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四十五韓世家第十五 謝孝蘋注譯 韓之先與周同姓，〔1〕姓姬氏。其后苗裔事晉，得封于韓原，〔2〕曰韓武子。〔3〕武子后三世有韓厥，〔4〕從封姓為韓氏。
【注釋】〔1〕“韓之先與周同姓”，僖公二十四年《左傳》：“邗、晉、應、韓，武之穆也。”杜《注》：“四國皆武王子?！薄?〕“韓原”，在今山西芮城縣境，或云在榮城、萬榮二縣之間?！?〕“韓武子”，宣公十二年《左傳》孔《疏》：“《史記》所謂武子，蓋韓萬也。”〔4〕“武子后三世有韓厥”，《索隱》：“《系本》云：萬生賕伯，賕伯生定伯簡，簡生輿，輿生獻子厥?！薄墩x》：“《世本》云：桓叔生子萬，萬生伯勝，伯勝生定伯簡，簡生輿，輿生獻子厥。”“三世”，當是四世。
韓厥，〔1〕晉景公之三年，〔2〕晉司寇屠岸賈將作亂，〔3〕誅靈公之賊趙盾。〔4〕趙盾已死矣，欲誅其子趙朔。〔5〕韓厥止賈，賈不聽。厥告趙朔令亡。朔曰：“子必能不絕趙祀，〔6〕死不恨矣。”韓厥許之。及賈誅趙氏，厥稱疾不出。程嬰、公孫杵臼之藏趙孤趙武也，〔7〕厥知之。
【注釋】〔1〕“韓厥”，史家多以此二字為衍文。按：二字非衍。“晉景公之三年”以下所述皆韓厥事。標出“韓厥”二字，不嫌與上文重。同在晉景公三年，史公述趙朔事，亦標出“趙朔”二字，見《趙世家》?？梢姶四耸饭形捏w例，非衍文?！?〕“晉景公”，成公之子，名據(jù)，《春秋》作獳，公元前五九九年至前五八一年在位?！?〕“晉司寇屠岸賈將作亂”，“司寇”，職主刑殺?！稌x世家》不記屠岸賈事。《趙世家》作“大夫屠岸賈”。按：屠岸賈攻趙氏于下宮以及敷衍而成之趙氏孤兒故事，考之《左氏傳》，均屬子虛。說詳《趙世家》注文?！?〕“誅靈公之賊趙盾”，“靈公”，襄公之子，名夷皋，公元前六二○年至前六○七年在位?！摆w盾”，趙衰之子，于晉襄公七年（公元前六二一年）為晉執(zhí)政。靈公十四年（公元前六○七年），趙穿殺靈公而立成公。趙盾亡不出境，返不討賊。太史書曰：“趙盾弒其君?！惫试唬骸罢D靈公之賊趙盾?！薄?〕趙朔，趙盾子，晉景公時嗣位。朔妻為成公之姊。《左傳》稱朔妻為“趙莊姬”?！扒f”是趙朔謚。故下宮作難時，趙朔已前死?！?〕“必”，若?！?〕“程嬰”，趙朔之友?！肮珜O杵臼”，朔之門客?！摆w武”，朔子。即趙文子。公元前五四八年至前五四一年為晉執(zhí)政。
景公十一年，厥與郤克將兵八百乘伐齊，〔1〕敗齊頃公于鞍，〔2〕獲逢丑父?！?〕于是晉作六卿，〔4〕而韓厥在一卿之位，〔5〕號為獻子?！?〕【注釋】〔1〕“郤克”，即郤獻子，景公時曾為晉之執(zhí)政。韓厥于伐齊之役，據(jù)《齊世家》為小將。據(jù)成公二年《左傳》，則為司馬。“郤”，音xì。〔2〕“齊頃公”，惠公之子，名無野。公元前五九八年至前五八二年在位?！鞍啊?，在今山東平陰縣。〔3〕“獲逢丑父”，逢丑父為頃公車右。戰(zhàn)中逢丑父與頃公易位換服，頃公脫走。逢丑父被俘。洪亮吉曰：《春秋繁露·竹林篇》云：“獲晉頃公，斮（音zhu#，斬。）逢丑父?！薄?〕“六卿”，即六軍。晉作六軍在景公十二年十二月甲戌。周制，天子方能作六軍。“晉作六卿”是僭越的行為。〔5〕“而韓厥在一卿之位”，六卿的名次是韓厥、趙括、鞏朔、韓穿、荀騅、趙■。韓厥居首，故曰“一卿之位”。一卿實際上是晉國的執(zhí)政?！?〕“號為獻子”，“獻子”是謚法，以為生號，誤。
晉景公十七年，病，〔1〕卜，大業(yè)之不遂者為祟。〔2〕韓厥稱趙成季之功，〔3〕今后無祀，〔4〕以感景公。景公問曰：“尚有世乎？”〔5〕厥于是言趙武，〔6〕而復與故趙氏田邑，續(xù)趙氏祀。
【注釋】〔1〕“晉景公十七年，病”，據(jù)《左傳》及《晉世家》，晉景公病在十九年。此云“十七年”，誤。說在《趙世家》?！?〕“大業(yè)之不遂者為祟”，“大業(yè)之”下，脫“后”字，應依《趙世家》補。大業(yè)為趙之遠祖，趙氏在晉絕祀，故為祟。〔3〕“趙成季”，趙盾之父趙衰謚曰“成季”?！?〕“今后無祀”，古鈔本、楓山、三條本“后”下有“絕”字?！?〕“世”，繼也?！?〕“厥于是言趙武”，成公八年《左傳》云：“韓厥言于晉侯曰：‘成季之勛，宣孟之忠，而無后，為善者其懼矣。三代之令王，皆數(shù)百年保天之祿。夫豈無辟王，賴前哲以免也?！吨軙吩唬翰桓椅牿姽眩悦鞯乱?。’乃立武而反其田焉?！?br/>
晉悼公之十年，〔1〕韓獻子老?！?〕獻子卒，子宣子代。〔3〕宣子徙居州。〔4〕【注釋】〔1〕“晉悼公之十年”，“晉悼公”，名周，公元前五七二年至前五五八年在位。梁玉繩曰：“十乃七之訛?！薄?〕“韓獻子老”，襄公七年《左傳》：“冬十月，晉韓獻子告老。”“老”，告老致仕?！?〕“子宣子代”，“宣子”，名起。獻子長子穆子有疾，將立之際，穆子辭讓，請立弟起。弟起嗣位，是為宣子。〔4〕“州”，本周地，后屬晉，在今河南沁陽縣東南五十里。
晉平公十四年，〔1〕吳季札使晉，〔2〕曰：“晉國之政卒歸于韓、魏、趙矣?！薄?〕晉頃公十二年，〔4〕韓宣子與趙、魏共分祁氏、羊舌氏十縣?！?〕晉定公十五年，〔6〕宣子與趙簡子侵伐范、中行氏。〔7〕宣子卒，〔8〕子貞子代立。〔9〕貞子徙居平陽。〔10〕【注釋】〔1〕“晉平公”，悼公之子，名彪。公元前五五七年至前五三二年在位?！?〕“季札”，吳王壽夢之第四子。季札賢，壽夢欲立之，札辭讓。后吳人又欲立之，札仍拒不受。札封于延陵（今江蘇常州）、州來（今安徽鳳臺），故稱札為延陵季子或延州來季子。事具《吳世家》及《左傳》?！?〕“晉國之政卒歸于韓、魏、趙矣”，襄公二十九年《左傳》：季札“適晉，說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曰：晉國其萃于三族乎！”《注》：“言晉國之政，將集于三家。萃，在醉反，集也?！北疚摹白洹?，乃“萃”之省，亦集義?！?〕“晉頃公”，昭公之子，名去疾。公元前五二五年至前五一二年在位。〔5〕“韓宣子與趙魏共分祁氏、羊舌氏十縣”，昭公二十八年《左傳》：“秋，韓宣子卒，魏獻子為政，分祁氏之田以為七縣，分羊氏之田以為三縣?！比曳痔飼r，韓宣子已死，執(zhí)政魏獻子（魏舒）主其事?！?〕“晉定公”，頃公之子，名午。公元前五一一年至前四七五年在位?！笆迥辍?，梁玉繩曰：“此誤十六年為‘十五年’。”〔7〕“宣子與趙簡子侵伐范、中行氏”，梁玉繩曰：“定十六年與趙簡子伐范、中行者，韓簡子不佞也。是時宣子已卒十九年矣?！蹲髠鳌芳啊稌x》、《趙世家》可證?！卑础摆w簡子”，名鞅，趙武之孫。公元前四九七年至前四七六年為晉執(zhí)政。“范”，范吉射，即范獻子，士鞅之子?！爸行小保行幸?，荀偃之孫?！?〕“宣子卒”，韓宣子起卒在晉頃公十二年?！?〕“貞子”，《索隱》引《系本》作“平子”，名須?！?0〕“平陽”，在今山西臨汾市。
貞子卒，子簡子代?！?〕簡子卒，子莊子代。〔2〕莊子卒，子康子代?！?〕康子與趙襄子、魏桓子共敗知伯，〔4〕分其地，地益大，大于諸侯?！?〕【注釋】〔1〕“子簡子代”，《系本》簡子名不信?！囤w世家》名不佞?！?〕“子莊子代”，《系本》莊子名庚。梁玉繩曰：徐廣謂《史記》多無簡子、莊子，《人表》亦同。清張文虎以為徐廣所見之《史記》作“貞子生康子”，而無簡子、莊子兩代。今本《史記》有此兩代，當是后人所增。〔3〕“康子”，名虎?！?〕“趙襄子”，趙簡子鞅之子，名無恤。公元前四五七年至前四二五年在位?！拔夯缸印?，魏襄子侈之孫?！妒辣尽芬詾槌拗?。“知伯”，名瑤。知氏和中行氏皆荀氏裔，知伯瑤亦稱荀瑤?！?〕“于”，猶如?！痘搓幒盍袀鳌罚骸坝谥T侯之約，大王當王關中?！薄坝凇?，亦如義。
康子卒，子武子代?！?〕武子二年，伐鄭，殺其君幽公?！?〕十六年，武子卒，子景侯立?！?〕【注釋】〔1〕“武子”，名啟章。公元前四二四年至前四○九年在位?！端?jīng)注》六引《竹書紀年》：“晉烈公元年，韓武子都平陽?！薄?〕“幽公”，鄭共公之子，名己。公元前四二三年在位。幽公元年，韓武子伐鄭，殺幽公。〔3〕“子景侯立”，《竹書紀年》及《系本》皆作“景子”，名處，是景子時尚未稱侯之證。韓景子公元前四○八年至前四○○年在位。
景侯虔元年，〔1〕伐鄭，取雍丘?！?〕二年，鄭敗我負黍?！?〕【注釋】〔1〕“景侯虔元年”，景侯名處，名虔者非?！秴斡[·任數(shù)》注謂武子都宜陽，景侯徙陽翟。宜陽，在今河南宜陽縣。陽翟，在今河南禹縣?！?〕“雍丘”，在今河南杞縣?！?〕“負黍”，在今河南登封縣西南。
六年，與趙、魏俱得列為諸侯?！?〕【注釋】〔1〕“六年，與趙、魏俱得列為諸侯”，關于三晉始侯的年代，《史記》記載多紊亂，至少有三個不同的年代，即楚簡王八年，公元前四二四年，楚聲王五年，公元前四○三年，燕釐公立歲，公元前四○二年。錢穆曰：“三晉之侯，魏最先，趙次之，韓又次之。周威烈王二十三年，特趙人始侯之年。前二十二年，魏已稱侯，其后十六年，韓始侯。此三晉稱侯之始末也?！保ㄒ姟断惹刂T子系年考辨》）依錢說，韓景侯虔六年，韓尚未稱侯。韓稱侯在文侯元年，是其君稱侯改元之年。時在周安王十六年，公元前三八六年。
九年，鄭圍我陽翟?！?〕景侯卒，子列侯取立?！?〕【注釋】〔1〕“陽翟”，春秋時鄭櫟邑地，戰(zhàn)國屬韓，改稱陽翟。在今河南禹縣?！?〕“列侯取”，《世本》有武侯取，無列侯?！读鶉瓯怼纷鳌傲液睢薄?br/>
列侯三年，聶政殺韓相俠累。〔1〕九年，秦伐我宜陽，〔2〕取六邑。十三年，列侯卒，子文侯立?！?〕是歲魏文侯卒。〔4〕【注釋】〔1〕“聶政”，軹深井里人。政父為韓王治劍，過時不成，韓王殺之，故刺殺韓王以報父仇?；蛟茋乐僮优c韓相俠累有隙，求政刺俠累。“俠累”，《戰(zhàn)國策》作韓傀，《韓非子》作韓廆。《藝文類聚》作韓傫，皆一人。后二十六年，本書又記韓嚴弒其君哀侯事。自來載籍多將二事混同，其說綦亂?！?〕“宜陽”，在今河南宜陽?！?〕“十三年，列侯卒，子文侯立”，梁玉繩、錢穆二家俱以為“文侯”應無其人。梁以文侯、哀侯是一人。錢以列侯、文侯是一人?！?〕“是歲，魏文侯卒”，依錢穆說，魏文侯卒年應在周安王五年，公元前三九七年。說詳《魏世家》注。
文侯二年，伐鄭，取陽城?！?〕伐宋，到彭城，〔2〕執(zhí)宋君?！?〕七年，伐齊，至桑丘。〔4〕鄭反晉?！?〕九年，伐齊，至靈丘。〔6〕十年，文侯卒，子哀侯立?！?〕【注釋】〔1〕“陽城”，在今河南登封縣東南之城山嶺。〔2〕“彭城”，在今江蘇徐州市?！?〕“宋君”，宋休公，名田?！?〕“桑丘”，在今河北徐水縣西南?！?〕“鄭反晉”，《六國年表》作“鄭敗晉”?！?〕“靈丘”，在今山東高唐縣?！?〕“十年，文侯卒，子哀侯立”，《索隱》云：“《紀年》無文侯，《系本》無列侯?！北緯泻钆c文侯即《系本》之武侯。哀侯應是武侯之子。
哀侯元年，與趙、魏分晉國。〔1〕二年，滅鄭，因徙都鄭?！?〕【注釋】〔1〕“哀侯元年，與趙、魏分晉國”，“哀侯元年”當趙敬侯十一年，魏武侯十一年?！囤w世家》有“分其地”語；《魏世家》有“分晉地，滅其后”語。此為公元前三七六年事。哀侯與趙、魏分晉國，似與遷桓公于屯留為一事?！?〕“滅鄭，因徙都鄭”，韓本都平陽，中間徙都陽翟。韓既滅鄭，徙都鄭之新鄭。
六年，韓嚴弒其君哀侯，〔1〕而子懿侯立?！?〕【注釋】〔1〕“六年，韓嚴弒其君哀侯”，《通鑒·周紀一》：“哀侯以韓廆為相而愛嚴遂，二人甚相害也。嚴遂令人刺韓廆于朝，廆走哀侯，哀侯抱之，人刺韓廆，兼及哀侯。”〔2〕“懿侯”，名若，《六國年表》作“莊侯”。據(jù)《紀年》，哀侯之后有懿侯、共侯，實為一人。懿侯元年，與趙成侯遷晉桓公于屯留。
懿侯二年，魏敗我馬陵。〔1〕五年，與魏惠王會宅陽?！?〕九年，魏敗我澮?！?〕十二年，懿侯卒，子昭侯立?！?〕【注釋】〔1〕“馬陵”，在今河北大名縣東南?！?〕“五年，與魏惠王會宅陽”，“宅陽”，地望不詳。韓懿侯五年，梁尚未稱王，此云“魏惠王”，乃后人追敘之稱?！?〕“澮”，今稱澮河，源出山西翼城縣東，西流經(jīng)曲沃、侯馬市注入汾河。〔4〕“十二年，懿侯卒，子昭侯立”，錢穆曰：“懿侯自哀侯被弒之翌年紀元，至惠成王八年，凡十二年而卒，是年昭侯立?！币厘X說，昭侯立在周顯王六年，公元前三六三年。按：“昭侯”，《紀年》作“鄭釐侯”。哀侯滅鄭而徙都之，改號曰鄭。
昭侯元年，秦敗我西山。〔1〕二年，宋取我黃池?！?〕魏取朱?！?〕六年，伐東周，〔4〕取陵觀、邢丘。〔5〕【注釋】〔1〕“西山”，胡三省曰：“自宜陽熊耳東連嵩高，南至魯陽，皆韓之西山?！薄?〕“黃池”，在今河南封丘縣南。〔3〕“魏取朱”，《六國年表》云：“魏取我朱?！敝焐w韓地，所在不詳?！?〕“東周”，周考王封周桓公孫惠公于鞏，號東周，故戰(zhàn)國有東、西周?！?〕“邢丘”，《六國年表》作“廩丘”。胡三省曰：“陵觀、廩丘皆當時邑聚之名，史無所考?！卑矗盒锨?，在今河南溫縣東北。
八年，申不害相韓，〔1〕修術行道，國內以治，諸侯不來侵伐。
【注釋】〔1〕《通鑒·周紀二》：“申不害者，鄭之賤臣也。學黃、老刑名，以干昭侯。昭侯用為相，內修政教，外應諸侯，十五年，終申子之身，國治兵強?！?br/>
十年，韓姬弒其君悼公?！?〕十一年，昭侯如秦。二十二年，申不害死。二十四年，秦來拔我宜陽。〔2〕【注釋】〔1〕“韓姬”，《竹書紀年》作“韓玘”。韓姬是韓大夫。錢穆曰：“考《韓世家》：‘昭侯十年，韓姬弒其君悼公。’是年正趙肅侯元年，疑悼公乃晉君。前十年韓取屯留而遷端氏，今趙取端氏而復遷屯留，韓大夫遂弒之也。然則晉自桓公后尚有悼公，或即《晉世家》所謂靜公矣。”〔2〕“秦來拔我宜陽”，“宜陽”在今河南宜陽縣東。梁玉繩曰：“甘茂拔宜陽在秦武王四年，此時安得先拔之，疑拔乃攻之誤。”按：昭侯二十五年，屈宜臼有“往年秦拔宜陽”語?！鞍巍弊植徽`。
二十五年，旱，作高門。屈宜臼曰：〔1〕“昭侯不出此門。何也？不時。吾所謂時者，非時日也，〔2〕人固有利不利時。昭侯嘗利矣，不作高門。往年秦拔宜陽，今年旱，昭侯不以此時恤民之急，而顧益奢，〔3〕此謂‘時絀舉贏’?！薄?〕二十六年，高門成，昭侯卒。果不出此門。子宣惠王立?！?〕【注釋】〔1〕許慎曰：“屈宜臼，楚大夫，時在韓?！薄?〕“時日”，猶吉日。古時以卜筮定日之吉兇。王充《論衡·譏日篇》談到一些有關時日禁忌的具體情況?！?〕“顧”，反而?！?〕“時絀舉贏”，“絀”，《通鑒》作“詘”。徐廣曰：“時衰耗而作奢侈，言國家多難而勢詘，此時宜恤民之急，而舉事反若有贏余者，失其所以為國之道矣?！薄皶r絀舉贏”蓋古語，猶今語窮日子當富日子過。〔5〕“子宣惠王立”，韓宣惠王即韓威侯，說詳錢穆《先秦諸子系年考辨》一○二。
宣惠王五年，張儀相秦?！?〕八年，魏敗我將韓舉。〔2〕十一年，君號為王?！?〕與趙會區(qū)鼠?！?〕十四年，秦伐敗我鄢?！?〕【注釋】〔1〕“張儀”，戰(zhàn)國魏人，相傳與蘇秦同師事鬼谷子。蘇秦倡六國合縱抗秦，張儀則舉連橫之策，引合六國事秦。張儀相秦在秦惠文王十年?！?〕“魏敗我將韓舉”，《索隱》：“韓舉則是韓將不疑。而《紀年》云韓舉趙將，蓋舉先為趙將，后入韓?！卑矗喉n舉是趙將，非韓將，錢穆先生有說。詳具《先秦諸子系年考辨》一○二?！?〕“十一年，君號為王”，韓稱王，《六國年表》在十年。五國相王在梁惠成王后元十二年，即趙武靈王三年?！冻兰摇窌趹淹趿?，《通鑒》書于顯王四十六年，均當韓宣惠王十年，與《表》合?！肚乇炯o》在惠文君十三年四月，當韓宣惠王八年?！?〕“區(qū)鼠”，今地不詳。《正義》曰：“在河北。”〔5〕“鄢”，鄢陵，鄭邑，后歸韓，在今河南鄢陵縣北。
十六年，秦敗我脩魚，〔1〕虜?shù)庙n將■、申差于濁澤?！?〕韓氏急，公仲謂韓王曰：〔3〕“與國非可恃也。今秦之欲伐楚久矣，王不如因張儀為和于秦，賂以一名都，〔4〕具甲，〔5〕與之南伐楚，此以一易二之計也。”〔6〕韓王曰：“善。”乃警公仲之行，〔7〕將西購于秦?！?〕楚王聞之大恐，召陳軫告之?！?〕陳軫曰：“秦之欲伐楚久矣，今又得韓之名都一而具甲，秦韓并兵而伐楚，此秦所禱祀而求也?！?0〕今已得之矣，楚國必伐矣。王聽臣為之警四境之內，起師言救韓，命戰(zhàn)車滿道路，〔11〕發(fā)信臣，多其車，重其幣，使信王之救己也?？v韓不能聽我，韓必德王也，必不為雁行以來，〔12〕是秦韓不和也，兵雖至，楚不大病也。為能聽我，〔13〕絕和于秦，秦必大怒，以厚怨韓。韓之南交楚，必輕秦。〔14〕輕秦，其應秦必不敬，是因秦、韓之兵而免楚國之患也。”楚王曰：“善?！蹦司木持畠龋d師言救韓。命戰(zhàn)車滿道路，發(fā)信臣，多其車，重其幣。謂韓王曰：“不穀國雖小，〔15〕已悉發(fā)之矣。愿大國遂肆志于秦，不穀將以楚殉韓?！薄?6〕韓王聞之大說，乃止公仲之行。公仲曰：“不可。夫以實伐我者秦也，〔17〕以虛名救我者楚也。王恃楚之虛名，而輕絕強秦之敵，王必為天下大笑?！?8〕且楚韓非兄弟之國也，又非素約而謀伐秦也?！?9〕已有伐形，因發(fā)兵言救韓，此必陳軫之謀也。且王已使人報于秦矣，今不行，是欺秦也。夫輕欺強秦而信楚之謀臣，恐王必悔之。”韓王不聽，遂絕于秦。秦因大怒，益甲伐韓，大戰(zhàn)，楚救不至韓。十九年，大破我岸門?！?0〕太子倉質于秦以和?！?1〕【注釋】〔1〕“脩魚”，今地不詳?！洞笫掠洝罚骸绊n與趙、魏伐秦，秦使庶長樗里疾與戰(zhàn)脩魚，虜韓將申差。”《解題》：“濁澤即脩魚之戰(zhàn)。”〔2〕“■”，音s#u，亦作“鯁”?！啊觥薄ⅰ吧瓴睢?，二韓將?！皾釢伞保宋旱?，非韓地?！墩x》謂“濁澤當作觀澤”。按：作“觀澤”者，疑涉《六國年表》“齊敗我觀澤”而誤。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秦韓戰(zhàn)于蜀潢”，蜀，濁之省，潢通■，《說文》：“■，小津也?！笔皲?，當即濁澤傳寫之訛。濁澤戰(zhàn)國時有二，一在河南長葛縣，一在山西運城鹽池。觀澤在今河南?？h東。秦、韓交戰(zhàn)之濁澤應在河南長葛縣境?！?〕“公仲”，韓相國，名侈?！俄n非子·十過》作公仲朋。鮑本《戰(zhàn)國策》同。又名韓馮。《漢書·古今人表》作公仲用。錢大昕云：“用是朋之訛?！薄俄n策三》之韓侈，自是別一人?！?〕“都”，即縣。“名都”，大縣。戰(zhàn)國帛書正作“名縣”。〔5〕“甲”，甲士?！熬呒住?，謂附以一都之甲士和武器裝備。按：《韓策》、《韓非子·十過》、戰(zhàn)國帛書于此處均無“具甲”二字，疑涉下文陳軫言而衍?！?〕“此以一易二之計也”，意謂把秦國一國攻韓，轉變?yōu)榍?、韓二國攻楚。戰(zhàn)國帛書“以一易二”作“以一為二”。〔7〕“警”，警戒”，準備?！俄n策》作“儆”。儆，猶戒?！?〕“將西購于秦”，“購”，《韓策》、戰(zhàn)國帛并書作“西講于秦”?！俄n非子》作“將西和秦”。按：“講”、“購”為正假字，“講”猶和也?！墩f文》：“講，和解也?！薄?〕“陳軫”，《田齊世家》作田軫。軫為戰(zhàn)國時期有名的游說之士，歷仕秦、楚、魏、齊諸國。〔10〕“禱祀”，《韓非子》、《韓策》并作“廟祠”?！办簟?、“祀”古通?！?1〕“命戰(zhàn)車滿道路”，戰(zhàn)國帛書作“名戰(zhàn)車，盈夏路”。“夏路”是楚國通向北方的大道?！?2〕“必不為雁行以來”，言韓既德楚，必不與秦同心旅進，若雁行有序以伐楚。戰(zhàn)國帛書作“必不為逆以來”?！?3〕“為”，如?！?4〕“因”，《韓策》、戰(zhàn)國帛書并作“困”?！?5〕“不穀”，國君自謙之稱?！?6〕“殉”，景祐本、黃善夫本、殿本并作“徇”。二字通。《賈生列傳》：“貪夫徇財兮，烈士徇名。”《集解》：“瓚曰：以身從物曰徇。”“以楚徇韓”，猶言以楚從韓。戰(zhàn)國帛書作“以楚隼韓”，“隼”、“殉”音同通假?！?7〕“伐”，戰(zhàn)國帛書作“苦”?！俄n策》、《韓非子·十過》作“告”?！耙詫嵏嫖摇保q言以實示我?！盾髯印ざY論篇》：“輿藏而馬反，告不用也?！睏顐娮ⅲ骸案?，示也?！薄?8〕“王必為天下大笑”，《韓策》無“王”字。戰(zhàn)國帛書作“天下必芯（笑）王”?！?9〕“又非素約而謀伐秦也”，戰(zhàn)國帛書作“又非素謀伐秦也”?！?0〕“岸門”，在今河南許昌北?！?1〕“太子倉質于秦以和”，《秦本紀》于秦惠文王后十年書“韓太子蒼來質”。按：太子來質在破岸門后，當在秦惠文王后十一年?！肚乇炯o》誤前一年。
二十一年，與秦共攻楚，〔1〕敗楚將屈丐，〔2〕斬首八萬于丹陽。〔3〕是歲，宣惠王卒，太子倉立，是為襄王。〔4〕【注釋】〔1〕“二十一年，與秦共攻楚”，《集解》引徐廣曰：“周赧王之三年也?！庇衷唬骸皣梆钜?。”按：《六國年表》：“秦助我攻楚，圍景座?！薄白蹦恕梆睢敝??！?〕“丐”，《秦本紀》、《通鑒》并作“■”。“■”、“丐”正俗字?！?〕“斬首八萬于丹陽”，《通鑒·周紀三》：“春，秦師及楚戰(zhàn)于丹陽，楚師大敗，斬甲士六萬，虜屈■及列侯、執(zhí)珪七十余人，遂取漢中郡?！焙≈^此丹陽，既非枝江之丹陽，亦非秭歸之丹陽。此丹陽謂丹水之陽，蓋在弘農丹水、析兩縣之間，武關之外。楚師既敗，秦師乘勝取上庸路西入以收漢中，其勢較易。〔4〕“襄王”，黃式三曰：“韓宣惠王之子謚襄哀王，見《留侯傳》?！卑矗喉n襄王，公元前三一一年至前二九六年在位。
襄王四年，與秦武王會臨晉。〔1〕其秋，秦使甘茂攻我宜陽?！?〕五年，秦拔我宜陽，斬首六萬。秦武王卒。六年，秦復與我武遂?！?〕九年，秦復取我武遂?！?〕十年，太子嬰朝秦而歸。〔5〕十一年，秦伐我，取穰?！?〕與秦伐楚，敗楚將唐眜。〔7〕【注釋】〔1〕“秦武王”，名蕩，秦惠文王子。公元前三一○至前三○七年在位?！芭R晉”，在今山西臨猗縣臨晉鎮(zhèn)。〔2〕“甘茂”，下蔡（今安徽鳳臺）人，秦武王時為左丞相，后離秦去齊、楚等國，卒于魏。本書有傳。“宜陽”，在今河南宜陽縣。〔3〕“武遂”，在今山西垣曲東南?！端麟[》謂“韓之平陽，秦之武遂，并當在宜陽左右”。按：平陽、武遂皆在河東，宜陽則在河外。《索隱》說誤?！?〕“秦復取我武遂”，秦復取武遂，在秦昭襄王四年。〔5〕“太子嬰朝秦而歸”，《六國年表》：“太子嬰與秦王會臨晉，因至咸陽而歸?！?〕“穰”，在今河南鄧縣。〔7〕“與秦伐楚，敗楚將唐眜”，《楚世家》：“二十八年，秦乃與齊、韓、魏共攻楚，殺楚將唐眜，取我重丘而去。”按：“眜”字從目從末，作“眛”、“昧”者非?！秴问洗呵铩ぬ幏狡?、《荀子·議兵篇》均作唐蔑?！囤w策》作唐明。
十二年，太子嬰死。公子咎、公子蟣虱爭為太子?！?〕時蟣虱質于楚?！?〕蘇代謂韓咎曰：〔3〕“蟣虱亡在楚，楚王欲內之甚。今楚兵十余萬在方城之外，〔4〕公何不令楚王筑萬室之都雍氏之旁，〔5〕韓必起兵以救之，公必將矣。公因以韓楚之兵奉蟣虱而內之，其聽公必矣，〔6〕必以楚、韓封公也。”〔7〕韓咎從其計。
【注釋】〔1〕“蟣虱”，《戰(zhàn)國策》作“幾瑟”。〔2〕“時蟣虱質于楚”，蟣虱乃亡在楚，非質于楚。崔適曰：“‘時蟣虱質于楚’，至‘于是蟣虱竟不得歸’，此多脫文，無從校訂?！薄?〕“蘇代謂韓咎曰”，《韓策二》作“冷向謂韓咎曰”。韓咎自應是韓公子咎。公子咎正與蟣虱爭為太子，斷無內蟣虱之理。冷向之言，或是為韓相公仲而發(fā)?！?〕“方城”，楚之長城，古代為我國九塞之一。其城由今之河南方城縣，北至鄧縣?！?〕“雍氏”，在今河南禹縣。〔6〕“其聽公必矣”，《韓策》作“蟣虱得入而德公”，“聽”為“德”之訛?！?〕“必以楚、韓封公也”，《韓策》作“必以韓、楚奉公矣”。
楚圍庸氏，〔1〕韓求救于秦。〔2〕秦未為發(fā)，使公孫昧入韓?！?〕公仲曰：〔4〕“子以秦為且救韓乎？”〔5〕對曰：“秦王之言曰‘請道南鄭、藍田，〔6〕出兵于楚以待公’，殆不合矣?！薄?〕公仲曰：“子以為果乎？”〔8〕對曰：“秦王必祖張儀之故智。楚威王攻梁也，〔9〕張儀謂秦王曰：〔10〕‘與楚攻魏，魏折而入于楚，韓固其與國也，〔11〕是秦孤也。不如出兵以到之，〔12〕魏楚大戰(zhàn)，秦取西河之外以歸?！?3〕今其狀陽言與韓，其實陰善楚。公待秦而到，〔14〕必輕與楚戰(zhàn)。楚陰得秦之不用也，必易與公相支也?！?5〕公戰(zhàn)而勝楚，遂與公乘楚，〔16〕施三川而歸?！?7〕公戰(zhàn)不勝楚，楚塞三川守之，公不能救也。竊為公患之。司馬庚三反于郢，〔18〕甘茂與昭魚遇于商於，〔19〕其言收璽，實類有約也?！薄?0〕公仲恐，曰：“然則奈何？”曰：“公必先韓而后秦，先身而后張儀。〔21〕公不如亟以國合于齊楚，齊楚必委國于公?！?2〕公之所惡者張儀也，〔23〕其實猶不無秦也。”〔24〕于是楚解雍氏圍。
【注釋】〔1〕“楚圍雍氏”，楚懷王時多次圍韓雍氏，此次圍雍應非韓襄王十二年事。是年當楚懷王二十九年，楚屢敗于秦，處在困境中，恐亦無力興師伐韓?！?〕“韓求救于秦”，《韓策二》作“韓令冷向借救于秦”?！?〕“公孫昧”，亦作公子昧。鮑彪曰：“昧，當音莫葛反?！卑矗骸懊痢?，自當作“昧”，今本皆訛作“昧”?！?〕“公仲”，韓相，名侈?！?〕“且”，將也?！?〕“道”，從，經(jīng)由。“南鄭”，在今陜西南鄭，一說在今河南新鄭?！八{田”，在今陜西藍田。〔7〕“殆不合矣”，言繞楚北境以待韓使，而東救雍氏，如此遲緩，不能救韓之困，不符合韓國的希望，無濟于事?！?〕“果”，誠，信義。〔9〕“楚威王”，熊商，公元前三三九年至三二九年在位。楚威王攻梁事，本書缺載，《秦策一》有記?！?0〕“秦王”，秦惠文王?！?1〕“韓固其與國也”，韓與魏為與國?！?2〕“不如出兵以到之”，《秦策一》作“不如與魏以勁之”，姚本注：“勁，強也?！薄俄n策二》作“故不如出兵以勁魏”，鮑彪曰：“陽為助魏，實欲其與楚戰(zhàn)?！薄暗健蹦恕皠拧敝灐！?3〕“秦取西河之外以歸”，以上引張儀故事，見于《秦策》?！拔骱又狻保春游?。在今陜西大荔、宜川境?！?4〕“公待秦而到”，《韓策》作“公恃秦而勁”?！?5〕“必易與公相支也”，言楚陰知秦不為公用，亦必在與韓交戰(zhàn)時輕敵。〔16〕“乘”，因勢以取之。〔17〕“施三川而歸”，“施”，《韓策》作“易”。“三川”，周室。言韓、秦勝楚，聲威及于周室。〔18〕“司馬庚”，秦人，《韓策》作“司馬康”?！案?，《集解》引徐廣曰：“一作唐?！薄佰?，楚都，在今湖北江陵?！?9〕“昭魚”，楚相?！吧天丁?，在今陜西商南縣、河南淅川縣、內鄉(xiāng)縣一帶?！?0〕“其言收璽，實類有約也”，鮑彪曰：“璽，軍符，收之者，言欲止楚之攻韓?！畬嶎愑屑s’者，疑秦、楚約攻韓?！薄?1〕“公必先韓而后秦，先身而后張儀”，“先韓”者，急圖其國；“后秦”者，不望其救?！跋壬怼闭?，善己之謀；“后儀”者，不墮人之詐。〔22〕“齊楚必委國于公”，《韓策》作“秦必委國于公以解伐”。〔23〕“公之所惡者張儀也”，公孫昧言公仲所惡者乃張儀勁魏之計?！?4〕“其實猶不無秦也”，《韓策》作“其實猶之不失秦也”。句意謂其實并無疏離秦廷的打算。
蘇代又謂秦太后弟羋戎曰：〔1〕“公叔伯嬰恐秦楚之內蟣虱也，〔2〕公何不為韓求質子于楚？〔3〕楚王聽入質子于韓，〔4〕則公叔伯嬰知秦楚之不以蟣虱為事，必以韓合于秦楚。秦楚挾韓以窘魏，〔5〕魏氏不敢合于齊，是齊孤也。公又為秦求質子于楚，〔6〕楚不聽，怨結于韓。韓挾齊魏以圍楚，〔7〕楚必重公?！?〕公挾秦楚之重以積德于韓，公叔伯嬰必以國待公?！庇谑窍l虱竟不得歸韓。韓立咎為太子。齊、魏王來?！?〕【注釋】〔1〕“蘇代”，洛陽人，《史記》稱蘇秦之弟。近人研究，認為蘇代游說諸侯較早，在公元前四世紀末期，已往來于楚、魏、燕、齊各國，而蘇秦事跡要晚得多，疑蘇代是蘇秦之兄。一九七三年長沙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的發(fā)現(xiàn)，為蘇代是蘇秦之兄提供了新證?！扒靥蟆保卣严逋跄?，楚人，姓羋（音mǐ），號宣太后?！傲d戎”，宣太后弟，號華陽君，又號新城君?！俄n策二》不言蘇代，作“謂新城君曰”?！?〕“公叔伯嬰”、“蟣虱”，與公子咎（亦作韓咎）皆韓哀襄王子。伯嬰即太子嬰，早死。伯嬰未立之先，蟣虱與之爭立。既死，又與公子咎爭立?！?〕“公何不為韓求質子于楚”，“為”，猶使也?！俄n策》“為秦”作“令秦”，令亦使也?！端麟[》：“令韓求楚，更以別人為質，以替蟣虱?！卑矗合l虱乃亡入楚，非質子?！?〕“楚王聽入質子于韓”，梁玉繩曰：“《正義》謂楚王下脫不字，是。”〔5〕“窘”，困迫，為難?！?〕“公又為秦求質子于楚”，令羋戎使秦索韓所送質子于楚，令之入秦?！?〕“圍”，《韓策二》作“盻”?！氨_”，睥睨，恨視?！?〕“楚必重公”，羋戎貴于秦，楚窘于韓、魏、齊，欲借秦援擺脫孤立，故重新城君。〔9〕“齊、魏王來”，《六國年表》：“十三年，齊、魏王來?！?br/>
十四年，與齊、魏王共擊秦，至函谷而軍焉?！?〕十六年，秦與我河外及武遂?！?〕襄王卒，太子咎立，是為釐王?！?〕【注釋】〔1〕“函谷”，秦關，在今河南靈寶縣南，是秦的東關。〔2〕“十六年，秦與我河外及武遂”，梁玉繩曰：“事在十四年，‘河外及’三字衍?！卑矗骸拔渌臁痹诮裆轿髟鷸|南。韓襄王六年，秦與韓武遂。襄王九年秦復取韓武遂。〔3〕“太子咎立，是釐王”，韓釐王公元前二九五年至前二七三年在位。
釐王三年，使公孫喜率周、魏攻秦?！?〕秦敗我二十四萬，〔2〕虜喜伊闕?！?〕五年，秦拔我宛?！?〕六年，與秦武遂地二百里?！?〕十年，秦敗我?guī)熡谙纳健！?〕十二年，與秦昭王會西周而佐秦攻齊?！?〕齊敗，湣王出亡。〔8〕十四年，與秦會兩周間。二十一年，使暴■救魏，〔9〕為秦所敗，■走開封?！?0〕【注釋】〔1〕“釐王三年，使公孫喜率周、魏攻秦”，韓、魏攻秦，在秦昭王十四年?！肮珜O喜”，《通鑒》云韓將，惟《穰侯列傳》以喜為魏將。梁玉繩《史記志疑》中《秦本紀》部分云：“喜是魏將，伊闕之役，韓為主兵，使魏之公孫喜將之，故所書不同?！绷菏弦纱藭r之周，豈能從伐秦？《通鑒》書此不言周。〔2〕“秦敗我二十四萬”，《六國年表》、《楚世家》、《穰侯列傳》、《白起列傳》、《通鑒》“二十四萬”上皆有“斬首”二字。〔3〕“伊闕”，故地在今河南洛陽市西南?！?〕“宛”，在今河南南陽市。三家分晉時，韓得南陽，見《戰(zhàn)國策》鮑彪注。云夢出土之《大事記》有秦昭王十六年秦攻宛的記載?！?〕“六年，與秦武遂地二百里”，襄王十六年，秦歸武遂地于韓，武遂在河東，韓祖宗廬墓在其近處，故一意得之。今又歸秦，非其所愿?！?〕“十年，秦敗我?guī)熛纳健?，《正義》云夏山未詳。施之勉《讀史記會注考證札記校補》吳熙載曰：“夏山，河南開封府禹州。”按：今禹縣?！?〕“十二年與秦昭王會西周，而佐秦攻齊”，“秦昭王”，武王弟，名則，或作稷。公元前三○六年至前二五一年在位?！扒卣淹鯐髦堋迸c“佐秦攻齊”是兩事，《六國年表》中魏表、韓表俱分別言之。韓佐秦攻齊事，即周赧王三十一年，燕上將軍樂毅佩趙相國印，將秦、魏、韓、趙之兵共伐齊，大敗齊師，樂毅入臨淄，齊王出走之事?！?〕“湣王”，齊宣王子，名地，公元前三二三年至前二八四年在位?！?〕“暴■”，韓將?！啊觥保鬸u1n?！?0〕“開封”，云夢出土之《大事記》有秦攻啟封之事?！皢⒎狻币惨娪趹?zhàn)國銅戈銘文?？梢姟伴_封”本作“啟封”，西漢時避景帝諱改為“開封”。故地即今河南開封市。
二十三年，趙、魏攻我華陽?！?〕韓告急于秦，秦不救。韓相國謂陳筮曰：〔2〕“事急，愿公雖病，〔3〕為一宿之行?！标愺咭婐睢！?〕穰侯曰：“事急乎？故使公來。”陳筮曰：“未急也?！别钆唬骸笆强梢詾楣魇购酰俊?〕夫冠蓋相望，告敝邑甚急，公來言未急，何也？”陳筮曰：“彼韓急，〔6〕則將變而佗從，〔7〕以未急，故復來耳?！别钤唬骸肮珶o見王，請今發(fā)兵救韓?！薄?〕八日而至，敗趙、魏于華陽之下?！?〕是歲，釐王卒，子桓惠王立?！?0〕【注釋】〔1〕“華陽”，在今河南新鄭東南。〔2〕“相國”，為戰(zhàn)國時百官中地位最高的官職。據(jù)戰(zhàn)國及秦代的銅器銘刻，當時皆作“相邦”。漢代避劉邦諱，《史記》、《戰(zhàn)國策》之言相邦者，皆被改成相國?！瓣愺摺保俄n策三》作“田苓”?！瓣悺薄ⅰ疤铩惫磐?。俗書“草”、“竹”不分?！拔住?、“令”形近。“陳筮”即“田苓”。〔3〕“愿”，念也。〔4〕《通鑒·周紀四》“筮”下有“如秦”二字?！梆睢?，魏冉?！?〕“是可以為公之主使乎”，鮑彪曰：“公猶國也，言其不任?！薄爸魇埂保n王之使。此言事未急，公何以為韓王之使乎？“可”、“何”古通?！?〕“彼”，猶若，作“若或”解?！?〕“佗”，同“他”。〔8〕“請今發(fā)兵救韓”，“今”，猶即?！锻ㄨb》曰：“穰侯曰：‘請發(fā)兵矣?！伺c武安君及客卿胡陽救韓，八日而至，敗魏軍于華陽之下，走芒卯，虜三將，斬首十三萬。武安君又與趙將賈偃戰(zhàn)，沉其卒二萬于河?！薄?〕“華陽之下”，謂華陽城下。按：本章與《韓策二》楚圍雍氏五月，韓王遣張翠赴秦廷乞師救韓說同?！?0〕“桓惠王”，名缺?！读艉钍兰摇纷鳌暗炕萃酢薄９岸叨曛燎岸拍暝谖?。
桓惠王元年，伐燕。〔1〕九年，秦拔我陘，〔2〕城汾旁?！?〕十年，秦擊我于太行，〔4〕我上黨郡守以上黨郡降趙?！?〕十四年，秦拔趙上黨，〔6〕殺馬服子卒四十余萬于長平。〔7〕十七年，秦拔我陽城、負黍?！?〕二十二年，秦昭王卒?！?〕二十四年，秦拔我城皋、滎陽?！?0〕二十六年，秦悉拔我上黨。二十九年，秦拔我十三城?！?1〕【注釋】〔1〕“桓惠王元年，伐燕”，燕惠王七年，韓、魏、齊共伐燕，楚救燕?！?〕“陘”，在今山西曲沃境?！?〕“城汾旁”，中井積德曰：“‘汾旁’二字衍，蓋注文誤入正文?！卑矗毫鹘?jīng)曲沃之水為涑水?！端?jīng)注》六云：“涑水又西南徑左邑縣故南城（城南），故曲沃也?！薄胺谂浴?，疑“涑旁”形近之訛?！?〕“十年，秦擊我于太行”，云夢出土之《大事記》秦昭王四十四年“攻太行”，與本書合?！?〕“我上黨郡守以上黨郡降趙”，韓上黨守馮亭以韓不能守上黨，以城邑十七入于趙，惟事在桓惠王十一年。事具《趙世家》、《趙策一》?！吧宵h”，在今山西長治一帶?！?〕“秦拔趙上黨”，《正義》：“韓上黨也?！卑矗杭瘩T亭所守?！?〕“殺馬服子卒四十余萬于長平”，“馬服子”，趙括?！伴L平”，在今山西高平。按：長平之事，《六國年表》及《白起列傳》并在秦昭王四十七年，即韓桓惠王十三年。《通鑒》在赧王五十五年，亦當桓惠王十三年。《趙世家》及《廉頗列傳》并在趙孝成王七年，當桓惠王十四年，與此合?！?〕“十七年，秦拔我陽城、負黍”，“陽城”，在今河南登封縣東南之城山嶺?！柏撌颉?，在今河南登封縣西南。云夢出土之《大事記》系此事于秦昭王五十一年，與此合?！?〕“秦昭王”，即秦昭襄王，名則，一名稷。〔10〕“城皋”，即成皋，在今河南滎陽西北?！皽铌枴保诮窈幽蠝铌枛|北?！?1〕“十三城”，《六國年表》作“十二城”，《通鑒》同?！肚厥蓟时炯o》、《蒙恬列傳》并作十三城，與此同。
三十四年，桓惠王卒，子王安立。
王安五年，秦攻韓，韓急，使韓非使秦，〔1〕秦留非，因殺之。
【注釋】〔1〕“韓非使秦”，《秦始皇本紀》、《六國年表》在王安六年?！锻ㄨb》在始皇帝四年，亦當王安六年。
九年，秦虜王安，盡入其地，為潁川郡。韓遂亡?！?〕【注釋】〔1〕“韓遂亡”，韓亡在始皇帝十七年。
太史公曰：韓厥之感晉景公，紹趙孤之子武，〔1〕以成程嬰、公孫杵臼之義，此天下之陰德也。韓氏之功，于晉未睹其大者也。然與趙、魏終為諸侯十余世，宜乎哉！
【注釋】〔1〕“紹趙孤之子武”，《史詮》云“孤”字當在“之”下。
譯文 韓的先世，與周同姓，姓姬氏。他的后代子孫在晉國做官，封于韓原，稱為韓武子。武子傳世三代，有個名叫韓厥的人，從其封邑，姓為韓氏。
韓厥。晉景公三年，晉司寇屠岸賈將作亂，聲稱要誅殺靈公的賊臣趙盾。趙盾已死，便要誅殺趙盾的兒子趙朔。韓厥阻止屠岸賈，屠岸賈不聽。韓厥告訴趙朔，叫他趕快逃走。趙朔說：“你如能不讓趙氏的香火斷絕，我死而無憾。”韓厥答應了他。屠岸賈誅滅趙氏時，韓厥裝病，不出家門。程嬰、公孫杵臼藏匿趙氏孤兒趙武的事，韓厥知情。
景公十一年，韓厥與郤克統(tǒng)率兵車八百乘進攻齊國，敗齊頃公于鞍，俘獲逢丑父。晉設置六卿的職位。韓厥身居一卿之位，號稱獻子。
晉景公十七年，景公因病而卜，說是大業(yè)因絕祀而作祟。韓厥稱頌趙成季對晉室的功勞，現(xiàn)在卻斷了香火，沒有后代為他祭祀。韓厥用這些話來感悟景公。景公問道：“趙氏還有后代嗎？”韓厥因而把趙武的情況告訴景公。景公把趙家原有的封地田邑發(fā)還給趙武，由趙武繼承趙氏的祭祀。
晉悼公七年，韓獻子告老。獻子去世，兒子宣子嗣位。宣子遷居到州邑。
晉平公十四年，吳國公子季札出使晉國，他說：“晉國的政權都集中到韓、魏、趙三家手里了?！睍x頃公十二年，韓宣子與趙、魏共同瓜分祁氏與羊舌氏的十個縣邑。晉定公十五年，宣子（宣子已卒，應為韓簡子）與趙簡子侵伐范氏、中行氏領地。宣子去世，兒子貞子嗣位。貞子遷徙到平陽。
貞子去世，兒子簡子嗣位。簡子去世，兒子莊子嗣位。莊子去世，兒子康子嗣位。韓康子與趙襄子、魏桓子共同打敗知伯，瓜分其封邑領地。韓的領地日益擴大，大到可與諸侯的領地相比。
康子去世，兒子武子嗣位。武子二年，討伐鄭國，殺死鄭國國君幽公。十六年，武子去世，兒子景侯嗣位。
景侯虔元年，討伐鄭國，占領雍丘。二年，鄭敗韓于負黍。六年，韓與趙、魏同時列為諸侯。九年，鄭派兵圍攻韓國陽翟。景侯去世，兒子列侯取嗣位。
列侯三年，聶政刺殺韓相俠累。九年，秦進攻韓國宜陽，占領六個城邑。十三年，列侯去世，兒子文侯嗣位。這一年，魏文侯去世。
文侯二年，討伐鄭國，奪取陽城。討伐宋國，到達彭城，囚執(zhí)宋國國君。七年，討伐齊國，打到桑丘。鄭國打敗韓國。九年，討伐齊國，打到靈丘。十年，文侯去世，兒子哀侯嗣位。
哀侯元年，韓與趙、魏三分晉國。二年，韓國滅鄭，把都城遷到新鄭。六年，韓嚴弒殺其君哀侯。哀侯的兒子懿侯嗣位。
懿侯二年，魏在馬陵打敗韓國。五年，懿侯與魏惠王在宅陽相會。九年，魏在澮水附近打敗韓國。十二年，懿侯去世，兒子昭侯嗣位。
昭侯元年，秦國在西山打敗韓軍。二年，宋奪取韓國的黃池。魏奪取韓國的朱邑。六年，韓討伐東周，占領陵觀、邢丘。八年，申不害為韓國相，內修政教，外應諸侯，國內政治走上軌道，諸侯不敢前來侵犯。十年，韓姬弒殺晉君悼公。十一年，昭侯赴秦聘問。二十二年，申不害死。二十四年，秦來犯，攻占宜陽。
二十五年，韓國發(fā)生旱災。昭侯決定修建高門。屈宜臼說：“昭侯走不出這座高門。為什么呢？是時運不濟啊！我所說的時，不是‘時日’的時。人總是有走運和不走運的時候。昭侯也曾走過運（指申不害為相時），那時候卻不修建高門。去年，秦攻占宜陽，今年又旱魃為災。這種時候，昭侯不體恤老百姓的難處，反而更加奢侈，這叫做‘時絀舉贏’?！倍?，高門建成，昭侯去世。昭侯果然未能走出這座高門。昭侯的兒子宣惠王嗣位。
宣惠王五年，張儀為秦國相。八年，魏打敗韓將韓舉。十一年，韓君改名號為王。韓王與趙在區(qū)鼠相會。十四年，秦在鄢陵打敗韓軍。
十六年，秦在脩魚打敗韓軍，俘虜韓將■和申差于濁澤。韓王著急。相國公仲侈對韓王說：“盟國靠不住。秦早就蓄謀討伐楚國。大王何不通過張儀與秦講和，以一個大縣，并附甲士和武器裝備來賄賂秦國，共同南下討伐楚國，這是拿一個換兩個的好辦法呀！”韓王說：“好。”于是公仲準備出發(fā)，將西行與秦媾和。楚王聽說此事，大為恐懼不安，把陳軫找來商議。陳軫說：“秦蓄謀進攻楚國很久啦！現(xiàn)在又得到韓國一個大縣并附人員武器裝備，秦、韓聯(lián)合進攻楚國，是秦國夢寐以求的事，現(xiàn)已實現(xiàn)，進攻楚國是無疑的了。請大王聽我的話：立即在全國實施警戒，宣布出兵援韓，援韓的戰(zhàn)車，使之塞滿道路。同使派遣使臣去韓，大批車輛滿載豐盛的禮品，使韓王相信大王是在出兵援救韓國。即使韓王不能立即按照大王的意旨行事，至少感戴大王，那就不會如雁行那樣，緊跟在秦的后面，進攻楚國。秦、韓因而不和。他們的兵，雖進入楚國，不會對楚構成很大的威脅。如果韓國聽從我，與秦絕交，秦王必大怒，恨透韓國。韓南與楚結交，自然輕視秦國。輕視秦國，應付秦國必不周到。如此，秦、韓之兵各具戒心，楚國的禍患也就減免了。”楚王說：“很好?！庇谑浅谌珖鴮嵤┚?，宣布出兵援韓。援韓的戰(zhàn)車，塞滿道路。同時遣使去韓，大批車輛，滿載豐盛的禮品，向韓國進發(fā)。使者對韓王說：“楚國雖小，已動員全國的力量。希望貴國放心大膽和秦國打交道，楚王將以整個楚國，為支援韓國作出犧牲?！表n王聽了使者的話，特別高興，命令公仲取消秦國之行。公仲說：“不可以！你知道嗎？真正進攻韓國的是秦，而虛張聲勢救助韓國的是楚。大王憑借楚國的虛聲，就輕易與強敵秦國絕交，大王一定會被天下人恥笑。何況韓、楚并非兄弟之國，又無約在先共謀進攻秦國。只是由于有了秦、韓攻楚的跡象，楚才聲稱發(fā)兵援韓。這一定是陳軫出的主意。何況大王已將使者報聘的事通知秦國，現(xiàn)在不去，這不是欺騙秦國嗎！輕易欺騙強大的秦國，而聽信楚國的謀臣，大王一定要后悔的?！表n王不聽，終于與秦絕交。秦王大怒，增兵討伐韓國。秦、韓之間一場大戰(zhàn)，而楚國并沒有向韓派出援兵。宣惠王十九年，秦大破韓于岸門。太子倉為質于秦以和。
宣惠王二十一年，韓與秦共同進攻楚國，打敗楚國將軍屈丐。斬首八萬于丹陽。這年，宣惠王去世。太子倉嗣位，是為襄王。
襄王四年，與秦武王在臨晉會見。秋天，秦派甘茂攻韓國宜陽。襄王五年，秦軍攻占宜陽，斬首六萬。這年，秦武王去世。襄王六年，秦再次歸還武遂給韓。九年，秦又奪取韓國武遂。十年，太子嬰朝見秦王回國。十一年，秦進攻韓，占領穰城。這年，韓、秦聯(lián)兵伐楚，打敗楚國將軍唐眜。
襄王十二年，太子去世。公子咎、公子蟣虱爭立為太子。時蟣虱為質居留在楚。蘇代對韓咎說：“蟣虱流亡在楚。楚王很想護送他回國。楚兵十余萬已部署在方城之外。您何不建議楚王在雍氏附近，修建可容萬戶人家的城邑。韓王將發(fā)兵保衛(wèi)雍氏，您準會被任命為統(tǒng)帥。您擁韓楚之兵，護送蟣虱回國。蟣虱一定聽你的。韓、楚兩國都會給你封賞?！表n咎采納蘇代出的主意。
楚國發(fā)兵圍困雍氏，韓求救于秦。秦國救兵未發(fā)，派公孫昧來韓。公仲說：“您以為秦國會救援韓國嗎？”公孫昧回答說：“秦王說‘秦將經(jīng)由南鄭和藍田，兵分兩路進入楚國，等待您的來到’，這恐怕與韓國的希望不符?！惫僬f：“您以為秦王的話是真的嗎？”對曰：“秦王襲用張儀的故技。楚威王攻梁時，張儀對秦王講：‘如果和楚一道攻打魏國，是逼迫魏國投入楚國的懷抱。韓本就與魏為盟，秦國完全陷入孤立。不如出兵做出支援魏國的模樣，等到魏、楚大戰(zhàn)一場時，秦國乘虛略取西河之外的土地而歸?！F(xiàn)在秦王詐稱發(fā)兵救韓，晴中和楚修好。您只看到秦國救韓的假象，輕率與楚作戰(zhàn)。楚知道秦王不會真的援救韓國，可以從容不迫地對付你們。如你們打敗楚國，秦將乘楚之危，擄掠三川的財富而歸。如果你們敗于楚國，楚扼守三川的險要，韓也無法得到秦救。我私下為您擔憂。如今司馬庚三次出入郢都。秦相甘茂和楚相昭魚私下在商於見面，說是為了回收軍符，恐怕是在締結密約呀！”公仲害怕，說：“那怎么辦呢？”公孫昧說：“您要首先做好迎敵的準備，然后再求秦助。考慮自身的條件，再研究對付張儀舊計的策略。您何不立即與齊、楚結盟，齊、楚必將全力支持您。您所討厭的只是張儀的故技，實際上仍不能輕視秦的作用?！庇谑浅獬龑τ菏系膰?。蘇代又對秦國宣太后之弟羋戎說：“公叔伯嬰害怕秦、楚護送蟣虱回國。您何不示意韓國要求楚國送回質子。楚王如不同意將質子送回韓國，公叔伯嬰就能知道秦、楚并不重視蟣虱。公叔伯嬰就會與秦、楚聯(lián)合。秦、楚挾制韓國威脅魏國，魏就不敢和齊國結盟。齊國就孤立了。然后您又讓秦國出面，要求楚國送質子蟣虱來秦。楚王不聽，必與韓國結怨。韓挾持齊、魏圍困楚國。您就會得到楚國的尊重。憑借您在秦、楚兩國的崇高聲望，又積德于韓，公叔伯嬰必以國家之重待您?！本瓦@樣，公子蟣虱始終未能回歸韓國。韓立公子咎為太子。齊王、魏王來韓國訪聘。十四年，韓與齊王、魏王共同進攻秦國。軍次函谷關駐扎下來。十六年，秦將河外地方及武遂歸還給韓。襄王去世。太子咎嗣位，是為韓釐王。
韓釐王三年，韓派公孫喜率領韓、魏聯(lián)軍進攻秦國。秦在伊闕打敗韓、魏聯(lián)軍二十四萬，虜公孫喜。五年，秦攻占韓國的宛城。六年，韓將武遂二百里地割讓給秦國。十年，秦在夏山打敗韓師。十二年，與秦昭王在西周相會，幫助秦國攻打齊國。齊國戰(zhàn)敗，齊湣王出亡在外。十四年，韓國與秦國在東周與西周之間相會。二十一年，韓派暴■援救魏國，被秦打敗。暴■逃跑到開封。
釐王二十三年，趙、魏聯(lián)軍進攻韓國華陽。韓向秦告急。秦不出兵援救。韓相國對陳筮說：“情況非常危急，您雖然有病，只有麻煩您連夜辛苦一趟。”陳筮來到秦國會見穰侯。穰侯說：“是不是情況緊急啦！才派你來?！标愺哒f：“不急。”穰侯怒曰：“你這樣的態(tài)度，能擔當國家的特使嗎？韓國使臣，一個緊接一個來秦，都說韓國情況危急，您來到卻說不急，怎么回事兒！”陳筮說：“韓國要是危急，則將改變方針，另謀出路，不到您這兒來啦！因為不急，所以才再次派我來。”穰侯說：“好啦！您也無須去見秦王，馬上發(fā)兵援救韓國?！卑颂旌?，援軍來到韓國，敗趙、魏軍于華陽城下。這年，韓釐王去世，兒子桓惠王嗣位。
桓惠王元年，韓進攻燕。九年，秦攻占韓國的陘，在汾水旁筑城。十年，秦在太行山進攻韓軍。（十一年）韓上黨郡守以上黨郡降趙。十四年，秦軍占領趙上黨。殺馬服子及其部卒四十余萬于長平。十七年，秦攻占韓國陽城、負黍。二十二年，秦昭王去世。二十四年，秦攻占韓國成皋、滎陽。二十六年，秦攻占韓全部上黨地區(qū)。二十九年，秦攻占韓國十三座城池。三十四年，桓惠王去世，兒子王安嗣位。王安五年，秦攻韓，韓國危急，派韓非使秦，秦扣留韓非。不久，殺掉韓非。九年，王安被秦俘虜。秦占領韓國所有土地，設為潁川郡。韓國滅亡。太史公曰：韓厥感化晉景公，使趙氏孤兒趙武得以繼承趙祀，同時也成就了程嬰、公孫杵臼的義行。這真是天下的陰德??！韓氏的功勛，在晉國還未見到比這更大的了！韓氏能與趙、魏一樣，綿延十余世為諸侯，完全是應該的。
【注釋】〔1〕“韓之先與周同姓”，僖公二十四年《左傳》：“邗、晉、應、韓，武之穆也。”杜《注》：“四國皆武王子?！薄?〕“韓原”，在今山西芮城縣境，或云在榮城、萬榮二縣之間?！?〕“韓武子”，宣公十二年《左傳》孔《疏》：“《史記》所謂武子，蓋韓萬也。”〔4〕“武子后三世有韓厥”，《索隱》：“《系本》云：萬生賕伯，賕伯生定伯簡，簡生輿，輿生獻子厥?！薄墩x》：“《世本》云：桓叔生子萬，萬生伯勝，伯勝生定伯簡，簡生輿，輿生獻子厥。”“三世”，當是四世。
韓厥，〔1〕晉景公之三年，〔2〕晉司寇屠岸賈將作亂，〔3〕誅靈公之賊趙盾。〔4〕趙盾已死矣，欲誅其子趙朔。〔5〕韓厥止賈，賈不聽。厥告趙朔令亡。朔曰：“子必能不絕趙祀，〔6〕死不恨矣。”韓厥許之。及賈誅趙氏，厥稱疾不出。程嬰、公孫杵臼之藏趙孤趙武也，〔7〕厥知之。
【注釋】〔1〕“韓厥”，史家多以此二字為衍文。按：二字非衍。“晉景公之三年”以下所述皆韓厥事。標出“韓厥”二字，不嫌與上文重。同在晉景公三年，史公述趙朔事，亦標出“趙朔”二字，見《趙世家》?？梢姶四耸饭形捏w例，非衍文?！?〕“晉景公”，成公之子，名據(jù)，《春秋》作獳，公元前五九九年至前五八一年在位?！?〕“晉司寇屠岸賈將作亂”，“司寇”，職主刑殺?！稌x世家》不記屠岸賈事。《趙世家》作“大夫屠岸賈”。按：屠岸賈攻趙氏于下宮以及敷衍而成之趙氏孤兒故事，考之《左氏傳》，均屬子虛。說詳《趙世家》注文?！?〕“誅靈公之賊趙盾”，“靈公”，襄公之子，名夷皋，公元前六二○年至前六○七年在位?！摆w盾”，趙衰之子，于晉襄公七年（公元前六二一年）為晉執(zhí)政。靈公十四年（公元前六○七年），趙穿殺靈公而立成公。趙盾亡不出境，返不討賊。太史書曰：“趙盾弒其君?！惫试唬骸罢D靈公之賊趙盾?！薄?〕趙朔，趙盾子，晉景公時嗣位。朔妻為成公之姊。《左傳》稱朔妻為“趙莊姬”?！扒f”是趙朔謚。故下宮作難時，趙朔已前死?！?〕“必”，若?！?〕“程嬰”，趙朔之友?！肮珜O杵臼”，朔之門客?！摆w武”，朔子。即趙文子。公元前五四八年至前五四一年為晉執(zhí)政。
景公十一年，厥與郤克將兵八百乘伐齊，〔1〕敗齊頃公于鞍，〔2〕獲逢丑父?！?〕于是晉作六卿，〔4〕而韓厥在一卿之位，〔5〕號為獻子?！?〕【注釋】〔1〕“郤克”，即郤獻子，景公時曾為晉之執(zhí)政。韓厥于伐齊之役，據(jù)《齊世家》為小將。據(jù)成公二年《左傳》，則為司馬。“郤”，音xì。〔2〕“齊頃公”，惠公之子，名無野。公元前五九八年至前五八二年在位?！鞍啊?，在今山東平陰縣。〔3〕“獲逢丑父”，逢丑父為頃公車右。戰(zhàn)中逢丑父與頃公易位換服，頃公脫走。逢丑父被俘。洪亮吉曰：《春秋繁露·竹林篇》云：“獲晉頃公，斮（音zhu#，斬。）逢丑父?！薄?〕“六卿”，即六軍。晉作六軍在景公十二年十二月甲戌。周制，天子方能作六軍。“晉作六卿”是僭越的行為。〔5〕“而韓厥在一卿之位”，六卿的名次是韓厥、趙括、鞏朔、韓穿、荀騅、趙■。韓厥居首，故曰“一卿之位”。一卿實際上是晉國的執(zhí)政?！?〕“號為獻子”，“獻子”是謚法，以為生號，誤。
晉景公十七年，病，〔1〕卜，大業(yè)之不遂者為祟。〔2〕韓厥稱趙成季之功，〔3〕今后無祀，〔4〕以感景公。景公問曰：“尚有世乎？”〔5〕厥于是言趙武，〔6〕而復與故趙氏田邑，續(xù)趙氏祀。
【注釋】〔1〕“晉景公十七年，病”，據(jù)《左傳》及《晉世家》，晉景公病在十九年。此云“十七年”，誤。說在《趙世家》?！?〕“大業(yè)之不遂者為祟”，“大業(yè)之”下，脫“后”字，應依《趙世家》補。大業(yè)為趙之遠祖，趙氏在晉絕祀，故為祟。〔3〕“趙成季”，趙盾之父趙衰謚曰“成季”?！?〕“今后無祀”，古鈔本、楓山、三條本“后”下有“絕”字?！?〕“世”，繼也?！?〕“厥于是言趙武”，成公八年《左傳》云：“韓厥言于晉侯曰：‘成季之勛，宣孟之忠，而無后，為善者其懼矣。三代之令王，皆數(shù)百年保天之祿。夫豈無辟王，賴前哲以免也?！吨軙吩唬翰桓椅牿姽眩悦鞯乱?。’乃立武而反其田焉?！?br/>
晉悼公之十年，〔1〕韓獻子老?！?〕獻子卒，子宣子代。〔3〕宣子徙居州。〔4〕【注釋】〔1〕“晉悼公之十年”，“晉悼公”，名周，公元前五七二年至前五五八年在位。梁玉繩曰：“十乃七之訛?！薄?〕“韓獻子老”，襄公七年《左傳》：“冬十月，晉韓獻子告老。”“老”，告老致仕?！?〕“子宣子代”，“宣子”，名起。獻子長子穆子有疾，將立之際，穆子辭讓，請立弟起。弟起嗣位，是為宣子。〔4〕“州”，本周地，后屬晉，在今河南沁陽縣東南五十里。
晉平公十四年，〔1〕吳季札使晉，〔2〕曰：“晉國之政卒歸于韓、魏、趙矣?！薄?〕晉頃公十二年，〔4〕韓宣子與趙、魏共分祁氏、羊舌氏十縣?！?〕晉定公十五年，〔6〕宣子與趙簡子侵伐范、中行氏。〔7〕宣子卒，〔8〕子貞子代立。〔9〕貞子徙居平陽。〔10〕【注釋】〔1〕“晉平公”，悼公之子，名彪。公元前五五七年至前五三二年在位?！?〕“季札”，吳王壽夢之第四子。季札賢，壽夢欲立之，札辭讓。后吳人又欲立之，札仍拒不受。札封于延陵（今江蘇常州）、州來（今安徽鳳臺），故稱札為延陵季子或延州來季子。事具《吳世家》及《左傳》?！?〕“晉國之政卒歸于韓、魏、趙矣”，襄公二十九年《左傳》：季札“適晉，說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曰：晉國其萃于三族乎！”《注》：“言晉國之政，將集于三家。萃，在醉反，集也?！北疚摹白洹?，乃“萃”之省，亦集義?！?〕“晉頃公”，昭公之子，名去疾。公元前五二五年至前五一二年在位。〔5〕“韓宣子與趙魏共分祁氏、羊舌氏十縣”，昭公二十八年《左傳》：“秋，韓宣子卒，魏獻子為政，分祁氏之田以為七縣，分羊氏之田以為三縣?！比曳痔飼r，韓宣子已死，執(zhí)政魏獻子（魏舒）主其事?！?〕“晉定公”，頃公之子，名午。公元前五一一年至前四七五年在位?！笆迥辍?，梁玉繩曰：“此誤十六年為‘十五年’。”〔7〕“宣子與趙簡子侵伐范、中行氏”，梁玉繩曰：“定十六年與趙簡子伐范、中行者，韓簡子不佞也。是時宣子已卒十九年矣?！蹲髠鳌芳啊稌x》、《趙世家》可證?！卑础摆w簡子”，名鞅，趙武之孫。公元前四九七年至前四七六年為晉執(zhí)政。“范”，范吉射，即范獻子，士鞅之子?！爸行小保行幸?，荀偃之孫?！?〕“宣子卒”，韓宣子起卒在晉頃公十二年?！?〕“貞子”，《索隱》引《系本》作“平子”，名須?！?0〕“平陽”，在今山西臨汾市。
貞子卒，子簡子代?！?〕簡子卒，子莊子代。〔2〕莊子卒，子康子代?！?〕康子與趙襄子、魏桓子共敗知伯，〔4〕分其地，地益大，大于諸侯?！?〕【注釋】〔1〕“子簡子代”，《系本》簡子名不信?！囤w世家》名不佞?！?〕“子莊子代”，《系本》莊子名庚。梁玉繩曰：徐廣謂《史記》多無簡子、莊子，《人表》亦同。清張文虎以為徐廣所見之《史記》作“貞子生康子”，而無簡子、莊子兩代。今本《史記》有此兩代，當是后人所增。〔3〕“康子”，名虎?！?〕“趙襄子”，趙簡子鞅之子，名無恤。公元前四五七年至前四二五年在位?！拔夯缸印?，魏襄子侈之孫?！妒辣尽芬詾槌拗?。“知伯”，名瑤。知氏和中行氏皆荀氏裔，知伯瑤亦稱荀瑤?！?〕“于”，猶如?！痘搓幒盍袀鳌罚骸坝谥T侯之約，大王當王關中?！薄坝凇?，亦如義。
康子卒，子武子代?！?〕武子二年，伐鄭，殺其君幽公?！?〕十六年，武子卒，子景侯立?！?〕【注釋】〔1〕“武子”，名啟章。公元前四二四年至前四○九年在位?！端?jīng)注》六引《竹書紀年》：“晉烈公元年，韓武子都平陽?！薄?〕“幽公”，鄭共公之子，名己。公元前四二三年在位。幽公元年，韓武子伐鄭，殺幽公。〔3〕“子景侯立”，《竹書紀年》及《系本》皆作“景子”，名處，是景子時尚未稱侯之證。韓景子公元前四○八年至前四○○年在位。
景侯虔元年，〔1〕伐鄭，取雍丘?！?〕二年，鄭敗我負黍?！?〕【注釋】〔1〕“景侯虔元年”，景侯名處，名虔者非?！秴斡[·任數(shù)》注謂武子都宜陽，景侯徙陽翟。宜陽，在今河南宜陽縣。陽翟，在今河南禹縣?！?〕“雍丘”，在今河南杞縣?！?〕“負黍”，在今河南登封縣西南。
六年，與趙、魏俱得列為諸侯?！?〕【注釋】〔1〕“六年，與趙、魏俱得列為諸侯”，關于三晉始侯的年代，《史記》記載多紊亂，至少有三個不同的年代，即楚簡王八年，公元前四二四年，楚聲王五年，公元前四○三年，燕釐公立歲，公元前四○二年。錢穆曰：“三晉之侯，魏最先，趙次之，韓又次之。周威烈王二十三年，特趙人始侯之年。前二十二年，魏已稱侯，其后十六年，韓始侯。此三晉稱侯之始末也?！保ㄒ姟断惹刂T子系年考辨》）依錢說，韓景侯虔六年，韓尚未稱侯。韓稱侯在文侯元年，是其君稱侯改元之年。時在周安王十六年，公元前三八六年。
九年，鄭圍我陽翟?！?〕景侯卒，子列侯取立?！?〕【注釋】〔1〕“陽翟”，春秋時鄭櫟邑地，戰(zhàn)國屬韓，改稱陽翟。在今河南禹縣?！?〕“列侯取”，《世本》有武侯取，無列侯?！读鶉瓯怼纷鳌傲液睢薄?br/>
列侯三年，聶政殺韓相俠累。〔1〕九年，秦伐我宜陽，〔2〕取六邑。十三年，列侯卒，子文侯立?！?〕是歲魏文侯卒。〔4〕【注釋】〔1〕“聶政”，軹深井里人。政父為韓王治劍，過時不成，韓王殺之，故刺殺韓王以報父仇?；蛟茋乐僮优c韓相俠累有隙，求政刺俠累。“俠累”，《戰(zhàn)國策》作韓傀，《韓非子》作韓廆。《藝文類聚》作韓傫，皆一人。后二十六年，本書又記韓嚴弒其君哀侯事。自來載籍多將二事混同，其說綦亂?！?〕“宜陽”，在今河南宜陽?！?〕“十三年，列侯卒，子文侯立”，梁玉繩、錢穆二家俱以為“文侯”應無其人。梁以文侯、哀侯是一人。錢以列侯、文侯是一人?！?〕“是歲，魏文侯卒”，依錢穆說，魏文侯卒年應在周安王五年，公元前三九七年。說詳《魏世家》注。
文侯二年，伐鄭，取陽城?！?〕伐宋，到彭城，〔2〕執(zhí)宋君?！?〕七年，伐齊，至桑丘。〔4〕鄭反晉?！?〕九年，伐齊，至靈丘。〔6〕十年，文侯卒，子哀侯立?！?〕【注釋】〔1〕“陽城”，在今河南登封縣東南之城山嶺。〔2〕“彭城”，在今江蘇徐州市?！?〕“宋君”，宋休公，名田?！?〕“桑丘”，在今河北徐水縣西南?！?〕“鄭反晉”，《六國年表》作“鄭敗晉”?！?〕“靈丘”，在今山東高唐縣?！?〕“十年，文侯卒，子哀侯立”，《索隱》云：“《紀年》無文侯，《系本》無列侯?！北緯泻钆c文侯即《系本》之武侯。哀侯應是武侯之子。
哀侯元年，與趙、魏分晉國。〔1〕二年，滅鄭，因徙都鄭?！?〕【注釋】〔1〕“哀侯元年，與趙、魏分晉國”，“哀侯元年”當趙敬侯十一年，魏武侯十一年?！囤w世家》有“分其地”語；《魏世家》有“分晉地，滅其后”語。此為公元前三七六年事。哀侯與趙、魏分晉國，似與遷桓公于屯留為一事?！?〕“滅鄭，因徙都鄭”，韓本都平陽，中間徙都陽翟。韓既滅鄭，徙都鄭之新鄭。
六年，韓嚴弒其君哀侯，〔1〕而子懿侯立?！?〕【注釋】〔1〕“六年，韓嚴弒其君哀侯”，《通鑒·周紀一》：“哀侯以韓廆為相而愛嚴遂，二人甚相害也。嚴遂令人刺韓廆于朝，廆走哀侯，哀侯抱之，人刺韓廆，兼及哀侯。”〔2〕“懿侯”，名若，《六國年表》作“莊侯”。據(jù)《紀年》，哀侯之后有懿侯、共侯，實為一人。懿侯元年，與趙成侯遷晉桓公于屯留。
懿侯二年，魏敗我馬陵。〔1〕五年，與魏惠王會宅陽?！?〕九年，魏敗我澮?！?〕十二年，懿侯卒，子昭侯立?！?〕【注釋】〔1〕“馬陵”，在今河北大名縣東南?！?〕“五年，與魏惠王會宅陽”，“宅陽”，地望不詳。韓懿侯五年，梁尚未稱王，此云“魏惠王”，乃后人追敘之稱?！?〕“澮”，今稱澮河，源出山西翼城縣東，西流經(jīng)曲沃、侯馬市注入汾河。〔4〕“十二年，懿侯卒，子昭侯立”，錢穆曰：“懿侯自哀侯被弒之翌年紀元，至惠成王八年，凡十二年而卒，是年昭侯立?！币厘X說，昭侯立在周顯王六年，公元前三六三年。按：“昭侯”，《紀年》作“鄭釐侯”。哀侯滅鄭而徙都之，改號曰鄭。
昭侯元年，秦敗我西山。〔1〕二年，宋取我黃池?！?〕魏取朱?！?〕六年，伐東周，〔4〕取陵觀、邢丘。〔5〕【注釋】〔1〕“西山”，胡三省曰：“自宜陽熊耳東連嵩高，南至魯陽，皆韓之西山?！薄?〕“黃池”，在今河南封丘縣南。〔3〕“魏取朱”，《六國年表》云：“魏取我朱?！敝焐w韓地，所在不詳?！?〕“東周”，周考王封周桓公孫惠公于鞏，號東周，故戰(zhàn)國有東、西周?！?〕“邢丘”，《六國年表》作“廩丘”。胡三省曰：“陵觀、廩丘皆當時邑聚之名，史無所考?！卑矗盒锨?，在今河南溫縣東北。
八年，申不害相韓，〔1〕修術行道，國內以治，諸侯不來侵伐。
【注釋】〔1〕《通鑒·周紀二》：“申不害者，鄭之賤臣也。學黃、老刑名，以干昭侯。昭侯用為相，內修政教，外應諸侯，十五年，終申子之身，國治兵強?！?br/>
十年，韓姬弒其君悼公?！?〕十一年，昭侯如秦。二十二年，申不害死。二十四年，秦來拔我宜陽。〔2〕【注釋】〔1〕“韓姬”，《竹書紀年》作“韓玘”。韓姬是韓大夫。錢穆曰：“考《韓世家》：‘昭侯十年，韓姬弒其君悼公。’是年正趙肅侯元年，疑悼公乃晉君。前十年韓取屯留而遷端氏，今趙取端氏而復遷屯留，韓大夫遂弒之也。然則晉自桓公后尚有悼公，或即《晉世家》所謂靜公矣。”〔2〕“秦來拔我宜陽”，“宜陽”在今河南宜陽縣東。梁玉繩曰：“甘茂拔宜陽在秦武王四年，此時安得先拔之，疑拔乃攻之誤。”按：昭侯二十五年，屈宜臼有“往年秦拔宜陽”語?！鞍巍弊植徽`。
二十五年，旱，作高門。屈宜臼曰：〔1〕“昭侯不出此門。何也？不時。吾所謂時者，非時日也，〔2〕人固有利不利時。昭侯嘗利矣，不作高門。往年秦拔宜陽，今年旱，昭侯不以此時恤民之急，而顧益奢，〔3〕此謂‘時絀舉贏’?！薄?〕二十六年，高門成，昭侯卒。果不出此門。子宣惠王立?！?〕【注釋】〔1〕許慎曰：“屈宜臼，楚大夫，時在韓?！薄?〕“時日”，猶吉日。古時以卜筮定日之吉兇。王充《論衡·譏日篇》談到一些有關時日禁忌的具體情況?！?〕“顧”，反而?！?〕“時絀舉贏”，“絀”，《通鑒》作“詘”。徐廣曰：“時衰耗而作奢侈，言國家多難而勢詘，此時宜恤民之急，而舉事反若有贏余者，失其所以為國之道矣?！薄皶r絀舉贏”蓋古語，猶今語窮日子當富日子過。〔5〕“子宣惠王立”，韓宣惠王即韓威侯，說詳錢穆《先秦諸子系年考辨》一○二。
宣惠王五年，張儀相秦?！?〕八年，魏敗我將韓舉。〔2〕十一年，君號為王?！?〕與趙會區(qū)鼠?！?〕十四年，秦伐敗我鄢?！?〕【注釋】〔1〕“張儀”，戰(zhàn)國魏人，相傳與蘇秦同師事鬼谷子。蘇秦倡六國合縱抗秦，張儀則舉連橫之策，引合六國事秦。張儀相秦在秦惠文王十年?！?〕“魏敗我將韓舉”，《索隱》：“韓舉則是韓將不疑。而《紀年》云韓舉趙將，蓋舉先為趙將，后入韓?！卑矗喉n舉是趙將，非韓將，錢穆先生有說。詳具《先秦諸子系年考辨》一○二?！?〕“十一年，君號為王”，韓稱王，《六國年表》在十年。五國相王在梁惠成王后元十二年，即趙武靈王三年?！冻兰摇窌趹淹趿?，《通鑒》書于顯王四十六年，均當韓宣惠王十年，與《表》合?！肚乇炯o》在惠文君十三年四月，當韓宣惠王八年?！?〕“區(qū)鼠”，今地不詳。《正義》曰：“在河北。”〔5〕“鄢”，鄢陵，鄭邑，后歸韓，在今河南鄢陵縣北。
十六年，秦敗我脩魚，〔1〕虜?shù)庙n將■、申差于濁澤?！?〕韓氏急，公仲謂韓王曰：〔3〕“與國非可恃也。今秦之欲伐楚久矣，王不如因張儀為和于秦，賂以一名都，〔4〕具甲，〔5〕與之南伐楚，此以一易二之計也。”〔6〕韓王曰：“善。”乃警公仲之行，〔7〕將西購于秦?！?〕楚王聞之大恐，召陳軫告之?！?〕陳軫曰：“秦之欲伐楚久矣，今又得韓之名都一而具甲，秦韓并兵而伐楚，此秦所禱祀而求也?！?0〕今已得之矣，楚國必伐矣。王聽臣為之警四境之內，起師言救韓，命戰(zhàn)車滿道路，〔11〕發(fā)信臣，多其車，重其幣，使信王之救己也?？v韓不能聽我，韓必德王也，必不為雁行以來，〔12〕是秦韓不和也，兵雖至，楚不大病也。為能聽我，〔13〕絕和于秦，秦必大怒，以厚怨韓。韓之南交楚，必輕秦。〔14〕輕秦，其應秦必不敬，是因秦、韓之兵而免楚國之患也。”楚王曰：“善?！蹦司木持畠龋d師言救韓。命戰(zhàn)車滿道路，發(fā)信臣，多其車，重其幣。謂韓王曰：“不穀國雖小，〔15〕已悉發(fā)之矣。愿大國遂肆志于秦，不穀將以楚殉韓?！薄?6〕韓王聞之大說，乃止公仲之行。公仲曰：“不可。夫以實伐我者秦也，〔17〕以虛名救我者楚也。王恃楚之虛名，而輕絕強秦之敵，王必為天下大笑?！?8〕且楚韓非兄弟之國也，又非素約而謀伐秦也?！?9〕已有伐形，因發(fā)兵言救韓，此必陳軫之謀也。且王已使人報于秦矣，今不行，是欺秦也。夫輕欺強秦而信楚之謀臣，恐王必悔之。”韓王不聽，遂絕于秦。秦因大怒，益甲伐韓，大戰(zhàn)，楚救不至韓。十九年，大破我岸門?！?0〕太子倉質于秦以和?！?1〕【注釋】〔1〕“脩魚”，今地不詳?！洞笫掠洝罚骸绊n與趙、魏伐秦，秦使庶長樗里疾與戰(zhàn)脩魚，虜韓將申差。”《解題》：“濁澤即脩魚之戰(zhàn)。”〔2〕“■”，音s#u，亦作“鯁”?！啊觥薄ⅰ吧瓴睢?，二韓將?！皾釢伞保宋旱?，非韓地?！墩x》謂“濁澤當作觀澤”。按：作“觀澤”者，疑涉《六國年表》“齊敗我觀澤”而誤。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秦韓戰(zhàn)于蜀潢”，蜀，濁之省，潢通■，《說文》：“■，小津也?！笔皲?，當即濁澤傳寫之訛。濁澤戰(zhàn)國時有二，一在河南長葛縣，一在山西運城鹽池。觀澤在今河南?？h東。秦、韓交戰(zhàn)之濁澤應在河南長葛縣境?！?〕“公仲”，韓相國，名侈?！俄n非子·十過》作公仲朋。鮑本《戰(zhàn)國策》同。又名韓馮。《漢書·古今人表》作公仲用。錢大昕云：“用是朋之訛?！薄俄n策三》之韓侈，自是別一人?！?〕“都”，即縣。“名都”，大縣。戰(zhàn)國帛書正作“名縣”。〔5〕“甲”，甲士?！熬呒住?，謂附以一都之甲士和武器裝備。按：《韓策》、《韓非子·十過》、戰(zhàn)國帛書于此處均無“具甲”二字，疑涉下文陳軫言而衍?！?〕“此以一易二之計也”，意謂把秦國一國攻韓，轉變?yōu)榍?、韓二國攻楚。戰(zhàn)國帛書“以一易二”作“以一為二”。〔7〕“警”，警戒”，準備?！俄n策》作“儆”。儆，猶戒?！?〕“將西購于秦”，“購”，《韓策》、戰(zhàn)國帛并書作“西講于秦”?！俄n非子》作“將西和秦”。按：“講”、“購”為正假字，“講”猶和也?！墩f文》：“講，和解也?！薄?〕“陳軫”，《田齊世家》作田軫。軫為戰(zhàn)國時期有名的游說之士，歷仕秦、楚、魏、齊諸國。〔10〕“禱祀”，《韓非子》、《韓策》并作“廟祠”?！办簟?、“祀”古通?！?1〕“命戰(zhàn)車滿道路”，戰(zhàn)國帛書作“名戰(zhàn)車，盈夏路”。“夏路”是楚國通向北方的大道?！?2〕“必不為雁行以來”，言韓既德楚，必不與秦同心旅進，若雁行有序以伐楚。戰(zhàn)國帛書作“必不為逆以來”?！?3〕“為”，如?！?4〕“因”，《韓策》、戰(zhàn)國帛書并作“困”?！?5〕“不穀”，國君自謙之稱?！?6〕“殉”，景祐本、黃善夫本、殿本并作“徇”。二字通。《賈生列傳》：“貪夫徇財兮，烈士徇名。”《集解》：“瓚曰：以身從物曰徇。”“以楚徇韓”，猶言以楚從韓。戰(zhàn)國帛書作“以楚隼韓”，“隼”、“殉”音同通假?！?7〕“伐”，戰(zhàn)國帛書作“苦”?！俄n策》、《韓非子·十過》作“告”?！耙詫嵏嫖摇保q言以實示我?！盾髯印ざY論篇》：“輿藏而馬反，告不用也?！睏顐娮ⅲ骸案?，示也?！薄?8〕“王必為天下大笑”，《韓策》無“王”字。戰(zhàn)國帛書作“天下必芯（笑）王”?！?9〕“又非素約而謀伐秦也”，戰(zhàn)國帛書作“又非素謀伐秦也”?！?0〕“岸門”，在今河南許昌北?！?1〕“太子倉質于秦以和”，《秦本紀》于秦惠文王后十年書“韓太子蒼來質”。按：太子來質在破岸門后，當在秦惠文王后十一年?！肚乇炯o》誤前一年。
二十一年，與秦共攻楚，〔1〕敗楚將屈丐，〔2〕斬首八萬于丹陽。〔3〕是歲，宣惠王卒，太子倉立，是為襄王。〔4〕【注釋】〔1〕“二十一年，與秦共攻楚”，《集解》引徐廣曰：“周赧王之三年也?！庇衷唬骸皣梆钜?。”按：《六國年表》：“秦助我攻楚，圍景座?！薄白蹦恕梆睢敝??！?〕“丐”，《秦本紀》、《通鑒》并作“■”。“■”、“丐”正俗字?！?〕“斬首八萬于丹陽”，《通鑒·周紀三》：“春，秦師及楚戰(zhàn)于丹陽，楚師大敗，斬甲士六萬，虜屈■及列侯、執(zhí)珪七十余人，遂取漢中郡?！焙≈^此丹陽，既非枝江之丹陽，亦非秭歸之丹陽。此丹陽謂丹水之陽，蓋在弘農丹水、析兩縣之間，武關之外。楚師既敗，秦師乘勝取上庸路西入以收漢中，其勢較易。〔4〕“襄王”，黃式三曰：“韓宣惠王之子謚襄哀王，見《留侯傳》?！卑矗喉n襄王，公元前三一一年至前二九六年在位。
襄王四年，與秦武王會臨晉。〔1〕其秋，秦使甘茂攻我宜陽?！?〕五年，秦拔我宜陽，斬首六萬。秦武王卒。六年，秦復與我武遂?！?〕九年，秦復取我武遂?！?〕十年，太子嬰朝秦而歸。〔5〕十一年，秦伐我，取穰?！?〕與秦伐楚，敗楚將唐眜。〔7〕【注釋】〔1〕“秦武王”，名蕩，秦惠文王子。公元前三一○至前三○七年在位?！芭R晉”，在今山西臨猗縣臨晉鎮(zhèn)。〔2〕“甘茂”，下蔡（今安徽鳳臺）人，秦武王時為左丞相，后離秦去齊、楚等國，卒于魏。本書有傳。“宜陽”，在今河南宜陽縣。〔3〕“武遂”，在今山西垣曲東南?！端麟[》謂“韓之平陽，秦之武遂，并當在宜陽左右”。按：平陽、武遂皆在河東，宜陽則在河外。《索隱》說誤?！?〕“秦復取我武遂”，秦復取武遂，在秦昭襄王四年。〔5〕“太子嬰朝秦而歸”，《六國年表》：“太子嬰與秦王會臨晉，因至咸陽而歸?！?〕“穰”，在今河南鄧縣。〔7〕“與秦伐楚，敗楚將唐眜”，《楚世家》：“二十八年，秦乃與齊、韓、魏共攻楚，殺楚將唐眜，取我重丘而去。”按：“眜”字從目從末，作“眛”、“昧”者非?！秴问洗呵铩ぬ幏狡?、《荀子·議兵篇》均作唐蔑?！囤w策》作唐明。
十二年，太子嬰死。公子咎、公子蟣虱爭為太子?！?〕時蟣虱質于楚?！?〕蘇代謂韓咎曰：〔3〕“蟣虱亡在楚，楚王欲內之甚。今楚兵十余萬在方城之外，〔4〕公何不令楚王筑萬室之都雍氏之旁，〔5〕韓必起兵以救之，公必將矣。公因以韓楚之兵奉蟣虱而內之，其聽公必矣，〔6〕必以楚、韓封公也。”〔7〕韓咎從其計。
【注釋】〔1〕“蟣虱”，《戰(zhàn)國策》作“幾瑟”。〔2〕“時蟣虱質于楚”，蟣虱乃亡在楚，非質于楚。崔適曰：“‘時蟣虱質于楚’，至‘于是蟣虱竟不得歸’，此多脫文，無從校訂?！薄?〕“蘇代謂韓咎曰”，《韓策二》作“冷向謂韓咎曰”。韓咎自應是韓公子咎。公子咎正與蟣虱爭為太子，斷無內蟣虱之理。冷向之言，或是為韓相公仲而發(fā)?！?〕“方城”，楚之長城，古代為我國九塞之一。其城由今之河南方城縣，北至鄧縣?！?〕“雍氏”，在今河南禹縣。〔6〕“其聽公必矣”，《韓策》作“蟣虱得入而德公”，“聽”為“德”之訛?！?〕“必以楚、韓封公也”，《韓策》作“必以韓、楚奉公矣”。
楚圍庸氏，〔1〕韓求救于秦。〔2〕秦未為發(fā)，使公孫昧入韓?！?〕公仲曰：〔4〕“子以秦為且救韓乎？”〔5〕對曰：“秦王之言曰‘請道南鄭、藍田，〔6〕出兵于楚以待公’，殆不合矣?！薄?〕公仲曰：“子以為果乎？”〔8〕對曰：“秦王必祖張儀之故智。楚威王攻梁也，〔9〕張儀謂秦王曰：〔10〕‘與楚攻魏，魏折而入于楚，韓固其與國也，〔11〕是秦孤也。不如出兵以到之，〔12〕魏楚大戰(zhàn)，秦取西河之外以歸?！?3〕今其狀陽言與韓，其實陰善楚。公待秦而到，〔14〕必輕與楚戰(zhàn)。楚陰得秦之不用也，必易與公相支也?！?5〕公戰(zhàn)而勝楚，遂與公乘楚，〔16〕施三川而歸?！?7〕公戰(zhàn)不勝楚，楚塞三川守之，公不能救也。竊為公患之。司馬庚三反于郢，〔18〕甘茂與昭魚遇于商於，〔19〕其言收璽，實類有約也?！薄?0〕公仲恐，曰：“然則奈何？”曰：“公必先韓而后秦，先身而后張儀。〔21〕公不如亟以國合于齊楚，齊楚必委國于公?！?2〕公之所惡者張儀也，〔23〕其實猶不無秦也。”〔24〕于是楚解雍氏圍。
【注釋】〔1〕“楚圍雍氏”，楚懷王時多次圍韓雍氏，此次圍雍應非韓襄王十二年事。是年當楚懷王二十九年，楚屢敗于秦，處在困境中，恐亦無力興師伐韓?！?〕“韓求救于秦”，《韓策二》作“韓令冷向借救于秦”?！?〕“公孫昧”，亦作公子昧。鮑彪曰：“昧，當音莫葛反?！卑矗骸懊痢?，自當作“昧”，今本皆訛作“昧”?！?〕“公仲”，韓相，名侈?！?〕“且”，將也?！?〕“道”，從，經(jīng)由。“南鄭”，在今陜西南鄭，一說在今河南新鄭?！八{田”，在今陜西藍田。〔7〕“殆不合矣”，言繞楚北境以待韓使，而東救雍氏，如此遲緩，不能救韓之困，不符合韓國的希望，無濟于事?！?〕“果”，誠，信義。〔9〕“楚威王”，熊商，公元前三三九年至三二九年在位。楚威王攻梁事，本書缺載，《秦策一》有記?！?0〕“秦王”，秦惠文王?！?1〕“韓固其與國也”，韓與魏為與國?！?2〕“不如出兵以到之”，《秦策一》作“不如與魏以勁之”，姚本注：“勁，強也?！薄俄n策二》作“故不如出兵以勁魏”，鮑彪曰：“陽為助魏，實欲其與楚戰(zhàn)?！薄暗健蹦恕皠拧敝灐！?3〕“秦取西河之外以歸”，以上引張儀故事，見于《秦策》?！拔骱又狻保春游?。在今陜西大荔、宜川境?！?4〕“公待秦而到”，《韓策》作“公恃秦而勁”?！?5〕“必易與公相支也”，言楚陰知秦不為公用，亦必在與韓交戰(zhàn)時輕敵。〔16〕“乘”，因勢以取之。〔17〕“施三川而歸”，“施”，《韓策》作“易”。“三川”，周室。言韓、秦勝楚，聲威及于周室。〔18〕“司馬庚”，秦人，《韓策》作“司馬康”?！案?，《集解》引徐廣曰：“一作唐?！薄佰?，楚都，在今湖北江陵?！?9〕“昭魚”，楚相?！吧天丁?，在今陜西商南縣、河南淅川縣、內鄉(xiāng)縣一帶?！?0〕“其言收璽，實類有約也”，鮑彪曰：“璽，軍符，收之者，言欲止楚之攻韓?！畬嶎愑屑s’者，疑秦、楚約攻韓?！薄?1〕“公必先韓而后秦，先身而后張儀”，“先韓”者，急圖其國；“后秦”者，不望其救?！跋壬怼闭?，善己之謀；“后儀”者，不墮人之詐。〔22〕“齊楚必委國于公”，《韓策》作“秦必委國于公以解伐”。〔23〕“公之所惡者張儀也”，公孫昧言公仲所惡者乃張儀勁魏之計?！?4〕“其實猶不無秦也”，《韓策》作“其實猶之不失秦也”。句意謂其實并無疏離秦廷的打算。
蘇代又謂秦太后弟羋戎曰：〔1〕“公叔伯嬰恐秦楚之內蟣虱也，〔2〕公何不為韓求質子于楚？〔3〕楚王聽入質子于韓，〔4〕則公叔伯嬰知秦楚之不以蟣虱為事，必以韓合于秦楚。秦楚挾韓以窘魏，〔5〕魏氏不敢合于齊，是齊孤也。公又為秦求質子于楚，〔6〕楚不聽，怨結于韓。韓挾齊魏以圍楚，〔7〕楚必重公?！?〕公挾秦楚之重以積德于韓，公叔伯嬰必以國待公?！庇谑窍l虱竟不得歸韓。韓立咎為太子。齊、魏王來?！?〕【注釋】〔1〕“蘇代”，洛陽人，《史記》稱蘇秦之弟。近人研究，認為蘇代游說諸侯較早，在公元前四世紀末期，已往來于楚、魏、燕、齊各國，而蘇秦事跡要晚得多，疑蘇代是蘇秦之兄。一九七三年長沙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的發(fā)現(xiàn)，為蘇代是蘇秦之兄提供了新證?！扒靥蟆保卣严逋跄?，楚人，姓羋（音mǐ），號宣太后?！傲d戎”，宣太后弟，號華陽君，又號新城君?！俄n策二》不言蘇代，作“謂新城君曰”?！?〕“公叔伯嬰”、“蟣虱”，與公子咎（亦作韓咎）皆韓哀襄王子。伯嬰即太子嬰，早死。伯嬰未立之先，蟣虱與之爭立。既死，又與公子咎爭立?！?〕“公何不為韓求質子于楚”，“為”，猶使也?！俄n策》“為秦”作“令秦”，令亦使也?！端麟[》：“令韓求楚，更以別人為質，以替蟣虱?！卑矗合l虱乃亡入楚，非質子?！?〕“楚王聽入質子于韓”，梁玉繩曰：“《正義》謂楚王下脫不字，是。”〔5〕“窘”，困迫，為難?！?〕“公又為秦求質子于楚”，令羋戎使秦索韓所送質子于楚，令之入秦?！?〕“圍”，《韓策二》作“盻”?！氨_”，睥睨，恨視?！?〕“楚必重公”，羋戎貴于秦，楚窘于韓、魏、齊，欲借秦援擺脫孤立，故重新城君。〔9〕“齊、魏王來”，《六國年表》：“十三年，齊、魏王來?！?br/>
十四年，與齊、魏王共擊秦，至函谷而軍焉?！?〕十六年，秦與我河外及武遂?！?〕襄王卒，太子咎立，是為釐王?！?〕【注釋】〔1〕“函谷”，秦關，在今河南靈寶縣南，是秦的東關。〔2〕“十六年，秦與我河外及武遂”，梁玉繩曰：“事在十四年，‘河外及’三字衍?！卑矗骸拔渌臁痹诮裆轿髟鷸|南。韓襄王六年，秦與韓武遂。襄王九年秦復取韓武遂。〔3〕“太子咎立，是釐王”，韓釐王公元前二九五年至前二七三年在位。
釐王三年，使公孫喜率周、魏攻秦?！?〕秦敗我二十四萬，〔2〕虜喜伊闕?！?〕五年，秦拔我宛?！?〕六年，與秦武遂地二百里?！?〕十年，秦敗我?guī)熡谙纳健！?〕十二年，與秦昭王會西周而佐秦攻齊?！?〕齊敗，湣王出亡。〔8〕十四年，與秦會兩周間。二十一年，使暴■救魏，〔9〕為秦所敗，■走開封?！?0〕【注釋】〔1〕“釐王三年，使公孫喜率周、魏攻秦”，韓、魏攻秦，在秦昭王十四年?！肮珜O喜”，《通鑒》云韓將，惟《穰侯列傳》以喜為魏將。梁玉繩《史記志疑》中《秦本紀》部分云：“喜是魏將，伊闕之役，韓為主兵，使魏之公孫喜將之，故所書不同?！绷菏弦纱藭r之周，豈能從伐秦？《通鑒》書此不言周。〔2〕“秦敗我二十四萬”，《六國年表》、《楚世家》、《穰侯列傳》、《白起列傳》、《通鑒》“二十四萬”上皆有“斬首”二字。〔3〕“伊闕”，故地在今河南洛陽市西南?！?〕“宛”，在今河南南陽市。三家分晉時，韓得南陽，見《戰(zhàn)國策》鮑彪注。云夢出土之《大事記》有秦昭王十六年秦攻宛的記載?！?〕“六年，與秦武遂地二百里”，襄王十六年，秦歸武遂地于韓，武遂在河東，韓祖宗廬墓在其近處，故一意得之。今又歸秦，非其所愿?！?〕“十年，秦敗我?guī)熛纳健?，《正義》云夏山未詳。施之勉《讀史記會注考證札記校補》吳熙載曰：“夏山，河南開封府禹州。”按：今禹縣?！?〕“十二年與秦昭王會西周，而佐秦攻齊”，“秦昭王”，武王弟，名則，或作稷。公元前三○六年至前二五一年在位?！扒卣淹鯐髦堋迸c“佐秦攻齊”是兩事，《六國年表》中魏表、韓表俱分別言之。韓佐秦攻齊事，即周赧王三十一年，燕上將軍樂毅佩趙相國印，將秦、魏、韓、趙之兵共伐齊，大敗齊師，樂毅入臨淄，齊王出走之事?！?〕“湣王”，齊宣王子，名地，公元前三二三年至前二八四年在位?！?〕“暴■”，韓將?！啊觥保鬸u1n?！?0〕“開封”，云夢出土之《大事記》有秦攻啟封之事?！皢⒎狻币惨娪趹?zhàn)國銅戈銘文?？梢姟伴_封”本作“啟封”，西漢時避景帝諱改為“開封”。故地即今河南開封市。
二十三年，趙、魏攻我華陽?！?〕韓告急于秦，秦不救。韓相國謂陳筮曰：〔2〕“事急，愿公雖病，〔3〕為一宿之行?！标愺咭婐睢！?〕穰侯曰：“事急乎？故使公來。”陳筮曰：“未急也?！别钆唬骸笆强梢詾楣魇购酰俊?〕夫冠蓋相望，告敝邑甚急，公來言未急，何也？”陳筮曰：“彼韓急，〔6〕則將變而佗從，〔7〕以未急，故復來耳?！别钤唬骸肮珶o見王，請今發(fā)兵救韓?！薄?〕八日而至，敗趙、魏于華陽之下?！?〕是歲，釐王卒，子桓惠王立?！?0〕【注釋】〔1〕“華陽”，在今河南新鄭東南。〔2〕“相國”，為戰(zhàn)國時百官中地位最高的官職。據(jù)戰(zhàn)國及秦代的銅器銘刻，當時皆作“相邦”。漢代避劉邦諱，《史記》、《戰(zhàn)國策》之言相邦者，皆被改成相國?！瓣愺摺保俄n策三》作“田苓”?！瓣悺薄ⅰ疤铩惫磐?。俗書“草”、“竹”不分?！拔住?、“令”形近。“陳筮”即“田苓”。〔3〕“愿”，念也。〔4〕《通鑒·周紀四》“筮”下有“如秦”二字?！梆睢?，魏冉?！?〕“是可以為公之主使乎”，鮑彪曰：“公猶國也，言其不任?！薄爸魇埂保n王之使。此言事未急，公何以為韓王之使乎？“可”、“何”古通?！?〕“彼”，猶若，作“若或”解?！?〕“佗”，同“他”。〔8〕“請今發(fā)兵救韓”，“今”，猶即?！锻ㄨb》曰：“穰侯曰：‘請發(fā)兵矣?！伺c武安君及客卿胡陽救韓，八日而至，敗魏軍于華陽之下，走芒卯，虜三將，斬首十三萬。武安君又與趙將賈偃戰(zhàn)，沉其卒二萬于河?！薄?〕“華陽之下”，謂華陽城下。按：本章與《韓策二》楚圍雍氏五月，韓王遣張翠赴秦廷乞師救韓說同?！?0〕“桓惠王”，名缺?！读艉钍兰摇纷鳌暗炕萃酢薄９岸叨曛燎岸拍暝谖?。
桓惠王元年，伐燕。〔1〕九年，秦拔我陘，〔2〕城汾旁?！?〕十年，秦擊我于太行，〔4〕我上黨郡守以上黨郡降趙?！?〕十四年，秦拔趙上黨，〔6〕殺馬服子卒四十余萬于長平。〔7〕十七年，秦拔我陽城、負黍?！?〕二十二年，秦昭王卒?！?〕二十四年，秦拔我城皋、滎陽?！?0〕二十六年，秦悉拔我上黨。二十九年，秦拔我十三城?！?1〕【注釋】〔1〕“桓惠王元年，伐燕”，燕惠王七年，韓、魏、齊共伐燕，楚救燕?！?〕“陘”，在今山西曲沃境?！?〕“城汾旁”，中井積德曰：“‘汾旁’二字衍，蓋注文誤入正文?！卑矗毫鹘?jīng)曲沃之水為涑水?！端?jīng)注》六云：“涑水又西南徑左邑縣故南城（城南），故曲沃也?！薄胺谂浴?，疑“涑旁”形近之訛?！?〕“十年，秦擊我于太行”，云夢出土之《大事記》秦昭王四十四年“攻太行”，與本書合?！?〕“我上黨郡守以上黨郡降趙”，韓上黨守馮亭以韓不能守上黨，以城邑十七入于趙，惟事在桓惠王十一年。事具《趙世家》、《趙策一》?！吧宵h”，在今山西長治一帶?！?〕“秦拔趙上黨”，《正義》：“韓上黨也?！卑矗杭瘩T亭所守?！?〕“殺馬服子卒四十余萬于長平”，“馬服子”，趙括?！伴L平”，在今山西高平。按：長平之事，《六國年表》及《白起列傳》并在秦昭王四十七年，即韓桓惠王十三年。《通鑒》在赧王五十五年，亦當桓惠王十三年。《趙世家》及《廉頗列傳》并在趙孝成王七年，當桓惠王十四年，與此合?！?〕“十七年，秦拔我陽城、負黍”，“陽城”，在今河南登封縣東南之城山嶺?！柏撌颉?，在今河南登封縣西南。云夢出土之《大事記》系此事于秦昭王五十一年，與此合?！?〕“秦昭王”，即秦昭襄王，名則，一名稷。〔10〕“城皋”，即成皋，在今河南滎陽西北?！皽铌枴保诮窈幽蠝铌枛|北?！?1〕“十三城”，《六國年表》作“十二城”，《通鑒》同?！肚厥蓟时炯o》、《蒙恬列傳》并作十三城，與此同。
三十四年，桓惠王卒，子王安立。
王安五年，秦攻韓，韓急，使韓非使秦，〔1〕秦留非，因殺之。
【注釋】〔1〕“韓非使秦”，《秦始皇本紀》、《六國年表》在王安六年?！锻ㄨb》在始皇帝四年，亦當王安六年。
九年，秦虜王安，盡入其地，為潁川郡。韓遂亡?！?〕【注釋】〔1〕“韓遂亡”，韓亡在始皇帝十七年。
太史公曰：韓厥之感晉景公，紹趙孤之子武，〔1〕以成程嬰、公孫杵臼之義，此天下之陰德也。韓氏之功，于晉未睹其大者也。然與趙、魏終為諸侯十余世，宜乎哉！
【注釋】〔1〕“紹趙孤之子武”，《史詮》云“孤”字當在“之”下。
譯文 韓的先世，與周同姓，姓姬氏。他的后代子孫在晉國做官，封于韓原，稱為韓武子。武子傳世三代，有個名叫韓厥的人，從其封邑，姓為韓氏。
韓厥。晉景公三年，晉司寇屠岸賈將作亂，聲稱要誅殺靈公的賊臣趙盾。趙盾已死，便要誅殺趙盾的兒子趙朔。韓厥阻止屠岸賈，屠岸賈不聽。韓厥告訴趙朔，叫他趕快逃走。趙朔說：“你如能不讓趙氏的香火斷絕，我死而無憾。”韓厥答應了他。屠岸賈誅滅趙氏時，韓厥裝病，不出家門。程嬰、公孫杵臼藏匿趙氏孤兒趙武的事，韓厥知情。
景公十一年，韓厥與郤克統(tǒng)率兵車八百乘進攻齊國，敗齊頃公于鞍，俘獲逢丑父。晉設置六卿的職位。韓厥身居一卿之位，號稱獻子。
晉景公十七年，景公因病而卜，說是大業(yè)因絕祀而作祟。韓厥稱頌趙成季對晉室的功勞，現(xiàn)在卻斷了香火，沒有后代為他祭祀。韓厥用這些話來感悟景公。景公問道：“趙氏還有后代嗎？”韓厥因而把趙武的情況告訴景公。景公把趙家原有的封地田邑發(fā)還給趙武，由趙武繼承趙氏的祭祀。
晉悼公七年，韓獻子告老。獻子去世，兒子宣子嗣位。宣子遷居到州邑。
晉平公十四年，吳國公子季札出使晉國，他說：“晉國的政權都集中到韓、魏、趙三家手里了?！睍x頃公十二年，韓宣子與趙、魏共同瓜分祁氏與羊舌氏的十個縣邑。晉定公十五年，宣子（宣子已卒，應為韓簡子）與趙簡子侵伐范氏、中行氏領地。宣子去世，兒子貞子嗣位。貞子遷徙到平陽。
貞子去世，兒子簡子嗣位。簡子去世，兒子莊子嗣位。莊子去世，兒子康子嗣位。韓康子與趙襄子、魏桓子共同打敗知伯，瓜分其封邑領地。韓的領地日益擴大，大到可與諸侯的領地相比。
康子去世，兒子武子嗣位。武子二年，討伐鄭國，殺死鄭國國君幽公。十六年，武子去世，兒子景侯嗣位。
景侯虔元年，討伐鄭國，占領雍丘。二年，鄭敗韓于負黍。六年，韓與趙、魏同時列為諸侯。九年，鄭派兵圍攻韓國陽翟。景侯去世，兒子列侯取嗣位。
列侯三年，聶政刺殺韓相俠累。九年，秦進攻韓國宜陽，占領六個城邑。十三年，列侯去世，兒子文侯嗣位。這一年，魏文侯去世。
文侯二年，討伐鄭國，奪取陽城。討伐宋國，到達彭城，囚執(zhí)宋國國君。七年，討伐齊國，打到桑丘。鄭國打敗韓國。九年，討伐齊國，打到靈丘。十年，文侯去世，兒子哀侯嗣位。
哀侯元年，韓與趙、魏三分晉國。二年，韓國滅鄭，把都城遷到新鄭。六年，韓嚴弒殺其君哀侯。哀侯的兒子懿侯嗣位。
懿侯二年，魏在馬陵打敗韓國。五年，懿侯與魏惠王在宅陽相會。九年，魏在澮水附近打敗韓國。十二年，懿侯去世，兒子昭侯嗣位。
昭侯元年，秦國在西山打敗韓軍。二年，宋奪取韓國的黃池。魏奪取韓國的朱邑。六年，韓討伐東周，占領陵觀、邢丘。八年，申不害為韓國相，內修政教，外應諸侯，國內政治走上軌道，諸侯不敢前來侵犯。十年，韓姬弒殺晉君悼公。十一年，昭侯赴秦聘問。二十二年，申不害死。二十四年，秦來犯，攻占宜陽。
二十五年，韓國發(fā)生旱災。昭侯決定修建高門。屈宜臼說：“昭侯走不出這座高門。為什么呢？是時運不濟啊！我所說的時，不是‘時日’的時。人總是有走運和不走運的時候。昭侯也曾走過運（指申不害為相時），那時候卻不修建高門。去年，秦攻占宜陽，今年又旱魃為災。這種時候，昭侯不體恤老百姓的難處，反而更加奢侈，這叫做‘時絀舉贏’?！倍?，高門建成，昭侯去世。昭侯果然未能走出這座高門。昭侯的兒子宣惠王嗣位。
宣惠王五年，張儀為秦國相。八年，魏打敗韓將韓舉。十一年，韓君改名號為王。韓王與趙在區(qū)鼠相會。十四年，秦在鄢陵打敗韓軍。
十六年，秦在脩魚打敗韓軍，俘虜韓將■和申差于濁澤。韓王著急。相國公仲侈對韓王說：“盟國靠不住。秦早就蓄謀討伐楚國。大王何不通過張儀與秦講和，以一個大縣，并附甲士和武器裝備來賄賂秦國，共同南下討伐楚國，這是拿一個換兩個的好辦法呀！”韓王說：“好。”于是公仲準備出發(fā)，將西行與秦媾和。楚王聽說此事，大為恐懼不安，把陳軫找來商議。陳軫說：“秦蓄謀進攻楚國很久啦！現(xiàn)在又得到韓國一個大縣并附人員武器裝備，秦、韓聯(lián)合進攻楚國，是秦國夢寐以求的事，現(xiàn)已實現(xiàn)，進攻楚國是無疑的了。請大王聽我的話：立即在全國實施警戒，宣布出兵援韓，援韓的戰(zhàn)車，使之塞滿道路。同使派遣使臣去韓，大批車輛滿載豐盛的禮品，使韓王相信大王是在出兵援救韓國。即使韓王不能立即按照大王的意旨行事，至少感戴大王，那就不會如雁行那樣，緊跟在秦的后面，進攻楚國。秦、韓因而不和。他們的兵，雖進入楚國，不會對楚構成很大的威脅。如果韓國聽從我，與秦絕交，秦王必大怒，恨透韓國。韓南與楚結交，自然輕視秦國。輕視秦國，應付秦國必不周到。如此，秦、韓之兵各具戒心，楚國的禍患也就減免了。”楚王說：“很好?！庇谑浅谌珖鴮嵤┚?，宣布出兵援韓。援韓的戰(zhàn)車，塞滿道路。同時遣使去韓，大批車輛，滿載豐盛的禮品，向韓國進發(fā)。使者對韓王說：“楚國雖小，已動員全國的力量。希望貴國放心大膽和秦國打交道，楚王將以整個楚國，為支援韓國作出犧牲?！表n王聽了使者的話，特別高興，命令公仲取消秦國之行。公仲說：“不可以！你知道嗎？真正進攻韓國的是秦，而虛張聲勢救助韓國的是楚。大王憑借楚國的虛聲，就輕易與強敵秦國絕交，大王一定會被天下人恥笑。何況韓、楚并非兄弟之國，又無約在先共謀進攻秦國。只是由于有了秦、韓攻楚的跡象，楚才聲稱發(fā)兵援韓。這一定是陳軫出的主意。何況大王已將使者報聘的事通知秦國，現(xiàn)在不去，這不是欺騙秦國嗎！輕易欺騙強大的秦國，而聽信楚國的謀臣，大王一定要后悔的?！表n王不聽，終于與秦絕交。秦王大怒，增兵討伐韓國。秦、韓之間一場大戰(zhàn)，而楚國并沒有向韓派出援兵。宣惠王十九年，秦大破韓于岸門。太子倉為質于秦以和。
宣惠王二十一年，韓與秦共同進攻楚國，打敗楚國將軍屈丐。斬首八萬于丹陽。這年，宣惠王去世。太子倉嗣位，是為襄王。
襄王四年，與秦武王在臨晉會見。秋天，秦派甘茂攻韓國宜陽。襄王五年，秦軍攻占宜陽，斬首六萬。這年，秦武王去世。襄王六年，秦再次歸還武遂給韓。九年，秦又奪取韓國武遂。十年，太子嬰朝見秦王回國。十一年，秦進攻韓，占領穰城。這年，韓、秦聯(lián)兵伐楚，打敗楚國將軍唐眜。
襄王十二年，太子去世。公子咎、公子蟣虱爭立為太子。時蟣虱為質居留在楚。蘇代對韓咎說：“蟣虱流亡在楚。楚王很想護送他回國。楚兵十余萬已部署在方城之外。您何不建議楚王在雍氏附近，修建可容萬戶人家的城邑。韓王將發(fā)兵保衛(wèi)雍氏，您準會被任命為統(tǒng)帥。您擁韓楚之兵，護送蟣虱回國。蟣虱一定聽你的。韓、楚兩國都會給你封賞?！表n咎采納蘇代出的主意。
楚國發(fā)兵圍困雍氏，韓求救于秦。秦國救兵未發(fā)，派公孫昧來韓。公仲說：“您以為秦國會救援韓國嗎？”公孫昧回答說：“秦王說‘秦將經(jīng)由南鄭和藍田，兵分兩路進入楚國，等待您的來到’，這恐怕與韓國的希望不符?！惫僬f：“您以為秦王的話是真的嗎？”對曰：“秦王襲用張儀的故技。楚威王攻梁時，張儀對秦王講：‘如果和楚一道攻打魏國，是逼迫魏國投入楚國的懷抱。韓本就與魏為盟，秦國完全陷入孤立。不如出兵做出支援魏國的模樣，等到魏、楚大戰(zhàn)一場時，秦國乘虛略取西河之外的土地而歸?！F(xiàn)在秦王詐稱發(fā)兵救韓，晴中和楚修好。您只看到秦國救韓的假象，輕率與楚作戰(zhàn)。楚知道秦王不會真的援救韓國，可以從容不迫地對付你們。如你們打敗楚國，秦將乘楚之危，擄掠三川的財富而歸。如果你們敗于楚國，楚扼守三川的險要，韓也無法得到秦救。我私下為您擔憂。如今司馬庚三次出入郢都。秦相甘茂和楚相昭魚私下在商於見面，說是為了回收軍符，恐怕是在締結密約呀！”公仲害怕，說：“那怎么辦呢？”公孫昧說：“您要首先做好迎敵的準備，然后再求秦助。考慮自身的條件，再研究對付張儀舊計的策略。您何不立即與齊、楚結盟，齊、楚必將全力支持您。您所討厭的只是張儀的故技，實際上仍不能輕視秦的作用?！庇谑浅獬龑τ菏系膰?。蘇代又對秦國宣太后之弟羋戎說：“公叔伯嬰害怕秦、楚護送蟣虱回國。您何不示意韓國要求楚國送回質子。楚王如不同意將質子送回韓國，公叔伯嬰就能知道秦、楚并不重視蟣虱。公叔伯嬰就會與秦、楚聯(lián)合。秦、楚挾制韓國威脅魏國，魏就不敢和齊國結盟。齊國就孤立了。然后您又讓秦國出面，要求楚國送質子蟣虱來秦。楚王不聽，必與韓國結怨。韓挾持齊、魏圍困楚國。您就會得到楚國的尊重。憑借您在秦、楚兩國的崇高聲望，又積德于韓，公叔伯嬰必以國家之重待您?！本瓦@樣，公子蟣虱始終未能回歸韓國。韓立公子咎為太子。齊王、魏王來韓國訪聘。十四年，韓與齊王、魏王共同進攻秦國。軍次函谷關駐扎下來。十六年，秦將河外地方及武遂歸還給韓。襄王去世。太子咎嗣位，是為韓釐王。
韓釐王三年，韓派公孫喜率領韓、魏聯(lián)軍進攻秦國。秦在伊闕打敗韓、魏聯(lián)軍二十四萬，虜公孫喜。五年，秦攻占韓國的宛城。六年，韓將武遂二百里地割讓給秦國。十年，秦在夏山打敗韓師。十二年，與秦昭王在西周相會，幫助秦國攻打齊國。齊國戰(zhàn)敗，齊湣王出亡在外。十四年，韓國與秦國在東周與西周之間相會。二十一年，韓派暴■援救魏國，被秦打敗。暴■逃跑到開封。
釐王二十三年，趙、魏聯(lián)軍進攻韓國華陽。韓向秦告急。秦不出兵援救。韓相國對陳筮說：“情況非常危急，您雖然有病，只有麻煩您連夜辛苦一趟。”陳筮來到秦國會見穰侯。穰侯說：“是不是情況緊急啦！才派你來?！标愺哒f：“不急。”穰侯怒曰：“你這樣的態(tài)度，能擔當國家的特使嗎？韓國使臣，一個緊接一個來秦，都說韓國情況危急，您來到卻說不急，怎么回事兒！”陳筮說：“韓國要是危急，則將改變方針，另謀出路，不到您這兒來啦！因為不急，所以才再次派我來。”穰侯說：“好啦！您也無須去見秦王，馬上發(fā)兵援救韓國?！卑颂旌?，援軍來到韓國，敗趙、魏軍于華陽城下。這年，韓釐王去世，兒子桓惠王嗣位。
桓惠王元年，韓進攻燕。九年，秦攻占韓國的陘，在汾水旁筑城。十年，秦在太行山進攻韓軍。（十一年）韓上黨郡守以上黨郡降趙。十四年，秦軍占領趙上黨。殺馬服子及其部卒四十余萬于長平。十七年，秦攻占韓國陽城、負黍。二十二年，秦昭王去世。二十四年，秦攻占韓國成皋、滎陽。二十六年，秦攻占韓全部上黨地區(qū)。二十九年，秦攻占韓國十三座城池。三十四年，桓惠王去世，兒子王安嗣位。王安五年，秦攻韓，韓國危急，派韓非使秦，秦扣留韓非。不久，殺掉韓非。九年，王安被秦俘虜。秦占領韓國所有土地，設為潁川郡。韓國滅亡。太史公曰：韓厥感化晉景公，使趙氏孤兒趙武得以繼承趙祀，同時也成就了程嬰、公孫杵臼的義行。這真是天下的陰德??！韓氏的功勛，在晉國還未見到比這更大的了！韓氏能與趙、魏一樣，綿延十余世為諸侯，完全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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