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歲饑賑濟鄰朋

安士全書 作者:(清)周夢顏


 ?。郯l(fā)明]救荒之策,有施于已然者,有施于未然者。請蠲國賦、截留漕米、勸募設(shè)粥、嚴禁糴客,此施于已然者也。開泛河渠、高筑圩岸、務(wù)本節(jié)用、儲粟裕農(nóng)、募民開墾、嚴禁張籪〖籪(duàn),插在河中攔捕魚類的竹柵欄〗宰牛,此施于未然者也。救之于未饑,則用物少而所濟廣,民得營生,官無闕賦。若至饑饉已成,流殍(piǎo)滿道,而后議蠲議賑,則所濟有限,而死亡者多矣。獨言"鄰朋",舉小見大也。

  水旱災(zāi)荒,原從慳貪鄙吝所致,蓋眾業(yè)所感也。若用其心于賑濟,則未來之饑荒亦免矣。

  經(jīng)云:"人壽三十歲時,有饑饉災(zāi)至。凡七年七月七日夜無雨,大地寸草不生,白骨遍野。盡閻浮提,所存不過萬人,留之以為當(dāng)來人種。"《婆沙論》云:"人若能以一摶之食,發(fā)大悲心,布施餓者,于當(dāng)來世,決不遇饑饉之災(zāi)。"此種救荒,尤屬泯然無跡。

  下附征事(五則)

  因荒釀禍(《隋書》)

  隋末,馬邑大饑。太守王仁恭,堅閉倉廒〖倉廒(áo),貯藏糧食的倉庫〗,不務(wù)賑濟。劉武周宣言曰:"今百姓饑荒,僵尸載道,王君如此坐視,豈是民之父母?"因椎牛誓眾曰:"吾輩不能甘心待死,官倉之粟,皆百姓脂膏,公等可隨吾取之,以延旦夕。"眾許諾,乃謀殺仁恭,開倉賑濟。由是遠近鄰邑,無不響應(yīng)。

 ?。郯矗菸渲苤?,不過欲號召饑民,借以倡亂耳。然釀成之者,皆仁恭也。昔趙清獻,知越州,適吳越大旱,公不待民饑,早為規(guī)畫,撫循倍至,而后民情為之帖然。彼全軀保妻子之臣,烏足語此。

  增價免饑(《荒政備覽》)

  宋范文正公,知杭州,適歲荒,斗粟至百二十文,民甚患之。公反增至一百八十,且多出榜文,備述本州粟少,不惜重價收糴,遍處傳播,同列不知所為。越數(shù)日,四方之商賈爭至,米遂不賤而自賤,民甚賴之。

 ?。郯矗荽艘鄡礆q大興工役,修造佛宇、橋梁之意也。人第知年谷不登,息工罷役耳,豈知小民一無所事,適所以速之死乎。惟工役一興,則富室之錢谷,隱然散布小民之家。無損于富戶,有益于貧民矣。

  種豆代谷(《文獻通考》)

  宋程珦(xiàng),知徐州,久雨谷壞。珦度水涸時,耕種無及,乃募富家,得豆數(shù)千石,貸民使布水田中。水未盡涸,而甲已坼矣〖甲坼(chè),草木種子外皮開裂而萌芽〗。是年谷雖未登,而民不至饑者,皆豆之惠也。

 ?。郯矗輫L閱《四友齋叢說》,載一備荒之策。謂當(dāng)取各府、州、縣贓罰銀兩,盡數(shù)糴谷;其犯軍流以下者,許其以谷贖罪。若一處遇水旱之災(zāi),聽其于無災(zāi)處,通融借貸,候來年豐熟補還。則百姓可免流亡,朝廷可無顧慮。此種善政,正當(dāng)急急舉行,唯愿好善者告之當(dāng)事耳。

  抗疏救遼(《瑣闈管見》)

  嘉靖末,遼陽大饑,軍民相食。兵部侍郎王某,疏請賑饑。議將二萬石粟,陸運至山海關(guān)。解費之銀,每萬計八千兩,地方深以為苦。時昆山許伯云為給事,謂遼人命在旦夕,若用陸運,則曠日而騷擾,不如暫弛海禁,用漕艘沿海以往,則可揚帆速至。于是抗疏極言,且謂海運倘有疏虞,請以一家為質(zhì),而后朝廷始從其請。于是將原議漕石,并天津倉糧,共添至十余萬石,星夜航海赴遼,遼人歡呼動地,全活甚多。至今其地,猶廟祠焉。

  [按]以痛哭流涕之誠,而救蹈湯赴火之急,宜其片牘甫陳,而恩膏隨播也。卓哉許君!其澤溥已。

  自諱其德(見《周子愉筆記》)

  明崇禎時,常熟進士蔣畹仙,偶寓昆山同年周明遠家。是年大荒,夫妻父子不能相顧。時有郭姓者,將賣其妻,而礙手中所抱之子,既而曰:"各自逃生矣。"遂置其子于道旁。蔣公惻然曰:"奈何以口腹故,頃刻離散一家。"問需錢幾何?曰:"一十五千。"蔣立湊囊資,止可十千,復(fù)向明遠貸五千以足其數(shù)。明遠曰:"世間善事,當(dāng)與人同,君不恥獨為君子耶。"亦捐五千贈之。妻得不賣,子亦保全。后其人薄有家業(yè),率子叩謝。蔣公不令至前,且諱言其事。

 ?。郯矗菝鬟h公,即子愉弟之祖也,與蔣先生最稱莫逆。余見子愉弟,書蔣氏三代之懿行甚悉,因摘錄數(shù)條,列于篇末"百福駢臻"三語下,茲不多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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