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制
魏制略如東漢，南北軍如故。
魏武為相國，置武衛(wèi)營，相府以領軍主之?！ ∥牡墼鲋弥袪I，於是武衛(wèi)、中壘二營，以領軍將軍并五校統(tǒng)之。是時有中、左、右、前軍各一帥，又有中護、中領軍、領護軍將軍各一人。
黃初中，復令州郡典兵，州置都督，尋加四征、四鎮(zhèn)將軍之號，又置大將軍，都督中外兵之柄世在司馬氏，而魏祚移矣。
吳多舟師，而兵有解煩、敢死兩部，又有車下虎士（《甘寧傳》：“從攻合肥，疫疾，軍旅皆已引出，唯車下虎士千馀人?！保?，丹陽青巾（《孫皓傳》：
“丹陽太守沈瑩領丹陽銳卒刀?五千，號曰青巾兵，屢捷?！保?，交州義士（《步騭傳》：“權遣呂岱代騭，騭將交州義士萬人出長沙?！保?，及健兒、武射之名。調(diào)度亦無法（健兒見《凌統(tǒng)》、《甘寧傳》，武射吏見《駱統(tǒng)傳》），大率強者為兵，羸者補戶（見《陸遜傳》），至有二百馀家輒皆料取，以他郡羸民遷補其處（《陳武傳》：“武子表領新安都尉。初，表所受賜復人得二百家，在會稽新安縣。表簡視其人皆堪好兵，乃上疏陳讓，乞以還官，充足精銳。詔曰：‘先將軍有功於國，國家以此報之，卿何得辭?！砟朔Q曰：‘今除國賊，報父之仇，以人為本?？胀鞔藙配J以為童仆，非表志也?！暂m料取以充部伍。所在以聞，權甚嘉之。下郡縣，料正戶羸民，以補其處。”）。其後又以五子分將，而吳遂亡。
晉文帝置二衛(wèi)（中衛(wèi)、後衛(wèi)），三部司馬（前驅(qū)、由基、強弩），以中領之軍領之。
武帝以伐吳，遂分左、右各一將軍，又置羽林、虎賁、上騎、異力四部，皆領於驍騎。又有左、右、前、後四軍，四護軍領之。凡二衛(wèi)、左、右、前、後驍騎七軍，皆以中軍將軍羊祜領之（祜罷，改北中軍候）。
帝懲魏氏孤立，大封同姓。大國三軍，兵五千人；次國二軍，兵三千人；小國一軍，兵千五百人。
太康元年，既平吳，詔悉去州郡兵?！ ≡t曰：“昔自漢末，四海分崩，刺史內(nèi)親民事，外領兵馬。今天下為一，當韜戢干戈，刺史分職，皆如漢氏故事，悉去州郡兵，郡置武吏百人，小郡五十人?！苯恢菽撂砧涎裕骸敖?、廣東西數(shù)千里，不賓屬者六萬馀戶，至於服從官役才五千馀家，二州唇齒，唯兵是鎮(zhèn)。又寧州諸夷，接據(jù)上流，水陸俱通，州兵未宜約損，以示單虛?！逼蜕渖綕嘌圆灰巳ブ菘の鋫?，帝不聽。及永寧以後，盜賊群起，州郡無備，不能禽制，天下遂大亂，乃濤所言然。其後刺史復兵民之政，州鎮(zhèn)愈重矣。
元帝南渡，有大將軍、都督、四鎮(zhèn)、四征、四平之號，然調(diào)兵不出三吳，大發(fā)毋過三萬，每議出討，多取奴兵。
自用刁協(xié)議，後皆以奴為兵。王道子發(fā)諸郡奴，號曰樂屬，庾翼發(fā)六州奴北伐是也。
漢主劉聰置輔漢等十六大將軍，各配兵二千，以諸子為之。又置左右司隸，各領戶二千馀萬，萬戶置一內(nèi)史。單于左右輔，各主六夷十萬落。萬落置一都尉?！ ≮w王石虎命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之民，五丁取三，四丁取二，合鄴城舊兵滿五十萬，興舡萬艘，自河通海，運?千一百萬斛於樂安城，徙遼西、北平、漁陽萬馀戶於兗、豫、雍、洛四州之地，興屯田，括民馬得萬馀。大閱於宛陽，欲以擊燕。又制征士五人出軍一乘，牛二頭，米十五斛，絹十疋，調(diào)不辦者斬，民至鬻子以共軍須，猶不能給，死者相望。
秦王苻堅下詔大舉入寇，民每十丁遣一兵，其良家子二十以下有材勇者皆拜羽林郎。良家子至者三萬馀騎。
宋文帝元嘉二十七年，大舉伐魏，以兵力不足，悉發(fā)青、冀、徐、豫、二兗三州三五民丁，倩使暫行，符到十日裝束。緣江五郡集廣陵，緣淮三郡集盱眙。
又募中外有馬步眾藝武力之士應科者，皆加厚賞。江南白丁輕進易退，卒以敗師。 晉氏南遷，以揚州為京畿，所資皆出焉。以荊、江為重鎮(zhèn)，甲兵所聚盡在焉?！ 〕Ｊ勾髮⒕又?，三州戶口居江南之半。宋孝武惡其大，故分揚州、浙東五郡，置東揚州，治會稽，分荊、湘、江、豫州之郡，置郢州，治江夏。罷南蠻校尉，遷其營於建康。
齊高祖受禪。自泰始以來，內(nèi)外多虞，將帥各募部曲，屯聚建康。李安上表請自非淮北常備，外馀軍悉皆輸遣，若親近宜以隨身者聽限人數(shù)。上從之。武帝末年，魏孝文欲遷都洛陽，聲言南伐，詔發(fā)揚、徐州民丁，廣設詔募以備之。
後魏明元帝置四廂大將，又放十二時，置十二小將。詔諸州六十戶出戎馬一疋，大閱於東郊，署將帥，以山陽侯奚斤為前軍，眾三萬；陽平王熙等十二將各一萬騎。帝臨白登，躬自校覽。其後又詔天下戶二十輸戎馬一疋，大牛一頭，六部人羊滿百口者，調(diào)戎馬一疋。
太武真君十一年，遣師南伐，圍盱眙，遺臧質(zhì)書曰：“吾今所遣斗兵，盡非我國人，城東北是丁零與胡，南是氐、羌。設使丁零死，正可減常山、趙郡賊；胡死，減并州賊；氐、羌死，減關中賊。卿殺之無所不利?！薄 ⌒⑽牡鄱ǘ悸尻枴⑦x武勇之士十五萬人為羽林、虎賁，以充宿衛(wèi)。其後詔軍士自代來者，皆以為羽林、虎賁。司州民十二夫調(diào)一吏，以供公私力役。
宣武時，源懷奏：“邊鎮(zhèn)事少，而置官猥多。沃野一鎮(zhèn)，自將以下八百馀人，請一切五分損二?！睆闹?。
孝明時，任城王澄以北邊鎮(zhèn)將選舉彌輕，恐賊虜?邊，山陵危迫，奏求重鎮(zhèn)將之選，修警備之嚴。詔公卿議之。廷尉少卿袁翻議，以為：“比緣邊州郡，官不擇人，唯論資級?；蛑地?之人，廣開戍邏，多置帥領，或用其左右姻親，或受人貨財請屬，皆無防寇之心，唯有聚斂之意。其勇力之兵，驅(qū)令抄掠，若值︹敵，即為奴虜；如有執(zhí)獲，奪為已富。其羸弱老小之輩，微解金鐵之工，少嫻草木之作，無不搜營窮壘，苦役百端。自馀或伐木深山，或蕓草平陸，販貿(mào)往還，相望道路。此等祿既不多，貲亦有限，皆收其實絹，給其虛粟，窮其力，薄其衣，用其功，節(jié)其食，緣冬歷夏，加之疾苦，死於溝瀆者什常七八。是以鄰敵伺?，擾我疆場，皆由邊任不得其人故也。愚謂自今已後，南北邊諸番及所統(tǒng)郡縣、府佐、統(tǒng)軍至於戍主，皆令朝臣王公已下，各舉所知，必選其才，不拘階級。若稱職及敗官，并所舉之人，隨事賞罰?！碧蟛荒苡谩＜罢庵?，北邊盜賊群起，遂逼舊都，犯山陵，如澄所慮。
李崇長史鉅鹿魏蘭根說崇曰：“昔緣邊初置諸鎮(zhèn)，地廣人稀，或徵發(fā)中原強宗子弟，或國之肺腑，寄以爪牙。中年以來，有司號為府戶，役同廝養(yǎng)，宦婚班齒，致失清流，而本來族類，各居榮顯，顧瞻彼此，理當憤怨。宜改鎮(zhèn)立州，分置郡縣，凡是府戶，悉免為民。人仕次敘，一集其舊，文武兼用，威恩并施。此計若行，國家無北顧之憂矣。”崇為之聞奏，事寢不報。
廣陽王深上言：“先朝都平城，以北邊為重，盛簡親賢，擁麾作鎮(zhèn)，配以高門子弟，以死防遏，非唯不廢仕宦，乃更獨得復除，當時人物，欣慕為之，太和中，仆射李沖用事，涼州土人，悉免廝役，帝鄉(xiāng)舊門，仍防邊戍。自非得罪當世，莫肯與之為伍。本鎮(zhèn)驅(qū)使，但為虞候、白直，一生推遷，不過軍主。然其同族留京師者得上品通官，在鎮(zhèn)者即為清途所隔?；蚨嗵右?，乃峻邊兵之格，鎮(zhèn)人不聽，浮游在外。於是少年不得從師，長者不得游宦，獨為匪人，言之流涕。自定鼎伊、洛，邊任益輕，唯底滯凡才，乃出為鎮(zhèn)。將相模習，專事聚斂。或諸方奸吏，犯罪配邊，為之損蹤，政以賄立，邊人無不切齒。及阿那?背恩，縱掠發(fā)奔，命追之，十五萬眾度沙漠，不日而還。邊人見此援師，遂自意輕中國。尚書令臣崇求改鎮(zhèn)為州，抑亦先覺，朝廷未許。而高闕戍主御下失和，拔陵殺之，遂相帥為亂，攻城掠地，所過夷滅。王師屢北，賊黨日盛。此段之舉，指望銷平，而崔暹只輪不返。臣崇與臣，逡巡復路，相與還次?中，將士之情，莫不解體。今日所慮，非止西北，將恐諸鎮(zhèn)尋亦如此，天下之事，何易可量。”書奏，不省。
孝明神龜二年，征西將軍張彝子仲?上封事，求銓削選格，排抑武人，不使豫清品，於是讠宣謗盈路，立榜克期集會，屠其家。二月，羽林、虎賁近千人，直造其第，焚殺彝父子，遠近震駭。胡太后收羽林、虎賁兇強者八人斬之，其馀不復窮治，大赦以安之。高歡時給使至洛，歸而散家財以結(jié)客，曰：“宿衛(wèi)相帥焚大臣之第，朝廷懼其亂而不問，為政如此，事可知矣?！?br />
按先儒因高歡之言，以為當時不能伸張彝之冤酷，殲羽林之驕橫，可以見魏政之不綱。然愚嘗考之，拓跋氏起自?、朔，據(jù)有中原，兵戎乃其所以為國也，羽林、虎賁則宿衛(wèi)之兵，六鎮(zhèn)將卒則御侮之兵，往往皆代北部落之苗裔，其初藉之以橫行中國者（孝文詔軍士自代來者，皆以為羽林、虎賁）。自孝文定鼎伊、洛，務欲以夏變夷，遂至矯枉過正，宗文鄙武，六鎮(zhèn)兵卒，多擯棄之，有同奴隸，邊任浸輕，裔夷內(nèi)侮，魏之衰弱實肇於此。任城、廣陽二王之言，可見當時為國遠慮者。正當少遵創(chuàng)造之規(guī)，優(yōu)假介胄之士，以救其偏。而彝復欲排抑武人，不豫清品，且當時幼主尸位，政出房闥，選舉無章，賢否混雜，所謂清品，豈皆佳士？而獨欲擯羽林、虎賁，使不得預乎？軍士賊殺大臣而不能討，紀綱隳矣！然彝父子謀之不臧。固有以取死也。
北齊軍制，別為內(nèi)外，領之二胄，外步兵曹，內(nèi)騎兵曹。十八受田，二十充兵，六十免役，頗追古意?！ ∩裎渫鯇⒊霰芪?，行臺郎中杜弼請先除內(nèi)賊，歡問內(nèi)賊為誰，弼曰：“諸勛貴掠奪百姓者是也?！睔g不應使軍士皆張弓注矢，舉刀按槊，夾道羅列，命弼冒出其?，弼戰(zhàn)栗流汗，歡乃徐諭之曰：“矢雖注，不射；刀雖舉，不擊，槊雖按，不刺。爾猶亡魂失膽。諸勛人身犯鋒鏑，百死一生，雖或貪鄙，所取者大，豈可同之常人也？”弼乃頓首謝不及。歡每號令軍人，常令丞相屬代郡張華原宣旨，其語鮮卑，則曰：“漢民是汝奴，夫為汝耕，婦為汝織，輸汝粟帛，令汝溫飽，汝何為陵之？”其語華人，則曰：“鮮卑是汝作客，得汝一斛粟，一疋絹，為汝擊賊，令汝安寧，汝何為疾之？” 周太祖輔西魏時，用蘇綽言，始仿周典置六軍，籍六等之民，擇魁健材力之士，以為之首，盡蠲租調(diào)，而刺史以農(nóng)隙教之，合為百府。每府一郎將主之，分屬二十四軍，開府各領一軍。大將軍凡十二人，每一將軍統(tǒng)二開府。一柱國主二大將，將復加持節(jié)都督以統(tǒng)焉。凡柱國六員，眾不滿五萬人。
閔帝時，改八丁兵為十二丁兵，率歲一月一役。
武帝既誅晉公護，始親政。初，周太祖為魏相，立左右十二軍，總屬相府。
太祖殂，皆受晉公護處分。凡所徵發(fā)，非護書不行，護第屯兵侍衛(wèi)盛於宮闕。帝既親政，始收兵權，既克齊之後，并相，各置六府，而東北別為七總管。隋兵制大抵仍周、齊府兵之舊而加潤色，其十二衛(wèi)：曰翊衛(wèi)，曰驍騎衛(wèi)，曰武衛(wèi)，曰屯衛(wèi)，曰御衛(wèi)，曰侯衛(wèi)，各分左右，皆置將軍，以分統(tǒng)諸府之兵。有郎將、副將、坊主、團主，以相統(tǒng)治。其外又有驃騎、車騎二府，皆有將軍。後更驃騎曰鷹揚郎將，車騎曰副郎將，別置折沖、果毅，此府兵之大略也?！ ∥牡坶_皇八年，以伐陳，置淮南省於壽春，以晉王廣為尚書令。冬十月出師，凡總管卒兵五十一萬八千，皆受晉王節(jié)度。
九年，平陳詔曰：“今率土大同，含生遂性，太平之法，方可流行。凡我臣民，澡身浴德，家家自修，人人克念。兵可立威，不可不戢；刑可助化，不可專行。禁衛(wèi)九重之馀，鎮(zhèn)守四方之外，戎旅軍器，皆宜停罷。世路既夷，群方無事。武力之子，俱可學經(jīng)；民?甲仗，悉皆除毀。頒告天下，咸悉此意?！薄 ∈辏t曰：“魏末喪亂，軍人權置坊府，南征北伐，居處無定。家無完堵，地罕苞桑，朕甚愍之。凡是軍人，可悉屬州縣，墾田籍帳，一與民同。軍府統(tǒng)領，宜依舊式。罷山東河南及北方緣邊之地，新置軍府?！?br />
煬帝大業(yè)八年，敕四方兵皆集涿郡，伐高麗。左右各十二軍，凡一百一十三萬二千八百人，號二百萬，其饣鬼運者倍之，帝親授節(jié)度。每軍大將、亞將軍各一人，騎兵四十隊，隊百人；十隊為團，步卒八十隊，分為四團，團各有偏將一人。其鎧胄、纓拂、旗幡，每團異色。受降使者一人。承詔慰撫，不受大將節(jié)制。
其輜重散兵等亦為四團，使步卒挾之而行，進止立營，皆有次敘儀法。
唐高祖初起兵，開大將軍府，以建成為左領大都督，領左三軍；太宗為右領大都督，領右三軍；元吉統(tǒng)中軍。發(fā)自太原，有兵三萬人。及諸起義以相屬，與降郡盜，得兵二十萬。武德初，始置軍府，以驃騎、車騎兩將軍府之。析關中為十二道，曰萬年道，長安道，富平道，醴泉道，同州道，華州道，寧州道，岐州道，幽州道，西麟州道，涇州道，宜州道，皆置府。時以天下未定，將舉關中之眾，以臨四方。三年，更以萬年道為參旗軍，長安道為鼓旗軍，富平道為元戈軍，醴泉道為井鉞軍，同州道為羽林軍，華州道為騎官軍，寧州道為折威軍，岐州道為平道軍，幽州道為招搖軍，西麟州道為苑游軍，涇州道為天紀軍，宜州道為天節(jié)軍。軍置將、副各一人，以督耕戰(zhàn)，以車騎府統(tǒng)之。六年，以天下既定，遂廢十二軍，改驃騎曰統(tǒng)軍，車騎曰別將。居歲馀，十二軍復，而軍置將軍一人。軍有坊，置主一人，以檢察戶口，勸課農(nóng)桑。
太宗貞觀十年，更號統(tǒng)軍為折沖都尉，別將為果毅都尉。諸府總曰折沖府?！ 》蔡煜率溃酶偃?，皆有名號，而關內(nèi)二百六十有一，皆以隸諸衛(wèi)?！ 》哺?，兵千二百人為上，千人為中，八百人為下。府置折沖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長史、兵曹、別將各一人，校尉六人。士以三百人為團，團有校尉；五十人為隊，隊有正；十人為火，火有長?；饌淞W馬，凡火具烏布幕，鐵馬盂、布槽、鍤、?、鑿、碓、{?巨}斧、鉗、鋸皆一，甲床二，鐮二；隊具火鉆一，胸馬繩一，首羈、足絆皆三。人具弓一，矢三十，胡祿、橫刀、礪石、大Δ、氈帽、氈裝、行?皆一，麥飯九斗，米二斗，皆自備。并其介胄戎具，藏於庫，有所征行，則視其入而出給之。番上其宿衛(wèi)者，惟給弓矢、橫刀而已。凡民年二十為兵，六十而免。其能騎而射者為越騎，其馀為步兵、武騎、排?手、步射。每歲季冬，折沖都尉率五校兵馬之在府者，置左右二校尉位相距百步。每校為步隊十，騎隊一，皆卷槊幡，展刃旗，散立以俟。角手吹大角一通，諸校皆斂人騎為隊；二通，偃旗槊解幡；三通，旗舉，左右擊鼓，二人校之人合讠?而進。右校擊征，隊少?，左校進逐至右校立所；左校擊征，隊少?，右校進逐至左校立所。右校復擊征，隊還，左校復薄戰(zhàn)。皆擊征，隊各還。大角復鳴一通，皆卷幡、攝矢、弛弓、匣刃；二通，旗槊舉，隊皆進；三通，左右校皆引還。是日也，因縱獵，獲各入其人。其隸於衛(wèi)也，左、右衛(wèi)皆領六十府，諸衛(wèi)領五十至四十，其馀以隸東宮六率。凡發(fā)府兵，皆下符契，州刺史與折沖勘契乃發(fā)。若全府發(fā)，則折沖都尉以下皆行；不盡，則果毅行；少則別將行。當給馬者，予其直市之，每匹予錢二萬五千。刺史、折沖、果毅歲閱不任戰(zhàn)事者鬻之，以其錢更市，不足則一府共足之。凡當宿衛(wèi)者番上，兵部以遠近給番，五百里為五番，千里七番，一千五百里八番，二千里十番，外為十二番，皆以月上。若簡留直衛(wèi)者，五百里為七番，千里八番，二千里十番，外為十二番，亦月上。
上嘗引諸衛(wèi)將卒習射於顯德殿，諭曰：“戎狄侵盜，自古有之，患在邊境小安，則人主逸游忘戰(zhàn)。今朕不使汝曹穿池筑苑，專習弓矢。居閑無事，則為汝師，突厥入寇，則為汝將，庶中國之民可以少安。”於是日引數(shù)百入教射於殿庭，上親臨試，中多者賞以弓、刀、帛，其將帥亦加上考。由是人思自勵，數(shù)年之?，悉為精銳。
△府兵圖
上府（千二百人）折沖都尉（左果毅都尉、右果毅都尉同。長吏一人）中府（千人）折沖都尉（左果毅都尉、右果毅都尉，兵曹一人，別將一人）下府（八百人）折沖都尉（左果毅都尉、右果毅都尉同。校尉一人）坊（高祖置）坊主（一人）羽林軍（高宗）龍武軍（元宗）團（三百人）校尉 神武軍（肅宗）禁軍 英武軍（代宗）隊（五十人）隊正 神策軍（代宗）火（十人）
火長 天威軍（順宗）
神威軍（德宗）
章氏曰：“《唐志》言：‘凡天下十道，置府六百三十四，皆有民號，而關內(nèi)二百六十有一，皆以隸諸衛(wèi)?！稌吩疲骸蹧_府二百八十，通計舊府六百三十三?！戀椬嘧h，則以為太宗置府八百，在關中者五百。杜牧《原十六衛(wèi)》：
‘上畜養(yǎng)戎臣，外開折沖、果毅府五百七十有四?！鋽?shù)不同，府多在關中，說者以為固本。漢置都尉亦此意。左右衛(wèi)皆領六十府，諸衛(wèi)領五十至四十，其馀以隸東宮十率府，而折沖亦隸焉。太子管軍，非古制也。唐只是折沖自教。漢都試之日，郡縣之官盡會。唐之府兵，雖散在諸道，然折沖都尉并遙隸於諸衛(wèi)，乃是內(nèi)任官，故《官志》系之於諸衛(wèi)之後，不與外官同。漢都尉不隸於都尉，乃是外任官，故《表》系之郡守之後，與唐異。然而領兵則太守與都尉、刺史與折沖同矣。唐以遠近分番，皆以一月，恐太紛擾。漢以二歲更代為善。又唐在二千里外者亦不免，此法所以壞也?！?br />
元宗先天元年，詔曰：“往者分建府衛(wèi)，計戶充兵，裁足周事，二十一入募，六十一出軍，多憚勞以規(guī)避匿。今宜取年二十五以上，五十而免。屢征鎮(zhèn)者，十年免之?！彪m有其言，事不克行。開元六年，始詔折沖府兵每六歲一簡。
自高宗、武后時，天下久不用兵，府兵之法浸壞，番役更代多不以時，衛(wèi)士稍稍亡匿，至是益耗散，宿衛(wèi)不能給。宰相張說乃請一切募士宿衛(wèi)。十一年，取京兆、蒲、同、岐、華府兵及白丁，而益以潞州長從兵，其十二萬，號長從宿衛(wèi)，歲一番，命尚書左丞蕭嵩與州吏其選之。明年，更號曰?廣騎。又詔：“諸州府馬闕，官私其補之。今兵資難致，乃給以監(jiān)牧馬。”然自是諸府事益多不補，折沖將又積歲不得遷，士人皆恥為之。十三年，始以?廣騎分隸十二衛(wèi)，總十二萬，為六番，每衛(wèi)萬人。京兆?廣騎六萬六千，華州六千，同州九千，蒲州萬二千三百，絳州三千六百，晉州千五百，岐州六千，河南府三千，陜、虢、汝、鄭、懷、汴六州各六百，內(nèi)弩手六千。其制：皆擇下戶白丁、宗丁、品子︹壯五尺七寸以上，不足則兼以戶八等五尺以上，皆免征鎮(zhèn)役。為四籍，兵部及州、縣、衛(wèi)分掌之。十人為火，五火為團，皆有首長。又擇材勇者為番頭，頗習弩射。又有羽林軍飛騎，亦習弩。凡伏遠弩自能施張，縱矢三百步，四發(fā)而二中；擘張弩二百三十步，四發(fā)而二中；角弓弩二百步，四發(fā)而三中；單弓弩百六十步，四發(fā)而二中，皆為及第。諸軍皆近營為堋，士有便習者，教試之，及第者有賞。自天寶以後，?廣騎之法又稍變廢，士皆失附循。八載，折沖諸府至無兵可交，李林甫遂請停上下魚書。其後徒有兵額、官吏，而戎器、馱馬、鏑幕、糗糧并廢矣。故時府人目番上宿衛(wèi)者曰侍官，言侍衛(wèi)天子。至是，佐悉以假人為童奴，京師人恥之，至相罵辱必曰侍官。而六軍衛(wèi)皆市人，富者販繪采，食梁肉，壯者為角?、拔河、翹木、扛鐵之戲，及祿山反，皆不能受甲矣。
祿山既反，安西節(jié)度使封常清入朝，上問以討賊方略，常清大言曰：“今太平積久，故人望風憚戰(zhàn)，然事有逆順，勢有奇變，臣請走馬詣東京，開府庫，募驍勇，挑馬?渡河，計日斬逆胡之首?！鄙蠍?，以常清為范陽、平盧節(jié)度使，乘驛詣東京募兵，旬日得六萬人。又出內(nèi)府錢帛，於京師募兵十一萬，號曰天武軍。
旬日而集，皆市井子弟也。常清屯武牢以拒賊，所募兵皆白徒，未更訓練，賊以鐵騎蹂之，官軍大敗。 德宗貞元二年，上與常侍李泌議復府兵，泌因為上歷敘府兵自西魏以來興廢之由，且言：“府兵平日皆安居田畝，每府有折沖領之，折沖以農(nóng)隙教習戰(zhàn)陳，國家有事徵發(fā)，則以符契下其州及府，參驗發(fā)之，至所期處。將帥按閱，有教習不精者罪其折沖，甚者罪及刺史。軍還，賜勛加賞，便道罷之。行者近不逾時，遠不經(jīng)歲。高宗以劉仁軌為洮河鎮(zhèn)守使，以圖吐蕃，於是始有久戍之役。武后以來，承平日久，府兵浸墮，為人所賤。百姓恥之，至蒸熨手足以避其役。又，牛仙客以積財?shù)迷紫啵厡⑿еＩ綎|戍卒，多赍繒帛自隨，邊將誘之，寄於府庫，晝則苦役，夜縶地牢，利其死而沒入其財。故自天寶以後，山東戍卒，還者十無二三，其殘虐如此。然未嘗有外叛內(nèi)侮，殺帥自擅者，誠以顧戀田園，恐累宗族故也。自開元之末，張說始募長征兵，謂之?廣騎，其後益為六軍。及李林甫為相，奏諸軍皆募人為之。兵不土著，又無宗族，不自重惜，忘身徇利，禍亂自生，至今為梗。?使府兵之法常存不廢，安有如此下陵上替之患哉？陛下思復府兵，此乃社稷之福，太平有日矣。”上曰：“俟平河中，當與卿議之?！薄?br />
三年，上復問泌以復府兵之策。對曰：“今歲徵關東卒戍京西者十七萬人，計歲食粟二百四萬斛。今粟斗直錢百五十，為錢三百六萬緡。國家比遭饑亂，經(jīng)費不充，就使有錢，亦無粟可糴，未暇議復府兵也?！鄙显唬骸叭粚㈣秃?？亟減戍卒歸之，何如？”對曰：“陛下誠能用臣之言，可以不減戍卒，不擾百姓，糧食皆足，粟麥日賤，府兵亦成?！鄙显唬骸肮苋缡?，何為不用！”對曰：“此須急為之，過旬日則不及矣。今吐蕃久居原、蘭之?，以牛運糧，糧盡，牛無所用，請發(fā)左藏惡繒染為采纈，因黨項以市之，每頭不過二三疋，計十八萬疋，可致六萬馀頭。又命詣冶鑄器，糴麥種，分賜緣邊軍鎮(zhèn)，募戍卒，耕荒田而種之。
約明年麥熟，倍償其種，其馀據(jù)時價五分增一，官為糴之。來春種禾亦如之，關中土沃而久荒，所收必厚，戍卒獲利，耕者浸多。邊地居人至少，軍士月食官糧，粟麥無所售，其價必賤，名為增價，實比今歲所減多矣。”上曰：“善。”即時命行之。泌又言：“邊地官多闕，請募人入粟以補之，可足今歲之糧?！鄙弦鄰闹?，因問曰：“卿言府兵亦集，如何？”對曰：“戍卒因屯田致富，則安於其土，不復思歸。舊制，戍卒三年而代，及其將滿，下令有愿留者，即以所開田為永業(yè)。
家人愿來者，本貫給長牒續(xù)食而遣之。據(jù)應募之數(shù)，移報本道，雖河、朔諸帥得免更代之煩，亦喜聞矣。不過數(shù)番，則戍卒皆土著，乃悉以府兵之法理之，是變關中之疲弊為富︹也?！鄙舷苍唬骸叭绱?，天下無復事矣。”泌曰：“未也，臣能不用中國之兵使吐蕃自困?！鄙显唬骸坝媽渤?？”對曰：“臣未敢言之，俟麥禾有效，然後可議也。”上固問，不對。泌意欲結(jié)回紇、大食、?南與共圖吐蕃，令吐蕃所備者多。知上素恨回紇，恐聞之不悅，并屯田之議不行，故不肯言。
既而戍卒應募，愿屯田者什五六。
憲宗元和中，供歲賦者浙西、浙東、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八道，戶百四十四萬，比天寶、開元四之一；兵食於官者八十三萬，加天寶三之一，通以二戶養(yǎng)一兵。京西、北、河北以屯兵廣無上供，至長慶戶三百三十五萬，而兵卒九萬，率三戶以奉一兵。
穆宗初即位，兩河略定，宰相蕭亻免、段文昌以為天下已太平，漸宜消兵，請密詔天下軍鎮(zhèn)有兵處，每歲百人之中限八人逃、死。上方荒宴，不以國事為意，遂可其奏。軍士落籍者眾，皆聚山澤為盜。及朱克融、王庭湊作亂，一呼而亡卒皆集，詔徵諸道兵討之，諸道既少兵，臨時召募烏合之眾，又諸節(jié)度既有監(jiān)軍，其領偏師者，亦置中使監(jiān)陳，主將不得專號令。戰(zhàn)小勝則飛驛奏捷，自以為功，不勝則迫脅主將，以罪歸之。悉擇軍中驍勇以自衛(wèi)，遺羸懦者就戰(zhàn)，故每戰(zhàn)多敗?！ ∮郑灿帽e動，皆自禁中授以方略，朝令夕改，不知所從，不度可否，惟督令速戰(zhàn)。中使道路如織，驛馬不足，掠行人馬以繼之，人不敢由驛路行。故雖以諸道十五萬人之眾，裴度元臣宿老，鳥重允、李光顏皆當時名將，討幽、鎮(zhèn)萬馀之眾，屯守逾年，竟無成功，財竭力盡。崔植、杜元穎、王播為相，皆庸才無遠略；史憲誠既逼殺田布，朝廷不能討，遂并朱克融、王庭湊以節(jié)鉞授之。由是再失河、朔，訖於唐亡，不能復取。
致堂胡氏曰：“兵不可好，好兵者必有不戢自焚之災；亦不可惡，惡兵者必有授人以柄之禍。三代藏兵於農(nóng)，三時耕種，一時講武。若有征討，則命卿將之。
天子六卿，大國三卿，次國二卿，小國一卿。大事則六軍盡行。又召會諸侯，諸侯之軍無王命不敢私用，內(nèi)外重輕之勢如此。其不用也，舉天下皆力農(nóng)桑知孝弟之民；其用也，舉萬乘皆贏股肱、決射御之士夫。豈有兵少兵多之患哉？唐自張說變革府衛(wèi)，日以陵夷，李鄴侯言欲修復而不果也。憲宗中興，所宜討論舊制，而急於近效，不為遠圖。至蕭亻免、段文昌慕銷偃之美名，而不知弛張之道。既許以逃死，則百人之中豈但八人而已？奸將貪帥利其衣糧，則軍鎮(zhèn)之兵，實亡而名在耳。夫兵，有國之大事也。宰相既妄奏請，穆宗聽之懵然，則以憲宗豢養(yǎng)其子，不知教之之過也?！?br />
唐方鎮(zhèn)節(jié)度使之兵，其原皆起於邊將之屯防者。唐初，兵之戍邊者大曰軍，小曰守捉，曰城，曰鎮(zhèn)，而總之曰道。自武德至天寶以前，邊防之制，其軍、城、鎮(zhèn)、守捉皆有使，而道有大將一人曰大總管，已而更曰大都督。至太宗時，行軍征討曰大總管，在其本道曰大都督。自高宗永徽後，都督帶使持節(jié)者始謂之節(jié)度使，然猶未以名官。景?二年，以賀拔延嗣為涼州都督、河西節(jié)度。自此而後，接乎開元，朔方、隴右、河東、河西諸鎮(zhèn)皆置節(jié)度使。及范陽節(jié)度使安祿山反，犯京師，天子之兵弱不能抗，遂陷兩京。肅宗起靈武，而諸鎮(zhèn)之兵共起誅賊。其後祿山子慶緒及史思明父子繼起，中國大亂。肅宗命李光弼討之，號九節(jié)度之師。
久之，大盜既滅，而武夫戰(zhàn)卒以功起行陣，列為侯王者皆除節(jié)度使。由是方鎮(zhèn)相望於內(nèi)地，大者連州十馀，小者猶兼三四。故兵強則逐帥，帥強則叛上，或父死子握其兵而不肯代，或取舍由於士卒，往往自擇將吏，號為留後，以邀命於朝。
天子顧力不能制，則忍恥含垢，因而撫之，號為姑息之政。蓋姑息起於兵驕，兵驕由於方鎮(zhèn)，姑息愈甚，則兵將愈俱驕。由是號令自出，以相侵奪，虜其將帥，并其土地，天子熟視不知所為，反為和解之，莫肯聽命。始時為朝廷患者號河朔三鎮(zhèn)。及其末，朱全忠以梁兵、李克用以晉兵更犯京師，而李茂貞、韓建近據(jù)岐、華，妄意喜怒，兵已至國門，天子為殺大臣、罪已悔過而後去。及昭宗用崔允召梁兵以誅宦官，劫天子奔岐、梁兵圍之逾年。當此之時，天下之兵，無復勤王者，向所謂三鎮(zhèn)，徙能始禍而已。其他大鎮(zhèn)，南則吳、浙、荊、湖、閩、廣，西則岐、蜀，北則燕、晉，而梁盜據(jù)其中。自國門以外，皆分裂於方鎮(zhèn)矣。
唐所謂天子禁軍者，南、北衙兵也。南衙，諸衛(wèi)兵是也；北衙者，禁軍也。
初，高祖以義兵起太原，已定天下，悉罷遣歸，其愿留宿衛(wèi)者三萬人。高祖以渭北白渠旁民棄腴田分給之，號元從禁軍。後老不任事，以其子弟代，謂之“父子軍”。及貞觀初，太宗擇善射者百人，為二番於北門長上，曰“百騎”，以從田獵。又置北衙七營，選材力驍壯，月以一營番上。十二年，始置左、右屯營於元武門，領以諸衛(wèi)將軍，號“飛騎”。其法：取戶二等以上，長六尺闊壯者，試弓馬四次上、翹開舉五、圓米五斛行三十步者。復擇馬射者為百騎，衣五色袍，乘六閑駁馬，虎皮韉，為游幸翊衛(wèi)。高宗龍朔二年，始取府兵越騎、步射置左右羽林軍，大朝會則執(zhí)仗以衛(wèi)階陛，行幸則夾馳道為內(nèi)仗。武后改“百騎”曰“千騎”，睿宗又改“千騎”曰“萬騎”，分左右營。及元宗以萬騎平韋氏，改為左右龍武軍，皆用唐元功臣子弟，制若宿右兵。是時，良家子避征戍者，亦皆納資隸軍，分日更上如羽林。開元十二年，詔左右羽林軍、飛騎闕，取京旁州府士，以戶部印印其臂，為二籍，羽林、兵部分掌之。末年，禁兵浸耗，及祿山反，天子西駕，禁軍從者裁千人。肅宗赴靈武，士不滿百，及即位，稍復調(diào)補北軍。至德二載，置左右神武軍、補元從、扈從官子弟，不足則取他色，帶品者同四軍，亦曰“神武天騎”，制如羽林?？傇槐毖昧?。又擇便騎射者置衙前射生手千人，亦曰“供奉射生官”，又曰“殿前射生”，分左、右?guī)?，總號曰：“左右英武軍?！鼻?，李輔國用事，請選羽林騎士五百人徼巡。李揆曰：“漢以南、北軍相制，故周勃以北軍安劉氏。朝廷置南、北衙，文武區(qū)列，以相察伺。今用羽林代金吾警，忽有非常，何以制之？”遂罷。上元中，以北衙軍使衛(wèi)伯玉為神策軍節(jié)度使，鎮(zhèn)陜州，中使魚朝恩為觀軍容使，監(jiān)其軍。初，哥舒翰破吐蕃臨洮西之磨環(huán)川，即其地置神策軍，以成如ギ為軍使。及安祿山反，如ギ以伯玉將兵千人赴難，伯玉與朝恩皆屯於陜。時邊土陷蹙，神策故地淪沒，即詔伯玉所部兵號“神策軍”，以伯玉為節(jié)度使，與陜州節(jié)度使郭英又皆鎮(zhèn)陜。其後伯玉罷，以英?兼神策軍節(jié)度。英又入為仆射，軍遂統(tǒng)於觀軍容使。代宗即位，以射生軍入禁中清難，皆賜名“寶應功臣”，故射生軍又號“寶應軍”。廣德元年，代宗避吐蕃幸陜，朝恩舉在陜兵與神策軍迎扈，悉號神策軍。天子幸其營。及京師平，朝恩遂以軍歸禁中，自將之，然尚未與北軍齒也。永泰元年，吐蕃復入寇，朝恩又以神策軍屯苑中，自是浸盛，分為左、右?guī)?，勢居北軍右，遂為天子禁軍，非他軍比?br />
朝恩乃以觀軍容宣慰處置使知神策軍兵馬使。大歷四年，請以京兆之好?，鳳翔之麟游、普潤，皆隸神策軍。明年，復以興平，武功、扶風、天興隸之，朝廷不能遏。又用愛將劉希暹為神策虞候，主不法，遂置北軍獄，募坊市不逞，誣捕大姓，沒產(chǎn)為賞，至有選舉旅寓而挾厚資多橫死者。朝恩得罪，以希暹代為神策軍使。是歲，希暹復得罪，以朝恩舊校王駕鶴代將。十數(shù)歲，德宗即位，以白志貞代之。是時，神策兵雖處內(nèi)，而多以裨將將兵征伐，往往有功。及李希烈反，河北盜且起，數(shù)出禁軍征伐，神策之士多斗死者。建中四年下詔募兵，以志貞為使，?補峻切。郭子儀之婿端王傅吳仲孺殖資累巨萬，以國家有急不自安，請以子率奴馬從軍。德宗喜甚，為官其子五品。志貞乃請節(jié)度、都團練、觀察使與世嘗任者，家皆出子弟馬奴裝鎧助征，授官如仲孺子。於是豪富者緣為幸，而貧者苦之。
神策兵既發(fā)殆盡，志貞陰以市人補之，各隸籍而身居市肆。及涇卒潰變，皆戢伏不出，帝遂出奔。初，段秀實見禁兵寡弱，不足備非常，上疏曰：“天子萬乘，諸侯千，大夫百，蓋以大制小，十制一也，尊君卑臣、︹干弱枝之道。今外有不廷之虜，內(nèi)有梗命之臣，而禁兵不精，其數(shù)削少，後有猝故，何以待之？猛虎所以百獸畏者，爪牙也，爪牙廢，則狐豚特犬悉能為敵。愿少留意?！敝潦欠揭孕銓嵮詾槿弧＜爸矩懙攘髻H，神策都虞候李晟與其軍之他將，皆自飛狐道西兵赴難，遂為神策行營節(jié)度，屯渭北，軍遂振。貞元二年，改神策左右?guī)麨樽笥疑癫哕?，特置監(jiān)句當左右神策軍，以寵中官，而益置大將軍以下。又改殿前射生左右?guī)坏钋白笥疑渖?，亦置大將軍以下。三年，詔射生、神策、六軍將士，府縣以事辨治，先奏乃移軍，勿輒逮捕。京兆尹鄭叔則建言：“京畿輕猾所聚，慝作不常，俟奏報，將失罪人，請非婚田，皆以時捕?！蹦丝芍?。俄改殿前左右射生軍曰左右神威軍，置監(jiān)左右神威軍使。左右神策軍皆加將軍二員，左右龍武軍加將軍一員，以待諸道大將軍有功者。自肅宗以後，北軍增置威武、長興等軍，名類頗多，而廢置不一。惟羽林、龍武、神武、神策、神威最盛，總曰左右十軍。其後京畿之西，多以神策軍鎮(zhèn)之，皆有屯營。軍司之人，散處甸內(nèi)，皆恃勢凌暴，民?苦之。德宗幸梁還，以神策兵有勞，皆號“興元元從奉天定難功臣”，恕死罪。中書、御史府、兵部乃不能歲比其籍，京兆又不敢總舉名實。三輔人假庇於軍，一牒至十數(shù)。長安奸人多寓占兩軍，身不宿衛(wèi)，以錢代行，謂之納課戶。益肆為暴，吏稍禁之，輒先得罪，故當時京尹、赤令皆為之斂屈。十年，京兆尹楊於陵請置挾名敕，五丁許二丁居軍，馀差以條限，繇是富︹少畏。十二年，以監(jiān)句當左神策軍、左監(jiān)門衛(wèi)大將軍、知內(nèi)侍省事竇文場為左神策軍護軍中尉，以監(jiān)句當右神策軍、右監(jiān)門衛(wèi)將軍、知內(nèi)侍省事霍仙鳴為右神策軍護軍中尉，監(jiān)右神威軍使、內(nèi)侍兼內(nèi)謁者監(jiān)張尚進為右神威軍中護軍，監(jiān)左神威軍使、內(nèi)侍兼內(nèi)謁者監(jiān)焦希望為左神威軍中護軍。護軍中尉、中護軍皆古官。帝既以禁衛(wèi)假宦官，又以此寵之。十四年，又詔左右神策置統(tǒng)軍，以崇親衛(wèi)，如六軍。時邊兵衣饣襄多不贍，而戍卒屯防，藥茗蔬醬之給最厚。諸將務為詭辭，請遙隸神策軍，稟賜遂贏舊三倍，繇是塞上往往稱神策行營，皆內(nèi)統(tǒng)於中人矣，其軍乃至十五萬。故事，京城諸司、諸使、府、縣，皆季以御史巡囚，後以北軍地密，未嘗至。十九年，監(jiān)察御史崔?不知近事，遂入右神策，中尉奏之，帝怒，杖?四十，流崖州。順宗即位，王叔文用事，欲取神策兵柄，乃用故將范希朝為左右神策、京西諸城鎮(zhèn)行營兵馬節(jié)度使，以奪宦者權而不克。元和二年，省神武軍。明年，又廢左、右神威軍，合為一曰天威軍。八年，廢天威軍，以其兵騎分隸左右神策軍。及僖宗幸蜀，田令孜募神策新軍為五十四都，離為十軍。令孜自為左右神策十軍兼十二衛(wèi)觀軍容使，以左右神策大將軍為左右神策諸都指揮使，諸都又領以都將，亦曰“都頭”。
景福二年，昭宗以藩臣跋扈、天子孤弱，議以宗室典禁兵。及伐李茂貞，乃用嗣覃王允為京西招討使，神策諸都指揮使李钅歲副之，悉發(fā)五十四軍屯興平，已而兵自潰。茂貞逼京師，昭宗為斬神策中尉西門重遂、李周讠童，乃引去。乾寧元年，王行瑜、韓建及茂貞連兵犯闕，天子又殺宰相韋昭度、李?奚，乃去。太原李克用以其兵伐行瑜等，同州節(jié)度使王行實入迫神策中尉駱全?、劉景宣，請?zhí)熳有?州，全?、景宣及繼晟與行實縱火東市，帝御承天門，敕諸王率禁軍?之。
捧日都頭李筠以其軍衛(wèi)樓下，茂貞將閻圭攻筠，矢及樓扉，帝乃與親王、公主幸筠軍，扈蹕都頭李君實亦以兵至，侍帝出幸莎城、石門。詔嗣薛王知柔入長安收禁軍、清宮室，月馀乃還。又詔諸王閱親軍，收拾神策亡散，得數(shù)萬。益置安圣、捧宸、保寧、安化軍，曰“殿後四軍”，嗣覃王允與嗣延王戒丕將之。三年，茂貞再犯闕，嗣覃王戰(zhàn)敗，昭宗幸華州。明年，韓建畏諸王有兵，請皆歸十六宅，留殿後兵三十人，為控鶴排馬官，隸飛龍坊，馀悉散之，且列甲圍行宮，於是四軍二萬馀人皆罷。又請誅都頭李筠，帝恐，為斬於大?橋。俄遂殺十一王。及還長安，左右神策軍復稍置之，以六千人為定。是歲，左右神策中尉劉季述、王仲先以其兵千人廢帝，幽之。季述等誅。已而昭宗召朱全忠兵入誅宦官，宦官覺，劫天子幸鳳翔，全忠圍之歲馀，天子乃誅中尉韓全誨、張宏彥等二十馀人，以解梁兵，乃還長安。於是悉誅宦官，而神策左右軍由此廢矣。諸司悉歸尚書省郎官，兩軍兵皆隸六軍，而以崔允判六軍十二衛(wèi)事。六軍者，左右龍武、神武、羽林，其名存而已。自是軍司以宰相領。及全忠歸，留步騎萬人屯故兩軍，以子友倫為左右軍宿衛(wèi)都指揮使，禁衛(wèi)皆汴卒。崔允乃奏：“六軍名存而兵亡，非所以壯京師。軍皆置步軍四將，騎軍一將。步將皆兵二百五十人，騎將皆百人，總六千六百人。番上如故事?！蹦肆盍娭T衛(wèi)副使京兆尹鄭元規(guī)立格募兵於市，而全忠陰以汴人應之。允死，以宰相裴樞判左三軍，獨孤?lián)p判右三軍，向所募士悉散去?！ ∪乙嗉媾凶笥伊娛l(wèi)。及東遷，唯小黃門打球供奉十數(shù)人、內(nèi)園小兒五百人從。至?水，又盡屠之，易以汴人，於是天子無一人之衛(wèi)。昭宗遇弒，唐乃亡。
《唐書·兵志》：“唐有天下二百馀年，而兵之大勢三變。其始盛時有府兵，府兵後廢而為?廣騎，?廣騎又廢，而方鎮(zhèn)之兵盛矣。及其末也，強臣悍將兵布天下，而天子亦自置兵於京師，曰禁軍。其後天子弱，方鎮(zhèn)強，而唐遂以滅亡者，措置之勢使然也?！鄙w府兵之制，居無事時耕於野，其番上者宿衛(wèi)京師而已。若四方有事，則命將以出，事解輒罷，兵散於府，將歸於朝。故士不失業(yè)，而將帥無握兵之重，所以防微杜漸，絕禍亂之原也。及府兵法壞而方鎮(zhèn)盛，武夫悍將雖無事時，據(jù)安險，專方面，既有其土地，又有其民人，兵甲財賦，以布列天下?！ ∪粍t方鎮(zhèn)不得不強，京師不得不弱。夫置兵所以止亂；及其弊也，?足以為亂；又其甚也，至困天下以養(yǎng)亂。故兵之始重於外也，土地民賦非天子有；既其盛也，號令征伐非其有；其末也，至無尺土而不能庇其妻子宗族，遂以滅亡，可不哀哉。
魏制略如東漢，南北軍如故。
魏武為相國，置武衛(wèi)營，相府以領軍主之?！ ∥牡墼鲋弥袪I，於是武衛(wèi)、中壘二營，以領軍將軍并五校統(tǒng)之。是時有中、左、右、前軍各一帥，又有中護、中領軍、領護軍將軍各一人。
黃初中，復令州郡典兵，州置都督，尋加四征、四鎮(zhèn)將軍之號，又置大將軍，都督中外兵之柄世在司馬氏，而魏祚移矣。
吳多舟師，而兵有解煩、敢死兩部，又有車下虎士（《甘寧傳》：“從攻合肥，疫疾，軍旅皆已引出，唯車下虎士千馀人?！保?，丹陽青巾（《孫皓傳》：
“丹陽太守沈瑩領丹陽銳卒刀?五千，號曰青巾兵，屢捷?！保?，交州義士（《步騭傳》：“權遣呂岱代騭，騭將交州義士萬人出長沙?！保?，及健兒、武射之名。調(diào)度亦無法（健兒見《凌統(tǒng)》、《甘寧傳》，武射吏見《駱統(tǒng)傳》），大率強者為兵，羸者補戶（見《陸遜傳》），至有二百馀家輒皆料取，以他郡羸民遷補其處（《陳武傳》：“武子表領新安都尉。初，表所受賜復人得二百家，在會稽新安縣。表簡視其人皆堪好兵，乃上疏陳讓，乞以還官，充足精銳。詔曰：‘先將軍有功於國，國家以此報之，卿何得辭?！砟朔Q曰：‘今除國賊，報父之仇，以人為本?？胀鞔藙配J以為童仆，非表志也?！暂m料取以充部伍。所在以聞，權甚嘉之。下郡縣，料正戶羸民，以補其處。”）。其後又以五子分將，而吳遂亡。
晉文帝置二衛(wèi)（中衛(wèi)、後衛(wèi)），三部司馬（前驅(qū)、由基、強弩），以中領之軍領之。
武帝以伐吳，遂分左、右各一將軍，又置羽林、虎賁、上騎、異力四部，皆領於驍騎。又有左、右、前、後四軍，四護軍領之。凡二衛(wèi)、左、右、前、後驍騎七軍，皆以中軍將軍羊祜領之（祜罷，改北中軍候）。
帝懲魏氏孤立，大封同姓。大國三軍，兵五千人；次國二軍，兵三千人；小國一軍，兵千五百人。
太康元年，既平吳，詔悉去州郡兵?！ ≡t曰：“昔自漢末，四海分崩，刺史內(nèi)親民事，外領兵馬。今天下為一，當韜戢干戈，刺史分職，皆如漢氏故事，悉去州郡兵，郡置武吏百人，小郡五十人?！苯恢菽撂砧涎裕骸敖?、廣東西數(shù)千里，不賓屬者六萬馀戶，至於服從官役才五千馀家，二州唇齒，唯兵是鎮(zhèn)。又寧州諸夷，接據(jù)上流，水陸俱通，州兵未宜約損，以示單虛?！逼蜕渖綕嘌圆灰巳ブ菘の鋫?，帝不聽。及永寧以後，盜賊群起，州郡無備，不能禽制，天下遂大亂，乃濤所言然。其後刺史復兵民之政，州鎮(zhèn)愈重矣。
元帝南渡，有大將軍、都督、四鎮(zhèn)、四征、四平之號，然調(diào)兵不出三吳，大發(fā)毋過三萬，每議出討，多取奴兵。
自用刁協(xié)議，後皆以奴為兵。王道子發(fā)諸郡奴，號曰樂屬，庾翼發(fā)六州奴北伐是也。
漢主劉聰置輔漢等十六大將軍，各配兵二千，以諸子為之。又置左右司隸，各領戶二千馀萬，萬戶置一內(nèi)史。單于左右輔，各主六夷十萬落。萬落置一都尉?！ ≮w王石虎命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之民，五丁取三，四丁取二，合鄴城舊兵滿五十萬，興舡萬艘，自河通海，運?千一百萬斛於樂安城，徙遼西、北平、漁陽萬馀戶於兗、豫、雍、洛四州之地，興屯田，括民馬得萬馀。大閱於宛陽，欲以擊燕。又制征士五人出軍一乘，牛二頭，米十五斛，絹十疋，調(diào)不辦者斬，民至鬻子以共軍須，猶不能給，死者相望。
秦王苻堅下詔大舉入寇，民每十丁遣一兵，其良家子二十以下有材勇者皆拜羽林郎。良家子至者三萬馀騎。
宋文帝元嘉二十七年，大舉伐魏，以兵力不足，悉發(fā)青、冀、徐、豫、二兗三州三五民丁，倩使暫行，符到十日裝束。緣江五郡集廣陵，緣淮三郡集盱眙。
又募中外有馬步眾藝武力之士應科者，皆加厚賞。江南白丁輕進易退，卒以敗師。 晉氏南遷，以揚州為京畿，所資皆出焉。以荊、江為重鎮(zhèn)，甲兵所聚盡在焉?！ 〕Ｊ勾髮⒕又?，三州戶口居江南之半。宋孝武惡其大，故分揚州、浙東五郡，置東揚州，治會稽，分荊、湘、江、豫州之郡，置郢州，治江夏。罷南蠻校尉，遷其營於建康。
齊高祖受禪。自泰始以來，內(nèi)外多虞，將帥各募部曲，屯聚建康。李安上表請自非淮北常備，外馀軍悉皆輸遣，若親近宜以隨身者聽限人數(shù)。上從之。武帝末年，魏孝文欲遷都洛陽，聲言南伐，詔發(fā)揚、徐州民丁，廣設詔募以備之。
後魏明元帝置四廂大將，又放十二時，置十二小將。詔諸州六十戶出戎馬一疋，大閱於東郊，署將帥，以山陽侯奚斤為前軍，眾三萬；陽平王熙等十二將各一萬騎。帝臨白登，躬自校覽。其後又詔天下戶二十輸戎馬一疋，大牛一頭，六部人羊滿百口者，調(diào)戎馬一疋。
太武真君十一年，遣師南伐，圍盱眙，遺臧質(zhì)書曰：“吾今所遣斗兵，盡非我國人，城東北是丁零與胡，南是氐、羌。設使丁零死，正可減常山、趙郡賊；胡死，減并州賊；氐、羌死，減關中賊。卿殺之無所不利?！薄 ⌒⑽牡鄱ǘ悸尻枴⑦x武勇之士十五萬人為羽林、虎賁，以充宿衛(wèi)。其後詔軍士自代來者，皆以為羽林、虎賁。司州民十二夫調(diào)一吏，以供公私力役。
宣武時，源懷奏：“邊鎮(zhèn)事少，而置官猥多。沃野一鎮(zhèn)，自將以下八百馀人，請一切五分損二?！睆闹?。
孝明時，任城王澄以北邊鎮(zhèn)將選舉彌輕，恐賊虜?邊，山陵危迫，奏求重鎮(zhèn)將之選，修警備之嚴。詔公卿議之。廷尉少卿袁翻議，以為：“比緣邊州郡，官不擇人，唯論資級?；蛑地?之人，廣開戍邏，多置帥領，或用其左右姻親，或受人貨財請屬，皆無防寇之心，唯有聚斂之意。其勇力之兵，驅(qū)令抄掠，若值︹敵，即為奴虜；如有執(zhí)獲，奪為已富。其羸弱老小之輩，微解金鐵之工，少嫻草木之作，無不搜營窮壘，苦役百端。自馀或伐木深山，或蕓草平陸，販貿(mào)往還，相望道路。此等祿既不多，貲亦有限，皆收其實絹，給其虛粟，窮其力，薄其衣，用其功，節(jié)其食，緣冬歷夏，加之疾苦，死於溝瀆者什常七八。是以鄰敵伺?，擾我疆場，皆由邊任不得其人故也。愚謂自今已後，南北邊諸番及所統(tǒng)郡縣、府佐、統(tǒng)軍至於戍主，皆令朝臣王公已下，各舉所知，必選其才，不拘階級。若稱職及敗官，并所舉之人，隨事賞罰?！碧蟛荒苡谩＜罢庵?，北邊盜賊群起，遂逼舊都，犯山陵，如澄所慮。
李崇長史鉅鹿魏蘭根說崇曰：“昔緣邊初置諸鎮(zhèn)，地廣人稀，或徵發(fā)中原強宗子弟，或國之肺腑，寄以爪牙。中年以來，有司號為府戶，役同廝養(yǎng)，宦婚班齒，致失清流，而本來族類，各居榮顯，顧瞻彼此，理當憤怨。宜改鎮(zhèn)立州，分置郡縣，凡是府戶，悉免為民。人仕次敘，一集其舊，文武兼用，威恩并施。此計若行，國家無北顧之憂矣。”崇為之聞奏，事寢不報。
廣陽王深上言：“先朝都平城，以北邊為重，盛簡親賢，擁麾作鎮(zhèn)，配以高門子弟，以死防遏，非唯不廢仕宦，乃更獨得復除，當時人物，欣慕為之，太和中，仆射李沖用事，涼州土人，悉免廝役，帝鄉(xiāng)舊門，仍防邊戍。自非得罪當世，莫肯與之為伍。本鎮(zhèn)驅(qū)使，但為虞候、白直，一生推遷，不過軍主。然其同族留京師者得上品通官，在鎮(zhèn)者即為清途所隔?；蚨嗵右?，乃峻邊兵之格，鎮(zhèn)人不聽，浮游在外。於是少年不得從師，長者不得游宦，獨為匪人，言之流涕。自定鼎伊、洛，邊任益輕，唯底滯凡才，乃出為鎮(zhèn)。將相模習，專事聚斂。或諸方奸吏，犯罪配邊，為之損蹤，政以賄立，邊人無不切齒。及阿那?背恩，縱掠發(fā)奔，命追之，十五萬眾度沙漠，不日而還。邊人見此援師，遂自意輕中國。尚書令臣崇求改鎮(zhèn)為州，抑亦先覺，朝廷未許。而高闕戍主御下失和，拔陵殺之，遂相帥為亂，攻城掠地，所過夷滅。王師屢北，賊黨日盛。此段之舉，指望銷平，而崔暹只輪不返。臣崇與臣，逡巡復路，相與還次?中，將士之情，莫不解體。今日所慮，非止西北，將恐諸鎮(zhèn)尋亦如此，天下之事，何易可量。”書奏，不省。
孝明神龜二年，征西將軍張彝子仲?上封事，求銓削選格，排抑武人，不使豫清品，於是讠宣謗盈路，立榜克期集會，屠其家。二月，羽林、虎賁近千人，直造其第，焚殺彝父子，遠近震駭。胡太后收羽林、虎賁兇強者八人斬之，其馀不復窮治，大赦以安之。高歡時給使至洛，歸而散家財以結(jié)客，曰：“宿衛(wèi)相帥焚大臣之第，朝廷懼其亂而不問，為政如此，事可知矣?！?br />
按先儒因高歡之言，以為當時不能伸張彝之冤酷，殲羽林之驕橫，可以見魏政之不綱。然愚嘗考之，拓跋氏起自?、朔，據(jù)有中原，兵戎乃其所以為國也，羽林、虎賁則宿衛(wèi)之兵，六鎮(zhèn)將卒則御侮之兵，往往皆代北部落之苗裔，其初藉之以橫行中國者（孝文詔軍士自代來者，皆以為羽林、虎賁）。自孝文定鼎伊、洛，務欲以夏變夷，遂至矯枉過正，宗文鄙武，六鎮(zhèn)兵卒，多擯棄之，有同奴隸，邊任浸輕，裔夷內(nèi)侮，魏之衰弱實肇於此。任城、廣陽二王之言，可見當時為國遠慮者。正當少遵創(chuàng)造之規(guī)，優(yōu)假介胄之士，以救其偏。而彝復欲排抑武人，不豫清品，且當時幼主尸位，政出房闥，選舉無章，賢否混雜，所謂清品，豈皆佳士？而獨欲擯羽林、虎賁，使不得預乎？軍士賊殺大臣而不能討，紀綱隳矣！然彝父子謀之不臧。固有以取死也。
北齊軍制，別為內(nèi)外，領之二胄，外步兵曹，內(nèi)騎兵曹。十八受田，二十充兵，六十免役，頗追古意?！ ∩裎渫鯇⒊霰芪?，行臺郎中杜弼請先除內(nèi)賊，歡問內(nèi)賊為誰，弼曰：“諸勛貴掠奪百姓者是也?！睔g不應使軍士皆張弓注矢，舉刀按槊，夾道羅列，命弼冒出其?，弼戰(zhàn)栗流汗，歡乃徐諭之曰：“矢雖注，不射；刀雖舉，不擊，槊雖按，不刺。爾猶亡魂失膽。諸勛人身犯鋒鏑，百死一生，雖或貪鄙，所取者大，豈可同之常人也？”弼乃頓首謝不及。歡每號令軍人，常令丞相屬代郡張華原宣旨，其語鮮卑，則曰：“漢民是汝奴，夫為汝耕，婦為汝織，輸汝粟帛，令汝溫飽，汝何為陵之？”其語華人，則曰：“鮮卑是汝作客，得汝一斛粟，一疋絹，為汝擊賊，令汝安寧，汝何為疾之？” 周太祖輔西魏時，用蘇綽言，始仿周典置六軍，籍六等之民，擇魁健材力之士，以為之首，盡蠲租調(diào)，而刺史以農(nóng)隙教之，合為百府。每府一郎將主之，分屬二十四軍，開府各領一軍。大將軍凡十二人，每一將軍統(tǒng)二開府。一柱國主二大將，將復加持節(jié)都督以統(tǒng)焉。凡柱國六員，眾不滿五萬人。
閔帝時，改八丁兵為十二丁兵，率歲一月一役。
武帝既誅晉公護，始親政。初，周太祖為魏相，立左右十二軍，總屬相府。
太祖殂，皆受晉公護處分。凡所徵發(fā)，非護書不行，護第屯兵侍衛(wèi)盛於宮闕。帝既親政，始收兵權，既克齊之後，并相，各置六府，而東北別為七總管。隋兵制大抵仍周、齊府兵之舊而加潤色，其十二衛(wèi)：曰翊衛(wèi)，曰驍騎衛(wèi)，曰武衛(wèi)，曰屯衛(wèi)，曰御衛(wèi)，曰侯衛(wèi)，各分左右，皆置將軍，以分統(tǒng)諸府之兵。有郎將、副將、坊主、團主，以相統(tǒng)治。其外又有驃騎、車騎二府，皆有將軍。後更驃騎曰鷹揚郎將，車騎曰副郎將，別置折沖、果毅，此府兵之大略也?！ ∥牡坶_皇八年，以伐陳，置淮南省於壽春，以晉王廣為尚書令。冬十月出師，凡總管卒兵五十一萬八千，皆受晉王節(jié)度。
九年，平陳詔曰：“今率土大同，含生遂性，太平之法，方可流行。凡我臣民，澡身浴德，家家自修，人人克念。兵可立威，不可不戢；刑可助化，不可專行。禁衛(wèi)九重之馀，鎮(zhèn)守四方之外，戎旅軍器，皆宜停罷。世路既夷，群方無事。武力之子，俱可學經(jīng)；民?甲仗，悉皆除毀。頒告天下，咸悉此意?！薄 ∈辏t曰：“魏末喪亂，軍人權置坊府，南征北伐，居處無定。家無完堵，地罕苞桑，朕甚愍之。凡是軍人，可悉屬州縣，墾田籍帳，一與民同。軍府統(tǒng)領，宜依舊式。罷山東河南及北方緣邊之地，新置軍府?！?br />
煬帝大業(yè)八年，敕四方兵皆集涿郡，伐高麗。左右各十二軍，凡一百一十三萬二千八百人，號二百萬，其饣鬼運者倍之，帝親授節(jié)度。每軍大將、亞將軍各一人，騎兵四十隊，隊百人；十隊為團，步卒八十隊，分為四團，團各有偏將一人。其鎧胄、纓拂、旗幡，每團異色。受降使者一人。承詔慰撫，不受大將節(jié)制。
其輜重散兵等亦為四團，使步卒挾之而行，進止立營，皆有次敘儀法。
唐高祖初起兵，開大將軍府，以建成為左領大都督，領左三軍；太宗為右領大都督，領右三軍；元吉統(tǒng)中軍。發(fā)自太原，有兵三萬人。及諸起義以相屬，與降郡盜，得兵二十萬。武德初，始置軍府，以驃騎、車騎兩將軍府之。析關中為十二道，曰萬年道，長安道，富平道，醴泉道，同州道，華州道，寧州道，岐州道，幽州道，西麟州道，涇州道，宜州道，皆置府。時以天下未定，將舉關中之眾，以臨四方。三年，更以萬年道為參旗軍，長安道為鼓旗軍，富平道為元戈軍，醴泉道為井鉞軍，同州道為羽林軍，華州道為騎官軍，寧州道為折威軍，岐州道為平道軍，幽州道為招搖軍，西麟州道為苑游軍，涇州道為天紀軍，宜州道為天節(jié)軍。軍置將、副各一人，以督耕戰(zhàn)，以車騎府統(tǒng)之。六年，以天下既定，遂廢十二軍，改驃騎曰統(tǒng)軍，車騎曰別將。居歲馀，十二軍復，而軍置將軍一人。軍有坊，置主一人，以檢察戶口，勸課農(nóng)桑。
太宗貞觀十年，更號統(tǒng)軍為折沖都尉，別將為果毅都尉。諸府總曰折沖府?！ 》蔡煜率溃酶偃?，皆有名號，而關內(nèi)二百六十有一，皆以隸諸衛(wèi)?！ 》哺?，兵千二百人為上，千人為中，八百人為下。府置折沖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長史、兵曹、別將各一人，校尉六人。士以三百人為團，團有校尉；五十人為隊，隊有正；十人為火，火有長?；饌淞W馬，凡火具烏布幕，鐵馬盂、布槽、鍤、?、鑿、碓、{?巨}斧、鉗、鋸皆一，甲床二，鐮二；隊具火鉆一，胸馬繩一，首羈、足絆皆三。人具弓一，矢三十，胡祿、橫刀、礪石、大Δ、氈帽、氈裝、行?皆一，麥飯九斗，米二斗，皆自備。并其介胄戎具，藏於庫，有所征行，則視其入而出給之。番上其宿衛(wèi)者，惟給弓矢、橫刀而已。凡民年二十為兵，六十而免。其能騎而射者為越騎，其馀為步兵、武騎、排?手、步射。每歲季冬，折沖都尉率五校兵馬之在府者，置左右二校尉位相距百步。每校為步隊十，騎隊一，皆卷槊幡，展刃旗，散立以俟。角手吹大角一通，諸校皆斂人騎為隊；二通，偃旗槊解幡；三通，旗舉，左右擊鼓，二人校之人合讠?而進。右校擊征，隊少?，左校進逐至右校立所；左校擊征，隊少?，右校進逐至左校立所。右校復擊征，隊還，左校復薄戰(zhàn)。皆擊征，隊各還。大角復鳴一通，皆卷幡、攝矢、弛弓、匣刃；二通，旗槊舉，隊皆進；三通，左右校皆引還。是日也，因縱獵，獲各入其人。其隸於衛(wèi)也，左、右衛(wèi)皆領六十府，諸衛(wèi)領五十至四十，其馀以隸東宮六率。凡發(fā)府兵，皆下符契，州刺史與折沖勘契乃發(fā)。若全府發(fā)，則折沖都尉以下皆行；不盡，則果毅行；少則別將行。當給馬者，予其直市之，每匹予錢二萬五千。刺史、折沖、果毅歲閱不任戰(zhàn)事者鬻之，以其錢更市，不足則一府共足之。凡當宿衛(wèi)者番上，兵部以遠近給番，五百里為五番，千里七番，一千五百里八番，二千里十番，外為十二番，皆以月上。若簡留直衛(wèi)者，五百里為七番，千里八番，二千里十番，外為十二番，亦月上。
上嘗引諸衛(wèi)將卒習射於顯德殿，諭曰：“戎狄侵盜，自古有之，患在邊境小安，則人主逸游忘戰(zhàn)。今朕不使汝曹穿池筑苑，專習弓矢。居閑無事，則為汝師，突厥入寇，則為汝將，庶中國之民可以少安。”於是日引數(shù)百入教射於殿庭，上親臨試，中多者賞以弓、刀、帛，其將帥亦加上考。由是人思自勵，數(shù)年之?，悉為精銳。
△府兵圖
上府（千二百人）折沖都尉（左果毅都尉、右果毅都尉同。長吏一人）中府（千人）折沖都尉（左果毅都尉、右果毅都尉，兵曹一人，別將一人）下府（八百人）折沖都尉（左果毅都尉、右果毅都尉同。校尉一人）坊（高祖置）坊主（一人）羽林軍（高宗）龍武軍（元宗）團（三百人）校尉 神武軍（肅宗）禁軍 英武軍（代宗）隊（五十人）隊正 神策軍（代宗）火（十人）
火長 天威軍（順宗）
神威軍（德宗）
章氏曰：“《唐志》言：‘凡天下十道，置府六百三十四，皆有民號，而關內(nèi)二百六十有一，皆以隸諸衛(wèi)?！稌吩疲骸蹧_府二百八十，通計舊府六百三十三?！戀椬嘧h，則以為太宗置府八百，在關中者五百。杜牧《原十六衛(wèi)》：
‘上畜養(yǎng)戎臣，外開折沖、果毅府五百七十有四?！鋽?shù)不同，府多在關中，說者以為固本。漢置都尉亦此意。左右衛(wèi)皆領六十府，諸衛(wèi)領五十至四十，其馀以隸東宮十率府，而折沖亦隸焉。太子管軍，非古制也。唐只是折沖自教。漢都試之日，郡縣之官盡會。唐之府兵，雖散在諸道，然折沖都尉并遙隸於諸衛(wèi)，乃是內(nèi)任官，故《官志》系之於諸衛(wèi)之後，不與外官同。漢都尉不隸於都尉，乃是外任官，故《表》系之郡守之後，與唐異。然而領兵則太守與都尉、刺史與折沖同矣。唐以遠近分番，皆以一月，恐太紛擾。漢以二歲更代為善。又唐在二千里外者亦不免，此法所以壞也?！?br />
元宗先天元年，詔曰：“往者分建府衛(wèi)，計戶充兵，裁足周事，二十一入募，六十一出軍，多憚勞以規(guī)避匿。今宜取年二十五以上，五十而免。屢征鎮(zhèn)者，十年免之?！彪m有其言，事不克行。開元六年，始詔折沖府兵每六歲一簡。
自高宗、武后時，天下久不用兵，府兵之法浸壞，番役更代多不以時，衛(wèi)士稍稍亡匿，至是益耗散，宿衛(wèi)不能給。宰相張說乃請一切募士宿衛(wèi)。十一年，取京兆、蒲、同、岐、華府兵及白丁，而益以潞州長從兵，其十二萬，號長從宿衛(wèi)，歲一番，命尚書左丞蕭嵩與州吏其選之。明年，更號曰?廣騎。又詔：“諸州府馬闕，官私其補之。今兵資難致，乃給以監(jiān)牧馬。”然自是諸府事益多不補，折沖將又積歲不得遷，士人皆恥為之。十三年，始以?廣騎分隸十二衛(wèi)，總十二萬，為六番，每衛(wèi)萬人。京兆?廣騎六萬六千，華州六千，同州九千，蒲州萬二千三百，絳州三千六百，晉州千五百，岐州六千，河南府三千，陜、虢、汝、鄭、懷、汴六州各六百，內(nèi)弩手六千。其制：皆擇下戶白丁、宗丁、品子︹壯五尺七寸以上，不足則兼以戶八等五尺以上，皆免征鎮(zhèn)役。為四籍，兵部及州、縣、衛(wèi)分掌之。十人為火，五火為團，皆有首長。又擇材勇者為番頭，頗習弩射。又有羽林軍飛騎，亦習弩。凡伏遠弩自能施張，縱矢三百步，四發(fā)而二中；擘張弩二百三十步，四發(fā)而二中；角弓弩二百步，四發(fā)而三中；單弓弩百六十步，四發(fā)而二中，皆為及第。諸軍皆近營為堋，士有便習者，教試之，及第者有賞。自天寶以後，?廣騎之法又稍變廢，士皆失附循。八載，折沖諸府至無兵可交，李林甫遂請停上下魚書。其後徒有兵額、官吏，而戎器、馱馬、鏑幕、糗糧并廢矣。故時府人目番上宿衛(wèi)者曰侍官，言侍衛(wèi)天子。至是，佐悉以假人為童奴，京師人恥之，至相罵辱必曰侍官。而六軍衛(wèi)皆市人，富者販繪采，食梁肉，壯者為角?、拔河、翹木、扛鐵之戲，及祿山反，皆不能受甲矣。
祿山既反，安西節(jié)度使封常清入朝，上問以討賊方略，常清大言曰：“今太平積久，故人望風憚戰(zhàn)，然事有逆順，勢有奇變，臣請走馬詣東京，開府庫，募驍勇，挑馬?渡河，計日斬逆胡之首?！鄙蠍?，以常清為范陽、平盧節(jié)度使，乘驛詣東京募兵，旬日得六萬人。又出內(nèi)府錢帛，於京師募兵十一萬，號曰天武軍。
旬日而集，皆市井子弟也。常清屯武牢以拒賊，所募兵皆白徒，未更訓練，賊以鐵騎蹂之，官軍大敗。 德宗貞元二年，上與常侍李泌議復府兵，泌因為上歷敘府兵自西魏以來興廢之由，且言：“府兵平日皆安居田畝，每府有折沖領之，折沖以農(nóng)隙教習戰(zhàn)陳，國家有事徵發(fā)，則以符契下其州及府，參驗發(fā)之，至所期處。將帥按閱，有教習不精者罪其折沖，甚者罪及刺史。軍還，賜勛加賞，便道罷之。行者近不逾時，遠不經(jīng)歲。高宗以劉仁軌為洮河鎮(zhèn)守使，以圖吐蕃，於是始有久戍之役。武后以來，承平日久，府兵浸墮，為人所賤。百姓恥之，至蒸熨手足以避其役。又，牛仙客以積財?shù)迷紫啵厡⑿еＩ綎|戍卒，多赍繒帛自隨，邊將誘之，寄於府庫，晝則苦役，夜縶地牢，利其死而沒入其財。故自天寶以後，山東戍卒，還者十無二三，其殘虐如此。然未嘗有外叛內(nèi)侮，殺帥自擅者，誠以顧戀田園，恐累宗族故也。自開元之末，張說始募長征兵，謂之?廣騎，其後益為六軍。及李林甫為相，奏諸軍皆募人為之。兵不土著，又無宗族，不自重惜，忘身徇利，禍亂自生，至今為梗。?使府兵之法常存不廢，安有如此下陵上替之患哉？陛下思復府兵，此乃社稷之福，太平有日矣。”上曰：“俟平河中，當與卿議之?！薄?br />
三年，上復問泌以復府兵之策。對曰：“今歲徵關東卒戍京西者十七萬人，計歲食粟二百四萬斛。今粟斗直錢百五十，為錢三百六萬緡。國家比遭饑亂，經(jīng)費不充，就使有錢，亦無粟可糴，未暇議復府兵也?！鄙显唬骸叭粚㈣秃?？亟減戍卒歸之，何如？”對曰：“陛下誠能用臣之言，可以不減戍卒，不擾百姓，糧食皆足，粟麥日賤，府兵亦成?！鄙显唬骸肮苋缡?，何為不用！”對曰：“此須急為之，過旬日則不及矣。今吐蕃久居原、蘭之?，以牛運糧，糧盡，牛無所用，請發(fā)左藏惡繒染為采纈，因黨項以市之，每頭不過二三疋，計十八萬疋，可致六萬馀頭。又命詣冶鑄器，糴麥種，分賜緣邊軍鎮(zhèn)，募戍卒，耕荒田而種之。
約明年麥熟，倍償其種，其馀據(jù)時價五分增一，官為糴之。來春種禾亦如之，關中土沃而久荒，所收必厚，戍卒獲利，耕者浸多。邊地居人至少，軍士月食官糧，粟麥無所售，其價必賤，名為增價，實比今歲所減多矣。”上曰：“善。”即時命行之。泌又言：“邊地官多闕，請募人入粟以補之，可足今歲之糧?！鄙弦鄰闹?，因問曰：“卿言府兵亦集，如何？”對曰：“戍卒因屯田致富，則安於其土，不復思歸。舊制，戍卒三年而代，及其將滿，下令有愿留者，即以所開田為永業(yè)。
家人愿來者，本貫給長牒續(xù)食而遣之。據(jù)應募之數(shù)，移報本道，雖河、朔諸帥得免更代之煩，亦喜聞矣。不過數(shù)番，則戍卒皆土著，乃悉以府兵之法理之，是變關中之疲弊為富︹也?！鄙舷苍唬骸叭绱?，天下無復事矣。”泌曰：“未也，臣能不用中國之兵使吐蕃自困?！鄙显唬骸坝媽渤?？”對曰：“臣未敢言之，俟麥禾有效，然後可議也。”上固問，不對。泌意欲結(jié)回紇、大食、?南與共圖吐蕃，令吐蕃所備者多。知上素恨回紇，恐聞之不悅，并屯田之議不行，故不肯言。
既而戍卒應募，愿屯田者什五六。
憲宗元和中，供歲賦者浙西、浙東、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八道，戶百四十四萬，比天寶、開元四之一；兵食於官者八十三萬，加天寶三之一，通以二戶養(yǎng)一兵。京西、北、河北以屯兵廣無上供，至長慶戶三百三十五萬，而兵卒九萬，率三戶以奉一兵。
穆宗初即位，兩河略定，宰相蕭亻免、段文昌以為天下已太平，漸宜消兵，請密詔天下軍鎮(zhèn)有兵處，每歲百人之中限八人逃、死。上方荒宴，不以國事為意，遂可其奏。軍士落籍者眾，皆聚山澤為盜。及朱克融、王庭湊作亂，一呼而亡卒皆集，詔徵諸道兵討之，諸道既少兵，臨時召募烏合之眾，又諸節(jié)度既有監(jiān)軍，其領偏師者，亦置中使監(jiān)陳，主將不得專號令。戰(zhàn)小勝則飛驛奏捷，自以為功，不勝則迫脅主將，以罪歸之。悉擇軍中驍勇以自衛(wèi)，遺羸懦者就戰(zhàn)，故每戰(zhàn)多敗?！ ∮郑灿帽e動，皆自禁中授以方略，朝令夕改，不知所從，不度可否，惟督令速戰(zhàn)。中使道路如織，驛馬不足，掠行人馬以繼之，人不敢由驛路行。故雖以諸道十五萬人之眾，裴度元臣宿老，鳥重允、李光顏皆當時名將，討幽、鎮(zhèn)萬馀之眾，屯守逾年，竟無成功，財竭力盡。崔植、杜元穎、王播為相，皆庸才無遠略；史憲誠既逼殺田布，朝廷不能討，遂并朱克融、王庭湊以節(jié)鉞授之。由是再失河、朔，訖於唐亡，不能復取。
致堂胡氏曰：“兵不可好，好兵者必有不戢自焚之災；亦不可惡，惡兵者必有授人以柄之禍。三代藏兵於農(nóng)，三時耕種，一時講武。若有征討，則命卿將之。
天子六卿，大國三卿，次國二卿，小國一卿。大事則六軍盡行。又召會諸侯，諸侯之軍無王命不敢私用，內(nèi)外重輕之勢如此。其不用也，舉天下皆力農(nóng)桑知孝弟之民；其用也，舉萬乘皆贏股肱、決射御之士夫。豈有兵少兵多之患哉？唐自張說變革府衛(wèi)，日以陵夷，李鄴侯言欲修復而不果也。憲宗中興，所宜討論舊制，而急於近效，不為遠圖。至蕭亻免、段文昌慕銷偃之美名，而不知弛張之道。既許以逃死，則百人之中豈但八人而已？奸將貪帥利其衣糧，則軍鎮(zhèn)之兵，實亡而名在耳。夫兵，有國之大事也。宰相既妄奏請，穆宗聽之懵然，則以憲宗豢養(yǎng)其子，不知教之之過也?！?br />
唐方鎮(zhèn)節(jié)度使之兵，其原皆起於邊將之屯防者。唐初，兵之戍邊者大曰軍，小曰守捉，曰城，曰鎮(zhèn)，而總之曰道。自武德至天寶以前，邊防之制，其軍、城、鎮(zhèn)、守捉皆有使，而道有大將一人曰大總管，已而更曰大都督。至太宗時，行軍征討曰大總管，在其本道曰大都督。自高宗永徽後，都督帶使持節(jié)者始謂之節(jié)度使，然猶未以名官。景?二年，以賀拔延嗣為涼州都督、河西節(jié)度。自此而後，接乎開元，朔方、隴右、河東、河西諸鎮(zhèn)皆置節(jié)度使。及范陽節(jié)度使安祿山反，犯京師，天子之兵弱不能抗，遂陷兩京。肅宗起靈武，而諸鎮(zhèn)之兵共起誅賊。其後祿山子慶緒及史思明父子繼起，中國大亂。肅宗命李光弼討之，號九節(jié)度之師。
久之，大盜既滅，而武夫戰(zhàn)卒以功起行陣，列為侯王者皆除節(jié)度使。由是方鎮(zhèn)相望於內(nèi)地，大者連州十馀，小者猶兼三四。故兵強則逐帥，帥強則叛上，或父死子握其兵而不肯代，或取舍由於士卒，往往自擇將吏，號為留後，以邀命於朝。
天子顧力不能制，則忍恥含垢，因而撫之，號為姑息之政。蓋姑息起於兵驕，兵驕由於方鎮(zhèn)，姑息愈甚，則兵將愈俱驕。由是號令自出，以相侵奪，虜其將帥，并其土地，天子熟視不知所為，反為和解之，莫肯聽命。始時為朝廷患者號河朔三鎮(zhèn)。及其末，朱全忠以梁兵、李克用以晉兵更犯京師，而李茂貞、韓建近據(jù)岐、華，妄意喜怒，兵已至國門，天子為殺大臣、罪已悔過而後去。及昭宗用崔允召梁兵以誅宦官，劫天子奔岐、梁兵圍之逾年。當此之時，天下之兵，無復勤王者，向所謂三鎮(zhèn)，徙能始禍而已。其他大鎮(zhèn)，南則吳、浙、荊、湖、閩、廣，西則岐、蜀，北則燕、晉，而梁盜據(jù)其中。自國門以外，皆分裂於方鎮(zhèn)矣。
唐所謂天子禁軍者，南、北衙兵也。南衙，諸衛(wèi)兵是也；北衙者，禁軍也。
初，高祖以義兵起太原，已定天下，悉罷遣歸，其愿留宿衛(wèi)者三萬人。高祖以渭北白渠旁民棄腴田分給之，號元從禁軍。後老不任事，以其子弟代，謂之“父子軍”。及貞觀初，太宗擇善射者百人，為二番於北門長上，曰“百騎”，以從田獵。又置北衙七營，選材力驍壯，月以一營番上。十二年，始置左、右屯營於元武門，領以諸衛(wèi)將軍，號“飛騎”。其法：取戶二等以上，長六尺闊壯者，試弓馬四次上、翹開舉五、圓米五斛行三十步者。復擇馬射者為百騎，衣五色袍，乘六閑駁馬，虎皮韉，為游幸翊衛(wèi)。高宗龍朔二年，始取府兵越騎、步射置左右羽林軍，大朝會則執(zhí)仗以衛(wèi)階陛，行幸則夾馳道為內(nèi)仗。武后改“百騎”曰“千騎”，睿宗又改“千騎”曰“萬騎”，分左右營。及元宗以萬騎平韋氏，改為左右龍武軍，皆用唐元功臣子弟，制若宿右兵。是時，良家子避征戍者，亦皆納資隸軍，分日更上如羽林。開元十二年，詔左右羽林軍、飛騎闕，取京旁州府士，以戶部印印其臂，為二籍，羽林、兵部分掌之。末年，禁兵浸耗，及祿山反，天子西駕，禁軍從者裁千人。肅宗赴靈武，士不滿百，及即位，稍復調(diào)補北軍。至德二載，置左右神武軍、補元從、扈從官子弟，不足則取他色，帶品者同四軍，亦曰“神武天騎”，制如羽林?？傇槐毖昧?。又擇便騎射者置衙前射生手千人，亦曰“供奉射生官”，又曰“殿前射生”，分左、右?guī)?，總號曰：“左右英武軍?！鼻?，李輔國用事，請選羽林騎士五百人徼巡。李揆曰：“漢以南、北軍相制，故周勃以北軍安劉氏。朝廷置南、北衙，文武區(qū)列，以相察伺。今用羽林代金吾警，忽有非常，何以制之？”遂罷。上元中，以北衙軍使衛(wèi)伯玉為神策軍節(jié)度使，鎮(zhèn)陜州，中使魚朝恩為觀軍容使，監(jiān)其軍。初，哥舒翰破吐蕃臨洮西之磨環(huán)川，即其地置神策軍，以成如ギ為軍使。及安祿山反，如ギ以伯玉將兵千人赴難，伯玉與朝恩皆屯於陜。時邊土陷蹙，神策故地淪沒，即詔伯玉所部兵號“神策軍”，以伯玉為節(jié)度使，與陜州節(jié)度使郭英又皆鎮(zhèn)陜。其後伯玉罷，以英?兼神策軍節(jié)度。英又入為仆射，軍遂統(tǒng)於觀軍容使。代宗即位，以射生軍入禁中清難，皆賜名“寶應功臣”，故射生軍又號“寶應軍”。廣德元年，代宗避吐蕃幸陜，朝恩舉在陜兵與神策軍迎扈，悉號神策軍。天子幸其營。及京師平，朝恩遂以軍歸禁中，自將之，然尚未與北軍齒也。永泰元年，吐蕃復入寇，朝恩又以神策軍屯苑中，自是浸盛，分為左、右?guī)?，勢居北軍右，遂為天子禁軍，非他軍比?br />
朝恩乃以觀軍容宣慰處置使知神策軍兵馬使。大歷四年，請以京兆之好?，鳳翔之麟游、普潤，皆隸神策軍。明年，復以興平，武功、扶風、天興隸之，朝廷不能遏。又用愛將劉希暹為神策虞候，主不法，遂置北軍獄，募坊市不逞，誣捕大姓，沒產(chǎn)為賞，至有選舉旅寓而挾厚資多橫死者。朝恩得罪，以希暹代為神策軍使。是歲，希暹復得罪，以朝恩舊校王駕鶴代將。十數(shù)歲，德宗即位，以白志貞代之。是時，神策兵雖處內(nèi)，而多以裨將將兵征伐，往往有功。及李希烈反，河北盜且起，數(shù)出禁軍征伐，神策之士多斗死者。建中四年下詔募兵，以志貞為使，?補峻切。郭子儀之婿端王傅吳仲孺殖資累巨萬，以國家有急不自安，請以子率奴馬從軍。德宗喜甚，為官其子五品。志貞乃請節(jié)度、都團練、觀察使與世嘗任者，家皆出子弟馬奴裝鎧助征，授官如仲孺子。於是豪富者緣為幸，而貧者苦之。
神策兵既發(fā)殆盡，志貞陰以市人補之，各隸籍而身居市肆。及涇卒潰變，皆戢伏不出，帝遂出奔。初，段秀實見禁兵寡弱，不足備非常，上疏曰：“天子萬乘，諸侯千，大夫百，蓋以大制小，十制一也，尊君卑臣、︹干弱枝之道。今外有不廷之虜，內(nèi)有梗命之臣，而禁兵不精，其數(shù)削少，後有猝故，何以待之？猛虎所以百獸畏者，爪牙也，爪牙廢，則狐豚特犬悉能為敵。愿少留意?！敝潦欠揭孕銓嵮詾槿弧＜爸矩懙攘髻H，神策都虞候李晟與其軍之他將，皆自飛狐道西兵赴難，遂為神策行營節(jié)度，屯渭北，軍遂振。貞元二年，改神策左右?guī)麨樽笥疑癫哕?，特置監(jiān)句當左右神策軍，以寵中官，而益置大將軍以下。又改殿前射生左右?guī)坏钋白笥疑渖?，亦置大將軍以下。三年，詔射生、神策、六軍將士，府縣以事辨治，先奏乃移軍，勿輒逮捕。京兆尹鄭叔則建言：“京畿輕猾所聚，慝作不常，俟奏報，將失罪人，請非婚田，皆以時捕?！蹦丝芍?。俄改殿前左右射生軍曰左右神威軍，置監(jiān)左右神威軍使。左右神策軍皆加將軍二員，左右龍武軍加將軍一員，以待諸道大將軍有功者。自肅宗以後，北軍增置威武、長興等軍，名類頗多，而廢置不一。惟羽林、龍武、神武、神策、神威最盛，總曰左右十軍。其後京畿之西，多以神策軍鎮(zhèn)之，皆有屯營。軍司之人，散處甸內(nèi)，皆恃勢凌暴，民?苦之。德宗幸梁還，以神策兵有勞，皆號“興元元從奉天定難功臣”，恕死罪。中書、御史府、兵部乃不能歲比其籍，京兆又不敢總舉名實。三輔人假庇於軍，一牒至十數(shù)。長安奸人多寓占兩軍，身不宿衛(wèi)，以錢代行，謂之納課戶。益肆為暴，吏稍禁之，輒先得罪，故當時京尹、赤令皆為之斂屈。十年，京兆尹楊於陵請置挾名敕，五丁許二丁居軍，馀差以條限，繇是富︹少畏。十二年，以監(jiān)句當左神策軍、左監(jiān)門衛(wèi)大將軍、知內(nèi)侍省事竇文場為左神策軍護軍中尉，以監(jiān)句當右神策軍、右監(jiān)門衛(wèi)將軍、知內(nèi)侍省事霍仙鳴為右神策軍護軍中尉，監(jiān)右神威軍使、內(nèi)侍兼內(nèi)謁者監(jiān)張尚進為右神威軍中護軍，監(jiān)左神威軍使、內(nèi)侍兼內(nèi)謁者監(jiān)焦希望為左神威軍中護軍。護軍中尉、中護軍皆古官。帝既以禁衛(wèi)假宦官，又以此寵之。十四年，又詔左右神策置統(tǒng)軍，以崇親衛(wèi)，如六軍。時邊兵衣饣襄多不贍，而戍卒屯防，藥茗蔬醬之給最厚。諸將務為詭辭，請遙隸神策軍，稟賜遂贏舊三倍，繇是塞上往往稱神策行營，皆內(nèi)統(tǒng)於中人矣，其軍乃至十五萬。故事，京城諸司、諸使、府、縣，皆季以御史巡囚，後以北軍地密，未嘗至。十九年，監(jiān)察御史崔?不知近事，遂入右神策，中尉奏之，帝怒，杖?四十，流崖州。順宗即位，王叔文用事，欲取神策兵柄，乃用故將范希朝為左右神策、京西諸城鎮(zhèn)行營兵馬節(jié)度使，以奪宦者權而不克。元和二年，省神武軍。明年，又廢左、右神威軍，合為一曰天威軍。八年，廢天威軍，以其兵騎分隸左右神策軍。及僖宗幸蜀，田令孜募神策新軍為五十四都，離為十軍。令孜自為左右神策十軍兼十二衛(wèi)觀軍容使，以左右神策大將軍為左右神策諸都指揮使，諸都又領以都將，亦曰“都頭”。
景福二年，昭宗以藩臣跋扈、天子孤弱，議以宗室典禁兵。及伐李茂貞，乃用嗣覃王允為京西招討使，神策諸都指揮使李钅歲副之，悉發(fā)五十四軍屯興平，已而兵自潰。茂貞逼京師，昭宗為斬神策中尉西門重遂、李周讠童，乃引去。乾寧元年，王行瑜、韓建及茂貞連兵犯闕，天子又殺宰相韋昭度、李?奚，乃去。太原李克用以其兵伐行瑜等，同州節(jié)度使王行實入迫神策中尉駱全?、劉景宣，請?zhí)熳有?州，全?、景宣及繼晟與行實縱火東市，帝御承天門，敕諸王率禁軍?之。
捧日都頭李筠以其軍衛(wèi)樓下，茂貞將閻圭攻筠，矢及樓扉，帝乃與親王、公主幸筠軍，扈蹕都頭李君實亦以兵至，侍帝出幸莎城、石門。詔嗣薛王知柔入長安收禁軍、清宮室，月馀乃還。又詔諸王閱親軍，收拾神策亡散，得數(shù)萬。益置安圣、捧宸、保寧、安化軍，曰“殿後四軍”，嗣覃王允與嗣延王戒丕將之。三年，茂貞再犯闕，嗣覃王戰(zhàn)敗，昭宗幸華州。明年，韓建畏諸王有兵，請皆歸十六宅，留殿後兵三十人，為控鶴排馬官，隸飛龍坊，馀悉散之，且列甲圍行宮，於是四軍二萬馀人皆罷。又請誅都頭李筠，帝恐，為斬於大?橋。俄遂殺十一王。及還長安，左右神策軍復稍置之，以六千人為定。是歲，左右神策中尉劉季述、王仲先以其兵千人廢帝，幽之。季述等誅。已而昭宗召朱全忠兵入誅宦官，宦官覺，劫天子幸鳳翔，全忠圍之歲馀，天子乃誅中尉韓全誨、張宏彥等二十馀人，以解梁兵，乃還長安。於是悉誅宦官，而神策左右軍由此廢矣。諸司悉歸尚書省郎官，兩軍兵皆隸六軍，而以崔允判六軍十二衛(wèi)事。六軍者，左右龍武、神武、羽林，其名存而已。自是軍司以宰相領。及全忠歸，留步騎萬人屯故兩軍，以子友倫為左右軍宿衛(wèi)都指揮使，禁衛(wèi)皆汴卒。崔允乃奏：“六軍名存而兵亡，非所以壯京師。軍皆置步軍四將，騎軍一將。步將皆兵二百五十人，騎將皆百人，總六千六百人。番上如故事?！蹦肆盍娭T衛(wèi)副使京兆尹鄭元規(guī)立格募兵於市，而全忠陰以汴人應之。允死，以宰相裴樞判左三軍，獨孤?lián)p判右三軍，向所募士悉散去?！ ∪乙嗉媾凶笥伊娛l(wèi)。及東遷，唯小黃門打球供奉十數(shù)人、內(nèi)園小兒五百人從。至?水，又盡屠之，易以汴人，於是天子無一人之衛(wèi)。昭宗遇弒，唐乃亡。
《唐書·兵志》：“唐有天下二百馀年，而兵之大勢三變。其始盛時有府兵，府兵後廢而為?廣騎，?廣騎又廢，而方鎮(zhèn)之兵盛矣。及其末也，強臣悍將兵布天下，而天子亦自置兵於京師，曰禁軍。其後天子弱，方鎮(zhèn)強，而唐遂以滅亡者，措置之勢使然也?！鄙w府兵之制，居無事時耕於野，其番上者宿衛(wèi)京師而已。若四方有事，則命將以出，事解輒罷，兵散於府，將歸於朝。故士不失業(yè)，而將帥無握兵之重，所以防微杜漸，絕禍亂之原也。及府兵法壞而方鎮(zhèn)盛，武夫悍將雖無事時，據(jù)安險，專方面，既有其土地，又有其民人，兵甲財賦，以布列天下?！ ∪粍t方鎮(zhèn)不得不強，京師不得不弱。夫置兵所以止亂；及其弊也，?足以為亂；又其甚也，至困天下以養(yǎng)亂。故兵之始重於外也，土地民賦非天子有；既其盛也，號令征伐非其有；其末也，至無尺土而不能庇其妻子宗族，遂以滅亡，可不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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