。長慶后稍變通，權(quán)德輿罷相，為檢校吏部尚書、興元節(jié)度使，表納檢校吏部尚書，請回贈其祖?zhèn)?。詔不許納宮，而贈倕為尚書禮部郎中。此后世貤贈之始也?！栋讟诽旒芬嘤袘舨可袝鴹钣诹曩浧渥鏋槔舨坷芍?，祖母崔為郡夫人制詞。然德輿身為檢校吏部尚書，而贈其祖不過禮部郎中，于陵為戶部尚書，而贈其祖不過禮部郎中，則亦不能以子孫之官全贈其祖也?！端问贰罚豪钐摷寒斈辖级鞣猓堃粤T妻封以授祖母?？墁{少孤，鞠于祖母王氏，及登朝，乞以妻封回授。趙概逢郊，恩當任子進階，乞回其恩封母郡太君。詔皆許之，后遂為例。此則宋時可以己官全贈其先，較唐制又稍優(yōu)矣。元許有壬言："今制封贈祖父母，降于父母一等。"則元時封贈先世亦尚有差別。本朝令甲：一二品封三代，三品以下封二代，六品以下封一代，皆全用其本身官秩，并許以本身封典回贈其祖，則例封一代者，實亦得封二代。圣朝錫類之仁，超出前世萬萬矣。又前代回贈之例，有推及本生祖父者?！杜f唐書》：崔植有《陳情表》，云："亡父嬰甫，是臣本生，亡伯祐甫，是臣承后。嗣襲雖移，孝心則在。請以在身官秩，特乞回贈本生。"詔贈嬰甫吏部侍郎。《容齋隨筆》云：宋李昉幼出繼于叔。昉入相，表求贈所生父母官誥。詔贈其本生祖溫太子太傅，祖母權(quán)氏莒國太夫人，本生父超太子太師，母謝氏鄭國太夫人。有明大臣中移封本生大父母者，有大學士楊士奇、少保朱衡、太宰張翰。其庶僚移封本生父母者，京官起于嘉靖中修撰諸大綬，外臣起于萬歷中長坦令劉學曾，異途起于嘉靖中都事歐陽念、鳴贊喬可躋，俱見《涌幢小品》。至本生祖父之外別有移封者，唐李德裕為荊南節(jié)度使，遇當追贈，奏乞回贈其兄故楚州刺史德修，詔贈禮部尚書。劉總奏請追贈其外祖溪州刺史張懿，乃贈懿工部尚書，其妻李氏趙國夫人。宋王曾為參知政事，以幼孤，育于叔父母，奏請改葬。乃詔贈其叔宗元工部員外郎，母嚴氏懷仁縣太君。歐陽修少孤，其叔教之學。既貴，乞以一官回贈。詔贈郎中。是又恩例之出于祖父外者也。近日大司寇胡公云坡幼鞠于其嫂，乞以本身誥封回贈，特蒙俞允。曠蕩之恩，無微不逮，更有非臣下意計所敢及者矣。
父在封母不稱太
王溥《五代會要》"母妻敘封事例"：乾祐元年，中書帖吏部廢置司，父在，母進封，合加太字事例申上。廢置司以前后格敕內(nèi)，凡母皆加太字，在歿并同，即不說父在不加太字。惟晉天福五年，中書舍人艾穎、八年尚書門郎中尹倔，皆父在，母封縣君，不加太字云云。蓋由子封母，固宜加太，而父在，母不稱太，亦情理之當然也。
貼黃
今刑部本及督撫題刑名本，例有貼黃，以篇幅繁多，節(jié)其略別為一幅，貼于本后，所以便觀覽也。王敬哉《冬夜箋記》謂，明崇禎中，輔臣李國奏仿古人撮黃之法，以定比式，遂沿至今。(顧寧人亦謂，崇禎元年三月，令上疏者自撮疏中大要，不過百字，附疏尾。）按唐本有貼黃之制，乃詔敕所用。葉石林云：唐降敕皆黃紙，有所更改，亦以黃紙貼之，謂之貼黃。宋奏札皆白紙，而意有未盡，另以黃紙貼于后，亦謂之貼黃。是宋之貼黃，已與唐之貼黃異。然宋制貼黃乃奏札所不能盡者，另開條件，書以黃紙，附于正文之后。如司馬溫公、蘇東坡諸集皆有之，或一疏后至十數(shù)條。今貼黃則但摘取奏中緊要語貼于后。是宋貼黃主乎詳，今貼黃主乎簡，今之貼黃又與宋之貼黃異。且今奏疏用白紙，貼黃亦用白紙。按江鄰幾《雜志》云：審刑奏案，貼黃上更加撮白。王阮亭謂不知撮白為何語。抑知今之貼黃，正宋之撮白耳。
仕宦避本籍
《漢書》：嚴助，會稽吳人，既貴，上問助居鄉(xiāng)時為友婿富人所辱。助曰"愿為會稽太守"。乃拜助為會稽守。又朱買臣，會稽郡吳人，后出為會稽守。韓安國，梁成安人，為梁內(nèi)史?！逗鬂h書》：景丹，櫟陽人，光武以其功封為櫟陽侯，謂"富貴不歸故鄉(xiāng)，如衣繡夜行，故以封卿。"是漢時尚無回避之例。杜佑《通典》謂漢時丞尉及諸曹掾多以本郡人為之，三輔則兼用他郡人，而必特奏?？梢姖h時掾?qū)俟俑鼰o用本郡者?！恫嚏邆鳌罚撼h以州縣相黨，人情比周，乃制婚姻之家及兩州人士不得互相監(jiān)臨，于是又有三互法，禁忌轉(zhuǎn)密。邕乃上疏，極言其弊。然則回避本籍以及親族相回避之例，蓋起于后漢之季也。然魏、晉以來，亦有不拘此者。《魏書》：張既，馮翊人，魏武使為雍州刺史，謂之曰："還君本州，可謂衣繡晝游矣。"朱靈，清河人，魏文帝封為鄃侯，欲以晝繡榮之?！赌鲜贰罚呵痨`鞠，烏程人，為烏程令，柳元景隨孝武入討，孝武曰："事成，何所欲？"元景曰：'愿還鄉(xiāng)里。"及孝武即位，乃以為雍州刺史，以元景家襄陽也。張岱，吳郡人，為吳郡太守。齊高帝詔以家為府。后從子緒亦為吳郡太守。柳慶遠，襄陽人，梁武以為雍州刺史，詔曰："卿衣錦還鄉(xiāng)，吾無西顧憂矣。"張敬兒，南陽人，以功乞為本郡，乃除為南陽太守。呂僧珍，東海人，梁武欲榮以本州，乃拜南兗州刺史。又以劉之遴為南郡守，詔曰："卿母年高，故令卿衣錦還鄉(xiāng)，盡榮養(yǎng)之道。"侯安都母樂居鄉(xiāng)里，陳武帝乃以安都弟曉為東衡州刺史，安都子秘為始興內(nèi)史，并在家侍養(yǎng)。孫玚，吳人，陳武帝謂曰："昔朱買臣愿為本郡，卿豈有意乎？"乃授吳郡太守。陳武帝本吳興人，在梁朝時，其子昌為吳興太守。帝以鄉(xiāng)里父老尊卑有數(shù)，特令蔡景歷為佐吏輔之?！段簳罚好欃e，北地人，孝明帝改北地為北雍州，以鴻賓為刺史，曰："晝錦榮卿也。"游明根告老，其子肇求解官歸侍。孝文帝欲令祿養(yǎng)，乃出為本州魏郡太守。甄琛，中山人，后為定州刺史?！侗饼R書》：封隆之，四為冀州刺史，其本州也，素得鄉(xiāng)里人情。其子繪復為本州?！逗笾軙罚豪钅乱患沂逯度耍阅猎奏l(xiāng)里。蘇亮，武功人，為岐州刺史。朝廷以其作牧本州，特給鼓吹，先還家，并給騎士三千，羽儀游鄉(xiāng)黨，歡飲旬日，然后入州。令孤熙，敦煌人，為敦煌太守。晉公護謂曰："公一門之內(nèi)，須得衣錦之榮，故命之。"王杰，金城人，為河州刺史。朝廷以其勛望，故榮以本州。劉雄，臨洮人，周武以為河州刺史。先已為本縣令，至是復刺本州，鄉(xiāng)里榮之。柳敏，河東人，為河東郡守。雖統(tǒng)御鄉(xiāng)里，而處物平允，甚得時譽。蘇椿為武功郡守，既是本郡，惟清儉自居。馮遷為陜州刺史，遷本寒微，一旦為本州，惟謙謹接待鄉(xiāng)邑。《隋書》：田式，祖安興、父長樂及式，三世為本郡太守。此隋時不避本籍也?！短茣罚航?，上邽人，高祖命為秦州刺史，謂"故鄉(xiāng)錦衣，用答元勛。"丘和為交趾太守，聞高祖登極，來朝。帝以和本稷州人，乃命為稷州刺史以自養(yǎng)。張士貴，洛州人，高祖命為洛州刺史，曰："令卿衣錦晝游。"薛登，常州義興人，武后授為常州刺史。張九齡，韶州人，以親老求歸養(yǎng)，玄宗乃以其弟九皋、九章為嶺南刺史。賀知章歸老，詔以其子僧子為會稽郡司馬，使侍養(yǎng)。(《封氏聞見記》：侍郎唐皎掌選，問選人穩(wěn)便，對曰："家在蜀。"乃注吳。有言親在江南，即注隴右。有一信都人，心希河朔，給曰："愿得淮淝。"即注漳滏間一尉。是朝廷特命者或不拘本籍，而選法原有回避本籍之例。）《宋史》：周祖以王晏家彭城，乃授為武寧軍節(jié)度使，俾榮其鄉(xiāng)里。王仁鎬，邢州人，周世宗授為安國軍節(jié)度使，制曰："眷維襄國，實卿故鄉(xiāng)。分予龍節(jié)之權(quán)，成爾錦衣之美。"宋朝授本籍之例，大概有三：一以便就養(yǎng)，一以優(yōu)老臣，一以寵勛臣?！短姹炯o》：乾德五年，縣尉鄢陵許永，年七十五，自言父年九十九，兩兄皆八十余，乞一官以便養(yǎng)。乃授永鄢陵令。彭乘，益州人，求便養(yǎng)，得知普州。蜀人得守鄉(xiāng)郡自乘始。陳希亮，眉州人，初蜀人官蜀，不得通判州事，希亮以母老，愿折資為縣，乃令知臨津縣。朱昂家江陵，致仕時，詔以其子正辭知公安縣，以便侍養(yǎng)，許歸江陵。張泳，濮州人，初仕時，乞掌濮州市稅以便養(yǎng)，許之。蔡襄，仙游人，以母老知福州，后又知泉州。楊繪，綿竹人，以母老請知眉州。劉湜，彭城人，知廣州，以母老求內(nèi)徒，遂知徐州。湜喜曰："昔布衣隨計，今以侍從官三品典鄉(xiāng)郡，過始望矣！"洪皓自金歸，以母董氏年八十余，乞補外。乃以徽猷閣學士出守饒州鄉(xiāng)郡(見《獨醒志》）。文文山，吉安人，初除湘南提刑，辭免，乞便郡養(yǎng)親，乃差知贛州(見《文山紀年錄》。此皆以親老而不避本籍也。按《真宗紀》：詔親老無兼侍者，特與近任?！度首诩o》：選人父母年八十以上者，權(quán)注近官，是宋時本著為令。）邢昺以老乞給假歸曹州，上曰："便可權(quán)與本州，何須假耶？"遂拜工部尚書、知曹州。呂大防，藍田人，罷相，改永興軍使，便其鄉(xiāng)社。任中師年老，上書言："家本曹州，愿得守曹。"遂以之知曹州。范純夫引疾乞歸，章十上，乃得請，以待制知梓州(見《晁氏客語》）。韓子華兄弟為潁州貴族，罷相后，仍帥鄉(xiāng)郡?；蛸R以啟曰："夙推荀氏之龍，仍致潁川之鳳。"(見《王公四六話》）湯思退知樞密院事，垂相而病，除大資政，留守金陵，即其鄉(xiāng)也。未第時，兄弟皆就食府庠，人以為榮(見周益公《玉堂雜記》）。此皆以優(yōu)禮老臣，使不避本籍也。韓魏公，安陽人，后出鎮(zhèn)大名，即其鄉(xiāng)郡。歐陽公為作《晝錦堂記》。公歿后，其子忠彥以墳?zāi)谷闭展?，乞以其弟粹彥監(jiān)相州酒稅。神宗御批曰："韓琦有功于國，特依所乞。今后常注其現(xiàn)仕子孫一人，隨本資任當相州一差遣。"(見《韓魏公君臣相遇傳》）后琦之孫治守相州，治之子肖胄乞侍其父疾，詔即除肖胄守相州，代其父任?；兆谥^曰："先帝詔韓氏世官于相，今父子相代，榮事也。"琦守相，作晝錦堂，治作榮歸堂，肖胄又作榮事堂，三世守鄉(xiāng)郡，人以為榮。此又特寵勛臣，而使世官鄉(xiāng)邑，不避本籍者也。其他亦有不盡關(guān)優(yōu)老便養(yǎng)，而使官于鄉(xiāng)者。王祐，大名人，太祖使領(lǐng)大名，謂曰："此卿故鄉(xiāng)，所謂晝錦者也。"范促淹，蘇州人，亦嘗知蘇州。汪彥章，微州人，后仍知徽州，其謝表有曰："城郭重來，疑千載去家之鶴；交游半在，或一時同隊之魚。"至南宋之末，以軍事重，更多有使守鄉(xiāng)郡者。李芾家衡州，攝湘潭縣，知永州，又知潭州。崔與之，廣州人，后以廣東安撫使知廣州，即家治事。陳炤，常州人，初為丹徒縣尉，后攝常州通判，守城死。此又以軍興需人不避本籍也。(按《高宗紀》：紹興二年，詔監(jiān)司避本貫。則宋制回避本籍，惟在監(jiān)司。故應(yīng)孟明，婺州人，除浙東提點刑獄，以鄉(xiāng)郡引嫌，乃改授江東。）《金史》：李晏，澤州高平人，年老致仕，乃詔其子昭略為澤州刺史。張大節(jié)，代州人，徒知太原府，以并代鄉(xiāng)郡，故榮之。元世祖時，許衡歸老河內(nèi)，特命其子師可為懷孟總管以便養(yǎng)。吳當，撫州人，為江西肅政廉訪使，左遷撫州總管。趙雍，湖州人，松雪之子，為昌國海寧守。則金、元時亦間有不避本籍者?；乇苤撩魇紘?。然太祖初設(shè)浙東提刑，即以龍泉人章溢為僉事，又命其子存道守處州。而處州人胡深，亦為浙東行中書省左右司郎中，總制處州軍民事。又洪武四年正月，河南府知府徐麟以母老，家在蘄州，請終養(yǎng)，詔即改為蘄州知府。是太祖時固不拘鄉(xiāng)貫也?！妒S閑談》記永樂中。命御史邵玘巡按兩浙，辭以本籍不當往。上曰："以卿浙人，知浙中利病故耳。"浙人授浙官，即須辭免，則回避本籍已為成例可知。以后亦間有不回避者。葉春，海鹽人，宣德、正統(tǒng)間凡三為浙江巡撫，治事于鄉(xiāng)。王彰，彰德人，亦巡撫河南。《彰傳》謂：終明之世，大臣得撫鄉(xiāng)土者，彰與春而已。然此外亦尚有王瑜，淮安人，后鎮(zhèn)淮安，總督漕運；魏源，江西建昌人，宣德中永新民亂，帝命源往撫之；又景泰中，命吳人楊翥之子為本邑主簿，是亦不止春與彰二人而已也。本朝督撫大吏，亦往往有此。蓋常調(diào)官例須回避，所以杜瞻徇之弊。至于親信大臣，原可不拘成例，是固立賢無方之意也。其常調(diào)官仍有親老改補近省之例，既不礙于臨下，又可便于養(yǎng)親，可謂通乎人事，斟酌至當矣。
親族回避
親族回避，起于后漢，已見《蔡邕傳》。按《晉陽秋》：劉弘為荊州都督諸軍事，詔以弘婿夏侯陟為襄陽太守，乃荊屬郡也。弘表陟姻親，舊制不得相監(jiān)臨。乃罷之?？梢姇x時此例已嚴?！端螘罚簞㈧鬄橹袝?，江夏王義恭領(lǐng)中書監(jiān)，服親不得相臨，表求解職。孝武詔曰："昔二王兩謝，俱至崇禮，自今三臺五省，并同此例〔原漏"例"字〕。"《唐書》：賈敦頤為瀛州刺史，弟敦實為饒陽令。舊制，大功之嫌不連官。朝廷以其治行相高，故不徒以示寵。此以其治行特破成例，則親族回避之例自嚴也。楊于陵為戶部侍郎，其子嗣復遷社部員外郎，以父子同省，乞換他官。詔同司親大功以上，非聯(lián)判勾檢官長皆勿避，官同職異，雖父子兄弟無嫌(時各部同一尚書省，故云同省）。此又于應(yīng)回避之中稍示區(qū)別，職事不相統(tǒng)攝者，不必避也。韋抗為御史兼按察京畿，弟拯方為萬年令，兄弟領(lǐng)本部，時以為榮。此雖職相統(tǒng)攝，然或以按察系暫時差遣，非久任者故爾。《元史》：大德七年，以行省官久任，多與所隸編氓聯(lián)姻害政，詔互遷之。然大德八年又詔：父子兄弟有才者，許并居風憲。則元時親族回避尚疏闊矣。
起復
俗以滿服后補官為起復，此甚非也?！饿╀洝吩疲浩饛驼?，喪制未終而奪情起視事，如歐公所作《晏元獻神道碑》"遷著作佐郎，丁父憂去官，已而真宗思之，即其家起復為淮南發(fā)運使"，及史嵩之遭父喪經(jīng)營起復是也。又宋制并系之官銜，如"起復左仆射中書門下平章事臣趙普"是也。今以服闋為起復，誤矣。又趙昇《朝野類要》云：以解官持服而朝廷特擢用者，名起復，即奪情也。王阮亭亦引此以證俗說之謬。今按《南使》蕭坦之居母喪，起復為領(lǐng)軍將軍。《舊唐書》蘇瑰卒，詔其子颋起復為工部侍郎。颋抗表固辭，詔許終制。張九齡喪母，詔奪哀起復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九齡固辭，不許。《通鑒》：唐順宗時，王叔文用事，既而有母喪，韋執(zhí)誼多不用其語，叔文乃日夜謀起復。憲宗時，昭義節(jié)度使盧從史遭父喪，朝廷無起復之命，乃賂宦官吐突承璀，請發(fā)本軍討王承宗，以冀起復。昭宗時，韋貽范為相，多受人賂，許以官。遭母喪，去位日，為債家所噪，乃日夜謀起復。此皆在喪起復者也?！段宕贰罚亨嵱鄳c嘗采唐士庶吉兇禮為《書儀》兩卷，明宗見其有起復之制，嘆曰："儒者所以隆孝悌，無金革之事而起復，可乎？"《宋史》夏竦丁母憂，潛至京師，依中人張懷德為助。王欽若方善竦，遂起復知制誥，以左司郎中為翰林學士。楊億丁母憂，未卒哭，起復為工部侍郎?！对贰罚罕O(jiān)察御史陳思謙言：內(nèi)外官非文武全才及有金革之爭者，不許奪情起復。是元時亦尚不以服闋為起復也。
按：《宋史》向子湮坐言者降三官，起復知潭州。則凡降官而復職者，亦皆謂之起復，又不專指停喪授職者。
未葬親不許入仕
古時又有親未葬不得入仕之例。《晉書·載記》：常煒言："魏、晉之制，祖父未葬者，不聽服官。"按鄭默、華廙二傳，其時雖不行三年喪，然未有不葬而仕者。《南史》：兗州刺史滕括、烏程令顧昌，皆以不葬親而入仕為清議所鄙?！短茣罚侯佌媲溘雷嗨贩搅钹嵮屿衲杆啦辉崛辏性t終身不齒。是唐時雖未有定例，而犯者必黜其官。周廣順中，詔親未葬者不許入仕?！端问贰罚簠浅渥啵菏看蠓蛴H歿，或藁殯數(shù)十年，宜限期使葬，著為令。又劉綜奏：京朝官當任遠官者，率以父母未葬為辭，意求規(guī)免。請自今父母葬者，許請告營辦，審官投狀，明言父母已葬，方許依例考課，違者并罷其官。從之。是周、宋時嘗著為令甲。按《劉昺傳》：昺與弟煥皆侍從，而親喪未葬，坐奪職。《王子韶傳》：御史張商英劾子韶不葬父母而冒轉(zhuǎn)運使判官之任，乃貶知商郵縣。又《道山清話》：孫莘老入相，不及一年而罷，坐父死不葬故也。后莘老作《家廟記》自辨，劉器之為其集序，可見宋時此禁甚嚴。
一產(chǎn)三男有賞
令甲：一產(chǎn)三男者，督撫具本達部，照例給賞。此本古制也?！秶Z》：越王勾踐時，民間生三男者，公與之母。注：乳母也。生二人者與之餼。是此制本起于勾踐。漢章帝賜諸懷妊者胎養(yǎng)谷人三石，復其夫勿算，則并于懷胎時亦給以養(yǎng)贍矣(見《宋史·韓綱傳》）。《晉載紀》：石勒時，黎陽人陳武妻一產(chǎn)三男一女，賜以乳婢一口、谷一百石、雜纟采四十匹。堂陽人陳豬妻產(chǎn)三男，賜衣帛廩食，乳婢一口，復三歲勿事?！侗笔贰ば仙蹅鳌罚号f格生兩男者賞羊五口，不然則絹十匹。仆射崔暹奏革之。邵云："此格不宜輒斷。"可見漢、魏以來，以為定制。至如各史本紀遇此事必書，則始于《五代史》。如后唐同光二年左熊威將趙暉妻一產(chǎn)三男子，天成元年硤石縣民高存妻一產(chǎn)三男子，漢乾祐元年內(nèi)黃民武進妻一產(chǎn)三男子是也。歐陽公謂此因變異而書者?！督鹫伦诩o》：禮官言：一產(chǎn)三男，內(nèi)有才行可用者，量材敘用。其奴婢所生，舊制官給錢百貫，以資乳哺，尚書請更給四十貫，贖以為良。制可。
旌門法式
《五代史·李自倫傳》：戶部奏："前登州義門王仲昭六世同居，其聽事步欄，前列屏樹烏頭，正門〔原缺"門"字〕閥閾一丈二尺，烏頭二柱端冒以瓦桷，筑雙闕一丈，在烏頭之南，三丈七尺，夾樹槐柳十有五步。今李自倫旌表請如之。"敕曰："此故事也，今式無之。其量地之宜，高其外門，門安綽楔，左右建臺，高一丈二尺，廣狹方正稱焉。圬以白而赤其四角，使不孝不悌者可以悛心而易行焉。"然則旌門之式，舊最繁重，至五代始改從簡易，第安綽楔于門而已?！端问贰ば⒘x傳》：旌郭義家，于其所居前安綽楔，左右建土臺，高一丈二尺，下廣上狹，飾以白，間以赤。蓋亦沿五代之制，皆官為建造也。今制：應(yīng)旌表者，官給銀三十兩，聽其家自建其坊。制或設(shè)于門，或別建他所，或四柱，或二柱，其上亦有用烏頭者，蓋合唐、宋、五代之制而參用之。
國忌日不決囚
國忌日不決囚，唐以來已有此制。按《舊唐書》太和五年御史奏：均王傅王堪男，國忌日于私第科決罰人。特降詔：國忌日惟禁飲酒舉樂，至于科罰人吏，本無明文。但緣其日不合厘務(wù)，官曹即不得決斷刑獄，其小小笞責。固無所妨。今后有此類，臺府更不要舉奏，此事亦見《家齋隨筆》。是唐時國忌日，百官以體務(wù)故不決斷刑獄，已沿為故事矣。元微之詩云："縛遣推囚名御史，狼籍囚徒滿田地。明日不推緣國忌。"又《唐書·裴寬傳》：禮部言忌日享廟請用樂，寬奏："廟尊忌卑則作樂，廟卑忌尊則備而不奏。"遂定為制。后世忌日不舉樂，蓋本此。
孕婦緩刑
《北史》：崔浩定律令：婦人當刑而有孕者，許產(chǎn)后百日乃決。后世孕婦緩刑始此?！段簳罚罕焙Ｍ踉湟灾\逆誅，將并誅其孕妾李氏。崔光奏曰："李今懷妊，例待分產(chǎn)，乞停李獄以俟孕育。"帝從之。此浩定律后事也。然漢《刑法志》：景帝詔："孕而未乳當鞠系者，皆頌系之。(頌，容也。容之，不桎梏也。亦見《刑法志》。）又《王莽傳》：莽子宇以血灑莽門，發(fā)覺，飲藥死。宇妻懷子系獄，須產(chǎn)子乃殺。干寶《晉書》：毋邱儉起兵被誅，其孫女適劉氏，以孕系廷尉。則孕婦遲刑，本漢、魏之制，豈元魏時此律已廢，至浩而又著為令歟？
聽重囚妻孥入獄
令甲：長系之囚，許妻孥入視。其無子者，并許其妻入宿。按《后漢書·吳祐傳》：安丘男子毋邱長有醉客辱其母，長殺之。既就獄，祐謂曰："赦汝非義，刑汝不忍。汝有妻子乎？"對曰："有妻無子。"祐乃令其妻同宿獄中，妻遂懷孕。長臨刑，告母曰："妻若生子，當名之曰吳生也。"《晉書·曹攄傳》：有張兌為父報仇，有妻無子，縣令喬智明愍之，令兌妻入獄，后遇赦得免?！侗笔贰罚汉笾軙r，裴政為司憲，用法寬平。囚徒犯極刑者，許其妻子入獄就之。至冬將行決，皆曰："裴大夫致死于我，死無所恨。"此皆聽重囚妻孥入獄之故事也。特其時尚未有定制，故長吏法外行仁。后世著為成例，其即昉此歟？
笞臀
漢《刑法志》：文帝除肉刑，以笞代劓刖。后以笞數(shù)多，反多死，景帝乃遞減笞數(shù)。又詔定箠令："笞者，箠長五尺，用竹，其本大一寸，未薄半寸，皆平其節(jié)。當笞者笞臀，毋得更人，畢一罪乃更人。"自是笞者得全。丘濬謂："笞所用之材，所制之度，所行之人，所施之處，皆定于此。"《唐書》：宇文審以夏楚無小大之制，始創(chuàng)杖架，以高庳度杖長短。此又后世頭號、二號之始也。《知新錄》：夾棍起于宋理宗時，以木索并用，夾兩股，名曰夾幫。又豎堅木，交辮兩股，令獄卒跳躍于上，謂之超棍。拶見于《莊子》罪人交臀歷指，注謂即今背剪拶指也。拶音贊，入聲。韓昌黎詩："崩勝相排拶。"今俗讀作斬音。
滴血
驗尸有滴血之法，其來已久。按《南史》：孫法宗以父被孫恩戕于海澨，乃沿海尋求。聞世間論是至親，以血瀝骨，當悉凝浸，乃操刀，見枯骸則刻肉灌血，如此十馀年，臂脛無完皮。梁豫章王綜母吳淑媛，本齊東昏妃，武帝納之，七月生綜。綜自疑為東昏子，聞俗云以生者血滴死者骨滲入，即為父子，乃私發(fā)東昏墓，出其尸，瀝血試之。既有征矣，又自殺其次男，瀝血試之。然則滴血之法，其起于六朝歟？《唐書》：王少元求父尸于野，不可識。或告曰："以子血漬而滲者，父尸也。"少元果得父尸。
稅契
市易田宅，既立文券，必投驗官府，輸納稅錢，給以印憑，謂之稅契。此起于東晉時。按《隋志》：晉自過江，凡貨賣奴婢、牛馬、田宅，有文券者，率錢一萬，輸作四百入官，賣者三百，買者一百；無文券者，隨物所堪，亦百分收四，名為散估。歷代遂因之不廢。然其制賣者出錢多，買者出錢少，殊非平允。其后定制，但令買者出錢，不知始于何時。按洪景盧以"民間投稅皆買者獨輸，故為數(shù)多者，率隱減價直，賒立歲月，因此轉(zhuǎn)滋告訐。乞蠲其半，使民皆樂輸"，下戶部議格。然則買者出錢，南宋時已如此也。
戒石銘
郡縣廳事之南有亭，書"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十六字，謂之《戒石銘》?！读羟嗳赵分^是黃庭堅所書?！独m(xù)通鑒綱目》亦載：宋紹興二年，以黃庭堅所書《戒石銘》頒于州縣刻石。然其實非起于紹興，乃宋太宗書之頒于天下也。(《宋史·本紀》：太平興國八年夏四月，班外官戒諭辭，蓋即此。）而太宗則又本蜀孟昶之文而節(jié)之。景煥《野人閑話》載孟昶全文："朕念赤子，旰食宵衣。言之令長，撫養(yǎng)惠綏。政存三異，道在七系。驅(qū)雞為理，留犢為規(guī)。寬猛得所，風俗所移。無令侵削，無使瘡痍。下民易虐，上天難欺。賦與是切，軍國是資。朕之賞罰，固不逾時。爾俸爾祿，民膏民脂。為民父母，莫不仁慈。勉為爾戒，體朕深思。"共二十四句。洪容齋謂昶詞雖多，轉(zhuǎn)不免掛一漏百，經(jīng)太宗刪節(jié)，彌覺簡括不遺。然則此銘太宗時已頒行，后山谷曾書之，至紹興中，復以山谷所書頒行耳?！犊椭虚e集》亦記戒石本于孟昶，而宋太宗刪之。而歐陽公《集古錄》謂戒石起于唐明皇，特不見其詞耳。則又在孟昶之前矣。然歐陽謂明皇之詞已不可見，亦疏于考據(jù)。明皇有《賜諸州刺史題座右》詩云："眷言思共理，鑒夢想維良。猗歟此推擇，聲績著周行。賢能既俟進，黎獻實佇康。視人當如子，愛人亦如傷。講學試誦論，阡陌勸耕桑。虛譽不可飾，清知不可忘。求名跡易見，安貞德自彰。訟獄必以情，教民貴有常。恤煢且存撫，老弱復綏強。勉哉各祗命，知予眷萬方。"此即其戒石詞也。按《商書》制官刑，儆于有位。則戒誓之辭，其來最古。《文心雕龍》云：漢揚雄有卿、尹、州、牧箴二十五篇，崔骃、胡廣又補綴為《百官箴》。《北史》：何妥為《龍州刺史箴》，勒于州門外(亦見《隋書》）。此又戒石之所昉也。《七修類稿》又記浙中各官廳，別有四句云："天有昭鑒，國有明法。爾畏爾謹，以中刑罰。"此不知起于何人。(《甕牖閑評》記有人于《戒石銘》每句下各添一句，云："爾俸爾祿只是不足，民膏民脂轉(zhuǎn)吃轉(zhuǎn)肥。下民易虐來的便著，上天難欺他又怎知。"）
清慎勤匾
各衙署訟堂多書"清慎勤"三字匾額，此本之《世說注》。李秉《家誡》曰：昔嘗侍坐于先帝時，有三長史俱見，臨辭出，上曰："為官長當清，當慎，當勤。修此三者，何患不治乎？"并受詔。上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或?qū)υ唬?清為本。"上顧吾，吾對曰："清、慎之道，相須而成，必不得已，慎乃為大。"上曰："卿言得之矣。"此"清慎勤"三字所本也(亦見《三國志·李通傳》注）。
鄉(xiāng)都圖
今江南各縣中，分民居為某鄉(xiāng)某都某圖。謝少連作《翕縣志》，謂｛口亠回｝音鄙，乃都鄙之遺制也。趙宦光亦曰：都鄙本作｛口亠回｝，俗誤讀作圖。顧寧人非之，而引《嘉定縣志》曰：
｛口亠回｝即里也。以每里冊首一圖，故不曰里而曰｛口亠回｝。又引《蕭山志》謂：改里為圖，自元始。然寧人亦失于考。按《宋史·袁燮傳》：燮為江陰尉常平使屬當賑災(zāi)，燮命每保畫一圖，田疇、山水、道路悉載之。合保為都，合都為鄉(xiāng)，合鄉(xiāng)為縣。征發(fā)、爭訟、追胥，披圖可立決，以此為荒政首。則鄉(xiāng)都圖之制起于南宋也。(江南等省又有魚鱗冊，明洪武二十年命國子生武淳等分行州縣，隨糧定區(qū)，量度田畝方員，次以字號，編類為冊，狀如魚鱗相次，號曰魚鱗圖冊。）
省
今制分天下為各省，蓋仍前明之制，而明則因元之舊也。元時諸路各設(shè)行中書省，是以有省之名。前明改行省為布政使司，而口語相沿不改，故猶稱省耳。原省之名之所起，則本于漢。按《漢書·昭帝紀》：帝年幼，帝姊鄂邑公主共養(yǎng)省中。注伏儼曰：蔡邕云：本為禁中，門閤為禁也。后以孝元皇后父名禁，故避之曰省中也。衛(wèi)宏《漢官舊儀》注亦曰：省中，禁中也。成帝外家王禁貴重，朝中諱禁，故曰省。然則本由禁中改曰省中，后世以中書、尚書諸官署設(shè)在省中，遂移為官署為名，曰中書省、尚書省?！短茣钍諅鳌罚簼h制，總制群官曰省，分務(wù)而治曰寺是也。至元設(shè)行中書省于各路，遂又移為方州之名，曰各直省也。然行省之稱，亦不自元始。陸放翁詩："往者行省臨秦中，我亦急服叨從戎。"又云："行省當年駐隴頭，腐儒隨牒欲西游。"是南宋已有行省之稱，然惟四川安撫大使則稱之，他尚無此名。金宣宗時，州縣為元兵殘破，乃隨處設(shè)行省，以治一方。如興定三年，有東平行省蒙古綱，河北行省侯摯。又《苗道潤傳》：詔山東行省諭李琛與道潤和解。又靖安民愿隸潞州，詔河北行省審處之。是金末亦已有行省矣。
履歷
按《魏書·源子恭傳》：時有亡人許周，偽稱梁黃門侍郎。子恭疑之，表云："據(jù)其履歷清華，則家累應(yīng)不輕。今來歸化，何其孤迥？"履歷二字始見此。《宋史·王彥超傳》：太祖欲罷諸宿將兵柄，從容置酒，召武行德等宴，謂："卿等久臨劇鎮(zhèn)，非所以優(yōu)賢之意。"彥超喻旨，即請老。行德等尚自陳夙昔戰(zhàn)功及履歷艱苦?！独椎麦J傳》：大宗謂宰相曰："朕欲擇轉(zhuǎn)運使，所患不知其人履行?？闪畹麦J錄京朝官履歷功過之狀，以便引對。"《畢士安傳》：或薦張洎文學，太宗曰："洎視士安詞藝踐歷固不減，但履行遠在下耳。"《盧知原傳》：為吏部尚書，以官秩次第履歷總為一書，功過殿最，開卷了然?！妒鳌罚鹤竽w為御史，履歷與豫略同。是履歷二字，至宋時始為官場成語。
民壯
今州縣官衙前給使者，有民壯，餼于官而供役，其名則起于前明。天順初，令召募民壯，鞍馬器械悉從官給，本戶有糧免五石，仍免戶丁二名。至弘治間，又令州縣選取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每里僉二名或三名、五名，春、夏、秋每月操一次，冬操二歇三，遇警調(diào)集，官給行糧。后王陽明破浰頭等賊及平宸濠，皆用其力。此說見《涌幢小品》。而《明史·兵志》則云：正統(tǒng)二年，募軍余民壯，愿自效者，人給布二匹、月糧四半。景泰初，募直隸、山東、西民壯，守大同、紫荊等關(guān)。弘治二年，立僉民壯法。州縣七八百里以上里僉五人，五百里里四人，三百里里三人，百里里二人。有司訓練，遇警調(diào)發(fā)，給以行糧。富民不愿，則上直于官，官為雇募。隆慶中，又定一家有三丁者籍一，州與大縣可得千五六百人，小縣可得千人。隸撫臣操練，歲無過三月，月無過三次，練畢歸農(nóng)，復其身。
官府乘轎
轎本起于南俗，山行非舟車可通，故有此器?！妒酚洝ず忧芬断臅吩唬河砩叫屑礃?。橋即轎也?！稘h書》：淮南王安《諫武帝伐越書》曰：輿轎而逾嶺。臣瓚曰：今竹輿車也。江表作竹輿以行云。是轎之為器，三代時已有之，然皆在南方，且以竹為之，如今兜子之類也。其在北方則有輦?！对姟吩疲何胰挝逸?。《說文》：輦，挽車也，從車從(音們）。在車前引之，則如今之手挽車也。手挽車其下有輪，非如后世之肩輿也。然《左傳》欒盈將為亂，范宣子使二婦人輦以如公宮。南宮萬自宋奔陳，以乘車輦其母，一日而至。則古時惟婦人始得乘輦，其非婦人，則雖天子亦皆乘車，故周穆王猶用八駿。《呂氏春秋》：出則以車，入則以輦。此或秦制有用輦者，尚非肩輿也?！妒酚洝罚簼h初，天子不能具鈞駟，將相或乘牛車。又凡征召賢士，多用安車蒲輪。而黃霸為揚州刺史，治行第一，賜車蓋特高一丈。宣帝時，蔡義給事將軍幕府，家貧，常步行，門下客共為買犢車。可見西漢有官皆乘車，或貧不能具馬，則以牛駕車。陰就以人輦，為井丹所叱，則東漢亦皆乘車也。魏、晉以來，乘車而改用犢?！妒勒f》：石崇、王愷并游，日晚，爭入洛陽。崇牛數(shù)十步后迅若飛禽，愷牛絕走不能及。又《太平廣記》：王異懼妻妒，私置眾妾于別館。妻曹氏偵知，率婢仆二十馀人，持刀欲出。導遽命駕，親以麈尾柄助御者打牛，乃得先去?！端螘罚汉钨瘸嗽谇埃瑒r在后?，r謂偃曰："君轡何疾？"偃曰："牛駿馭精故耳。"朱修之拜戶部尚書，牛奔，墜車折腳，乃辭尚書?！赌淆R書》：陳顯達諸子并精車牛，當世快牛陳世子青、王三郎烏、呂文顯折角、江瞿曇白鼻，而皆集陳舍?！赌鲜贰罚荷蹄τ趶埡顦蚱种械媒鸱鹣?，載之長干巷，牛不肯進。乃令牛人任牛所之，牛竟至阿育王寺。梁武當齊明帝世，避猜忌，常乘折角小牛車。劉之遴夢當為折臂太守，后牛奔墮車，傷右手，遂典郡。顏延之常乘羸牛車，路逢其子竣鹵簿，即屏住道側(cè)以愧之?！侗笔贰り顺鐐鳌罚旱牢淇艘ζ綍r，牛大疫，道武所乘車巨，犗數(shù)百，亦同日斃。彭城王勰遇禍時，被召入東掖門，牛不肯進，乃去牛而人挽以入。明山賓家常乏用，因貨所乘車牛，既售，仍告以牛漏蹄。《北齊書》：中尉出清道，王公皆遙住車，去牛軛頓地，俟其過?！端鍟罚号：氲苠鲎?，射殺弘駕車牛。弘還宅，其妻迎謂曰："叔射殺牛。"弘無所怪，但云作脯。是六朝時，上自天子，下至士大夫，皆乘牛車。所謂短轅犢車、長柄麈尾，亦一時風尚使然也。然其時南朝亦間有乘肩輿者。《晉書》：陶淵明令一門生兩兒舁輿。《宋書》：武帝與范泰登彭城，泰有足疾，特命乘輿。檀道濟伐魏歸，兵少敵眾，乃令軍士悉甲，身自乘輿，徐出外圍。《南史》：桂陽王休范反，乘肩輿至壘南。江夏王寶元反，乘八?輿，手執(zhí)絳麾幡，隨崔慧景至都。王敬則起兵，至武進陵口慟哭，乘肩輿而前。垣崇祖守壽春，魏人攻之。崇祖肩輿登城，手決堰水，魏人溺死無算。梁天監(jiān)中，益州民焦僧護作亂，蕭淵藻年未弱冠，自乘肩輿，巡行賊壘，擊平之。又韋叡體素弱，未嘗乘馬，每戰(zhàn)常乘板輿，督勵將士，勇氣無敵。是皆六朝已乘肩輿之證。蓋轎本南俗，浸尋而及于王公士大夫，或私用之，尚未著為定令耳。唐都長安，承北朝之制，百官皆乘馬?！短茣罚簞⒅獛鬃h釋奠儀曰："古大夫以上皆乘車，以馬為騑服。魏、晉后以牛駕車，江左尚書郎輒乘馬，則御史劾之。顏延年罷官，乘馬出入，世稱放誕。此乘馬宜從褻服之明證。今陵廟巡謁，王公冊命，士庶迎娶，則盛服官履乘輅車。他事無車，故貴賤通乘馬。比者法當駕所臨，侍臣皆馬上朝服，非惟不師于古，亦是取驚流俗。"是唐初官僚皆乘馬。李靖與侯君集同還省，君集馬過門數(shù)步乃覺，靖知其有異慮。武元衡為相，遇盜被刺，馬歸，始知之。裴度馬上被斫，氈帽厚，得不死，猶斷鞅而去。程大昌《演繁露》亦記唐時朝官出使，皆乘驛馬，間有乘擔子者，夫皆自雇。是皆乘馬不乘轎之明證。然亦已有乘肩輿者。馬懷素、褚無量侍講讀于禁中，許肩輿至內(nèi)館。苗晉卿年老，許肩輿至中書。此皆特典。其后張弘靖鎮(zhèn)幽州，用人輿出入。楊復恭乘肩輿至太極殿。又《文昌雜錄》：令狐綯薦裴坦知制詔，非裴休意也，坦入時見休愧謝，休曰："令狐丞相之舉，休何力。"乃顧左右肩輿而出。《北夢瑣言》：杜審權(quán)出領(lǐng)江西，乘肩輿出都，門生餞別于灞橋?！段宕贰罚汉筇魄f宗將稱帝，張承業(yè)自太原肩輿至魏極諫。又莊宗以盧程為相，拜命之日，乘肩輿導從喧呼。莊宗聞之，以問左右，對曰："此宰相擔子入門。"《宋史》：李穀為周太祖相，以病乞致仕，周祖不許，賜白藤肩輿，召至便殿勉諭。然則宰相及大臣乘肩輿，蓋自唐初有特恩賜者，其后自相沿仿，漸以成習，沿至五代，遂為常制也。宋初百官亦乘馬，王旦有控馬卒，年滿辭去。公問以控馬幾年，曰："五年。"公曰："吾不省有汝。"既去，又呼問曰："汝乃某人乎？"蓋逐日控馬，但見其背，未見其面，至是因其去而見其背，方省也。劉貢父初入館，乘一騍馬?；蛞?guī)之，劉欲以青布作小襜系之尾后，曰："吾俸入儉薄，因就廉值取此馬以代步，不意諸君督過之深，姑為此以掩言者之口耳。"王荊公在金陵，嘗乘驢。或有進肩輿者，公怒曰："奈何以人代畜！"是可見北宋時有百官乘馬之制。《建炎朝野記》云：東都舊制，耆德大臣或宗室尊行者，特恩許乘肩輿。高宗至磁州，宗澤以所乘轎進，黑漆紫褥，上卻之。以舊制在京百官不用肩輿，所以避至尊。高宗是時未即位，故卻不御也。(按宗澤有所乘轎，豈是時外任官已有乘轎之制歟？）建炎元年，上駐蹕維揚，以磚滑，許乘轎?！稐H史》謂唐宰相皆乘馬，五代始用擔子。本朝惟文潞公年高，以太師平章軍國，司馬溫公以病不能乘騎，乃許乘擔子?！对坡绰芬嘣疲汗适?，百官入朝并乘馬。政和三年十二月十一日，以雪滑，暫許乘車轎，不得入宮門，候路通，仍依常制。高宗南渡后方乘轎，遂相沿不改。是近代乘轎，實始于宋南渡也。筌翁《貴耳集》云：自渡江以前，無今之簥，只是乘馬。洪容齋記紹興三十年為參詳官，各乘馬赴貢院。至淳熙十四年司貢舉，則乘轎者十人而九矣。蓋南方本少馬，且磚石甃地，不便乘騎，而又無朝廷明禁，遂不覺日趨于安逸耳。朱國禎云：明初三品以上乘轎，四品以下乘馬，在外自大使以下皆乘馬，武官勛戚亦如之。惟年老公侯及拜三公者賜轎，然后得乘。嘉、隆以來，南京無大小皆乘輿，惟有兩人四人之分。而北京亦用肩輿出入，即兵馬指揮亦然。在外惟典史乘馬，恐不久亦當變矣?！睹魇贰せ繇w傳》：南京給事中曾鈞，騎馬不避尚書劉龍、潘珍轎。龍、鈞互訐奏，霍韜因劾鈞，且請禁小臣乘轎。廷議如韜奏，而南京給事御史乘轎自如。又嘉靖中，郭宗皋為巡按行部，乘馬不御肩輿。以不御肩輿即為美談，至入之本傳，則其時皆御肩輿可知。王新城《池北偶談》云：今江寧、開封各官皆用曖轎施帷，余省各官不施帷，蓋猶有古褰帷之意云。
養(yǎng)濟院、育嬰堂、義冢地
顧寧人謂漏澤園之設(shè)，起于蔡京，不可以人而廢法。按《宋史·徽宗紀》：崇寧元年置安濟坊，養(yǎng)民之貧病者，仍令諸郡縣給養(yǎng)。二年，又置漏澤園?！兑膱灾尽芬嘣疲撼鐚庨g，設(shè)孤老院以養(yǎng)孤老，安濟坊以養(yǎng)病人，漏澤園以瘞死者?！锻ㄨb》亦謂：崇寧間置居養(yǎng)院、安濟坊、漏澤園，朝廷課以為殿最。諺曰："不養(yǎng)健兒，卻養(yǎng)乞兒。不管活人，只管死尸。"計其時，正京當國，是以顧寧人謂起于京。然《管子·入國篇》：凡國都有掌孤，凡孤幼不能自生者屬之。其親戚故人養(yǎng)一孤者，一子無征、養(yǎng)二孤者，二子無征。有痼疾不能自存者，官收而衣食之。是恤孤養(yǎng)疾，本屬古制?！赌淆R書》：文惠太子與竟陵王子良俱好釋氏，立六疾館以養(yǎng)窮人?！读簳罚浩胀ㄈ?。詔置孤獨園，以恤老幼?！逗笪簳罚盒湓t太常立一館，使京畿內(nèi)處疾病者咸令居處，便醫(yī)治之。《舊唐書·武宗紀》：廢天下僧寺，尋以悲田養(yǎng)病坊，以僧尼還俗，無人主持，恐殘疾無以自給，乃命兩京量給寺田，諸州或七頃，或十頃，擇本處耆老勾當(蓋唐時養(yǎng)病坊屬寺僧經(jīng)營）。是恤孤養(yǎng)疾，六朝及唐已著為令甲而《宋史》蘇軾知杭州，裒羨緡二千、黃金五十兩，作病坊以處病者。常楙知廣德軍，亦置慈幼局。則宋亦已有之，在蔡京之前。其漏澤園之設(shè)，《月令》已有掩骼埋胔?！逗鬂h書·桓帝紀》：詔京師死者相枕，若無親屬者，可于官堧地葬之，表識姓名，為設(shè)祠祭。則后漢亦早有此制。而宋初又已著令：貧無葬地者，許以官地安葬。見于范同奏疏。天禧中，于京城外四禪院買地，瘞無主骸骨，每具官給六百文，幼者半之。見《韓魏公君臣相遇傳》。又《宋仁宗紀》：嘉祐七年，詔開封府市地于四郊，給錢瘞貧民之不能葬者?！渡褡诩o》：元豐二年，詔給地葬畿內(nèi)寄菆之喪無所歸者，官瘞之。韓魏公鎮(zhèn)并州日，亦官錢市田數(shù)頃，給民安葬。是義冢之法，蔡京前已有之，亦不自京始也。蓋京特踵其法，遍行州郡以沽譽，并入之課程耳。葉石林守許昌日，有押運使宋升，以營造西內(nèi)需用灰布，竭牛羊骨不足，至取漏澤園人骨屑灰用之。其時正京在朝，若果力行善政，則權(quán)相方設(shè)園瘞骨，臣下敢即取骨作灰乎？寧人亦未知深考，而謂善政之始于京，不免為京所欺也。宋淳祐七年，創(chuàng)慈幼局，乳遺棄小兒。民間有愿收養(yǎng)者，官為倩貧婦就局乳視，官給錢米。此又后世育嬰堂之始?！断阕婀P記》：杭州養(yǎng)濟院，祀嚴嵩為土地神。說者謂嵩籍沒后，寄食于養(yǎng)濟院而死，故祀之于院。按《清波雜志》：蔡京死于潭州，數(shù)日不得殮，以青布裹尸，藁葬漏澤園。然則京亦可祀于漏澤園為土地神也歟？
《陔馀叢考》 清·趙翼
《南史·阮長之傳》：宋以前郡邑官田祿，以芒種為斷。芒種前去官者，則一年祿悉歸后人。至元嘉末，始改此科，計月分祿。是按月分俸，自宋元嘉末始也。然《封氏聞見記》：準例替人，五月五日以前到者，得職田米。高利自濠州改楚州，欲以米讓前人，乃到處淹泊，候過數(shù)日始到。士論稱之。則唐制又不按月也。或此職田米又是亻奉外所得，另有一例耳。
京官月費
京官俸銀之外，別有月費一種，起于前明。明初，諸司皂隸主騶從，宣德間始有納銀免役者。因楊士奇言，亦京祿薄，改名曰柴薪銀。天順以來，始以官品崇卑定立名數(shù)，每歲銀解戶部。在京諸司則皆出自畿內(nèi)及山東、山西、河南州縣，南京諸司則皆出自南畿。此月費所由來也(見傅維麟《明書·楊士奇?zhèn)鳌罚?。按宣德時，顧佐為都御史，有奸吏誣奏佐受隸金，私遣歸。上密以語楊士奇，士奇曰："中朝官俸薄，仆馬薪芻皆資之隸。遣隸歸，隸得歸耕，官得資費，朝官皆然。蓋自永樂中至今，先帝固已知之，以故增朝官俸。"(《顧佐傳》）
預(yù)借俸錢
選人出京，必借京債，其利最重，到任即須子母償還，最為陋弊。令甲：凡謁選官得缺后，預(yù)借養(yǎng)廉，以免丐貸，所以恤下養(yǎng)廉，法至善也。按《舊唐書·武宗紀》：會昌二年二月，中書奏：選官多京債，到任填還，致其貪求，罔不由此。今請令得官者，許連狀相保，戶部各備兩月加給料錢，至支時折下。所冀初到官任，不帶息債，衣食稍足，可責清廉。"從之。又宋元祐中，孫覺奏云："臣備員吏部，見每一闕出，爭者至一二十人，雖煙瘴地亦不辭。嘗訪其故，以授遠闕例得先借料錢，遠者三月得四十余千故也。"則此制唐、宋亦有之。
致仕官給俸
致仕官給俸之例，起于漢平帝詔天下吏二千石以上年老致仕者，三分其祿，以一與之終身。蓋其時王莽專政，欲以收眾心，故有此舉也。(《白虎通》云：七十致政，其有盛德者留，賜之幾杖，在家者三分其祿，以一與之。又引《王記》曰：臣致仕于君者，養(yǎng)之以其祿之半。是漢時本有此說，而莽竊之以邀譽耳。）然《漢書》石奮以上大夫祿歸老于家，周仁以二千石祿歸老，張歐請免，天子亦寵以上大夫祿歸老，則優(yōu)老之典，本不自莽始，特未著令以前致仕，給祿須出特恩，既著令以后，則凡二千石以上致仕者皆可得耳。歷代致仕給俸之例，有著為定令者，有不著為定令者?！逗鬂h書》：鄧彪請老，章帝賜錢三十萬，以二千石祿終其身。第五倫請老，以二千石俸終其身。劉昆乞骸骨，詔賜洛陽第舍，以千石祿終其身。則王莽之制，至東漢已廢，其給俸者仍出特賜也?！短茣罚河菔滥现率?，詔祿賜同于職事。許敬宗致仕，仍朝朔望，續(xù)其俸祿。唐休璟請老，給一品全祿。張仁愿致仕亦給全祿。宋璟請老，以全祿退居東都。王邱既老，藥餌不給，詔給全祿，以旌潔吏。解琬告老，詔以金紫光祿大夫致仕，準品給全祿。楊于陵致仕，詔俸料全給。元時許有壬致仕，給俸終其身。閻復乞歸，給半俸終其身。此不著為令而出特恩者也?！逗笪簳罚盒⒚鞯哿钅隄M七十致仕者，給半祿?！端鍟罚捍髽I(yè)五年詔，品官七十以上不堪居職者，量給廩祿，以終其身?！哆|史》本紀，穆宗詔左右從班老耄者，增俸以休于其家。宋初致仕官給俸亦出特恩。如王彥超致仕，太祖詔給大將軍俸。上官正致仕，賜全俸，仍給以見錢。至太宗淳化元年，始詔凡致仕官皆給半俸。(《獨醒志》謂：宋自章圣后，始命致仕者給半俸。則太宗時猶未著為令，與《宋史》互異。）真宗大中祥符五年，詔賜致仕官全祿。仁宗景祐二年，詔自今兩省、大卿、監(jiān)正、刺史、閤門使以上致仕，給俸如分司?！督鹗贰罚何踝谠t文武官五品以上致仕者給半俸。世宗又詔職官年七十以上致仕者給半俸。此著為定令，凡致仕者皆得之，不必隨時請旨者也。宋又有宮觀使，為致仕者食祿之地?！渡褡诩o》：制宮觀官，以處卿監(jiān)、監(jiān)司、知州之老者。其議本起于王安石，青苗法行，諸老臣多致仕去，故設(shè)此以慰之。然王旦致仕，以太尉領(lǐng)玉清昭應(yīng)宮使。初旦以宰相兼使，今罷相，猶領(lǐng)之。其專領(lǐng)使自旦始，則致仕兼宮觀使神宗以前已有之，又不自安石始。蓋神宗以前僅為宰相優(yōu)老之地，至神宗時乃多立各路宮觀名目，使卿監(jiān)以下皆得藉此食俸耳。又《宋史·謝泌傳》云：近制，文武官告老皆遷秩給半俸。泌請自今七十以上求退者，許致仕，因疾及犯贓者，聽從便。詔從之。然宋時雖以疾去及犯贓去者，皆得邀遷秩給半俸矣。此又立法太濫也。明初無加恩致仕官之例?！睹魇贰疃鳌罚撼苫迥?，鼎致仕，賜敕馳驛歸，命有司月給米二石，歲給役四人。大臣致仕有給賜，自此始。自后多有月廩歲夫之制。然宣德中顧佐致仕，賚鈔五十貫，命戶部復其家，則已有加恩者。又成化七年，御史奏致仕尚書魏驥年已九十八歲，乞仿前代優(yōu)老故事。詔遣行人存問，有司月給米三石。命未至而卒。此皆明代加恩致仕官故事，然視唐、宋則甚減矣。
誥敕
本朝之制，凡內(nèi)外文武官所得誥命，皆有撰定文字，各按其品級填寫。雖有大勢力者，欲增損一字不能，所以杜浮偽之風也。按《宋史·孫洙傳》：百官遷敘，用一定之詞。洙建言："群臣進秩，事理各殊，而同用一詞。或一門之內(nèi)，數(shù)人拜恩，而格以一律，殊為茍簡。"詔自今封贈蔭補，每大禮一易，他皆隨等撰定。是宋制所謂大禮一易者，蓋亦有一定誥詞。至明則否?！队看毙∑贰吩疲簢某颊a敕窮工極巧，大失絲綸之體。高拱、張居正雖皆有禁，終不能改。惟勛戚武弁，勒為定式，篇篇一律。即王府至重，然親王而下，壙志亦有定式，未免太泥。"倘有應(yīng)敘功跡，從何記載乎？則前明之有定式者，惟勛戚武弁，而文臣皆隨時撰作，毋怪乎諛詞滿紙也。(《明史·許士柔傳》：故事，贈官誥，屬誥敕房中書職掌。崇禎初，追恤被魏奄所害諸忠臣，則翰林能文者亦為之。后中書以為侵官。崇禎三年，仍令誥敕中書為之。）本朝則誥敕不論文武，皆有定式，而碑文、祭文，臨時令翰林諸臣撰擬，于禁絕諛偽之中，仍不沒人之實，可謂盡善矣。
封贈
洪景盧云：封贈先世，自晉、宋以來有之，迨唐始備。然唐世贈典惟一品乃及其祖，余官只贈父耳。長慶后稍變通，權(quán)德輿罷相，為檢校吏部尚書、興元節(jié)度使，表納檢校吏部尚書，請回贈其祖?zhèn)?。詔不許納宮，而贈倕為尚書禮部郎中。此后世貤贈之始也?！栋讟诽旒芬嘤袘舨可袝鴹钣诹曩浧渥鏋槔舨坷芍?，祖母崔為郡夫人制詞。然德輿身為檢校吏部尚書，而贈其祖不過禮部郎中，于陵為戶部尚書，而贈其祖不過禮部郎中，則亦不能以子孫之官全贈其祖也?！端问贰罚豪钐摷寒斈辖级鞣猓堃粤T妻封以授祖母?？墁{少孤，鞠于祖母王氏，及登朝，乞以妻封回授。趙概逢郊，恩當任子進階，乞回其恩封母郡太君。詔皆許之，后遂為例。此則宋時可以己官全贈其先，較唐制又稍優(yōu)矣。元許有壬言："今制封贈祖父母，降于父母一等。"則元時封贈先世亦尚有差別。本朝令甲：一二品封三代，三品以下封二代，六品以下封一代，皆全用其本身官秩，并許以本身封典回贈其祖，則例封一代者，實亦得封二代。圣朝錫類之仁，超出前世萬萬矣。又前代回贈之例，有推及本生祖父者?！杜f唐書》：崔植有《陳情表》，云："亡父嬰甫，是臣本生，亡伯祐甫，是臣承后。嗣襲雖移，孝心則在。請以在身官秩，特乞回贈本生。"詔贈嬰甫吏部侍郎。《容齋隨筆》云：宋李昉幼出繼于叔。昉入相，表求贈所生父母官誥。詔贈其本生祖溫太子太傅，祖母權(quán)氏莒國太夫人，本生父超太子太師，母謝氏鄭國太夫人。有明大臣中移封本生大父母者，有大學士楊士奇、少保朱衡、太宰張翰。其庶僚移封本生父母者，京官起于嘉靖中修撰諸大綬，外臣起于萬歷中長坦令劉學曾，異途起于嘉靖中都事歐陽念、鳴贊喬可躋，俱見《涌幢小品》。至本生祖父之外別有移封者，唐李德裕為荊南節(jié)度使，遇當追贈，奏乞回贈其兄故楚州刺史德修，詔贈禮部尚書。劉總奏請追贈其外祖溪州刺史張懿，乃贈懿工部尚書，其妻李氏趙國夫人。宋王曾為參知政事，以幼孤，育于叔父母，奏請改葬。乃詔贈其叔宗元工部員外郎，母嚴氏懷仁縣太君。歐陽修少孤，其叔教之學。既貴，乞以一官回贈。詔贈郎中。是又恩例之出于祖父外者也。近日大司寇胡公云坡幼鞠于其嫂，乞以本身誥封回贈，特蒙俞允。曠蕩之恩，無微不逮，更有非臣下意計所敢及者矣。
父在封母不稱太
王溥《五代會要》"母妻敘封事例"：乾祐元年，中書帖吏部廢置司，父在，母進封，合加太字事例申上。廢置司以前后格敕內(nèi)，凡母皆加太字，在歿并同，即不說父在不加太字。惟晉天福五年，中書舍人艾穎、八年尚書門郎中尹倔，皆父在，母封縣君，不加太字云云。蓋由子封母，固宜加太，而父在，母不稱太，亦情理之當然也。
貼黃
今刑部本及督撫題刑名本，例有貼黃，以篇幅繁多，節(jié)其略別為一幅，貼于本后，所以便觀覽也。王敬哉《冬夜箋記》謂，明崇禎中，輔臣李國奏仿古人撮黃之法，以定比式，遂沿至今。(顧寧人亦謂，崇禎元年三月，令上疏者自撮疏中大要，不過百字，附疏尾。）按唐本有貼黃之制，乃詔敕所用。葉石林云：唐降敕皆黃紙，有所更改，亦以黃紙貼之，謂之貼黃。宋奏札皆白紙，而意有未盡，另以黃紙貼于后，亦謂之貼黃。是宋之貼黃，已與唐之貼黃異。然宋制貼黃乃奏札所不能盡者，另開條件，書以黃紙，附于正文之后。如司馬溫公、蘇東坡諸集皆有之，或一疏后至十數(shù)條。今貼黃則但摘取奏中緊要語貼于后。是宋貼黃主乎詳，今貼黃主乎簡，今之貼黃又與宋之貼黃異。且今奏疏用白紙，貼黃亦用白紙。按江鄰幾《雜志》云：審刑奏案，貼黃上更加撮白。王阮亭謂不知撮白為何語。抑知今之貼黃，正宋之撮白耳。
仕宦避本籍
《漢書》：嚴助，會稽吳人，既貴，上問助居鄉(xiāng)時為友婿富人所辱。助曰"愿為會稽太守"。乃拜助為會稽守。又朱買臣，會稽郡吳人，后出為會稽守。韓安國，梁成安人，為梁內(nèi)史?！逗鬂h書》：景丹，櫟陽人，光武以其功封為櫟陽侯，謂"富貴不歸故鄉(xiāng)，如衣繡夜行，故以封卿。"是漢時尚無回避之例。杜佑《通典》謂漢時丞尉及諸曹掾多以本郡人為之，三輔則兼用他郡人，而必特奏?？梢姖h時掾?qū)俟俑鼰o用本郡者?！恫嚏邆鳌罚撼h以州縣相黨，人情比周，乃制婚姻之家及兩州人士不得互相監(jiān)臨，于是又有三互法，禁忌轉(zhuǎn)密。邕乃上疏，極言其弊。然則回避本籍以及親族相回避之例，蓋起于后漢之季也。然魏、晉以來，亦有不拘此者。《魏書》：張既，馮翊人，魏武使為雍州刺史，謂之曰："還君本州，可謂衣繡晝游矣。"朱靈，清河人，魏文帝封為鄃侯，欲以晝繡榮之?！赌鲜贰罚呵痨`鞠，烏程人，為烏程令，柳元景隨孝武入討，孝武曰："事成，何所欲？"元景曰：'愿還鄉(xiāng)里。"及孝武即位，乃以為雍州刺史，以元景家襄陽也。張岱，吳郡人，為吳郡太守。齊高帝詔以家為府。后從子緒亦為吳郡太守。柳慶遠，襄陽人，梁武以為雍州刺史，詔曰："卿衣錦還鄉(xiāng)，吾無西顧憂矣。"張敬兒，南陽人，以功乞為本郡，乃除為南陽太守。呂僧珍，東海人，梁武欲榮以本州，乃拜南兗州刺史。又以劉之遴為南郡守，詔曰："卿母年高，故令卿衣錦還鄉(xiāng)，盡榮養(yǎng)之道。"侯安都母樂居鄉(xiāng)里，陳武帝乃以安都弟曉為東衡州刺史，安都子秘為始興內(nèi)史，并在家侍養(yǎng)。孫玚，吳人，陳武帝謂曰："昔朱買臣愿為本郡，卿豈有意乎？"乃授吳郡太守。陳武帝本吳興人，在梁朝時，其子昌為吳興太守。帝以鄉(xiāng)里父老尊卑有數(shù)，特令蔡景歷為佐吏輔之?！段簳罚好欃e，北地人，孝明帝改北地為北雍州，以鴻賓為刺史，曰："晝錦榮卿也。"游明根告老，其子肇求解官歸侍。孝文帝欲令祿養(yǎng)，乃出為本州魏郡太守。甄琛，中山人，后為定州刺史?！侗饼R書》：封隆之，四為冀州刺史，其本州也，素得鄉(xiāng)里人情。其子繪復為本州?！逗笾軙罚豪钅乱患沂逯度耍阅猎奏l(xiāng)里。蘇亮，武功人，為岐州刺史。朝廷以其作牧本州，特給鼓吹，先還家，并給騎士三千，羽儀游鄉(xiāng)黨，歡飲旬日，然后入州。令孤熙，敦煌人，為敦煌太守。晉公護謂曰："公一門之內(nèi)，須得衣錦之榮，故命之。"王杰，金城人，為河州刺史。朝廷以其勛望，故榮以本州。劉雄，臨洮人，周武以為河州刺史。先已為本縣令，至是復刺本州，鄉(xiāng)里榮之。柳敏，河東人，為河東郡守。雖統(tǒng)御鄉(xiāng)里，而處物平允，甚得時譽。蘇椿為武功郡守，既是本郡，惟清儉自居。馮遷為陜州刺史，遷本寒微，一旦為本州，惟謙謹接待鄉(xiāng)邑。《隋書》：田式，祖安興、父長樂及式，三世為本郡太守。此隋時不避本籍也?！短茣罚航?，上邽人，高祖命為秦州刺史，謂"故鄉(xiāng)錦衣，用答元勛。"丘和為交趾太守，聞高祖登極，來朝。帝以和本稷州人，乃命為稷州刺史以自養(yǎng)。張士貴，洛州人，高祖命為洛州刺史，曰："令卿衣錦晝游。"薛登，常州義興人，武后授為常州刺史。張九齡，韶州人，以親老求歸養(yǎng)，玄宗乃以其弟九皋、九章為嶺南刺史。賀知章歸老，詔以其子僧子為會稽郡司馬，使侍養(yǎng)。(《封氏聞見記》：侍郎唐皎掌選，問選人穩(wěn)便，對曰："家在蜀。"乃注吳。有言親在江南，即注隴右。有一信都人，心希河朔，給曰："愿得淮淝。"即注漳滏間一尉。是朝廷特命者或不拘本籍，而選法原有回避本籍之例。）《宋史》：周祖以王晏家彭城，乃授為武寧軍節(jié)度使，俾榮其鄉(xiāng)里。王仁鎬，邢州人，周世宗授為安國軍節(jié)度使，制曰："眷維襄國，實卿故鄉(xiāng)。分予龍節(jié)之權(quán)，成爾錦衣之美。"宋朝授本籍之例，大概有三：一以便就養(yǎng)，一以優(yōu)老臣，一以寵勛臣?！短姹炯o》：乾德五年，縣尉鄢陵許永，年七十五，自言父年九十九，兩兄皆八十余，乞一官以便養(yǎng)。乃授永鄢陵令。彭乘，益州人，求便養(yǎng)，得知普州。蜀人得守鄉(xiāng)郡自乘始。陳希亮，眉州人，初蜀人官蜀，不得通判州事，希亮以母老，愿折資為縣，乃令知臨津縣。朱昂家江陵，致仕時，詔以其子正辭知公安縣，以便侍養(yǎng)，許歸江陵。張泳，濮州人，初仕時，乞掌濮州市稅以便養(yǎng)，許之。蔡襄，仙游人，以母老知福州，后又知泉州。楊繪，綿竹人，以母老請知眉州。劉湜，彭城人，知廣州，以母老求內(nèi)徒，遂知徐州。湜喜曰："昔布衣隨計，今以侍從官三品典鄉(xiāng)郡，過始望矣！"洪皓自金歸，以母董氏年八十余，乞補外。乃以徽猷閣學士出守饒州鄉(xiāng)郡(見《獨醒志》）。文文山，吉安人，初除湘南提刑，辭免，乞便郡養(yǎng)親，乃差知贛州(見《文山紀年錄》。此皆以親老而不避本籍也。按《真宗紀》：詔親老無兼侍者，特與近任?！度首诩o》：選人父母年八十以上者，權(quán)注近官，是宋時本著為令。）邢昺以老乞給假歸曹州，上曰："便可權(quán)與本州，何須假耶？"遂拜工部尚書、知曹州。呂大防，藍田人，罷相，改永興軍使，便其鄉(xiāng)社。任中師年老，上書言："家本曹州，愿得守曹。"遂以之知曹州。范純夫引疾乞歸，章十上，乃得請，以待制知梓州(見《晁氏客語》）。韓子華兄弟為潁州貴族，罷相后，仍帥鄉(xiāng)郡?；蛸R以啟曰："夙推荀氏之龍，仍致潁川之鳳。"(見《王公四六話》）湯思退知樞密院事，垂相而病，除大資政，留守金陵，即其鄉(xiāng)也。未第時，兄弟皆就食府庠，人以為榮(見周益公《玉堂雜記》）。此皆以優(yōu)禮老臣，使不避本籍也。韓魏公，安陽人，后出鎮(zhèn)大名，即其鄉(xiāng)郡。歐陽公為作《晝錦堂記》。公歿后，其子忠彥以墳?zāi)谷闭展?，乞以其弟粹彥監(jiān)相州酒稅。神宗御批曰："韓琦有功于國，特依所乞。今后常注其現(xiàn)仕子孫一人，隨本資任當相州一差遣。"(見《韓魏公君臣相遇傳》）后琦之孫治守相州，治之子肖胄乞侍其父疾，詔即除肖胄守相州，代其父任?；兆谥^曰："先帝詔韓氏世官于相，今父子相代，榮事也。"琦守相，作晝錦堂，治作榮歸堂，肖胄又作榮事堂，三世守鄉(xiāng)郡，人以為榮。此又特寵勛臣，而使世官鄉(xiāng)邑，不避本籍者也。其他亦有不盡關(guān)優(yōu)老便養(yǎng)，而使官于鄉(xiāng)者。王祐，大名人，太祖使領(lǐng)大名，謂曰："此卿故鄉(xiāng)，所謂晝錦者也。"范促淹，蘇州人，亦嘗知蘇州。汪彥章，微州人，后仍知徽州，其謝表有曰："城郭重來，疑千載去家之鶴；交游半在，或一時同隊之魚。"至南宋之末，以軍事重，更多有使守鄉(xiāng)郡者。李芾家衡州，攝湘潭縣，知永州，又知潭州。崔與之，廣州人，后以廣東安撫使知廣州，即家治事。陳炤，常州人，初為丹徒縣尉，后攝常州通判，守城死。此又以軍興需人不避本籍也。(按《高宗紀》：紹興二年，詔監(jiān)司避本貫。則宋制回避本籍，惟在監(jiān)司。故應(yīng)孟明，婺州人，除浙東提點刑獄，以鄉(xiāng)郡引嫌，乃改授江東。）《金史》：李晏，澤州高平人，年老致仕，乃詔其子昭略為澤州刺史。張大節(jié)，代州人，徒知太原府，以并代鄉(xiāng)郡，故榮之。元世祖時，許衡歸老河內(nèi)，特命其子師可為懷孟總管以便養(yǎng)。吳當，撫州人，為江西肅政廉訪使，左遷撫州總管。趙雍，湖州人，松雪之子，為昌國海寧守。則金、元時亦間有不避本籍者?；乇苤撩魇紘?。然太祖初設(shè)浙東提刑，即以龍泉人章溢為僉事，又命其子存道守處州。而處州人胡深，亦為浙東行中書省左右司郎中，總制處州軍民事。又洪武四年正月，河南府知府徐麟以母老，家在蘄州，請終養(yǎng)，詔即改為蘄州知府。是太祖時固不拘鄉(xiāng)貫也?！妒S閑談》記永樂中。命御史邵玘巡按兩浙，辭以本籍不當往。上曰："以卿浙人，知浙中利病故耳。"浙人授浙官，即須辭免，則回避本籍已為成例可知。以后亦間有不回避者。葉春，海鹽人，宣德、正統(tǒng)間凡三為浙江巡撫，治事于鄉(xiāng)。王彰，彰德人，亦巡撫河南。《彰傳》謂：終明之世，大臣得撫鄉(xiāng)土者，彰與春而已。然此外亦尚有王瑜，淮安人，后鎮(zhèn)淮安，總督漕運；魏源，江西建昌人，宣德中永新民亂，帝命源往撫之；又景泰中，命吳人楊翥之子為本邑主簿，是亦不止春與彰二人而已也。本朝督撫大吏，亦往往有此。蓋常調(diào)官例須回避，所以杜瞻徇之弊。至于親信大臣，原可不拘成例，是固立賢無方之意也。其常調(diào)官仍有親老改補近省之例，既不礙于臨下，又可便于養(yǎng)親，可謂通乎人事，斟酌至當矣。
親族回避
親族回避，起于后漢，已見《蔡邕傳》。按《晉陽秋》：劉弘為荊州都督諸軍事，詔以弘婿夏侯陟為襄陽太守，乃荊屬郡也。弘表陟姻親，舊制不得相監(jiān)臨。乃罷之?？梢姇x時此例已嚴?！端螘罚簞㈧鬄橹袝?，江夏王義恭領(lǐng)中書監(jiān)，服親不得相臨，表求解職。孝武詔曰："昔二王兩謝，俱至崇禮，自今三臺五省，并同此例〔原漏"例"字〕。"《唐書》：賈敦頤為瀛州刺史，弟敦實為饒陽令。舊制，大功之嫌不連官。朝廷以其治行相高，故不徒以示寵。此以其治行特破成例，則親族回避之例自嚴也。楊于陵為戶部侍郎，其子嗣復遷社部員外郎，以父子同省，乞換他官。詔同司親大功以上，非聯(lián)判勾檢官長皆勿避，官同職異，雖父子兄弟無嫌(時各部同一尚書省，故云同省）。此又于應(yīng)回避之中稍示區(qū)別，職事不相統(tǒng)攝者，不必避也。韋抗為御史兼按察京畿，弟拯方為萬年令，兄弟領(lǐng)本部，時以為榮。此雖職相統(tǒng)攝，然或以按察系暫時差遣，非久任者故爾。《元史》：大德七年，以行省官久任，多與所隸編氓聯(lián)姻害政，詔互遷之。然大德八年又詔：父子兄弟有才者，許并居風憲。則元時親族回避尚疏闊矣。
起復
俗以滿服后補官為起復，此甚非也?！饿╀洝吩疲浩饛驼?，喪制未終而奪情起視事，如歐公所作《晏元獻神道碑》"遷著作佐郎，丁父憂去官，已而真宗思之，即其家起復為淮南發(fā)運使"，及史嵩之遭父喪經(jīng)營起復是也。又宋制并系之官銜，如"起復左仆射中書門下平章事臣趙普"是也。今以服闋為起復，誤矣。又趙昇《朝野類要》云：以解官持服而朝廷特擢用者，名起復，即奪情也。王阮亭亦引此以證俗說之謬。今按《南使》蕭坦之居母喪，起復為領(lǐng)軍將軍。《舊唐書》蘇瑰卒，詔其子颋起復為工部侍郎。颋抗表固辭，詔許終制。張九齡喪母，詔奪哀起復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九齡固辭，不許。《通鑒》：唐順宗時，王叔文用事，既而有母喪，韋執(zhí)誼多不用其語，叔文乃日夜謀起復。憲宗時，昭義節(jié)度使盧從史遭父喪，朝廷無起復之命，乃賂宦官吐突承璀，請發(fā)本軍討王承宗，以冀起復。昭宗時，韋貽范為相，多受人賂，許以官。遭母喪，去位日，為債家所噪，乃日夜謀起復。此皆在喪起復者也?！段宕贰罚亨嵱鄳c嘗采唐士庶吉兇禮為《書儀》兩卷，明宗見其有起復之制，嘆曰："儒者所以隆孝悌，無金革之事而起復，可乎？"《宋史》夏竦丁母憂，潛至京師，依中人張懷德為助。王欽若方善竦，遂起復知制誥，以左司郎中為翰林學士。楊億丁母憂，未卒哭，起復為工部侍郎?！对贰罚罕O(jiān)察御史陳思謙言：內(nèi)外官非文武全才及有金革之爭者，不許奪情起復。是元時亦尚不以服闋為起復也。
按：《宋史》向子湮坐言者降三官，起復知潭州。則凡降官而復職者，亦皆謂之起復，又不專指停喪授職者。
未葬親不許入仕
古時又有親未葬不得入仕之例。《晉書·載記》：常煒言："魏、晉之制，祖父未葬者，不聽服官。"按鄭默、華廙二傳，其時雖不行三年喪，然未有不葬而仕者。《南史》：兗州刺史滕括、烏程令顧昌，皆以不葬親而入仕為清議所鄙?！短茣罚侯佌媲溘雷嗨贩搅钹嵮屿衲杆啦辉崛辏性t終身不齒。是唐時雖未有定例，而犯者必黜其官。周廣順中，詔親未葬者不許入仕?！端问贰罚簠浅渥啵菏看蠓蛴H歿，或藁殯數(shù)十年，宜限期使葬，著為令。又劉綜奏：京朝官當任遠官者，率以父母未葬為辭，意求規(guī)免。請自今父母葬者，許請告營辦，審官投狀，明言父母已葬，方許依例考課，違者并罷其官。從之。是周、宋時嘗著為令甲。按《劉昺傳》：昺與弟煥皆侍從，而親喪未葬，坐奪職。《王子韶傳》：御史張商英劾子韶不葬父母而冒轉(zhuǎn)運使判官之任，乃貶知商郵縣。又《道山清話》：孫莘老入相，不及一年而罷，坐父死不葬故也。后莘老作《家廟記》自辨，劉器之為其集序，可見宋時此禁甚嚴。
一產(chǎn)三男有賞
令甲：一產(chǎn)三男者，督撫具本達部，照例給賞。此本古制也?！秶Z》：越王勾踐時，民間生三男者，公與之母。注：乳母也。生二人者與之餼。是此制本起于勾踐。漢章帝賜諸懷妊者胎養(yǎng)谷人三石，復其夫勿算，則并于懷胎時亦給以養(yǎng)贍矣(見《宋史·韓綱傳》）。《晉載紀》：石勒時，黎陽人陳武妻一產(chǎn)三男一女，賜以乳婢一口、谷一百石、雜纟采四十匹。堂陽人陳豬妻產(chǎn)三男，賜衣帛廩食，乳婢一口，復三歲勿事?！侗笔贰ば仙蹅鳌罚号f格生兩男者賞羊五口，不然則絹十匹。仆射崔暹奏革之。邵云："此格不宜輒斷。"可見漢、魏以來，以為定制。至如各史本紀遇此事必書，則始于《五代史》。如后唐同光二年左熊威將趙暉妻一產(chǎn)三男子，天成元年硤石縣民高存妻一產(chǎn)三男子，漢乾祐元年內(nèi)黃民武進妻一產(chǎn)三男子是也。歐陽公謂此因變異而書者?！督鹫伦诩o》：禮官言：一產(chǎn)三男，內(nèi)有才行可用者，量材敘用。其奴婢所生，舊制官給錢百貫，以資乳哺，尚書請更給四十貫，贖以為良。制可。
旌門法式
《五代史·李自倫傳》：戶部奏："前登州義門王仲昭六世同居，其聽事步欄，前列屏樹烏頭，正門〔原缺"門"字〕閥閾一丈二尺，烏頭二柱端冒以瓦桷，筑雙闕一丈，在烏頭之南，三丈七尺，夾樹槐柳十有五步。今李自倫旌表請如之。"敕曰："此故事也，今式無之。其量地之宜，高其外門，門安綽楔，左右建臺，高一丈二尺，廣狹方正稱焉。圬以白而赤其四角，使不孝不悌者可以悛心而易行焉。"然則旌門之式，舊最繁重，至五代始改從簡易，第安綽楔于門而已?！端问贰ば⒘x傳》：旌郭義家，于其所居前安綽楔，左右建土臺，高一丈二尺，下廣上狹，飾以白，間以赤。蓋亦沿五代之制，皆官為建造也。今制：應(yīng)旌表者，官給銀三十兩，聽其家自建其坊。制或設(shè)于門，或別建他所，或四柱，或二柱，其上亦有用烏頭者，蓋合唐、宋、五代之制而參用之。
國忌日不決囚
國忌日不決囚，唐以來已有此制。按《舊唐書》太和五年御史奏：均王傅王堪男，國忌日于私第科決罰人。特降詔：國忌日惟禁飲酒舉樂，至于科罰人吏，本無明文。但緣其日不合厘務(wù)，官曹即不得決斷刑獄，其小小笞責。固無所妨。今后有此類，臺府更不要舉奏，此事亦見《家齋隨筆》。是唐時國忌日，百官以體務(wù)故不決斷刑獄，已沿為故事矣。元微之詩云："縛遣推囚名御史，狼籍囚徒滿田地。明日不推緣國忌。"又《唐書·裴寬傳》：禮部言忌日享廟請用樂，寬奏："廟尊忌卑則作樂，廟卑忌尊則備而不奏。"遂定為制。后世忌日不舉樂，蓋本此。
孕婦緩刑
《北史》：崔浩定律令：婦人當刑而有孕者，許產(chǎn)后百日乃決。后世孕婦緩刑始此?！段簳罚罕焙Ｍ踉湟灾\逆誅，將并誅其孕妾李氏。崔光奏曰："李今懷妊，例待分產(chǎn)，乞停李獄以俟孕育。"帝從之。此浩定律后事也。然漢《刑法志》：景帝詔："孕而未乳當鞠系者，皆頌系之。(頌，容也。容之，不桎梏也。亦見《刑法志》。）又《王莽傳》：莽子宇以血灑莽門，發(fā)覺，飲藥死。宇妻懷子系獄，須產(chǎn)子乃殺。干寶《晉書》：毋邱儉起兵被誅，其孫女適劉氏，以孕系廷尉。則孕婦遲刑，本漢、魏之制，豈元魏時此律已廢，至浩而又著為令歟？
聽重囚妻孥入獄
令甲：長系之囚，許妻孥入視。其無子者，并許其妻入宿。按《后漢書·吳祐傳》：安丘男子毋邱長有醉客辱其母，長殺之。既就獄，祐謂曰："赦汝非義，刑汝不忍。汝有妻子乎？"對曰："有妻無子。"祐乃令其妻同宿獄中，妻遂懷孕。長臨刑，告母曰："妻若生子，當名之曰吳生也。"《晉書·曹攄傳》：有張兌為父報仇，有妻無子，縣令喬智明愍之，令兌妻入獄，后遇赦得免?！侗笔贰罚汉笾軙r，裴政為司憲，用法寬平。囚徒犯極刑者，許其妻子入獄就之。至冬將行決，皆曰："裴大夫致死于我，死無所恨。"此皆聽重囚妻孥入獄之故事也。特其時尚未有定制，故長吏法外行仁。后世著為成例，其即昉此歟？
笞臀
漢《刑法志》：文帝除肉刑，以笞代劓刖。后以笞數(shù)多，反多死，景帝乃遞減笞數(shù)。又詔定箠令："笞者，箠長五尺，用竹，其本大一寸，未薄半寸，皆平其節(jié)。當笞者笞臀，毋得更人，畢一罪乃更人。"自是笞者得全。丘濬謂："笞所用之材，所制之度，所行之人，所施之處，皆定于此。"《唐書》：宇文審以夏楚無小大之制，始創(chuàng)杖架，以高庳度杖長短。此又后世頭號、二號之始也。《知新錄》：夾棍起于宋理宗時，以木索并用，夾兩股，名曰夾幫。又豎堅木，交辮兩股，令獄卒跳躍于上，謂之超棍。拶見于《莊子》罪人交臀歷指，注謂即今背剪拶指也。拶音贊，入聲。韓昌黎詩："崩勝相排拶。"今俗讀作斬音。
滴血
驗尸有滴血之法，其來已久。按《南史》：孫法宗以父被孫恩戕于海澨，乃沿海尋求。聞世間論是至親，以血瀝骨，當悉凝浸，乃操刀，見枯骸則刻肉灌血，如此十馀年，臂脛無完皮。梁豫章王綜母吳淑媛，本齊東昏妃，武帝納之，七月生綜。綜自疑為東昏子，聞俗云以生者血滴死者骨滲入，即為父子，乃私發(fā)東昏墓，出其尸，瀝血試之。既有征矣，又自殺其次男，瀝血試之。然則滴血之法，其起于六朝歟？《唐書》：王少元求父尸于野，不可識。或告曰："以子血漬而滲者，父尸也。"少元果得父尸。
稅契
市易田宅，既立文券，必投驗官府，輸納稅錢，給以印憑，謂之稅契。此起于東晉時。按《隋志》：晉自過江，凡貨賣奴婢、牛馬、田宅，有文券者，率錢一萬，輸作四百入官，賣者三百，買者一百；無文券者，隨物所堪，亦百分收四，名為散估。歷代遂因之不廢。然其制賣者出錢多，買者出錢少，殊非平允。其后定制，但令買者出錢，不知始于何時。按洪景盧以"民間投稅皆買者獨輸，故為數(shù)多者，率隱減價直，賒立歲月，因此轉(zhuǎn)滋告訐。乞蠲其半，使民皆樂輸"，下戶部議格。然則買者出錢，南宋時已如此也。
戒石銘
郡縣廳事之南有亭，書"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十六字，謂之《戒石銘》?！读羟嗳赵分^是黃庭堅所書?！独m(xù)通鑒綱目》亦載：宋紹興二年，以黃庭堅所書《戒石銘》頒于州縣刻石。然其實非起于紹興，乃宋太宗書之頒于天下也。(《宋史·本紀》：太平興國八年夏四月，班外官戒諭辭，蓋即此。）而太宗則又本蜀孟昶之文而節(jié)之。景煥《野人閑話》載孟昶全文："朕念赤子，旰食宵衣。言之令長，撫養(yǎng)惠綏。政存三異，道在七系。驅(qū)雞為理，留犢為規(guī)。寬猛得所，風俗所移。無令侵削，無使瘡痍。下民易虐，上天難欺。賦與是切，軍國是資。朕之賞罰，固不逾時。爾俸爾祿，民膏民脂。為民父母，莫不仁慈。勉為爾戒，體朕深思。"共二十四句。洪容齋謂昶詞雖多，轉(zhuǎn)不免掛一漏百，經(jīng)太宗刪節(jié)，彌覺簡括不遺。然則此銘太宗時已頒行，后山谷曾書之，至紹興中，復以山谷所書頒行耳?！犊椭虚e集》亦記戒石本于孟昶，而宋太宗刪之。而歐陽公《集古錄》謂戒石起于唐明皇，特不見其詞耳。則又在孟昶之前矣。然歐陽謂明皇之詞已不可見，亦疏于考據(jù)。明皇有《賜諸州刺史題座右》詩云："眷言思共理，鑒夢想維良。猗歟此推擇，聲績著周行。賢能既俟進，黎獻實佇康。視人當如子，愛人亦如傷。講學試誦論，阡陌勸耕桑。虛譽不可飾，清知不可忘。求名跡易見，安貞德自彰。訟獄必以情，教民貴有常。恤煢且存撫，老弱復綏強。勉哉各祗命，知予眷萬方。"此即其戒石詞也。按《商書》制官刑，儆于有位。則戒誓之辭，其來最古。《文心雕龍》云：漢揚雄有卿、尹、州、牧箴二十五篇，崔骃、胡廣又補綴為《百官箴》。《北史》：何妥為《龍州刺史箴》，勒于州門外(亦見《隋書》）。此又戒石之所昉也。《七修類稿》又記浙中各官廳，別有四句云："天有昭鑒，國有明法。爾畏爾謹，以中刑罰。"此不知起于何人。(《甕牖閑評》記有人于《戒石銘》每句下各添一句，云："爾俸爾祿只是不足，民膏民脂轉(zhuǎn)吃轉(zhuǎn)肥。下民易虐來的便著，上天難欺他又怎知。"）
清慎勤匾
各衙署訟堂多書"清慎勤"三字匾額，此本之《世說注》。李秉《家誡》曰：昔嘗侍坐于先帝時，有三長史俱見，臨辭出，上曰："為官長當清，當慎，當勤。修此三者，何患不治乎？"并受詔。上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或?qū)υ唬?清為本。"上顧吾，吾對曰："清、慎之道，相須而成，必不得已，慎乃為大。"上曰："卿言得之矣。"此"清慎勤"三字所本也(亦見《三國志·李通傳》注）。
鄉(xiāng)都圖
今江南各縣中，分民居為某鄉(xiāng)某都某圖。謝少連作《翕縣志》，謂｛口亠回｝音鄙，乃都鄙之遺制也。趙宦光亦曰：都鄙本作｛口亠回｝，俗誤讀作圖。顧寧人非之，而引《嘉定縣志》曰：
｛口亠回｝即里也。以每里冊首一圖，故不曰里而曰｛口亠回｝。又引《蕭山志》謂：改里為圖，自元始。然寧人亦失于考。按《宋史·袁燮傳》：燮為江陰尉常平使屬當賑災(zāi)，燮命每保畫一圖，田疇、山水、道路悉載之。合保為都，合都為鄉(xiāng)，合鄉(xiāng)為縣。征發(fā)、爭訟、追胥，披圖可立決，以此為荒政首。則鄉(xiāng)都圖之制起于南宋也。(江南等省又有魚鱗冊，明洪武二十年命國子生武淳等分行州縣，隨糧定區(qū)，量度田畝方員，次以字號，編類為冊，狀如魚鱗相次，號曰魚鱗圖冊。）
省
今制分天下為各省，蓋仍前明之制，而明則因元之舊也。元時諸路各設(shè)行中書省，是以有省之名。前明改行省為布政使司，而口語相沿不改，故猶稱省耳。原省之名之所起，則本于漢。按《漢書·昭帝紀》：帝年幼，帝姊鄂邑公主共養(yǎng)省中。注伏儼曰：蔡邕云：本為禁中，門閤為禁也。后以孝元皇后父名禁，故避之曰省中也。衛(wèi)宏《漢官舊儀》注亦曰：省中，禁中也。成帝外家王禁貴重，朝中諱禁，故曰省。然則本由禁中改曰省中，后世以中書、尚書諸官署設(shè)在省中，遂移為官署為名，曰中書省、尚書省?！短茣钍諅鳌罚簼h制，總制群官曰省，分務(wù)而治曰寺是也。至元設(shè)行中書省于各路，遂又移為方州之名，曰各直省也。然行省之稱，亦不自元始。陸放翁詩："往者行省臨秦中，我亦急服叨從戎。"又云："行省當年駐隴頭，腐儒隨牒欲西游。"是南宋已有行省之稱，然惟四川安撫大使則稱之，他尚無此名。金宣宗時，州縣為元兵殘破，乃隨處設(shè)行省，以治一方。如興定三年，有東平行省蒙古綱，河北行省侯摯。又《苗道潤傳》：詔山東行省諭李琛與道潤和解。又靖安民愿隸潞州，詔河北行省審處之。是金末亦已有行省矣。
履歷
按《魏書·源子恭傳》：時有亡人許周，偽稱梁黃門侍郎。子恭疑之，表云："據(jù)其履歷清華，則家累應(yīng)不輕。今來歸化，何其孤迥？"履歷二字始見此。《宋史·王彥超傳》：太祖欲罷諸宿將兵柄，從容置酒，召武行德等宴，謂："卿等久臨劇鎮(zhèn)，非所以優(yōu)賢之意。"彥超喻旨，即請老。行德等尚自陳夙昔戰(zhàn)功及履歷艱苦?！独椎麦J傳》：大宗謂宰相曰："朕欲擇轉(zhuǎn)運使，所患不知其人履行?？闪畹麦J錄京朝官履歷功過之狀，以便引對。"《畢士安傳》：或薦張洎文學，太宗曰："洎視士安詞藝踐歷固不減，但履行遠在下耳。"《盧知原傳》：為吏部尚書，以官秩次第履歷總為一書，功過殿最，開卷了然?！妒鳌罚鹤竽w為御史，履歷與豫略同。是履歷二字，至宋時始為官場成語。
民壯
今州縣官衙前給使者，有民壯，餼于官而供役，其名則起于前明。天順初，令召募民壯，鞍馬器械悉從官給，本戶有糧免五石，仍免戶丁二名。至弘治間，又令州縣選取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每里僉二名或三名、五名，春、夏、秋每月操一次，冬操二歇三，遇警調(diào)集，官給行糧。后王陽明破浰頭等賊及平宸濠，皆用其力。此說見《涌幢小品》。而《明史·兵志》則云：正統(tǒng)二年，募軍余民壯，愿自效者，人給布二匹、月糧四半。景泰初，募直隸、山東、西民壯，守大同、紫荊等關(guān)。弘治二年，立僉民壯法。州縣七八百里以上里僉五人，五百里里四人，三百里里三人，百里里二人。有司訓練，遇警調(diào)發(fā)，給以行糧。富民不愿，則上直于官，官為雇募。隆慶中，又定一家有三丁者籍一，州與大縣可得千五六百人，小縣可得千人。隸撫臣操練，歲無過三月，月無過三次，練畢歸農(nóng)，復其身。
官府乘轎
轎本起于南俗，山行非舟車可通，故有此器?！妒酚洝ず忧芬断臅吩唬河砩叫屑礃?。橋即轎也?！稘h書》：淮南王安《諫武帝伐越書》曰：輿轎而逾嶺。臣瓚曰：今竹輿車也。江表作竹輿以行云。是轎之為器，三代時已有之，然皆在南方，且以竹為之，如今兜子之類也。其在北方則有輦?！对姟吩疲何胰挝逸?。《說文》：輦，挽車也，從車從(音們）。在車前引之，則如今之手挽車也。手挽車其下有輪，非如后世之肩輿也。然《左傳》欒盈將為亂，范宣子使二婦人輦以如公宮。南宮萬自宋奔陳，以乘車輦其母，一日而至。則古時惟婦人始得乘輦，其非婦人，則雖天子亦皆乘車，故周穆王猶用八駿。《呂氏春秋》：出則以車，入則以輦。此或秦制有用輦者，尚非肩輿也?！妒酚洝罚簼h初，天子不能具鈞駟，將相或乘牛車。又凡征召賢士，多用安車蒲輪。而黃霸為揚州刺史，治行第一，賜車蓋特高一丈。宣帝時，蔡義給事將軍幕府，家貧，常步行，門下客共為買犢車。可見西漢有官皆乘車，或貧不能具馬，則以牛駕車。陰就以人輦，為井丹所叱，則東漢亦皆乘車也。魏、晉以來，乘車而改用犢?！妒勒f》：石崇、王愷并游，日晚，爭入洛陽。崇牛數(shù)十步后迅若飛禽，愷牛絕走不能及。又《太平廣記》：王異懼妻妒，私置眾妾于別館。妻曹氏偵知，率婢仆二十馀人，持刀欲出。導遽命駕，親以麈尾柄助御者打牛，乃得先去?！端螘罚汉钨瘸嗽谇埃瑒r在后?，r謂偃曰："君轡何疾？"偃曰："牛駿馭精故耳。"朱修之拜戶部尚書，牛奔，墜車折腳，乃辭尚書?！赌淆R書》：陳顯達諸子并精車牛，當世快牛陳世子青、王三郎烏、呂文顯折角、江瞿曇白鼻，而皆集陳舍?！赌鲜贰罚荷蹄τ趶埡顦蚱种械媒鸱鹣?，載之長干巷，牛不肯進。乃令牛人任牛所之，牛竟至阿育王寺。梁武當齊明帝世，避猜忌，常乘折角小牛車。劉之遴夢當為折臂太守，后牛奔墮車，傷右手，遂典郡。顏延之常乘羸牛車，路逢其子竣鹵簿，即屏住道側(cè)以愧之?！侗笔贰り顺鐐鳌罚旱牢淇艘ζ綍r，牛大疫，道武所乘車巨，犗數(shù)百，亦同日斃。彭城王勰遇禍時，被召入東掖門，牛不肯進，乃去牛而人挽以入。明山賓家常乏用，因貨所乘車牛，既售，仍告以牛漏蹄。《北齊書》：中尉出清道，王公皆遙住車，去牛軛頓地，俟其過?！端鍟罚号：氲苠鲎?，射殺弘駕車牛。弘還宅，其妻迎謂曰："叔射殺牛。"弘無所怪，但云作脯。是六朝時，上自天子，下至士大夫，皆乘牛車。所謂短轅犢車、長柄麈尾，亦一時風尚使然也。然其時南朝亦間有乘肩輿者。《晉書》：陶淵明令一門生兩兒舁輿。《宋書》：武帝與范泰登彭城，泰有足疾，特命乘輿。檀道濟伐魏歸，兵少敵眾，乃令軍士悉甲，身自乘輿，徐出外圍。《南史》：桂陽王休范反，乘肩輿至壘南。江夏王寶元反，乘八?輿，手執(zhí)絳麾幡，隨崔慧景至都。王敬則起兵，至武進陵口慟哭，乘肩輿而前。垣崇祖守壽春，魏人攻之。崇祖肩輿登城，手決堰水，魏人溺死無算。梁天監(jiān)中，益州民焦僧護作亂，蕭淵藻年未弱冠，自乘肩輿，巡行賊壘，擊平之。又韋叡體素弱，未嘗乘馬，每戰(zhàn)常乘板輿，督勵將士，勇氣無敵。是皆六朝已乘肩輿之證。蓋轎本南俗，浸尋而及于王公士大夫，或私用之，尚未著為定令耳。唐都長安，承北朝之制，百官皆乘馬?！短茣罚簞⒅獛鬃h釋奠儀曰："古大夫以上皆乘車，以馬為騑服。魏、晉后以牛駕車，江左尚書郎輒乘馬，則御史劾之。顏延年罷官，乘馬出入，世稱放誕。此乘馬宜從褻服之明證。今陵廟巡謁，王公冊命，士庶迎娶，則盛服官履乘輅車。他事無車，故貴賤通乘馬。比者法當駕所臨，侍臣皆馬上朝服，非惟不師于古，亦是取驚流俗。"是唐初官僚皆乘馬。李靖與侯君集同還省，君集馬過門數(shù)步乃覺，靖知其有異慮。武元衡為相，遇盜被刺，馬歸，始知之。裴度馬上被斫，氈帽厚，得不死，猶斷鞅而去。程大昌《演繁露》亦記唐時朝官出使，皆乘驛馬，間有乘擔子者，夫皆自雇。是皆乘馬不乘轎之明證。然亦已有乘肩輿者。馬懷素、褚無量侍講讀于禁中，許肩輿至內(nèi)館。苗晉卿年老，許肩輿至中書。此皆特典。其后張弘靖鎮(zhèn)幽州，用人輿出入。楊復恭乘肩輿至太極殿。又《文昌雜錄》：令狐綯薦裴坦知制詔，非裴休意也，坦入時見休愧謝，休曰："令狐丞相之舉，休何力。"乃顧左右肩輿而出。《北夢瑣言》：杜審權(quán)出領(lǐng)江西，乘肩輿出都，門生餞別于灞橋?！段宕贰罚汉筇魄f宗將稱帝，張承業(yè)自太原肩輿至魏極諫。又莊宗以盧程為相，拜命之日，乘肩輿導從喧呼。莊宗聞之，以問左右，對曰："此宰相擔子入門。"《宋史》：李穀為周太祖相，以病乞致仕，周祖不許，賜白藤肩輿，召至便殿勉諭。然則宰相及大臣乘肩輿，蓋自唐初有特恩賜者，其后自相沿仿，漸以成習，沿至五代，遂為常制也。宋初百官亦乘馬，王旦有控馬卒，年滿辭去。公問以控馬幾年，曰："五年。"公曰："吾不省有汝。"既去，又呼問曰："汝乃某人乎？"蓋逐日控馬，但見其背，未見其面，至是因其去而見其背，方省也。劉貢父初入館，乘一騍馬?；蛞?guī)之，劉欲以青布作小襜系之尾后，曰："吾俸入儉薄，因就廉值取此馬以代步，不意諸君督過之深，姑為此以掩言者之口耳。"王荊公在金陵，嘗乘驢。或有進肩輿者，公怒曰："奈何以人代畜！"是可見北宋時有百官乘馬之制。《建炎朝野記》云：東都舊制，耆德大臣或宗室尊行者，特恩許乘肩輿。高宗至磁州，宗澤以所乘轎進，黑漆紫褥，上卻之。以舊制在京百官不用肩輿，所以避至尊。高宗是時未即位，故卻不御也。(按宗澤有所乘轎，豈是時外任官已有乘轎之制歟？）建炎元年，上駐蹕維揚，以磚滑，許乘轎?！稐H史》謂唐宰相皆乘馬，五代始用擔子。本朝惟文潞公年高，以太師平章軍國，司馬溫公以病不能乘騎，乃許乘擔子?！对坡绰芬嘣疲汗适?，百官入朝并乘馬。政和三年十二月十一日，以雪滑，暫許乘車轎，不得入宮門，候路通，仍依常制。高宗南渡后方乘轎，遂相沿不改。是近代乘轎，實始于宋南渡也。筌翁《貴耳集》云：自渡江以前，無今之簥，只是乘馬。洪容齋記紹興三十年為參詳官，各乘馬赴貢院。至淳熙十四年司貢舉，則乘轎者十人而九矣。蓋南方本少馬，且磚石甃地，不便乘騎，而又無朝廷明禁，遂不覺日趨于安逸耳。朱國禎云：明初三品以上乘轎，四品以下乘馬，在外自大使以下皆乘馬，武官勛戚亦如之。惟年老公侯及拜三公者賜轎，然后得乘。嘉、隆以來，南京無大小皆乘輿，惟有兩人四人之分。而北京亦用肩輿出入，即兵馬指揮亦然。在外惟典史乘馬，恐不久亦當變矣?！睹魇贰せ繇w傳》：南京給事中曾鈞，騎馬不避尚書劉龍、潘珍轎。龍、鈞互訐奏，霍韜因劾鈞，且請禁小臣乘轎。廷議如韜奏，而南京給事御史乘轎自如。又嘉靖中，郭宗皋為巡按行部，乘馬不御肩輿。以不御肩輿即為美談，至入之本傳，則其時皆御肩輿可知。王新城《池北偶談》云：今江寧、開封各官皆用曖轎施帷，余省各官不施帷，蓋猶有古褰帷之意云。
養(yǎng)濟院、育嬰堂、義冢地
顧寧人謂漏澤園之設(shè)，起于蔡京，不可以人而廢法。按《宋史·徽宗紀》：崇寧元年置安濟坊，養(yǎng)民之貧病者，仍令諸郡縣給養(yǎng)。二年，又置漏澤園?！兑膱灾尽芬嘣疲撼鐚庨g，設(shè)孤老院以養(yǎng)孤老，安濟坊以養(yǎng)病人，漏澤園以瘞死者?！锻ㄨb》亦謂：崇寧間置居養(yǎng)院、安濟坊、漏澤園，朝廷課以為殿最。諺曰："不養(yǎng)健兒，卻養(yǎng)乞兒。不管活人，只管死尸。"計其時，正京當國，是以顧寧人謂起于京。然《管子·入國篇》：凡國都有掌孤，凡孤幼不能自生者屬之。其親戚故人養(yǎng)一孤者，一子無征、養(yǎng)二孤者，二子無征。有痼疾不能自存者，官收而衣食之。是恤孤養(yǎng)疾，本屬古制?！赌淆R書》：文惠太子與竟陵王子良俱好釋氏，立六疾館以養(yǎng)窮人?！读簳罚浩胀ㄈ?。詔置孤獨園，以恤老幼?！逗笪簳罚盒湓t太常立一館，使京畿內(nèi)處疾病者咸令居處，便醫(yī)治之。《舊唐書·武宗紀》：廢天下僧寺，尋以悲田養(yǎng)病坊，以僧尼還俗，無人主持，恐殘疾無以自給，乃命兩京量給寺田，諸州或七頃，或十頃，擇本處耆老勾當(蓋唐時養(yǎng)病坊屬寺僧經(jīng)營）。是恤孤養(yǎng)疾，六朝及唐已著為令甲而《宋史》蘇軾知杭州，裒羨緡二千、黃金五十兩，作病坊以處病者。常楙知廣德軍，亦置慈幼局。則宋亦已有之，在蔡京之前。其漏澤園之設(shè)，《月令》已有掩骼埋胔?！逗鬂h書·桓帝紀》：詔京師死者相枕，若無親屬者，可于官堧地葬之，表識姓名，為設(shè)祠祭。則后漢亦早有此制。而宋初又已著令：貧無葬地者，許以官地安葬。見于范同奏疏。天禧中，于京城外四禪院買地，瘞無主骸骨，每具官給六百文，幼者半之。見《韓魏公君臣相遇傳》。又《宋仁宗紀》：嘉祐七年，詔開封府市地于四郊，給錢瘞貧民之不能葬者?！渡褡诩o》：元豐二年，詔給地葬畿內(nèi)寄菆之喪無所歸者，官瘞之。韓魏公鎮(zhèn)并州日，亦官錢市田數(shù)頃，給民安葬。是義冢之法，蔡京前已有之，亦不自京始也。蓋京特踵其法，遍行州郡以沽譽，并入之課程耳。葉石林守許昌日，有押運使宋升，以營造西內(nèi)需用灰布，竭牛羊骨不足，至取漏澤園人骨屑灰用之。其時正京在朝，若果力行善政，則權(quán)相方設(shè)園瘞骨，臣下敢即取骨作灰乎？寧人亦未知深考，而謂善政之始于京，不免為京所欺也。宋淳祐七年，創(chuàng)慈幼局，乳遺棄小兒。民間有愿收養(yǎng)者，官為倩貧婦就局乳視，官給錢米。此又后世育嬰堂之始?！断阕婀P記》：杭州養(yǎng)濟院，祀嚴嵩為土地神。說者謂嵩籍沒后，寄食于養(yǎng)濟院而死，故祀之于院。按《清波雜志》：蔡京死于潭州，數(shù)日不得殮，以青布裹尸，藁葬漏澤園。然則京亦可祀于漏澤園為土地神也歟？
《陔馀叢考》 清·趙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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