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四十四魏世家第十四謝孝蘋注譯 魏之先，畢公高之后也。畢公高與周同姓?！?〕武王之伐紂，而高封于？畢?！?〕于是為畢姓。其后絕封，為庶人，或在中國，或在夷狄。其苗裔曰畢萬，〔3〕事晉獻公?！?〕【注釋】〔1〕“畢公高與周同姓”，《索隱》曰：“《左傳》富辰說文王之子十六國有畢、原、豐、郇，言畢公是文王之子。此云與周同姓，似不用《左氏》之說。馬融亦云，畢、毛，文王庶子?！卑矗焊怀街裕娰夜哪辍蹲髠鳌??！?〕“武王之伐紂，而高封于畢”，昭公二十八年《左傳》：“昔武王克商，光有天下，其兄弟之國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國者四十人，皆舉親也?！卑矗何渫蹩松?，首封尚父，而后周公、召公、叔鮮、叔度，余各以次受封。有周公時封，有成王時封。本書舉其大略，以武王克商，故多推本武王。其實陸續(xù)受封者多。畢公高當亦武王后所封?！爱叀?，在今陜西咸陽?！?〕“苗裔”，后代子？孫?！爱吶f”，閔公元年《左傳》：“晉侯作二軍。公將上軍，大子申生將下軍。趙夙御戎，畢萬為右?！薄?〕“晉獻公”，晉武公之子，名詭諸，公元前六七六？年至前六五一年在位。
獻公之十六年，〔1〕趙夙為御，畢，公元前六七六？萬為右，〔2〕以伐霍、耿、魏，〔3〕滅之。耿封趙夙，〔4〕以魏封畢萬，〔5〕為大夫。卜偃曰：〔6〕“畢萬之后必大矣。〔7〕萬，滿數(shù)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賞，天元前六七六？開之矣。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元前六七六今命之大，〔10〕以從滿數(shù)，其必有眾?！币猿酰吶f卜事晉，〔11〕遇《屯》之眾?！币赠侗取贰！?2〕辛廖占之，〔13〕曰：“吉?！锻汀幅啤侗取啡?，〔14〕吉孰大焉，其必蕃吉。《屯》昌。〔15〕【注釋】〔1〕“獻公之十六年”，當周惠王十六六？年，公元前六六一年?！?〕“趙夙為御，畢萬為右”，《左傳》、《晉世家》并作“趙夙御戎，畢萬為右”?！摆w夙”，晉國大夫，與秦共祖，嬴姓。畢萬于晉獻十六年伐霍、耿、魏之役，受封于魏，為魏大夫，是晉卿魏氏始祖。趙夙駕馭戎車，坐于車中。畢萬手執(zhí)干戈，處于戰(zhàn)車之右，以備傾側，并司護衛(wèi)，又稱驂乘?！?〕“霍”，在今山西霍縣西南?！拔骸?，晉在今山西芮城北。“耿”，在今山西河津南，汾水南岸?！?〕“耿”，姬姓，或謂嬴姓，始封不詳?！?〕“魏”，姬姓，西周初分封國?！?〕“卜偃”，晉掌卜大夫郭偃?！?〕“畢萬之后必大矣”，卜偃，晉之言，亦見閔公元年《左傳》?！?〕“萬，滿數(shù)也；大名也”，《左傳》“滿”作“盈”，《史記》避漢諱易之。服虔曰：“數(shù)從一至萬為滿。魏，喻巍巍高大也。”〔9〕“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兆民”，湟？百萬之民，極言數(shù)之多?！抖Y記·內則》：“降德于眾兆民。”注：“萬億曰兆，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10〕“今命之大”，中井積德曰：“命，當從《左傳》作易名?！卑矗骸稌x世家》作“命”，與此合。《風俗通》作“名”，與《左傳》合?！懊豹q“名”也?！懊蟆保辞安焚人f“魏大名也”。〔11〕“畢萬卜事晉”，崔大”，即前適曰：各本中“畢萬卜事晉”云云，后人竄入?！捌浔赜斜姟?，應接下文“畢萬封十一年”?！?2〕“遇其必《屯》之《比》”，《屯》、《比》皆卦名，即由《屯》卦轉為《比》卦?！墩稹罚?
）下《坎》（ ）上為《屯》?！独ぁ罚?）下《坎》（ ）上為《比》。〔13〕。仕晉為大夫?！?4〕“《屯》固《比》入”，《屯》埭》險難，所以為堅固。《比》親密，所以得入?！锻汀?、《比》兩卦具有能占有土地、車馬和得民心而為君主的卦象。〔15〕“蕃昌”，茂盛。
民心而為君畢萬封十一年，晉獻公卒，〔1〕四裥畝子爭更立，〔2〕晉亂?！?〕從其國名為魏氏。生武子。武子以魏諸子事晉公子重耳。晉獻公之二十一年，武子從重耳出亡?！?〕九年反，重耳立為晉文公，而令魏武子襲魏氏之后封，列為大夫，〔6〕治于魏。生悼子。魏悼子徙治霍。〔7〕生魏絳。
【注釋】〔1〕“畢萬封十一年，晉獻公卒”，晉獻公卒于二十六年，當周襄王元年，公元前六五一年。〔2〕“四子”，謂公子奚齊、卓子、惠公夷吾、？文公重耳?！?〕“世”，子孫后代。“彌”，音mí，副??？詞，益，更加?！?〕“生武子”，武子名犨?！妒辣尽吩疲骸爱吶f生芒季，芒季生武仲州?！薄爸荨迸c“犨”聲近而字異，“州”即“犨”。閔公元年《左傳》杜預注：“畢萬，魏犨祖父?！奔匆馈妒辣尽贰！?〕“晉獻公之二十一年，武子從重耳出亡”，僖公二十三年《左傳》：“晉公子重耳之及于難也，……從者狐偃、趙衰、顛頡、魏武子、司空季子?！弊ⅲ骸拔渥游籂?。”按《諸侯年表》，晉獻公二十一年，重耳奔蒲。二十二年，重耳奔狄。蒲為晉邑，狄則異邦，故出亡應在晉獻公二十二年?！?〕“列為大夫”，“列”、“為”倒文。此句連上句“封”字應作“封為列大夫”?！?〕“生悼子”，王國維說，魏悼子即呂锜。見《觀堂”集林》十五《郘鐘跋》。
魏絳事晉悼公?！?〕悼公三年，會諸侯。悼公弟楊干亂行，魏絳僇辱楊干?！?〕“悼公怒曰：“合諸侯以為榮，今。見《觀堂”辱吾弟！”將誅魏絳。或說悼公，悼公止。卒任魏絳政，〔3〕使和戎、翟，戎、翟。見《觀堂”親附?！?〕悼公之十一年，曰：“自吾用翟。見《觀堂”魏絳，八年之中，九合諸侯，〔5〕戎、翟翟。見《觀堂”和，子之力也?！辟n之樂，〔6〕三讓然后翟。見《觀堂”受之。徙治安邑?！?〕魏絳卒，謚為昭蟮浴子?！?〕生魏嬴，嬴生魏獻子?！?〕洋翟。
【注釋】〔1〕“晉悼公”，晉襄公幼子捷之孫，名”周。公元前五七二年至前五五八年在位?！?〕孫，名”“魏絳僇辱楊干”，襄公三年《左傳》云：“魏絳戮其仆?！保ā稌x世家》同）即戮楊干之仆也。“僇”，通“戮”。魏絳時為晉中軍司馬?！?〕“卒任魏絳，通政”，《晉世家》云：“公卒賢絳，任之政。”〔4〕“使和戎、翟，戎、翟親附”，《晉世家》：“使和戎，戎大親附?！比旨瓷饺?，多居山區(qū)，亦稱北戎。時活動于山西太原一帶。后遷至河北玉田西北無終，即無窮?！?〕“九合諸侯”，襄公十一年《左傳》、《國語·晉語》“九合”作“七合”。說者云：“魯襄五年，會于戚；七年，會于■；八年，會于邢丘；九年，同盟于戲；十年，會于柤；十一年，會于亳城北，又會于蕭魚也?！卑础熬拧敝疄檠远?，是虛數(shù)?！?〕“賜之樂”，據(jù)《左傳》、《國語》，晉悼公賞賜魏絳女樂八人、歌鐘一肆?！?〕“安邑”，故城在今山西夏？縣東北十五里。〔8〕“謚為昭子”，徐廣曰：“《世？本》曰莊子。”按當是“昭子”、“莊子”兩謚?！?〕“生魏嬴，嬴生魏獻子”，《索隱》引《世本》云：“獻子名荼。荼，莊子之子，無魏嬴?！绷河窭K曰：“《世本》以獻子為莊子之子。杜注《左傳》亦云：莊子絳，獻子之父。韋注《周語》云：獻子，魏絳之子舒也。”
獻子事晉昭公?！?〕昭公卒而六卿強，〔2〕公室卑?！?〕【注釋】〔1〕“晉昭公”，名夷，晉平公之子。公元前五三一年至前五二六年在位?！?〕“昭公卒印而六卿強”，昭公十六年《左傳》：“秋八月，晉昭公卒?！薄傲洹保n、趙、魏、范、中行、知氏?！?〕“公室卑”，昭公十六年《左傳》云：“公至自晉。子服昭伯語季平子曰：‘晉之公室，其將遂卑矣。君幼弱，六卿強，而奢傲，將因是以習。習實為常，能無卑乎！’”
晉頃公之十二年，〔1〕韓宣子老，魏獻子為國政?！?〕晉宗室祁氏、羊舌氏相惡，〔3〕六卿誅之，盡取其邑為十縣，〔4〕六卿各令其子為之大夫。〔5〕獻為常，能無子與趙簡子、〔6〕中行文子、范獻子并為晉卿?！?〕【注釋】〔1〕“晉頃公”，昭公之子，名去疾。公元前五二五年至前五一二年在位?！皶x頃公之十二年”，當周敬王六年，公元前五一四年。〔2〕“韓宣子老，魏獻子為國政”，“韓宣子”，韓獻子子，名起?！拔韩I子”，魏荼。梁玉繩曰：“《左傳》宣子卒，非老也?！卑凑压四辍蹲髠鳌罚骸扒?，晉韓宣子卒，魏獻子為政?！贝蠓策B綿詞有同義之例，如“能”、“耐”，“禽”、“殺”之類，“能”即“耐”，“禽”即“殺”?！袄稀?、“死”古亦同義。韓宣子之死，《魏世家》曰“老”，《左傳》曰“卒”，是其例矣。今河北濱海諸縣，死人猶曰“老了人”。〔3〕“祁氏”，祁傒之孫祁縣，盈?！把蛏嗍稀保逑蛑訔钍澄?，亦稱羊舌食我。祁氏與羊舌氏以黨同滅。“相惡”，此處有脫字?！稌x世家》作“相惡于君”?！?〕“盡取其邑為十縣”，據(jù)，昭公二十八年《左傳》，祁氏之邑為鄔、祁、平陵、?？h、涂水、馬首、盂七縣。羊舌氏之邑為銅鞮、平陽、楊氏三縣。共計十縣?！?〕“六卿各令其子為之、大夫”，據(jù)昭公二十八年《左傳》，司馬彌牟為鄔大夫，賈辛為祁大夫，司馬烏為平陵大夫，魏戊為梗陽大夫，知徐吾為涂水大夫，韓固為馬首大夫，孟丙為盂大夫，樂霄為銅鞮大夫，趙朝為平陽大夫，僚安為楊氏大夫。除魏戊、知徐吾、韓固、趙朝為六卿庶子外，其余皆非六卿子弟。〔6〕“趙簡子”，趙鞅，一名志父，謚“簡”，又稱趙孟?！?〕“中行文子”，荀寅，謚“文”，故稱中行文子?！胺东I子”，范吉射，亦稱士吉射，謚“昭”，又稱范昭子。
其后十四歲而孔子相魯。〔1〕后四炎印歲，〔2〕趙簡子以晉陽之亂也，〔3〕而與子。韓、魏共攻范、中行氏。〔4〕魏獻子生魏?。砍??！?〕【注釋】〔1〕“其后十四歲而孔子相魯”，“其后？十四歲”，為晉定公十二年。按：《魯周公世家》云：魯定公十年，“定公與齊景公會于夾谷，孔子行相事”。此與定公十年《左傳》及本文“其后十四歲”說合。惟“孔子相魯”，實指齊、魯會盟時，孔子行儐相事，非為魯國相。〔2〕“后四歲”，據(jù)《年表》，晉定公十五年“趙鞅伐范、中行”，四歲誤，應為三歲?！?〕“晉陽之亂”，《晉世家》曰：“十五年，趙鞅使邯？鄲大夫午，不信，欲殺午。午與中行寅、范吉射親，攻趙鞅。鞅走保晉陽。定公圍晉陽?！薄皶x陽之亂”指此?！?〕“而與韓、魏共攻范、中行氏”，《晉世家》曰：“荀櫟、韓不信、魏侈與范、中行為仇，乃移兵伐范、中行。”〔5〕“魏獻子生魏侈”，梁玉繩曰：“魏襄子之名，《春秋》經(jīng)、傳作‘曼多’，《公羊傳》作‘魏多’，晉、魏《世家》作‘侈’?！卑矗骸妒辣尽帆I子生簡子，簡子生襄子。此少簡子一代。
魏侈之孫曰魏桓子，〔1〕與韓康子、趙襄子共伐滅知伯，〔2〕分其地。
【注釋】〔1〕“魏桓子”，名駒，謚“桓”。據(jù)《世本》，“襄子生桓子”?！稘h書·古今人表》云：“魏桓子，獻子曾孫?！迸c本文合?！?〕“韓康子”，名虎，亦作虔。謚“康”。韓簡子孫，韓莊子子?！摆w襄子”，趙鞅之子，名無恤?！爸保?。知氏和中行氏皆出于荀氏，知瑤亦稱荀瑤。戰(zhàn)國初，晉以知氏為最強，后為韓、趙、魏三家所滅。
桓子之孫曰文侯都。〔1〕魏文侯元年，秦靈公之元年也?！?〕與韓武子、趙桓子、周威王同時?！?〕【注釋】〔1〕“文侯都”，《集解》引徐廣曰：“《世本》曰斯也。”按：《古今人表》：“魏文侯，桓子孫?！迸c本文合?！赌瓯怼罚骸拔何暮钏?。”與《世本》合。本文“都”乃“斯”之誤?！?〕“魏文侯元年，秦靈公之元年也”，魏文侯初立之年，《年表》列于晉幽公十四年，即秦靈公元年。《史記索隱》引《竹書紀年》謂為晉敬公十八年。王國維《古本竹書紀年輯?！芬浴吨駮o年》之“十八”系“六”之誤，定魏文侯初立之年為晉敬公六年。錢穆定為周定王二十三年，當晉敬公五年。楊寬《戰(zhàn)國史》定為晉敬公七年。魏文侯在位之年，約當公元前四四六年至前三九七年。依錢穆《系年考辨》，文侯改元之年（公元前四二四年），是魏始侯之年?！?〕“韓武子”，韓康子子，名啟章，公元前四二四年至前四二三年在位。“趙桓子”，趙襄子弟，名嘉。公元前四二四年在位，當年卒?！爸芡酢?，即周威烈王，考王子，名午。公元前四二五年至前四○二年在位?！妒酚洉⒖甲C》：“周威王三字，旁注混入?！?br/>
六年，城少梁。〔1〕十三年，使子擊圍繁、龐，〔2〕出其民。十六年，伐秦，筑臨晉元里?！?〕【注釋】〔1〕“少梁”，在今陜西韓城縣?！?〕“繁”，繁揚，在今河南新蔡縣北?！褒嫛?，不詳?！?〕“臨晉”，在今山西臨猗縣臨晉鎮(zhèn)。“元里”，在今陜西澄城。
十七年，伐中山，〔1〕使子擊守之，〔2〕趙倉唐傅之?！?〕子擊逢文侯之師田子方于朝歌，〔4〕引車避，下謁?！?〕田子方不為禮。子擊因問曰：“富貴者驕人乎？且貧賤者驕人乎？”子方曰：“亦貧賤者驕人耳。夫諸侯而驕人則失其國，大夫而驕人則失其家。貧賤者，行不合，言不用，則去之楚、越，若脫■然，〔6〕奈何其同之哉！”子擊不懌而去?！?〕西攻秦，至鄭而還，筑雒陰、合陽?！?〕【注釋】〔1〕“中山”，國名，先是白狄建鮮虞國，后改名中山。戰(zhàn)國初為魏所滅，后又復國。公元前二九六年，趙惠文王三年，趙滅中山。中山故地在今河北平山、靈壽、正定一帶。〔2〕“子擊”，魏公子擊。〔3〕“趙倉唐”，《韓詩外傳》作“趙蒼”，《說苑》作“屈侯附”?！?〕“田子方”，名無擇（見《莊子·田子方篇》）。學于子貢（見《呂氏春秋·當染篇》），受業(yè)于子夏之倫（見《儒林列傳》），魏文侯友之（見《呂氏春秋·舉難》《察賢》，又《說苑·尊賢篇》）?！俺琛?，在今河南淇縣東北?！?〕“謁”，《太平御覽》卷六九八引《春秋后語》此字下有“之”字?！?〕“■”，音xǐ，同“屣”、“蹝”，無跟的小鞋?！队衿罚骸板铮囊?，亦作■?！薄?〕“子擊不懌而去”，“懌”，音yì，高興?！?〕“雒陰”，在今陜西大荔縣。“合陽”，在今陜西合陽縣。
二十二年，魏、趙、韓列為諸侯?！?〕【注釋】〔1〕“二十二年，魏、趙、韓列為諸侯”，錢穆曰：“余考魏文年代，《史·表》皆誤移在后。楚簡王八年，正當魏文侯二十三年。今《史·表》誤作魏文元年者?！段菏兰摇吩啤何囊远隇楹睢瑒t二十三年乃稱侯后之元年。……然則三晉之侯，魏最先，趙次之，韓又次之。周威烈王二十三年，特趙人始侯之年，其前二十二年魏已稱侯，（按：周威烈王二年，公元前四二四年。）其后十六年，韓始稱侯。（按：周安王十六年，公元前三八六年。）此三晉稱侯之始末也?！保ā断惹刂T子系年考辨》四三《三晉始侯考》）
二十四年，秦伐我，至陽狐?！?〕【注釋】〔1〕“陽狐”，在今山西垣曲縣。
二十五年，子擊生子。〔1〕【注釋】〔1〕“二十五年，子擊生子”，《索隱》“擊，武侯也?！?，惠王也?！卞X穆疑《史記》書二十五年子擊生子者，是年實子擊生。
文侯受子夏經(jīng)藝，〔1〕客段干木，〔2〕過其閭，未嘗不軾也?！?〕秦嘗欲伐魏，或曰：〔4〕“魏君賢人是禮，國人稱仁，上下和合，未可圖也。”文侯由此得譽于諸侯。
【注釋】〔1〕“文侯受子夏經(jīng)藝”，卜商字子夏，孔子弟子?！吨倌岬茏恿袀鳌吩疲骸翱鬃蛹葲]，子夏居西河教授，為魏文侯師?！薄?〕“段干木”，姓段干（《通鑒·周紀一》注），晉國之大駔（市儈），學于子夏（《呂氏春秋·尊師篇》）。魏文侯欲見段干木，段干木逾垣而避之（《孟子》）?！?〕“軾”，車廂前扶手橫木。古人立乘，俯首扶軾，表示敬意。〔4〕“或曰”，《淮南子·修務篇》作“司馬庾諫曰”。高誘注：“庾，秦大夫也，或作唐?！?br/>
任西門豹守鄴，〔1〕而河內稱治?！?〕【注釋】〔1〕“鄴”，在今河北臨漳縣北，曹魏曾以為都?！?〕“河內”，古帝王之都多在河東河北，故呼河北為河內，河南為河外。河從龍門南至華陰，東至衛(wèi)州，即東北入海，曲繞冀州，故言河內。
魏文侯謂李克曰：〔1〕“先生嘗教寡人曰：‘家貧則思良妻，國亂則思良相?！袼梅浅蓜t璜，〔2〕二子何如？”〔3〕李克對曰：“臣聞之，卑不謀尊，疏不謀戚?！?〕臣在闕門之外，〔5〕不敢當命。”文侯曰：“先生臨事勿讓?！崩羁嗽唬骸熬徊旃室病！?〕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達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7〕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文侯曰：“先生就舍，寡人之相定矣?！崩羁粟叾?，過翟璜之家。翟璜曰：“今者聞君召先生而卜相，果誰為之？”李克曰：“魏成子為相矣。”翟璜忿然作色曰：〔8〕“以耳目之所睹記，臣何負于魏成子？〔9〕西河之守，臣之所進也。〔10〕君內以鄴為憂，臣進西門豹。〔11〕君謀欲伐中山，臣進樂羊?！?2〕中山以拔，〔13〕無使守之，〔14〕臣進先生。君之子無傅，臣進屈侯鮒?！?5〕臣何以負于魏成子！”〔16〕李克曰：“且子之言克于子之君者，〔17〕豈將比周以求大官哉？〔18〕君問置相‘非成則璜，二子何如’？克對曰：‘君不察故也。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達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是以知魏成子之為相也。且子安得與魏成子比乎？魏成子以食祿千鐘，〔19〕什九在外，什一在內，是以東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師之?！?0〕子之所進五人者，〔21〕君皆臣之。子惡得與魏成子比也？”翟璜逡巡再拜曰：“璜，鄙人也，失對，愿卒為弟子?！薄?2〕【注釋】〔1〕“李克”，子夏弟子，魏文侯時，克為中山相?！稘h書·藝文志》有《李克》七篇，在儒家?！稘h書·食貨志》有李悝為魏文侯作盡地力之教，李悝即李克?！稘h書·人表》李悝在三等，李克在四等?！?〕“成”，文侯弟公子成，亦稱季成、公孫季成?！拌?，翟璜?！?〕“二子何如”，文侯欲于公子成、翟璜二人中挑選一人為相，故作此問。文侯卜相，《年表》在文侯二十年?！?〕“戚”，《說苑·臣術篇》、《韓詩外傳》三作“親”，義同?！?〕“在闕門之外”，《說苑》作“疏賤”，《外傳》作“外居”，義同?！?〕“李克曰：君不察故也”，梁玉繩曰：“《呂覽·舉難》、《新序》四述李克云：‘君若置相，則問樂騰（《新序》作商），與王孫茍端孰賢?！w傳聞異辭耳，故《說苑·臣術》所載略同?！卑矗骸锻鈧鳌匪d，與此略同?！锻ㄨb》所載與此同?！?〕“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達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呂氏春秋·論人篇》云：“凡論人，通則觀其所禮，貴則觀其所進，富則觀其所養(yǎng)，聽則觀其所行，止則觀其所好，習則觀其所言，窮則觀其所不受，賤則觀其所不為?！贝松w古語，諸書所記略同。〔8〕“忿然”，憤怒，怨恨。〔9〕“臣”，臣仆。謙辭?！柏摗保皠儇摗敝柏摗?。“何負于魏成子”，意謂什么地方比不上魏成子?！?0〕“西河之守，臣之所進也”，謂吳起?！?1〕“君內以鄴為憂，臣進西門豹”，西門豹為鄴令，鑿渠以利民。〔12〕“君謀欲伐中山，臣進樂羊”，《韓詩外傳》、《說苑》、《通鑒》皆無“謀”字。樂羊本中山將，亡而走魏，其子尚在中山，中山人乃烹而殺之。樂羊叛其故國，又親啜其子之羹，其為人也已忍，不徒中山人惡之，魏人亦多疑之。故中山亡而文侯示樂羊以謗書兩篋。文侯之用樂羊，亦就其一時之功，其后不見任使?！?3〕“以拔”，《通鑒》、《史記會注考證》本作“已拔”?！?4〕“守”，《水經(jīng)注》引李克書：“魏文侯時，克為中山相?！敝猩綖槲簞e封，而克為之相，“相”即“守”也。此即漢制王國有相之先例?！?5〕“屈侯鮒”，《說苑》作“屈侯附”，《韓詩外傳》作“趙蒼唐”?！?6〕“以”，猶所也。〔17〕“且”，猶夫?！稇?zhàn)國策·趙策一》：“且物固有勢異而患同者?！薄囤w世家》“且”作“夫”，即其例?！?8〕“比周”，結黨營私?！豆茏印ち⒄罚骸叭和奖戎苤f勝，則賢不肖不分。”〔19〕“鐘”，古量器名。舊注曰：“六斛四斗為鐘?！鼻貪h時期關于鐘、斛、石的比率有多種說法，此不具述。〔20〕“是以東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師之”，《韓詩外傳》三：“是以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師友之?！薄?1〕“之”，《群書治要》引無此字?！锻ㄨb》同。〔22〕“子”，《群書治要》引此字下有“矣”字。
二十六年，虢山崩，壅河?！?〕三十二年，伐鄭。城酸棗?！?〕敗秦于注?！?〕三十五年，齊伐取我襄陵?！?〕三十六年，秦侵我陰晉?！?〕【注釋】〔1〕“虢山崩，壅河”，《水經(jīng)注》曰：“陜城西北帶河，水涌起方數(shù)十丈。父老云：石虎載銅翁仲至此沉沒，水所以涌。洪河巨瀆、宜不為金狄梗流，蓋魏文侯時虢山崩壅河所致耳?！卑矗弘缴皆诮窈幽详兛h境?！?〕“鄭”，在今河南新鄭市?！八釛棥?，在今河南延津北?！?〕“注”，或作“鑄”，在今河南臨汝?！?〕“襄陵”，在今河南睢縣。〔5〕“秦侵我陰晉”，黃善夫本、殿本《年表》并作“秦侵晉”，脫“陰”字。景祐本作“秦侵陰”，脫“晉”字，金陵局本、《考證》本作“秦侵陰晉”，與本文合?！锻ㄨb》亦誤作“秦侵晉”?！瓣帟x”，在今陜西華陰。
三十八年，伐秦，敗我武下，〔1〕得其將識。〔2〕是歲，文侯卒，〔3〕子擊立，是為武侯。
【注釋】〔1〕“武下”，武城之下。故地在今陜西華縣。〔2〕“識”，將名。秦雖敗魏，魏亦獲秦一將?！?〕“是歲，文侯卒”，《趙世家》：“烈侯元年，魏文侯伐中山?！睍r當魏文侯三十九年。此云三十八年，魏文侯卒，蓋誤。當以《竹書紀年》五十年卒為是。錢穆定魏文侯元年在周定王二十三年。依《紀年》五十年卒推算，文侯歿年應在周安王五年，公元前三九七年。顧亭林曰：“自《左傳》之終，至周顯王之三十五年，前后凡一百三十三年之間，史文闕軼，考古者為之茫昧也。”（《日知錄》卷十三）稽之史實，信然。
魏武侯元年，趙敬侯初立，〔1〕公子朔為亂，〔2〕不勝，奔魏，與魏襲邯鄲，〔3〕魏敗而去。
【注釋】〔1〕“魏武侯元年，趙敬侯初立”，據(jù)《年表》，魏武侯元年為周安王十六年，公元前三八六年。按：錢穆認為魏文侯歿年在周安王五年。魏武侯元年，則為周安王六年，公元前三九六年。下距趙敬侯之立十年?！摆w敬侯初立”五字疑有誤。〔2〕“公子朔”，《年表》、《趙世家》作“公子朝”。按：“朔”字訛。朔為趙氏遠祖，何以為名？〔3〕“與魏襲邯鄲”，《趙世家》未載襲邯鄲事。魏內公子朝，與之襲邯鄲，是趙、魏交惡之始。
二年，城安邑、王垣?！?〕【注釋】〔1〕“安邑”，在今山西運城縣?！巴踉保诮裆轿髟h南。
七年，伐齊，至桑丘?！?〕九年，翟敗我于澮?！?〕使吳起伐齊，至靈丘?！?〕齊威王初立。〔4〕【注釋】〔1〕“桑丘”，戰(zhàn)國燕之南界。故地在今河北徐水縣西南?！?〕“澮”，今稱澮河，源出山西翼城縣東，西流經(jīng)曲沃、侯馬市注入汾河。〔3〕“靈丘”，在今山東高唐縣。〔4〕“齊威王初立”，《年表》：周安王二十四年，“齊威王因齊元年。自田常至威王，威王始以齊強天下”。錢穆曰：“《史記》齊威王元年，誤前二十二年。齊威王元在梁惠成王十四年。”
十一年，與韓、趙三分晉地，滅其后?！?〕【注釋】〔1〕“十一年，與韓、趙三分晉地，滅其后”，錢穆曰：“是年實韓滅鄭之歲，而史公誤以為三家滅晉?！?br/>
十三年，秦獻公縣櫟陽。〔1〕十五年，敗趙北藺?！?〕【注釋】〔1〕“櫟陽”，在今陜西臨潼縣東北。梁玉繩曰：“疑‘縣’字乃‘徙’之誤?！薄?〕“北藺”，在今山西臨汾縣西。或曰在今山西離石。
十六年，伐楚，取魯陽?！?〕武侯卒，〔2〕子立，是為惠王?！?〕【注釋】〔1〕“魯陽”，在今河南省魯山縣?！?〕“武侯卒”，按：《紀年》載武侯卒在二十六年，此云十六年，誤?！?〕“子立，是為惠王”，錢穆曰：“惠王年歲無可考。惟武侯之卒，猶未立嫡，惠王與公中緩爭立，在位又五十二年，則其即位在壯歲可知。”
惠王元年。初，武侯卒也，子與公中緩爭為太子?！?〕公孫頎自宋入趙，〔2〕自趙入韓，謂韓懿侯曰：〔3〕“魏與公中緩爭為太子，〔4〕君亦聞之乎？今魏得王錯，〔5〕挾上黨，〔6〕固半國也?！?〕因而除之，破魏必矣，不可失也?！避埠钫f，乃與趙成侯合軍并兵以伐魏，〔8〕戰(zhàn)于濁澤，〔9〕魏氏大敗，魏君圍。〔10〕趙謂韓曰：“除魏君，立公中緩，割地而退，我且利?！表n曰：“不可。殺魏君，人必曰暴；割地而退，人必曰貪。不如兩分之。魏分為兩，不強于宋、衛(wèi)，則我終無魏之患矣?！壁w不聽。韓不說，以其少卒夜去?；萃踔陨聿凰?，國不分者，二家謀不和也?！?1〕若從一家之謀，則魏必分矣。故曰：“君終無適子，其國可破也?！薄?2〕【注釋】〔1〕“公中緩”，武侯子，據(jù)《紀年》，武侯元年，封公子緩?！墩x》：“中音仲?！薄?〕“頎”，音qí?！?〕“韓懿侯”，《韓世家》：“六年，嚴弒其君哀侯，而子懿侯立?！卑矗骸赌瓯怼贰败埠睢弊鳌扒f侯”?！吨駮o年》云：“晉桓公邑哀侯于鄭，韓山堅賊其君哀侯而立韓若山?！避埠町斆羯?，韓山堅即韓嚴。懿侯于公元前三七○年至前三五九年在位?！?〕“武侯卒也，魏與公中緩爭為太子”，武侯之卒，猶未立嫡。惠王與公子緩之爭立，歷時長久。濁澤之圍，在惠王二年。魏雖敗，而韓、趙二家謀不和，惠王身不死，公子緩亦未能有魏。《紀年》：“七年，公子緩如邯鄲以作難?！薄都o年》是戰(zhàn)國魏哀王時人作，書戰(zhàn)國事必可信。至惠王七年，惠王已敗韓、敗趙、與齊戰(zhàn)、與秦戰(zhàn)，惠王之統(tǒng)治已不可撼。公子緩奔趙以后，史籍不見記載公仲緩事，爭立之事遂告結束?！?〕“王錯”，魏大夫。《集解》引徐廣曰：“《汲冢紀年》惠王二年，魏大夫王錯出奔韓也?！薄?〕“挾”，從旁鉗住。“上黨”，在今山西長治市，戰(zhàn)國時韓重鎮(zhèn)?！?〕“固半國也”，時惠王與公仲緩爭國，謂魏得王錯，威脅上黨，魏半壁江山得到鞏固?！?〕“趙成侯”，名種，公元前三七四年至前三五○年在位?！?〕“濁澤”，在今山西運城西?！囤w世家》作“涿澤”，《年表》作“涿澤”?！皾帷薄ⅰ颁谩惫磐?。“湪”，“涿”或字?！?0〕“魏氏大敗，魏君圍”，《年表》魏表：“趙成侯六年，敗魏于涿澤，圍惠王?！薄囤w世家》：“六年……伐魏，敗湪澤，圍魏惠王?！薄?1〕“謀”，《通鑒》引此字上有“之”字?！?2〕“君終無適子，其國可破也”，閔公二年《左傳》引辛伯言云：“嬖子配嫡，亂之本也?！贝搜运??！斑m”，音dí，通“嫡”?！斑m子”，正妻所生長子。
二年，魏敗韓于馬陵，〔1〕敗趙于懷?！?〕三年，齊敗我觀。〔3〕五年，與韓會宅陽。城武堵?！?〕為秦所敗。〔5〕六年，伐取宋儀臺?！?〕九年，伐敗韓于澮?！?〕與秦戰(zhàn)少梁，〔8〕虜我將公孫痤?！?〕取龐。〔10〕秦獻公卒，〔11〕子孝公立。〔12〕【注釋】〔1〕“韓”，疑是“齊”之誤?！榜R陵”，春秋衛(wèi)地，戰(zhàn)國屬齊。在今河北大名縣東南?！?〕“敗趙于懷”，按《趙世家》：成侯五年，“伐齊于鄄，魏敗我懷”。《年表》同。成侯五年，即惠王元年。《通鑒》書在周烈王六年，亦當魏惠王元年。此誤二年?！皯选?，本周地，曾屬鄭，后屬晉。在今河南武陟縣西?！?〕“齊敗我觀”，《田完世家》：“敗魏于濁津而圍惠王，惠王請獻觀以和解?！薄坝^”，在今山東觀城廢縣西?！?〕“五年，與韓會宅陽，城武堵”，洪頤煊曰：“《年表》惠王五年，與韓會宅陽，城武都?！隆础肌种?。”“宅陽”，在今河南滎陽縣東南?！?〕“為秦所敗”，《年表》魏表：秦出公十九年，“敗韓、魏洛陰”。〔6〕“儀臺”，《集解》引徐廣曰：“一作義臺?！薄肚f子·馬蹄篇》：“雖有義臺、路寢，無所用之。”《藝文類聚》卷九三、《御覽》卷八九六引“義”并作“儀”，與此合?！皟x”、“義”古通。〔7〕“九年，伐敗韓于澮”，《韓世家》：懿侯九年，“魏敗我澮”?！皾摇?，水名，源出山西翼城縣東，西流經(jīng)曲沃、侯馬市注入汾河?！?〕“少梁”，在今陜西韓城南二十里，戰(zhàn)國時魏邑，后歸秦。〔9〕“虜我將公孫痤”，此役見虜者，太子與公孫痤，非僅公孫痤一人。〔10〕“龐”，地近少梁。文侯十三年“使子擊圍繁、龐，出其民”，即其地?！?1〕“秦獻公”，名師隰，公元前三八四年至前三六二年在位?！?2〕“孝公”，名渠梁，公元前三六一年至前三三八年在位。
十年，伐取趙皮牢?！?〕彗星見。十二年，星晝墜，有聲。
【注釋】〔1〕“十年，伐取趙皮牢”，《趙世家》：成侯十三年，“魏敗我澮，取皮牢”。魏伐敗韓、趙于澮，與伐趙取皮牢本屬一事，當在惠王九年?！捌だ巍?，在今河北武安縣。
十四年，與趙會鄗。〔1〕十五年，魯、衛(wèi)、宋、鄭君來朝?！?〕十六年，與秦孝公會社平?！?〕侵宋黃池，〔4〕宋復取之。
【注釋】〔1〕“鄗”，在今河北高邑、柏鄉(xiāng)二縣地。〔2〕“十五年，魯、衛(wèi)、宋、鄭君來朝”，《索隱》：“《紀年》魯恭侯、宋桓侯、衛(wèi)成侯、鄭釐侯來朝，皆在十四年，是也。鄭釐侯者，韓昭侯也。韓哀侯滅鄭而徙都之，改號曰鄭。”〔3〕與秦孝公會社平”，“秦孝公”，名渠梁。公元前三六一年至前三三八年在位?！皶缙健痹谇匦⒐吣??！吧缙健?，《秦本紀》、《年表》均作“杜平”。此誤“社平”?！岸牌健保诮耜兾鞒纬?。〔4〕“黃池”，在今河南封丘縣南。
十七年，與秦戰(zhàn)元里，秦取我少梁。〔1〕圍趙邯鄲。十八年，拔邯鄲?！?〕趙請救于齊，齊使田忌、孫臏救趙，〔3〕敗魏桂陵?！?〕【注釋】〔1〕“十七年，與秦戰(zhàn)元里，秦取我少梁”，《秦本紀》：秦孝公“八年，與魏戰(zhàn)元里，有功”。《秦表》：“與魏戰(zhàn)元里，斬首七千，取少梁?！卑矗罕扔^三處記載，戰(zhàn)元里與取少梁是兩次戰(zhàn)役。戰(zhàn)元里勝負未可知。取少梁則秦勝魏敗?！霸铩?，地望不詳?！吧倭骸保诮耜兾黜n城縣南二十里?！?〕“十八年，拔邯鄲”，十七年圍邯鄲，十八年拔邯鄲，《趙世家》、《田完世家》、《穰侯列傳》、《六國年表》并同。梁玉繩以邯鄲為趙之都，其君在，魏安得拔其都置疑。按：梁說未諦，說見《趙世家》注。〔3〕“孫臏”，齊人仕魏，龐涓妒之，以刑法剔削其兩臏（膝蓋骨）。孫乃改名孫臏。臏亡走齊，率兵敗龐涓于馬陵?！秾O子吳起列傳》云：“孫臏以智敗龐涓于馬陵，以此名顯天下，世傳其兵法?！币痪牌叨晁脑?，山東臨沂銀雀山西漢前期墓葬中出土《孫臏兵法》竹簡?！?〕“敗魏桂陵”，惠王十八年齊、魏桂陵之戰(zhàn)，據(jù)《竹書紀年》為惠王十七年。齊將為田忌孫臏，不知魏將誰人。三晉本魏最強，桂陵兵敗，遂一蹶不振，而后始有梁惠王納賢之舉。一九七二年四月山東臨沂出土的《銀雀山漢簡》記孫臏智破魏軍擒將軍龐涓事，載桂陵之戰(zhàn)，而不記馬陵之役，與《史記》、《竹書紀年》所記不同。“桂陵”，在今山東菏澤東北。
十九年，諸侯圍我襄陵?！?〕筑長城，塞固陽?！?〕【注釋】〔1〕“十九年，諸侯圍我襄陵”，襄陵之役，因趙為魏所攻，求救于齊，故齊圍魏襄陵，在齊敗魏桂陵前數(shù)月，皆魏惠王十八年事，此誤后一年?！跋辶辍保诮窈幽项】h。〔2〕“筑長城，塞固陽”，《正義》：“按魏筑長城，自鄭濱洛，北達銀州至勝州固陽縣為塞也?！薄犊甲C》：“《水經(jīng)注》引《紀年》，梁惠成王十二年，龍賈帥師筑城于西邊。蓋魏筑長城在惠王十二年以前，至此而竣也。大役緩成，古多如此?！薄肮剃枴?，在今內蒙古自治區(qū)烏拉特旗。
二十年，歸趙邯鄲，與盟漳水上。〔1〕二十一年，與秦會彤。〔2〕趙成侯卒?！?〕二十八年，齊威王卒?！?〕中山君相魏。〔5〕【注釋】〔1〕“二十年，歸趙邯鄲，與盟漳水上”，魏圍邯鄲、歸邯鄲事，胡梅磵、顧亭林、梁玉繩均有疑，錢穆舉《宋策》、《韓策》、《楚策》、《齊策》、《魏策》及《呂氏春秋·不屈篇》所載，斷其事記述昭昭，絕不容疑。錢曰：“據(jù)此諸說，則魏之圍邯鄲，斷在惠王之十七年。齊興師救趙時，邯鄲猶未拔。逮齊圍襄陽不利（《水經(jīng)注》引《紀年》“魏以韓師敗諸侯師于襄陽”是也），而魏亦拔邯鄲，則在十八年，魏遂分兵反斗，齊亦濟師迎擊，為桂陵之役。梁軍雖破，邯鄲猶在其手。趙、魏仍相持于邯鄲之下。兵連禍結，諸侯救趙不力，坐自漁利。（秦降安邑，楚取睢之間，皆其時事。）直至惠王二十年，魏既力竭，乃歸邯鄲，與趙和也。”“漳水”，源于山西省東部，東南流經(jīng)今河北、河南兩省境，又東流至大名縣入衛(wèi)河?！?〕“彤”，音tóng，故地在今陜西華縣一帶。〔3〕“趙成侯卒”，趙成侯在位二十五年。卒年當周顯王十九年，公元前三五○年?！?〕“二十八年，齊威王卒”，錢穆曰：“梁惠王二十八年乃齊威王稱王之年，非齊威王卒年?！闭f見《先秦諸子系年考辨》八六?！?〕“中山君相魏”，《表》系惠王二十九年?！端麟[》：“魏文侯滅中山，其弟守之，后尋復國，至是始令相魏。其中山后又為趙所滅。”
三十年，魏伐趙，趙告急齊?！?〕齊宣王用孫子計，救趙擊魏。魏遂大興師，使龐涓將，〔2〕而令太子申為上將軍?！?〕過外黃，〔4〕外黃徐子謂太子曰：〔5〕“臣有百戰(zhàn)百勝之術?！碧釉唬骸翱傻寐労酰俊笨驮唬骸肮淘感е?。”〔6〕曰：“太子自將攻齊，大勝并莒，〔7〕則富不過有魏，貴不益為王。〔8〕若戰(zhàn)不勝齊，則萬世無魏矣。此臣之百戰(zhàn)百勝之術也?！薄?〕太子曰：“諾，請必從公之言而還矣?！笨驮唬骸疤与m欲還，不得矣。彼勸太子戰(zhàn)攻，欲啜汁者眾?！?0〕太子雖欲還，恐不得矣?！碧右蛴€，〔11〕其御曰：“將出而還，與北同?！薄?2〕太子果與齊人戰(zhàn)，敗于馬陵?！?3〕齊虜魏太子申，〔14〕殺將軍涓，〔15〕軍遂大破。
【注釋】〔1〕“魏伐趙，趙告急齊”，《孫臏列傳》云：“魏與趙攻韓，韓告急齊?！贝嗽啤摆w告急齊”，是文誤。齊敗魏桂陵，乃在十八年。以下“魏遂大興師，使龐涓將”云云，皆十八年事?！?〕“魏遂大興師，使龐涓將”，中井積德曰：“據(jù)《孫臏傳》，齊敗魏師于馬陵者，魏之還師耳，非聞齊之救擊而更發(fā)軍也?！庇衷唬骸肮鹆犟R陵之役，元是一事，而傳錄者異也。太史公并錄之?！卑矗褐芯e德之說與一九七二年發(fā)現(xiàn)之《銀雀山漢簡》所記，不謀而合。今試將“魏遂大興師，使龐涓將”至“齊虜魏太子申，殺將軍涓”一節(jié)，移至于“十八年，拔邯鄲。趙請救于齊，齊使田忌、孫臏救趙”下，則無鑿枘矣?！?〕“上將軍”，《御覽》卷三二三引此下有“伐齊”二字。敦煌本《春秋后語》此下有“與龐涓俱距齊”六字?！?〕“外黃”，春秋時宋邑，在今河南杞縣東?！?〕“外黃”，《括地志》云：“故圉城有南北二城，在汴州雍丘縣界，本屬外黃，即太子申見徐子之地也。”按：“圉城”，鄭地，在今河南杞縣南之圉鎮(zhèn)。〔6〕“效”，呈也。〔7〕“莒”，在今山東莒縣。莒在齊東南，言從西破齊，并至莒地，則齊土皆盡?！?〕“益”，過也。〔9〕“此臣之百戰(zhàn)百勝之術也”，橫田惟孝曰：“還則無戰(zhàn)敗之患，而終能有魏。故曰百戰(zhàn)百勝之術也?！薄?0〕“欲啜汁者眾”，中井積德曰：“主人啖肉羹，從者自得啜汁，以喻太子立功，而從者亦得班賞也。”〔11〕“因”，副詞，與今語“就此”同。〔12〕“北”，音běi，敗逃。敦煌本《春秋后語》“北同”下有“罪”字?！?3〕“敗于馬陵”，《銀雀山漢簡·孫臏兵法·擒龐涓篇》所記史實與《史記》所載不同。桂陵、馬陵二役，是齊、魏兩國間劇戰(zhàn)，而過程又有某些相似處?；蛘呤翘饭珜⒐鹆曛勰承┣闆r誤植于馬陵?；蛘呤莾梢劢詫嵱衅涫?，未可遽下結論?！榜R陵”，在今河北大名縣東南。〔14〕“齊虜魏太子申”，《孟子·梁惠王》：“及寡人之身，東敗于齊，長子死焉?！庇帧侗M心》：“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爛其民而戰(zhàn)之。大敗。將復之，恐不能勝，故驅其所愛子弟以殉之?！卑矗洪L子及所愛子弟皆指太子申。據(jù)《孟子·盡心》所言，魏、齊第二次交鋒，惠王二十八年馬陵之戰(zhàn)，不應是虛構。太史公誤將桂陵之戰(zhàn)時魏軍統(tǒng)帥龐涓誤植于馬陵戰(zhàn)役。馬陵之戰(zhàn)，除太子申為上將軍外，魏軍當別有將?！?5〕“殺將軍涓”，《年表·魏表》云：“殺將軍龐涓。”《田完世家》：“殺其將龐涓?！蔽秾O子吳起列傳》作“自剄”?！躲y雀山漢簡·孫臏兵法·擒龐涓篇》作“擒龐涓”。古籍，“擒”多作“禽”，“禽”、“殺”互文，“禽”即“殺”。按：龐涓如已在桂陵之戰(zhàn)死，馬陵之戰(zhàn)，太子申為上將軍外，魏當別有將?！秴问洗呵铩ぷ灾吩疲骸般@荼、龐涓、太子申不自知而死。”高誘注云：“鉆荼、龐涓，魏惠王之將?！币神R陵戰(zhàn)時，魏軍主將為鉆荼。
三十一年，秦、趙、齊共伐我，〔1〕秦將商君詐我將軍公子卬而襲奪其軍，〔2〕破之。秦用商君，東地至河，〔3〕而齊、趙數(shù)破我，安邑近秦，于是徙治大梁?！?〕以公子赫為太子?！?〕【注釋】〔1〕“三十一年，秦、趙、齊共伐我”，《竹書紀年》：“二十九年五月，齊田朌伐我東鄙。九月，秦衛(wèi)鞅伐我西鄙。十月，邯鄲伐我北鄙。王攻衛(wèi)鞅，我?guī)煍】?。”《紀年》記三國伐魏在二十九年，與此不同?！?〕“秦將商君詐我將軍公子卬而襲奪其軍”，“商君”，衛(wèi)國庶子，秦封之于商，故號商君。商鞅昔在魏時，與公子卬友善?！渡叹袀鳌吩疲骸靶⒐剐l(wèi)鞅將而伐魏。魏使公子卬將而擊之。軍既相距，衛(wèi)鞅遺魏將公子卬書曰：‘吾始與公子歡，今俱為兩國將，不忍相攻，可與公子面相見盟，樂飲而罷兵，以安秦、魏?！汗訁n以為然，會盟以飲，而衛(wèi)鞅伏甲士而襲虜魏公子卬，因攻其軍，盡破之以歸秦?！薄?〕“東”，《御覽》卷一六三引此字下有“侵”字?！?〕“安邑近秦，于是徙治大梁”，“安邑”，在今山西運城境?！按罅骸保诮窈幽祥_封?！队[》引此“安”字前有“我”字?！爸巍弊鳌熬印?，蓋承唐人避高宗諱改。梁玉繩曰：“徐廣引《紀年》，徙大梁在九年?！标惾叔a曰：“魏與秦接境，自徙大梁之后，其地日以削，并于秦。太史公敘襄王曰：予秦河西之地，盡入上郡于秦。敘昭王曰：予秦河東地方四百里。秦拔我城大小七十一。敘安釐王曰：秦拔我兩城，又拔我三城，秦拔我四城。敘景湣王曰：秦拔我二十城，蓋城盡而國繼以亡矣?！薄?〕“以公子赫為太子”，梁玉繩曰：“《表》在后一年，疑此上失書‘三十二年’四字。赫疑即襄王?！?br/>
三十三年，秦孝公卒，商君亡秦歸魏，魏怒，不入?！?〕三十五年，與齊宣王會平阿南?！?〕【注釋】〔1〕“商君亡秦歸魏，魏怒，不入”，《商君列傳》：“去之魏，魏人怨其欺公子卬而破魏師，弗受?！薄段罕怼纷鳌靶l(wèi)鞅亡歸我，我恐弗內”。按：“恐”當作“怒”。〔2〕“平阿”，在今安徽懷遠縣?！睹蠂L君列傳》作“東阿”。東阿故地在今山東陽谷。似以東阿為是。
惠王數(shù)被于軍旅，卑禮厚幣以招賢者。鄒衍、淳于髡、孟軻皆至梁?！?〕梁惠王曰：〔2〕“寡人不佞，〔3〕兵三折于外，〔4〕太子虜，〔5〕上將死，〔6〕國以空虛，以羞先君宗廟社稷，〔7〕寡人甚丑之?！?〕叟不遠千里，辱幸至弊邑之廷，將何以利吾國？”〔9〕孟軻曰：“君不可以言利若是?！?0〕夫君欲利，〔11〕則大夫欲利，大夫欲利，則庶人欲利，上下爭利，國則危矣?！?2〕為人君，仁義而已矣，何以利為！”
【注釋】〔1〕“鄒衍”，《漢書·藝文志》陰陽家《鄒子》四十九篇，班固注：“名衍，齊人，為燕昭王師，居稷下，號談天衍?！薄睹宪髁袀鳌罚骸班u衍至梁，梁惠王郊迎。”錢穆曰：“今按衍至趙，見平原君，在信陵破秦存趙之后，事見《平原君列傳》。其時梁惠王死已七十二年，燕昭王亦死三十二年矣。張守節(jié)云鄒衍與公孫龍同時，是也。衍已不及見燕昭、齊宣，遑論齊威、梁惠乎？”（《先秦諸子系年考辨》一四四）崔適亦曰：“鄒衍世次，不與髡、孟相接?！薄按居邝铡保R威、宣時人，《滑稽列傳》：“淳于髡，齊之贅婿也?！辟樞鰹榧遗树浙Q。其后貴顯，人呼之髡，髡滑稽玩世，亦以髡自呼。淳于之名髡，猶英布之姓黥?！懊陷V皆至梁”，崔述《孟子事實錄》：“《史記》所稱襄王之元年，即惠王之后元年。而予河西，入上郡，敗于襄陵，皆惠王時事。孟子之至梁，不在惠王三十五年，而在后元十二年襄陵既敗之后。孟子與齊宣王問答甚多，而與梁惠殊少。在梁亦無他事，則孟子居梁蓋不久，然猶及見襄王而后去。則孟子之至梁，當在惠王之卒前一二年。于《年表》則周慎靚王之元年二年也?！苯馈度航?jīng)補義》則曰：“孟子見梁惠王，當在周慎靚王元年辛丑，是為惠王后元之十五年。至次年，壬寅，惠王卒，襄王立，孟子一見即去梁矣。”錢穆曰：“今按二氏之說甚是。”〔2〕“梁惠王曰”，梁玉繩曰：“案：孟子初見惠王，王問利國，孟子答以仁義。他日因敗衄之故，又問所以洗恥者，孟子勸以施仁政?！妒贰分馆d孟子仁義之對，而并惠王之問為一端，王滹南譏其文辭雜亂，良然。”〔3〕“佞”，音nìng，才智?！安回保徊?，自謙之辭?！?〕“兵三折于外”，《孟子·梁惠王》：“及寡人之身，東敗于齊，長子死焉。西喪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恥之?！薄皷|敗于齊”，謂惠王二十八年（《史記》云三十年）馬陵之戰(zhàn)?！拔鲉实赜谇仄甙倮铩保^惠王后元五年（《史記》云襄王五年）秦敗龍賈軍于雕陰，魏河西自華州北至同州，并魏河北之地，盡入于秦?！澳先栌诔?，謂惠王后十二年（《史記》云襄王十二年）楚敗魏襄陵。此“兵三折于外”所指?！?〕“太子”，謂太子申?！?〕“上將”，謂龐涓?！?〕“社”，土神。“稷”，谷神?！吧琊ⅰ?，是國家的象征?！?〕“丑”，音chǒu，羞恥，慚愧。〔9〕“將何以利吾國”，王叔珉曰：“案《孟子列傳》亦作‘何以利吾國？’《孟子·梁惠王篇》‘何’作‘有’，史公蓋說‘有’為‘何’耳。陸賈《新語·輔政篇》：‘察察者有所不見，恢恢者何所不容。’‘有’、‘何’互文，‘有’猶‘何’也。”〔10〕“君不可以言利若是”，《孟子·梁惠王》作“王何必曰利”。按魏稱王改元在周顯王三十五年。孟子至梁不在惠王三十五年，而在惠王之卒前十二年，江永《群經(jīng)補義》以為當在周慎靚王元年辛丑?；萃踉缫逊Q王，《孟子·梁惠王》作“王何必曰利”，正與江永、崔述諸人推論合?！妒兰摇?、《年表》并言孟子至梁在惠王三十五年，此時尚未改元稱王，豈得預呼為王。司馬遷亦知其難通，遽改“王”為“君”。梁玉繩謂之“自納敗闕”?！?1〕“夫”，王叔珉曰：“夫猶如也?！薄?2〕“國則”，王叔珉曰：“‘國則’《春秋后語》作‘則國’，是也。此誤倒?！睹献印贰ⅰ锻ㄨb》并作‘而國’，‘而’猶‘則’也。”
三十六年，復與齊王會甄?！?〕是歲，惠王卒，子襄王立。〔2〕【注釋】〔1〕“甄”，今作“鄄”，在今山東鄄城?！?〕“是歲，惠王卒，子襄王立”，據(jù)《紀年》，惠成王三十六年改元稱一年，未卒也。王應麟《困學紀聞》引朱子曰：“惠、襄、哀之年，見于《竹書》，明甚?！妒酚洝飞w失實。”按：“襄王”，《世本》名嗣。而惠王三十一年立公子赫為太子，則又名赫。又《魏策》有太子鳴，似應為襄王，不然，何得有兩太子。
襄王元年，〔1〕與諸侯會徐州，〔2〕相王也?！?〕追尊父惠王為王?！?〕【注釋】〔1〕“襄王元年”，當為惠王后元元年?！?〕“徐州”，“徐”字誤，當依《紀年》作“俆州”，在今山東滕縣南?！?〕“相”，音xiàng?！跋嗤酢保T侯稱王后之會見，意在相互承認為王。梁玉繩曰：“元年亦無諸侯相王事，只魏改元稱王耳?！卞X穆曰：“徐州一會，實當時諸侯稱王之初步，戰(zhàn)國驚人一大事?！币蛑?，未可遽言其無?！?〕“追尊父惠王為王”，魏稱王于改元之年，司馬遷誤魏后元元年為襄王元年，所以孟子呼為“王”，此時尚未，豈得預呼？知其難通，遽改“王”為“君”。此處又再作彌縫，以“追尊父惠王為王”自圓其說。
五年，秦敗我龍賈軍四萬五千于雕陰，〔1〕圍我焦、曲沃。〔2〕予秦河西之地?！?〕【注釋】〔1〕“五年，秦敗我龍賈軍四萬五千于雕陰”，魏敗雕陰，《表》在襄王二年，即惠王后元二年。《秦本紀》在惠文君七年，為魏襄王四年。皆誤。宜依《魏世家》在襄王五年，即惠王改元五年?！暗耜帯保诮耜兾鞲豢h。〔2〕“焦、曲沃”，邑名，兩地均在今河南陜縣。此處曲沃非晉都?！?〕“予秦河西之地”，《考證》：“河西，即西河之外，今陜西大荔、宜川等縣地。”按：梁惠王告孟子云“西喪地于秦七百里”，即指惠王后元五年予秦河西地事。
六年，與秦會應?！?〕秦取我汾陰、皮氏、焦?！?〕魏伐楚，敗之陘山?！?〕七年，魏盡入上郡于秦。〔4〕秦降我蒲陽?！?〕八年，秦歸我焦、曲沃?！?〕【注釋】〔1〕“應”，邑名，在今河南魯山縣東。〔2〕“汾陰”，在今山西萬榮縣。“皮氏”，在今山西河津縣境?！敖埂?，在今河南陜縣。按：“焦”下失書“曲沃”二字。秦圍焦，兼降曲沃，故八年秦歸焦、曲沃?！肚乇炯o》、《秦表》俱失書“曲沃”二字?！?〕“陘山”，在今河南新鄭縣西南。〔4〕“上郡”，故地在今陜西東部，北洛水以東以北一帶?！?〕“秦降我蒲陽”，“蒲陽”，在今山西隰縣西北。梁玉繩曰：“《張儀傳》，秦既取蒲陽而復歸之，故魏以上郡為謝也。乃此（指《年表》）及《世家》皆不書歸蒲陽，《世家》又倒其文曰“魏盡入上郡于秦”。秦降蒲陽，則所書之事不全，且似秦既得上郡，又降蒲陽也。夫魏豈無故而獻地哉！”〔6〕“八年，秦歸我焦、曲沃”，梁玉繩曰：“《竹書》‘隱王八年，秦公孫爰伐皮氏，翟章救皮氏。九年，城皮氏’。余因疑秦歸魏焦、曲沃之時，并皮氏亦歸之?！都o》《表》《世家》俱脫不書耳。不然，皮氏已為秦取久矣，尚何煩用師乎？”
十二年，楚敗我襄陵?！?〕諸侯執(zhí)政與秦相張儀會齧桑?！?〕十三年，張儀相魏?！?〕魏有女子化為丈夫。秦取我曲沃、平周?！?〕【注釋】〔1〕“楚敗我襄陵”，此即惠王之告孟子“南辱于楚”的襄陵之敗。“襄陵”，在今河南睢縣?！?〕“張儀”，魏人，縱橫家，相傳與蘇秦同師事鬼谷子。秦惠文王八年，張儀初入秦?；菸耐跏辏瑑x奪犀首之位為秦相。秦惠王死，儀離秦去魏，魏惠文王后元十三年為魏相。十六年，張儀復歸秦。本書有傳。“齧?！保诮窠K沛縣西南?！?〕“十三年，張儀相魏”，《張儀列傳》：“儀相秦四歲，立惠王為王。居一歲，為秦將取陜。其后二年，使與齊、楚之相會齧桑，東遷而免相，相魏?！薄?〕“平周”，邑名，在今山西介休縣西。
十六年，襄王卒，子哀王立。〔1〕張儀復歸秦?！?〕【注釋】〔1〕“十六年，襄王卒，子哀王立”，錢穆曰：“《竹書紀年》梁惠王立三十六年改元，又十六年而卒，其后稱今王，至二十年而書止?！倍蓬A《左傳后序》謂：“《史記》誤分惠成之世以為后王之年，哀王二十三年乃卒，故特不稱謚，謂之今王。”按：襄王十六年，應是惠成王新元十六年。襄王、哀王實為一人。黃式三曰：“韓宣惠王之子謚襄哀王，見《留侯傳》。魏惠成王之子意亦謚襄哀王，二君薨同年，亦同謚歟？史止稱襄者，正如魏惠成王之稱惠王，韓襄哀王之稱襄王也。《史記》既分惠王之一世為二世，因分襄、哀之一謚為二謚矣?！秉S說可信?！?〕“張儀復歸秦”，梁玉繩曰：“儀之歸秦，據(jù)《儀傳》當在哀王二年，實襄王二年也?！?br/>
哀王元年，〔1〕五國共攻秦，〔2〕不勝而去。
【注釋】〔1〕“哀王元年”，應作“襄哀王元年?！薄?〕“五國共攻秦”，《秦本紀》：惠文王七年“樂池相秦，韓、趙、魏、燕、齊帥匈奴共攻秦”。梁玉繩曰：“此事諸處所載互有不同。余詳校之，攻秦者實燕、楚、趙、魏、韓、齊六國，而匈奴不與焉?！?br/>
二年，齊敗我觀津?！?〕五年，秦使樗里子伐取我曲沃，〔2〕走犀首岸門。〔3〕六年，秦來立公子政為太子?！?〕與秦會臨晉?！?〕七年，攻齊。〔6〕與秦伐燕。
【注釋】〔1〕“觀津”，《趙世家》、《田敬仲完世家》均作“觀澤”。觀澤故地在河南清豐、?？h間。觀津在今河北武邑縣東南，戰(zhàn)國時趙邑，不是齊、魏爭鋒之地。〔2〕“秦使樗里子伐取我曲沃”，秦昭王弟名疾，居樗里，因號樗里子。昭王元年任秦相。曾封于嚴，又稱嚴君疾。梁玉繩曰：“《秦紀》云：‘樗里疾攻魏焦降之。’然則是年所拔者焦也。曲沃已于前八年為秦取之。此與《年表》、《樗里子傳》皆誤?！薄?〕“犀首”，魏官名，司馬彪云：“若今虎牙將軍?！睍r公孫衍任此職，人稱衍曰“犀首”?！鞍堕T”，即岸頭亭，在今山西河津縣南（見《讀史方輿紀要》卷四一）。按：河南許昌北也有岸門?！?〕“秦求立公子政為太子”，《魏表》作“秦來立公子政為太子”。按：“求”字訛，當依《表》作“來”?！读信畟鳌窡o“求”字?！肮诱?，魏公子?！?〕“臨晉”，在今山西臨猗縣西臨晉鎮(zhèn)。〔6〕“七年，攻齊”，《集解》引徐廣曰：“《年表》云：擊齊，虜贅子于濮也。”按：《表》“贅子”作“聲子”。
八年，伐衛(wèi)，〔1〕拔列城二。衛(wèi)君患之?！?〕如耳見衛(wèi)君曰：〔3〕“請罷魏兵，免成陵君可乎？”〔4〕衛(wèi)君曰：“先生果能，孤請世世以衛(wèi)事先生。”如耳見成陵君曰：“昔者魏伐趙，斷羊腸，〔5〕拔閼與，〔6〕約斬趙，趙分而為二，〔7〕所以不亡者，魏為從主也。今衛(wèi)已迫亡，將西請事于秦。與其以秦衛(wèi)，〔8〕不如以魏衛(wèi)，衛(wèi)之德魏必終無窮。”成陵君曰：“諾?！比缍娢和踉唬骸俺加兄]于衛(wèi)。衛(wèi)故周室之別也，〔9〕其稱小國，〔10〕多寶器。今國迫于難而寶器不出者，其心以為攻衛(wèi)衛(wèi)不以王為主，故寶器雖出必不入于王也。臣竊料之，先言衛(wèi)者，必受衛(wèi)者也。”〔11〕如耳出，成陵君入，以其言見魏王。魏王聽其說，罷其兵，免成陵君，終身不見?！?2〕【注釋】〔1〕“八年，伐衛(wèi)”，襄哀王八年，據(jù)于鬯《戰(zhàn)國策年表》為衛(wèi)嗣君十四年?！端麟[》：《紀年》云“八年，翟章伐衛(wèi)”。〔2〕“衛(wèi)君”，據(jù)《衛(wèi)康叔世家》，衛(wèi)自聲公子遬貶號為侯，至成侯孫嗣五年，更貶號為君。故《史記》曰“衛(wèi)君”?！?〕“如耳”，魏大夫姓名?！?〕“成陵君”，《史記會注考證》：“崔適曰：‘上文無成陵君伐燕（“燕”字誤，當作“衛(wèi)”）事，亦不詳成陵君為何人?！卑矗骸都o年》有“八年翟章伐衛(wèi)”之事。疑成陵君即翟章封號?！?〕“羊腸”，即羊腸阪?！稘h書·地理志》上黨郡壺關縣有羊腸阪，在今山西壺關縣東南?！?〕“閼與”，在今山西武鄉(xiāng)縣一帶?！?〕“約斬趙，趙分為二”，《正義》：“若斷羊腸，拔閼與，北連恒州，則趙國東西斷而為二也。”“約”，纏縛，捆綁?！?〕“”，音shì，通“釋”，釋放。〔9〕“衛(wèi)故周室之別也”，衛(wèi)始封之人康叔為周武王之弟。康叔以周王室分支而受封，故曰“周室之別”?！皠e”，分也。〔10〕“小國”，《衛(wèi)康叔世家》云：“三晉強，衛(wèi)如小侯屬趙?！薄?1〕“必受衛(wèi)者也”，岡白駒曰：“受衛(wèi)賂也?！薄?2〕“魏王聽其說，罷其兵，免成陵君，終身不見”，徐孚遠曰：“衛(wèi)君本意，欲釋圍耳，何恨乎成陵君而欲免之，蓋如耳害成陵君，故假衛(wèi)事而讒之?！?br/>
九年，與秦王會臨晉?！?〕張儀、魏章皆歸于魏?！?〕魏相田需死?！?〕楚害張儀、犀首、薛公?！?〕楚相昭魚謂蘇代曰：〔5〕“田需死，吾恐張儀、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然相者欲誰而君便之？”昭魚曰：“吾欲太子之自相也?！薄?〕代曰：“請為君北，必相之?！薄?〕昭魚曰：“奈何？”對曰：“君其為梁王，代請說君。”昭魚曰：“奈何？”對曰：“代也從楚來，昭魚甚憂，曰：‘田需死，吾恐張儀、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梁王，長主也，〔8〕必不相張儀。張儀相，必右秦而左魏?！?〕犀首相，必右韓而左魏。薛公相，必右齊而左魏。梁王，長主也，必不便也。’王曰：‘然則寡人孰相？’代曰：‘莫若太子之自相。太子之自相，〔10〕是三人者皆以太子為非常相也，皆將務以其國事魏，欲得丞相璽也。以魏之強，而三萬乘之國輔之，〔11〕魏必安矣。故曰莫若太子之自相也?！彼毂币娏和?，以此告之。太子果相魏?！?2〕【注釋】〔1〕“九年”，梁襄哀王九年，為秦武王元年?！芭R晉”，在今山西臨猗縣臨晉鎮(zhèn)?！?〕“張儀、魏章皆歸于魏”，《索隱》：“章為魏將，后又相秦?！薄肚乇炯o》：“武王元年，張儀、魏章皆東出之魏?！薄?〕“魏相田需死”，《戰(zhàn)國策·魏策》：“公孫衍為魏將，與其相田繻不善?！碧锢]即田需。〔4〕“薛公”，《索隱》：“田文也?！卑矗捍颂镂拿纪诿蠂L，而非孟嘗。又有奔魏事，故《戰(zhàn)國策》誤以文子為薛公，并謂孟嘗奔魏為魏相，皆妄。〔5〕“昭魚”，《索隱》：“昭奚恤也。”“蘇代”，蘇秦兄，或謂是弟。譙周云：“秦兄弟五人，秦最少。兄代，代弟厲及辟、鵠，并為游說之士?！薄?〕“太子”，《索隱》：“太子即襄王也?！卑矗禾赢斒钦淹酰端麟[》蓋傳寫之謬。〔7〕“請為君北，必相之”，《戰(zhàn)國策·魏策》作“請為君北見梁王，必相之矣”。岡白駒曰：“北字句，北往魏?！睏魃健⑷龡l本作“北見梁王，必使相之”，與《戰(zhàn)國策》合。〔8〕“長主”，《考證》：“岡白駒曰：‘長主，猶云賢主?！薄?〕“左”、“右”，王叔珉曰：“案《魏策》高誘注：‘右，親也。左，疏外也?！?、左猶親、疏，亦猶先、后也?！薄?0〕“莫若太子之自相。太子之自相”，《魏策》不疊“太子之自相”五字。〔11〕“三萬乘之國”，秦、韓、齊三國皆萬乘之國，故曰“三萬乘之國”?！?2〕“太子果相魏”，徐孚遠曰：“前代未有用太子為相者。后以太子錄尚書，及為尚書令，蓋本此也。”《考證》：“魏相田需死以下，本《國策·魏策》?！?br/>
十年，張儀死?！?〕十一年，與秦武王會應?！?〕十二年，太子朝于秦?！?〕秦來伐我皮氏，〔4〕未拔而解。十四年，秦來歸武王后。〔5〕十六年，秦拔我蒲反、陽晉、封陵?！?〕十七年，與秦會臨晉?！?〕秦予我蒲反。十八年，與秦伐楚。二十一年，與齊、韓共敗秦軍函谷。〔8〕【注釋】〔1〕“十年，張儀死”，《張儀列傳》：“張儀相魏一歲，卒于魏也。”錢穆《先秦諸子系年考辨》以張儀卒乃魏哀王九年，非十年?！?〕“秦武王”，秦惠文王之子，名蕩。公元前三一○年至前三○七年在位?！皯保诮窈幽萧斏娇h東?！?〕“十二年，太子朝于秦”，魏太子遬朝秦，在秦武王四年?！?〕“秦來伐我皮氏”，梁玉繩曰：“此書伐皮氏于哀王十二年，與《紀年》書于隱王（周赧也）八年合。然《年表》及《樗里甘茂傳》并在秦昭元年。魏哀十三年，恐是十二年之誤?！蓖跏彗朐唬骸鞍阜テな?，《年表》及《樗里甘茂列傳》既并在秦昭元年，魏哀十三年，則此文‘秦’上或脫‘十三年’三字，亦未可知，不必定從《紀年》?！薄?〕“秦來歸武王后”，《戰(zhàn)國策·趙策》：“父母之愛子，則為計深遠。媼之送燕后也，持其踵為之泣，念悲其遠也，亦哀之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豈非計久長有子孫相繼為王也哉?！鼻匚渫趿⒏λ哪辏e鼎絕臏而死，故后無子孫相繼為王，秦遣之歸魏?！?〕“蒲友”，即蒲阪，在今山西永濟蒲州鎮(zhèn)?！瓣枙x”，疑“臨晉”之訛，在今山西臨猗臨晉鎮(zhèn)?！胺饬辍保诮裆轿鬈浅秋L陵渡鎮(zhèn)。蒲反、臨晉、封陵皆在河東。秦渡河而東，先據(jù)蒲反，分兵略取臨晉、封陵，以扇形攻勢威脅魏西疆。〔7〕“十七年，與秦會臨晉”，襄哀王十七年，當秦昭襄王五年。《秦本紀》作“魏王來朝應亭”。“應亭”，“臨晉”之誤?！?〕“二十一年，與齊、韓共敗秦軍函谷”，《集解》引徐廣曰：“二十年，與齊王會于韓?！倍荒?，三國圖秦，已在二十年預為之計?！昂取?，今陜西潼關以東至河南澠池一帶，皆古函谷地。
二十三年，秦復予我河外及封陵為和?！?〕哀王卒，〔2〕子昭王立?！?〕【注釋】〔1〕“二十三年，秦復予我河外及封陵為和”，按：事在二十一年，“河外及”三字衍?！?〕“哀王卒”，《汲冢紀年》終于哀王二十年，昭王三年喪畢，始稱元年耳?！?〕“子昭王立”，《世本》：“昭王名遬?！?br/>
昭王元年，秦拔我襄城。〔1〕二年，與秦戰(zhàn)，我不利?！?〕三年，佐韓攻秦，秦將白起敗我軍伊闕二十四萬?！?〕六年，予秦河東地方四百里?！?〕芒卯以詐重?！?〕七年，秦拔我城大小六十一?！?〕八年，秦昭王為西帝，齊湣王為東帝，月余，皆復稱王歸帝。〔7〕九年，秦拔我新垣、曲陽之城?！?〕【注釋】〔1〕“秦拔我襄城”，《通鑒·周紀四》：“秦尉錯伐魏襄城。”胡三省注曰：“班《志》襄城縣屬潁川郡。以分地考之，潁川屬韓境。蓋魏與韓分有潁川之地，用兵爭強，疆場之間，朝韓暮魏，則此時襄城或為魏土，容或有之?！卑矗骸跋宄恰?，在今河南襄城，春秋時鄭泛地，戰(zhàn)國時魏邑?！?〕“與秦戰(zhàn)，我不利”，《通鑒·周紀四》：“秦敗魏師于解。”故云不利?！?〕“秦將白起敗我軍伊闕二十四萬”，“白起”，郿人，善用兵，事秦昭王，本書有傳。“伊闕”，在今河南洛陽市南，春秋周闕塞。闕口斷崖石窟，通稱龍門石窟。梁玉繩曰：“《秦紀》及《穰侯傳》并言‘秦敗韓、魏伊闕，斬首二十四萬’，乃合韓、魏兩國之兵言也。此《表》與楚、魏、韓三《世家》各言‘二十四萬’，失其實矣。”〔4〕“六年，予秦河東地方四百里”，《通鑒·周紀四》：“二十五年，魏入河東地四百里?！焙∽ⅲ骸昂訓|地蓋安邑、大陽、蒲阪、解縣瀕河之地?！薄?〕“芒卯以詐重”，梁玉繩曰：“《西周策》及《韓子·說林》《顯學》、《淮南·泛論》作孟卯。”按《魏策》：“芒卯詐以鄴事趙，令閉關絕秦，秦、趙大惡。趙王恐魏承秦之怒，割五城以合于魏而支秦。”〔6〕“秦拔我城大小六十一”，《年表》：秦昭王十八年，“客卿錯擊魏至軹，取城大小六十一”?！?〕“八年，秦昭王為西帝，齊湣王為東帝，月余，皆復稱王歸帝”，《穰侯列傳》：“秦稱西帝，齊稱東帝。月余呂禮來，而齊、秦各復歸帝為王?！薄?〕“新垣”，在今山西垣曲?！扒枴?，在今河南濟源之西。
十年，齊滅宋，宋王死我溫?！?〕十二年，與秦、趙、韓、燕共伐齊，〔2〕敗之濟西，〔3〕湣王出亡?！?〕燕獨入臨淄。〔5〕與秦王會西周。〔6〕【注釋】〔1〕“十年，齊滅宋，宋王死我溫”，《通鑒·周紀四》：“宋有雀生■于城之陬。史占之曰：‘吉。小而生巨，必霸天下?！慰低跸?，起兵滅滕，伐薛，東敗齊，取五城，南敗楚，取地三百里。西敗魏軍，與齊、魏為敵國，乃愈自信其霸。欲霸之亟成，故射天笞地，斬社稷而焚滅之，以示威服鬼神?！R湣王起兵伐之，民散，城不守。宋王奔魏，死于溫。”“溫”，周司寇蘇忿生之邑，在今河南溫縣。〔2〕“十二年，與秦、趙、韓、燕共伐齊”，梁玉繩曰：“六國伐齊，此失書楚。”按：伐齊之役，楚實后發(fā)。且淖齒將兵，以救齊為名，載籍多不入楚于伐齊之列，蓋亦有自?！秴斡[·權勛篇》：“五國攻齊?！弊⒅^“燕、秦、韓、趙、魏”，亦不書楚?！?〕“濟西”，濟水之西?！?〕“湣王出亡”，齊湣王出亡之衛(wèi)，衛(wèi)君辟宮舍之，稱臣而共具。齊王不遜，衛(wèi)人侵之。齊王去奔鄒、魯，有驕色，鄒、魯弗內，遂走莒。楚將淖齒弒王于鼓里?！?〕“燕獨入臨淄”，湣王出走，燕將樂毅入臨淄，取寶物、祭器，輸之于燕?！芭R淄”，在今山東淄博市?！?〕“西周”，周顯王時周貴族桓公之后所建，故地在今河南洛陽王城一帶。公元前二五五年為秦所滅。
十三年，秦拔我安城?！?〕兵到大梁，去?！?〕十八年，秦拔郢，〔3〕楚王徙陳?！?〕【注釋】〔1〕“安城”，在今河南原陽西。〔2〕“兵到大梁，去”，《年表》作“兵至大梁而還”，《通鑒》同?！叭ァ?，還也?！?〕“郢”，楚都，故地在今湖北江陵?！?〕“陳”，在今河南淮陽。
十九年，昭王卒，子安釐王立?！?〕【注釋】〔1〕“安釐王”，據(jù)《世本》，名圉?！搬崱?，讀曰“僖”。
安釐王元年，秦拔我兩城?！?〕二年，又拔我二城，軍大梁下，韓來救，予秦溫以和?！?〕三年，秦拔我四城，斬首四萬。〔3〕四年，秦破我及韓、趙，殺十五萬人，走我將芒卯?！?〕魏將段干子〔5〕請予秦南陽以和?！?〕蘇代謂魏王曰：〔7〕“欲璽者段干子也，〔8〕欲地者秦也。今王使欲地者制璽，使欲璽者制地，〔9〕魏氏地不盡則不知已?！?0〕且夫以地事秦，譬猶抱薪救火，〔11〕薪不盡，火不滅?！蓖踉唬骸笆莿t然也。雖然，事始已行，〔12〕不可更矣?！睂υ唬骸巴酹毑灰姺虿┲再F梟者，〔13〕便則食，不便則止矣。今王曰‘事始已行，不可更’，是何王之用智不如用梟也？”〔14〕【注釋】〔1〕“安釐王元年，秦拔我兩城”，《通鑒·周紀四》：“秦武安君伐魏，拔兩城?！鼻卮罅荚鞂④姲灼?，于秦昭襄王三十四年遷為武安君?！?〕“二年，又拔我二城，軍大梁下，韓來救，予秦溫以和”，魏安釐王二年，司馬遷記秦伐魏之事，文有脫誤。是年穰侯兩次伐魏，第一次，韓暴鳶救魏，穰侯破之，暴鳶軍次大梁下，魏納八城以和。第二次，穰侯復伐魏，走芒卯，入北宅，魏割溫以和。事見《通鑒·周紀四》?！皽亍?，在今河南溫縣?！?〕“三年，秦拔我四城，斬首四萬”，《穰侯列傳》：“秦使穰侯伐魏，斬首四萬，走魏將暴鳶，得魏三縣。”〔4〕“四年，秦破我及韓、趙，殺十五萬人，走我將芒卯”，梁玉繩曰：“韓字衍。十五萬，連趙言之，亦非?！笔┲恪蹲x史記會注考證札記校補》云：“《秦年表》：‘昭王三十四年，白起擊魏華陽軍，芒卯走，得三晉將，斬首十五萬?！娥顐鳌罚骸哪辏钆c白起客卿胡陽復攻趙、韓、魏，破芒卯于華陽下，斬首十萬?！栋灼饌鳌罚骸哪辏灼鸸ノ?，走芒卯，而虜三晉將，斬首十三萬。與趙將賈偃戰(zhàn)，沉其卒二萬于河中?！卣讶哪辏喊册嵵哪?，《穰侯傳》云攻趙、韓、魏，《秦年表》、《白起傳》云得三晉將，是秦攻趙、韓、魏三國也。韓字非衍，梁說非。”〔5〕“魏將段干子”，《魏策》云段干名崇。〔6〕“南陽”，太行山之南，黃河之北，淇縣、濟源之間稱南陽?！?〕“蘇代”，《戰(zhàn)國策·魏策》作“孫臣”?！?〕“欲璽者，段干子也”，《通鑒》注：“言段干子欲得秦相印，故請魏割地?！薄?〕“使”，《春秋后語》、《通鑒》并無此字?！?0〕“則不知已”，《春秋后語》作“則不和”。〔11〕“抱”，讀“拋”?！?2〕“始已”，復語，“始”亦“已”也?！?3〕“王獨不見夫博之所以貴梟者”，“獨”，猶何?！安?，古代的一種游戲，亦稱六博，或曰陸博。共十二棋，六黑六白，兩人相博，每人六棋，故名。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曾出土一套博具，其中有木版制成的方形博局，黑、白色長方形棋子各六枚。直食棋二十枚，算籌四十二支，十八面形的木質骰子一枚，上刻數(shù)碼從一至十六。博戲時兩人對坐，各執(zhí)黑棋、白棋六枚。雙方通過擲骰行棋以獲籌，然后決勝負?！皸n”，《正義》云：“博頭（骰）有刻為梟鳥形者，擲得梟者，合食其子，若不便則為余行也?！苯窀鞯匚鳚h出土之博骰，無作梟形者，則博骰稱梟之原因仍不明?！?4〕“今王曰‘事始已行，不可更’”，《魏策》作“今王刼于群臣而許秦，因曰不可革”。
九年，秦拔我懷?！?〕十年，秦太子外質于魏死。〔2〕十一年，秦拔我郪丘?！?〕【注釋】〔1〕“懷”，在今河南武陟縣西?！?〕“十年，秦太子外質于魏死”，《通鑒·周紀五》：“四十八年，秦悼太子質于魏而卒。”《秦表》：“太子質于魏者，歸葬芷陽。”〔3〕“郪丘”，《秦紀》作“邢丘”，《年表》作“廩丘”。作“邢丘”者是。在今河南溫縣東北。
秦昭王謂左右曰：〔1〕“今時韓、魏與始孰強？”對曰：“不如始強?！蓖踉唬骸敖駮r如耳、魏齊與孟嘗、芒卯孰賢？”〔2〕對曰：“不如?！蓖踉唬骸耙悦蠂L、芒卯之賢，率強韓、魏以攻秦，猶無奈寡人何也。今以無能之如耳、魏齊而率弱韓、魏以伐秦，其無奈寡人何亦明矣?！弊笥医栽唬骸吧跞??！敝衅祚T琴而對曰：〔3〕“王之料天下過矣。當晉六卿之時，知氏最強，滅范、中行，又率韓、魏之兵以圍趙襄子于晉陽，決晉水以灌，晉陽之城不湛者三版?！?〕知伯行水，魏桓子御，韓康子為參乘?！?〕知伯曰：‘吾始不知水之可以亡人之國也，乃今知之。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陽。’〔6〕魏桓子肘韓康子，韓康子履魏桓子，〔7〕肘足接于車上，而知氏地分，身死國亡，為天下笑。今秦兵雖強，〔8〕不能過知氏；韓、魏雖弱，尚賢其在晉陽之下也。〔9〕此方其用肘足之時也，愿王之勿易也！”〔10〕于是秦王恐。〔11〕【注釋】〔1〕“秦昭王”，秦武王弟，名則（一作稷）。公元前三○六年至前二五一年在位?！?〕“如耳”，魏大夫，是時仕韓。“魏齊”，魏相?！懊蠂L”，即薛公田文?！懊⒚保簩??！?〕“中旗馮琴而對曰”，“中旗”，《戰(zhàn)國策·秦策》、《韓非子·難三》作“中期”，為秦辯士?！榜T”，同“憑”。“馮琴”，《韓非子》作“推琴”?！?〕“湛”，《戰(zhàn)國策》作“沉”?！鞍妗?，高二尺為版?！?〕“魏桓子御，韓康子為參乘”，《戰(zhàn)國策·秦策》作“康子御，桓子驂乘”?！俄n非子》、《說苑》“魏桓子”并作“魏宣子”。“桓”、“宣”古通。〔6〕“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陽”，閻若璩《潛丘劄記》：“嘗往來平陽、夏縣，而悟二語具有妙解。蓋汾水并可灌安邑，至絳水自不待言。絳水并可灌平陽，至汾水又不待言。交錯之舉，總見水之為害溥爾。”“平陽”，在今山西臨汾市?！?〕“韓康子履魏桓子”，《韓非子》、《說苑》、《春秋后語》此下并有“之足”二字?！秶Z·晉語》注此下有“之跗”二字。《戰(zhàn)國策·秦策》作“康子履魏桓子，躡其踵”。〔8〕“今秦兵雖強”，王叔珉曰：“案《書鈔》一三九引此無‘兵’字，《說苑》同?！肚夭摺纷鳌刂畯姟?，亦無‘兵’字?！q‘雖’也?！薄?〕“賢”，勝過。〔10〕“愿王之勿易也”，《北堂書鈔》引此作“愿王之勿輕易也”?！稇?zhàn)國策·秦策》高注：“易，輕也。”〔11〕“于是秦王恐”，中井積德曰：“此一條宜入《秦本紀》，不當在《魏世家》?！?br/>
齊、楚相約而攻魏，〔1〕魏使人求救于秦，冠蓋相望也，〔2〕而秦救不至。魏人有唐雎者，年九十余矣，〔3〕謂魏王曰：“老臣請西說秦王，令兵先臣出。”魏王再拜，遂約車而遣之?！?〕唐雎到，〔5〕入見秦王。秦王曰：“丈人芒然乃遠至，此甚苦矣！〔6〕夫魏之來求救數(shù)矣，寡人知魏之急已?！薄?〕唐雎對曰：“大王已知魏之急，而救不發(fā)者，〔8〕臣竊以為用策之臣無任矣?！?〕夫魏，一萬乘之國也，然所以西面而事秦，稱東藩，受冠帶，祠春秋者，〔10〕以秦之強，足以為與也?！?1〕今齊、楚之兵已合于魏郊矣，而秦救不發(fā)，亦將賴其未急也。使之大急，〔12〕彼且割地而約從，王尚何救焉？〔13〕必待其急而救之，是失一東藩之魏而強二敵之齊、楚，〔14〕則王何利焉？”于是秦昭王遽為發(fā)兵救魏?！?5〕魏氏復定。
【注釋】〔1〕“齊、楚相約而攻魏”，時為安釐王十一年?！?〕“冠”，冠冕。“蓋”，車蓋?！肮谏w相望”，使者往來不絕?！?〕“魏人有唐雎者，年九十余矣”，“雎”，從“且”?！缎滦颉纷魈魄?，從“目”者訛。《戰(zhàn)國策·魏策》亦作“唐且”。梁玉繩曰：“此時為安釐王十一年，迨魏之亡凡四十二年。而《國策》載魏亡后，唐雎為安陵君說秦始皇，豈雎壽至一百三十余歲乎？”〔4〕“遂約車而遣之”，“約”，備辦?！稇?zhàn)國策·齊策四》：馮煖“于是約車治裝，載券契而行”。〔5〕“到”，此字下《長短經(jīng)》注有“秦”字?！?〕“丈人芒然乃遠至，此其苦矣”，“芒”，通“茫”，模糊不清?！懊⑷弧保＞朊?。《長短經(jīng)》注“乃”作“而”，義同?！?〕“已”，《戰(zhàn)國策·魏策》、《新序》并作“矣”?！堕L短經(jīng)》注作“也”?！耙选?、“矣”、“也”皆同義。〔8〕“救”，《長短經(jīng)》注此字下有“兵”字。〔9〕“用策”，《戰(zhàn)國策·魏策》作“籌策”?！?0〕“夫魏，一萬乘之國也，然所以西面而事秦，稱東藩，受冠帶，祠春秋者”，《蘇秦列傳》載秦說魏王云：“王，天下之賢主也。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稱東藩，筑帝宮，受冠帶，祠春秋?！薄端麟[》云：“謂冠帶制度，皆受秦之法，春秋貢奉以助秦祭祀?！薄堕L短經(jīng)》注“稱東藩”下有“筑帝宮”三字，與《蘇秦列傳》合?！?1〕“與”，許也。謂許與為親以結和?！?2〕“大”，《春秋后語》、《長短經(jīng)》注并作“而”?！?3〕“尚何”，《春秋后語》、《長短經(jīng)》注并作“當奚”。“尚”、“當”古通?！昂巍薄ⅰ稗伞蓖x。〔14〕“敵”，《春秋后語》、《長短經(jīng)》注并作“勁”?！?5〕“遽為”，《戰(zhàn)國策·魏策》“遽”下姚校云：“一作遂?！薄洞呵锖笳Z》亦作“遂”?！板帷豹q”遂”也?！段翰摺贰ⅰ洞呵锖笳Z》、《長短經(jīng)》注皆無“為”字。
趙使人謂魏王曰：“為我殺范痤，〔1〕吾請獻七十里之地。”〔2〕魏王曰：“諾?！笔估舨吨?，圍而未殺。痤因上屋騎危，〔3〕謂使者曰：“與其以死痤市，不如以生痤市。有如痤死，〔4〕趙不予王地，則王將奈何？故不若與先定割地，然后殺痤?！蔽和踉唬骸吧??！别钜蛏蠒帕昃唬骸?〕“痤，故魏之免相也，趙以地殺痤而魏王聽之，有如強秦亦將襲趙之欲，則君且奈何？”〔6〕信陵君言于王而出之?！?〕【注釋】〔1〕“范痤”，魏故相?！稇?zhàn)國策·趙策四》“痤”作“座”?！稘h書·古今人表》亦作“座”?！?〕“吾請獻七十里之地”，《戰(zhàn)國策·趙策四》云：“乃使人以百里之地，請殺范座于魏?！薄?〕“?！?，屋脊?！?〕“有如痤死”，王叔珉曰：“案‘有如’復語，有亦如也。下文‘有如強秦亦將襲趙之欲’，《越王句踐世家》‘有如病，不宿誡’，并同此例?！薄?〕“信陵君”，名無忌，魏昭王少子，安釐王異母弟。安釐王元年，封為信陵君?！靶帕辍?，邑名，今地不詳?！?〕“有如強秦亦將襲趙之欲，則君且奈何”，《戰(zhàn)國策·趙策四》云：“然今能守魏者，莫如君矣。王聽趙殺座之后，強秦襲趙之欲，倍趙之割，則君何以止之？此君之累也?！闭Z更詳?！?〕“信陵君言于王而出之”，按：“趙使人謂魏王”以下，采《趙策》。
魏王以秦救之故，欲親秦而伐韓，以求故地。無忌謂魏王曰：〔1〕【注釋】〔1〕“無忌謂魏王曰”，此篇見《戰(zhàn)國策·魏策三》：“魏將與秦攻韓，朱己謂魏王。”《荀子·強國篇》楊倞注引《史記》“無忌”作“朱忌”。“朱”與“無”形近而誤，“己”、“忌”古同聲。文中說“今韓受兵三年”，按秦用范雎遠攻近交之策，《史記·范雎蔡澤列傳》說：“范雎相秦二年，秦昭王之四十二年，東伐韓少曲、高平拔之。昭王四十三年，秦攻韓汾、陘，拔之。”《白起列傳》也說：“四十三年，白起攻韓陘城，拔五城，斬首五萬。四十四年，白起攻韓南陽太行道，絕之?！睋?jù)此，韓受兵的第三年當為公元前二六三年，即魏安釐王十四年，亦即無忌上書魏王之年。一九七三年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的帛書有此篇。
秦與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貪戾好利無信，不識禮義德行。茍有利焉，不顧親戚兄弟，若禽獸耳，此天下之所識也，非有所施厚積德也。故太后母也，〔1〕而以憂死；穰侯舅也，〔2〕功莫大焉，而竟逐之；兩弟無罪，〔3〕而再奪之國?！?〕此于親戚若此，〔5〕而況于仇讎之國乎？〔6〕今王與秦共伐韓而益近秦患，臣甚惑之。而王不識則不明，〔7〕群臣莫以聞則不忠。
【注釋】〔1〕“太后”，秦昭襄王母宣太后。昭襄王時范雎用事，逐穰侯，出高陵、涇陽于外，昭襄王四十二年，宣太后死?！?〕“穰侯”，即魏冉，楚人，秦昭王母宣太后之弟。昭王時秦相。為人智而善謀，屢建功勛，秦封之于穰（在今河南鄧縣），故稱穰侯。本書有傳?！?〕“兩弟”，高陵君顯、涇陽君悝為昭王弟?！?〕“之”，據(jù)王引之《經(jīng)傳釋詞》，“其”之義?！?〕“親戚”，王叔珉曰：“案《魏策三》‘親戚’下有‘兄弟’二字，與上文‘親戚兄弟’相應，疑此奪之?！卑矗骸坝H戚”，在西漢時通作父母解。馬王堆帛書“親戚”下亦無“兄弟”二字?！?〕“而況于仇讎之國乎”，《戰(zhàn)國策·魏策三》作“而又況于仇讎之敵國也”?！白嚒保緸閷α⒅x，引申為“怨讎”，與“怨仇”同?！?〕“而”，若也。
今韓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1〕內有大亂，外交強秦魏之兵，〔2〕王以為不亡乎？韓亡，秦有鄭地，與大梁鄴，〔3〕王以為安乎？王欲得故地，今負強秦之親，〔4〕王以為利乎？
【注釋】〔1〕“今韓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此時為韓桓惠王十年?！耙慌印保斨疙n太后，這一年，秦擊韓于太行。姚宏曰：“是時秦宣太后、趙惠文后、齊君王后皆專政，韓亦然也?！卑矗呵匦笠延陧n桓惠王八年死?！?〕“交”，《戰(zhàn)國策·魏策三》、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并作“支”?！?〕“鄴”，《戰(zhàn)國策·魏策》作“鄰”。韓都鄭，在今河南新鄭縣北，離魏都大梁（在今開封市）甚近?！?〕“親”，《戰(zhàn)國策·魏策》作“禍”。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與《魏策》同。
秦非無事之國也，韓亡之后必將更事，〔1〕更事必就易與利，就易與利必不伐楚與趙矣。是何也？夫越山逾河，絕韓上黨而攻強趙，〔2〕是復閼與之事，〔3〕秦必不為也。若道河內，〔4〕倍鄴、朝歌，〔5〕絕漳、滏水，〔6〕與趙兵決于邯鄲之郊，是知伯之禍也，〔7〕秦又不敢。伐楚，道涉谷，〔8〕行三千里。〔9〕而攻冥阸之塞，〔10〕所行甚遠，所攻甚難，秦又不為也。若道河外，〔11〕倍大梁，〔12〕右蔡左召陵，〔13〕與楚兵決于陳郊，〔14〕秦又不敢。故曰秦必不伐楚與趙矣，又不攻衛(wèi)與齊矣?！?5〕【注釋】〔1〕“更事”，再生事。二字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同，《戰(zhàn)國策·魏策》作“便事”。〔2〕“上黨”，在今山西長治市?！?〕“閼與”，在今山西武鄉(xiāng)縣一帶。魏安釐王七年，秦、韓相攻閼與，趙使趙奢將擊秦，大破秦軍閼與下。時在公元前二七○年，故曰“復”?！皬汀?，重演的意思?！?〕“道”，行。“河內”，謂黃河以北地區(qū)的今河南省境。〔5〕“倍”，背?！班挕保诮窈颖迸R漳縣?！俺琛?，在今河南淇縣?！?〕“絕漳、滏水”，謂渡過漳水、滏水。漳水源于山西省東部，東南流至今河北、河南兩省邊境，又東流至大名縣入衛(wèi)河。滏水在今河北磁縣南，在漳水之北，與漳水平行。〔7〕“是知伯之禍也”，《戰(zhàn)國策·魏策》“是”下有“受”字。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是知伯之過也”?！爸?，智瑤，春秋末晉六卿之一。知伯圍趙，引晉水灌晉陽城，趙和韓、魏合謀，反滅知氏?！?〕“涉谷”，在今陜西褒城一帶，是由秦入楚險道，稱為西道。經(jīng)河內入楚，曰東道。張琦《戰(zhàn)國策釋地》云：“此即春申君所謂隨水右壤，廣川大水，山林溪谷，不食之地也。出武關東南，即至宛、鄧?！薄?〕“行三千里”，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與此同，《戰(zhàn)國策·魏策》誤作“行三十里”?！?0〕“冥阸”，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冥■”，或作“黽塞”、“黽隘”。楚之要塞，故地在今河南省信陽與湖北省應山縣之間，或云即信陽之平靖關?！秴问洗呵铩吩啤熬湃?，此即其一。〔11〕“河外”，與河內對言，指黃河南岸一帶。〔12〕“倍大梁”，《正義》：“從河外出函谷關，歷同州南至鄭州，東向陳州，則背大梁也。”〔13〕“右蔡左召陵”，“蔡”，在今河南上蔡。“召陵”，在今河南郾城縣?！稇?zhàn)國策·魏策》作“而右上蔡、召陵”。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右蔡、召”。按：“左”字誤增。這是假使秦滅韓后，出兵沿黃河南岸，到近大梁處，折而向南，到楚國的陳郊作戰(zhàn)。上蔡、召陵都在陳西，所以說“右蔡、召陵”。〔14〕“陳”，在今河南省淮陽縣。當時楚郢都已破，楚都在陳?！?5〕“又不攻衛(wèi)與齊矣”，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又不攻燕與齊矣”?！稇?zhàn)國策·魏策》與《史記》同。按：古書“燕”字常誤為“衛(wèi)”。帛書作“燕”是。據(jù)文義，這里不可能把小國衛(wèi)與大國齊并提。韓亡之后，秦不攻楚、趙，又不東攻燕、齊，那只有攻魏了。
夫韓亡之后，兵出之日，非魏無攻已?！?〕秦固有懷、茅、邢丘，〔2〕城垝津，〔3〕以臨河內，河內共、汲必危，〔4〕有鄭地，〔5〕得垣雍，〔6〕決熒澤水灌大梁，大梁必亡?！?〕王之使者出過，〔8〕而惡安陵氏于秦，〔9〕秦之欲誅之久矣?！?0〕秦葉陽、昆陽與舞陽鄰，〔11〕聽使者之惡之，隨安陵氏而亡之，〔12〕繞舞陽之北，以東臨許，〔13〕南國必危，〔14〕國無害已？〔15〕【注釋】〔1〕“非魏無攻已”，《戰(zhàn)國策·魏策》作“非魏無攻矣”?！耙选?、“矣”古通。《史記》作“已”處，《戰(zhàn)國策》多作“矣”。如唐雎入秦求救魏，《史記》記秦王言曰“寡人知魏之急已”，《魏策》“已”作“矣”?！?〕“懷”，在今河南武陟縣?！懊?，在今河南獲嘉縣?！靶锨稹保R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丘”，在今河南溫縣?！?〕“垝津”，即圍津，在今河南滑縣東南，是古代黃河的西岸?！俺菆捊颉?，在垝津筑城?！?〕“河內共、汲必危”，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共、墓必危”。“共”，在今河南輝縣?！澳埂?，今地不詳。一說“墓”為“汲”之誤?！凹场闭`作“沒”，“沒”、“墓”音通，轉寫成“墓”。“汲”，在今河南汲縣，屬河內。共、汲均在垝津之西?！?〕“有鄭地”，《集解》引徐廣曰：“成皋、滎陽俱屬鄭?！薄?〕“垣雍”，在今河南原陽縣?！?〕“決熒澤水灌大梁，大梁必亡”，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決熒澤，大梁必亡”。《戰(zhàn)國策·魏策》作“決熒澤，而水大梁，大梁必亡矣”?！盁蓾伞保诮窈幽相嵵菔幸粠?，是古代黃河邊上的一個大湖，在大梁（開封市）的上游。〔8〕“王之使者出過”，“出過”，《戰(zhàn)國策·魏策》、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皆作“大過”。此句疑有脫文。句意是王派使者入秦，慫恿秦國攻韓，已經(jīng)鑄成大錯。〔9〕“而”，卻?！鞍擦晔稀?，是一個小國，趙襄子時分封出去的安陵君的封邑，后附庸于魏，故地在今河南郾城縣?！?0〕“秦之欲誅之久矣”，按：安陵氏雖小邑之君，卻敢于抗衡大國，為大國所不喜。一次魏攻管不下，管守為安陵人縮高之子。安陵君拒絕信陵君遣縮高攻管的命令。安陵君也得罪過秦國。后來秦始皇欲以五百里地與安陵小邑交換，進行訛詐，說明秦也一直不喜歡這個小國。所以“秦之欲誅之久矣”。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戰(zhàn)國策·魏策》“誅”作“許”?！?1〕“秦葉陽、昆陽與舞陽鄰”，《戰(zhàn)國策·魏策》作“然而秦之葉陽、昆陽，與舞陽、高陵鄰”。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秦有葉、昆陽與舞陽鄰”。“葉陽”應依帛書作“葉”，在今河南葉縣?！袄リ枴保诮窈幽先~縣南。戰(zhàn)國時葉在昆陽南?！拔桕枴保诮窈幽衔桕柨h，屬魏?！?2〕“隨”，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墮”?！半S”、“墮”古通用?！?3〕“許”，在今河南許昌?！?4〕“南國”，《正義》：“南國，今許州許昌縣南西四十里許昌故城是也。此時屬韓，在魏之南，故言南國?！薄?5〕“國無害已”，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國先害已”?！耙选?，古通“矣”。句意為魏國首先受害。
夫憎韓不愛安陵氏可也，夫不患秦之不愛南國非也。〔1〕異日者，秦在河西，〔2〕晉國去梁千里，〔3〕有河山以闌之，〔4〕有周韓以間之?！?〕從林鄉(xiāng)軍以至于今，〔6〕秦七攻魏，五入囿中，〔7〕邊城盡拔，文臺墮，垂都焚，〔8〕林木伐，麋鹿盡，而國繼以圍。又長驅梁北，東至陶、衛(wèi)之郊，〔9〕北至平監(jiān)?！?0〕所亡于秦者，山南山北，〔11〕河外河內，〔12〕大縣數(shù)十，名都數(shù)百?！?3〕秦乃在河西，晉去梁千里，而禍若是矣。又況于使秦無韓，有鄭地，無河山而闌之，無周韓而間之，去大梁百里，禍必由此矣?！?4〕【注釋】〔1〕“夫不患秦之不愛南國非也”，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夫不患秦，不愛南國”。不患秦與不愛南國為兩事?！胺颉保簟！爸保B接詞，義為“和”或“與”。〔2〕“河西”，黃河之西，今陜西東部。〔3〕“晉國”，指魏舊都河東安邑，去新都大梁有千里?！?〕“闌”，遮絕。〔5〕“間”，隔?！?〕“從林鄉(xiāng)軍以至于今”，《戰(zhàn)國策·魏策》、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并作“從林軍以至于今”?！班l(xiāng)”，衍文?！傲帧?，地望不詳?！?〕“囿”，有墻垣繚繞之狩獵場?！?〕“文臺”，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支臺”。“文臺”、“垂都”俱梁囿中地名?！?〕“陶”，在今山東定陶?！靶l(wèi)”，在今河南濮陽一帶。〔10〕“北至平監(jiān)”，《戰(zhàn)國策·魏策》作“北至乎闞”，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北至乎監(jiān)”?！捌健弊质恰昂酢弊种??！氨O(jiān)”、“闞”同字?！瓣R”，在今山東汶上縣?！?1〕“山”，當指中條山?！?2〕“河外”，謂華州以東至虢、陜?！昂觾取保^蒲州以東至懷、衛(wèi)?！?3〕“大縣數(shù)十，名都數(shù)百”，《戰(zhàn)國策·魏策》作“大縣數(shù)百，名都數(shù)十”。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都”作“部”?！?4〕“禍必由此矣”，《戰(zhàn)國策·魏策》、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由”并作“百”?！坝伞薄ⅰ鞍佟?，于義皆通?！暗湵匕俅恕?，意謂禍必百倍于此。
異日者，從之不成也，〔1〕楚、魏疑而韓不可得也。今韓受兵三年，〔2〕秦橈之以講，〔3〕識亡不聽，〔4〕投質于趙，〔5〕請為天下雁行頓刃，〔6〕楚、趙必集兵，皆識秦之欲無窮也，非盡亡天下之國而臣海內，必不休矣。是故臣愿以從事王，王速受楚、趙之約，趙挾韓之質以存韓，〔7〕而求故地，〔8〕韓必效之?！?〕此士民不勞而故地得，其功多于與秦共伐韓，而又與強秦鄰之禍也?！?0〕【注釋】〔1〕“從”，即“縱”，合縱?！?〕“今韓受兵三年”，韓受兵的第三年，為韓桓惠王十年，公元前二六三年?！?〕“秦橈之以講”，“橈”，音náo，曲也。引申為出乎常規(guī)，或糾纏。句意為秦國糾纏韓國，要它講和。〔4〕“識亡不聽”，韓國知道這樣要亡國，所以不聽?！?〕“投質于趙”，言韓以質子入于趙?！?〕“請為天下雁行頓刃”，“雁行”，謂以次進。“頓刃”，謂折壞兵器以戰(zhàn)。“頓”，與“鈍”古通。句意謂韓將隨趙之后出兵，竭力奮戰(zhàn)?！?〕“趙挾韓之質以存韓”，言韓以質子入趙，則趙挾韓質而親韓?！?〕“而”，若。〔9〕“韓必效之”，無忌令魏王速受楚、趙之合縱，趙、楚挾持韓質以存韓，魏若求地于韓，韓必從命。此策勝于與秦伐韓，而招致與強秦相鄰之禍?！靶А?，致?！?0〕“而又與強秦鄰之禍也”，據(jù)《魏策》及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而又”下脫“無”字。
夫存韓安魏而利天下，此亦王之天時已?！?〕通韓上黨于共、寧，〔2〕使道安成，出入賦之，〔3〕是魏重質韓以其上黨也。〔4〕今有其賦，〔5〕足以富國。韓必德魏愛魏重魏畏魏，韓必不敢反魏，是韓則魏之縣也?！?〕魏得韓以為縣，衛(wèi)、大梁、河外必安矣。今不存韓，二周、安陵必危，楚、趙大破，衛(wèi)、齊甚畏，〔7〕天下西鄉(xiāng)而馳秦入朝而為臣不久矣。
【注釋】〔1〕“天時”，《戰(zhàn)國策·魏策》、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大時”。王念孫曰：“‘天時’，當從《魏策》作‘大時’，言存韓安魏而利天下，王之時莫大于此也?！肚夭摺吩疲骸窆R，此君之大時也?！瞧渥C?！薄?〕“共”，在今河南輝縣?！皩帯保诮窈幽汐@嘉縣西北。魏開通共、寧之道，使有直路通韓上黨?！?〕“使道安成，出入賦之”，“安成”，在今河南原陽?！百x”，征商業(yè)稅。此二句疑有脫誤?！稇?zhàn)國策·魏策》作“使道已通，因而關之，出入者賦之”。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使道安成之□，出入賦之”?！?〕“質”，猶贄。謂韓以上黨為贄?！?〕“今”，《戰(zhàn)國策·魏策》作“共”，帛書作“合”?！肮病薄ⅰ昂稀绷x同?！?〕“則”，猶即。〔7〕“衛(wèi)”，應作“燕”。衛(wèi)是小國，不當與齊并提。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燕、齊甚卑”，可證。
二十年，秦圍邯鄲，〔1〕信陵君無忌矯奪將軍晉鄙兵以救趙，趙得全。無忌因留趙。二十六年，秦昭王卒。
【注釋】〔1〕“二十年，秦圍邯鄲”，據(jù)《秦本紀》，秦昭王四十八年十月，五大夫陵攻趙邯鄲。四十九年正月，王龁代將。五十年十二月，龁攻邯鄲，不拔去。秦圍邯鄲，實始于安釐王十八年。
三十年，無忌歸魏，率五國兵攻秦，敗之河外，走蒙驁?！?〕魏太子增質于秦，秦怒，欲囚魏太子增?；驗樵鲋^秦王曰：〔2〕“公孫喜固謂魏相曰：〔3〕‘請以魏疾擊秦，秦王怒，必囚增。魏王又怒，擊秦，秦必傷?！裢跚粼?，是喜之計中也。故不若貴增而合魏，以疑之于齊、韓?！鼻啬酥乖?。〔4〕【注釋】〔1〕“蒙驁”，蒙恬大父，其先齊人?！?〕“或為增謂秦王”，《索隱》：《戰(zhàn)國策》作“蘇秦為公子增謂秦王”。按：蘇秦最早活動于列國間，約在周赧王初立時，至車裂徇于市，約在公元前二八四年。蘇秦的政治生涯僅三十年左右。無忌率五國兵攻秦，周鼎已革，蘇秦死已多年。故為增說秦王者，不是蘇秦?！?〕“公孫喜”，據(jù)《穰侯列傳》，秦昭王十四年，白起敗韓、魏伊闕，虜魏將公孫喜，至無忌率五國兵攻秦，歷時已七十一年，久無公孫喜其人矣?！?〕“增”，衍文。
三十一年，秦王政初立?！?〕【注釋】〔1〕“秦王政”，即秦始皇，公元前二四六年至前二一○年在位。
三十四年，安釐王卒，太子增立，是為景湣王。〔1〕信陵君無忌卒。
【注釋】〔1〕“景湣王”，《世本》：“安釐王生景湣王午。”景湣王公元前二四二年至前二二八年在位。
景湣王元年，秦拔我二十城，以為秦東郡?！?〕二年，秦拔我朝歌。〔2〕衛(wèi)徙野王?！?〕三年，秦拔我汲?！?〕五年，秦拔我垣、蒲陽、衍?！?〕十五年，景湣王卒，子王假立?！?〕【注釋】〔1〕“景湣王元年，秦拔我二十城，以為秦東郡”，《通鑒·秦紀一》：秦王政五年“蒙驁伐魏，取酸棗、燕、虛、長平、雍丘、山陽等三十城，初置東郡”。秦之東郡，大約在今山東東平、聊城以西，河南濮陽以東范圍之內?！?〕“朝歌”，在今河南淇縣?！?〕“野王”，在今河南沁陽縣?！?〕“汲”，在今河南汲縣?！?〕“垣”、“衍”，二字是衍文?！捌殃枴?，在今山西隰縣?！?〕“王假立”，魏王假公元前二二七年至前二二五年在位。
王假元年，燕太子丹使荊軻刺秦王，〔1〕秦王覺之。
【注釋】〔1〕“荊軻”，衛(wèi)人，本書有傳。荊軻刺秦王在秦王政二十年。
三年，秦灌大梁，〔1〕虜王假，遂滅魏以為郡縣。
【注釋】〔1〕“三年，秦灌大梁”，魏公子無忌于魏安釐王十四年上書魏王，曾預言：秦如有鄭，將決熒澤水灌大梁，大梁必亡。時歷三十八年，秦果引河水灌大梁亡魏。
太史公曰：吾適故大梁之墟，墟中人曰：“秦之破梁，引河溝而灌大梁，三月城壞，王請降，遂滅魏?！闭f者皆曰魏以不用信陵君故，國削弱至于亡，余以為不然。天方令秦平海內，其業(yè)未成，魏雖得阿衡之佐，〔1〕曷益乎？
【注釋】〔1〕“阿衡”，伊尹。
譯文 魏的先世，是畢公高的后代。畢公高與周同姓。武王伐紂之際，封高于畢，因此以畢為姓。后來封爵中斷，畢氏后代，成為平民，或定居中國，或寄籍夷鄉(xiāng)。畢氏后代畢萬，在晉獻公朝中做官。
晉獻公十六年，趙夙駕馭戎車，坐于車左，畢萬手執(zhí)干戈，立于車右。二人護衛(wèi)獻公出征霍、耿、魏。三小國破滅之后，獻公把耿封賜給趙夙，把魏封賜給畢萬，任命二人為大夫。晉掌卜大夫郭偃說：“畢萬的后代必定會昌大。萬是滿數(shù)，魏乃巍巍盛名。如此開始封賞，是天意替他創(chuàng)始基業(yè)。天子統(tǒng)馭兆民，諸侯統(tǒng)馭萬民。今名聲如此之大，又與滿數(shù)契合，一定能得到民眾的擁護?！痹缒辏吶f占卜在晉做官的吉兇。卜到“屯卦”，變而為“比卦”。辛廖釋卜時說：“吉利?！拓浴笳髌D難與堅固，固則寵祿不衰?！蓉浴笳饔H密而得入，入則君臣親密而無間。哪里找比這更吉利的卦象啊！其后必定蕃綿昌盛。”
畢萬受封十一年后，晉獻公去世。獻公的四個兒子爭奪君位，晉國內亂。畢萬的后代蕃衍甚眾。依照先世封國之名，稱為魏氏。畢萬生武子。魏武子以魏庶子的身份為晉公子重耳做事。晉獻公二十一年，武子隨從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后返回晉國，重耳即位，是為晉文公。文公任命魏武子承襲魏后，封他為列大夫，治所在魏邑。武子生悼子。魏悼子遷移治所至霍。悼子生魏絳。魏絳在晉悼公朝中做官。悼公三年，會盟諸侯。悼公弟楊干指揮的隊伍陣容不整飭。魏絳戮殺楊干的仆人以示儆戒。悼公生氣，說：“盟合諸侯本是晉國的光榮，今當場羞辱我弟！”悼公將誅殺魏絳，有人諫勸悼公，悼公才作罷。后來終于授魏絳以國政，命他處理和戎、翟的關系，戎、翟紛紛親近歸附晉國。悼公十一年，悼公說道：“自我任用魏絳以來，八年之中，多次與諸侯盟會，戎、翟和好相親，都是魏子的功勞?！辟n賞魏絳女樂歌鐘。魏絳再三謙讓，然后才接受賞賜。魏絳把治所遷至安邑。魏絳逝世，謚為昭子。魏絳生魏嬴。魏嬴生魏獻子。魏獻子在晉昭公朝中做官。昭公去世，六卿的勢力強盛，晉公室漸趨式微。晉頃公十二年，韓宣子告老，魏獻子執(zhí)掌國政。晉宗族祁氏、羊舌氏兩家起內訌，六卿趁機誅滅他們。沒收他們的封邑分為十縣，六卿各派自己的子弟為十縣縣大夫。魏獻子與趙簡子、中行文子、范獻子同時擔任晉卿。其后十四年，孔子在大國會盟時，為魯行儐相事。后四年，趙簡子因為晉陽動亂，與韓、魏聯(lián)合進攻范、中行氏。魏獻子生魏侈。魏侈與趙鞅共同進攻范、中行氏。
魏侈的孫子叫魏桓子，與韓康子、趙襄子共同討伐攻滅知伯，瓜分其土地。
桓子之孫名文侯魏斯。魏文侯元年，即秦靈公元年。魏文侯與韓武子、趙桓子、周威王同時。
六年，修筑少梁城。十三年，派太子擊圍攻繁、龐，遷走兩城民眾。十六年，討伐秦國，修筑臨晉、元里二城。
十七年，討伐中山國，派子擊留守中山，趙倉唐為之輔佐。子擊在朝歌大街上遇見文侯之師田子方，引車讓道，下車拜見。田子方不還禮。子擊問道：“是富貴之人有資格在人們面前擺架子呢？還是貧賤之人有資格在人們面前擺架子呢？”田子方說：“當然貧賤之人有資格在人們面前擺架子。諸侯擺架子就會亡國；大夫擺架子就會亡家。貧賤之人啊，可不在乎，走不到一塊，說不到一起，那就遠走高飛，前去楚、越之鄉(xiāng)，就像扔掉一雙趿鞋一樣，無所謂，富貴之人能與之相比嗎！”子擊聽了，滿臉不高興地走開。魏向西進軍攻打秦國，打到鄭邑而還師。修筑雒陰、合陽二城。
二十二年，魏、韓、趙列為諸侯。
二十四年，秦進攻魏，到達陽狐。
二十五年，子擊生子。
子夏傳授文侯經(jīng)書六藝。文侯禮遇賢者段干木。他乘車經(jīng)過段氏閭巷，往往憑軾俯首，表示敬意。秦曾經(jīng)要攻伐魏國，有人勸諫說：“魏王崇賢禮士，國人頌揚他是仁人。上下團結同心，不可輕舉妄動?！蔽暮钣纱嗽谥T侯間頗享聲譽。
任命西門豹為鄴都守。河內地區(qū)政績顯著。魏文侯對李兌說：“先生曾經(jīng)開導過寡人：‘家境貧寒則思念良妻，國家動亂則思念良相?！駜榷ǖ南鄧诉x，不是季成，就是翟璜，二人誰當相國合適呀？”李克回答說：“臣聞位卑之人不應對尊者說三道四，疏遠之人不應對親者妄加評議。臣居宮門之外，不敢承命。”文侯說：“先生當仁不讓，不必客氣?！崩羁苏f：“您平時沒有留心罷了?？疾橐粋€人：平居時，看他和哪些人親近交往。富裕時，看他把錢財花在什么地方。顯達時，看他如何選賢與能。困厄時，看他在什么事情上不肯遷就。貧苦時，看他什么錢財不茍取。有此五項標準，完全可以確定相國的人選了，還問我做什么！”文侯說：“先生請回府，寡人心目中的相國有啦！”李克趕忙出宮，來到翟璜家中。翟璜問道：“聽說君王找您商量相國人選，到底誰任相國呀？”李克說：“魏成子當相國啦！”翟璜不高興，慍形于色說：“以耳之所聞，目之所見來說，我哪些地方不如魏成子？西河守將吳起是我推薦的。君王甄選治鄴人選，西門豹是我保舉的。君王策劃討伐中山，主將樂羊是我提拔的。攻克中山，無人可任防守之責，（您往守中山，）是我推薦的。君王的世子沒有師傅，屈侯鮒是我介紹的。我哪些地方不如魏成子？”李克說：“噢！原來如此。您把我推薦給國君，是為了結伙營私，撈取做大官的資本呀！君王談起設置相國的事，說：‘不是魏成，就是翟璜，兩人誰當相國合適呀？’我答曰：‘君王平時沒有留心罷了?？疾橐粋€人：平居看他和哪些人親近交往。富?？此彦X財花在哪些地方。顯達看他如何選賢與能。困厄看他在什么事情上不肯遷就。貧苦看他什么錢財不茍取。有此五項標準，完全可以確定相國的人選了，還問我做什么！’因此知道魏成子是合適的人選。況且，您怎能和魏成子比呢？魏成子食祿千鐘，十之九用在結交賢士上，十之一才自己享用。他從東方禮聘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三位賢者，君王尊之為師。您所推薦的五人，備人臣之位而已。您如何能跟魏成子相比呢？”翟璜不好意思，再拜說：“翟璜是個村鄙野人，剛才說的很不像話，愿終身做您的弟子?！?br/>
二十六年，虢山崩塌，壅塞黃河。
三十二年，魏進攻鄭國，筑酸棗城。魏敗秦于注。三十五年，齊伐魏，占我襄陵。三十六年，秦進犯魏之陰晉。三十八年，魏進攻秦國。秦敗魏于武城下，魏亦俘秦將識。這一年，文侯卒，子擊嗣位，是為武侯。
魏武侯元年，趙敬侯新即位。公子朔作亂，失敗后逃奔魏國，引魏軍襲擊邯鄲，魏敗而去。
二年，筑安邑、王垣二城。
七年，魏進攻齊國，到達桑丘。九年，翟在澮水打敗魏軍。魏派吳起進攻齊國，到達靈丘。齊威王新即位。
十一年，魏國與韓、趙三分晉地，滅絕晉君后嗣。
十三年，秦獻公徙都櫟陽。十五年，魏敗趙于北藺。
十六年，魏伐楚，占領魯陽。武侯去世，子立，是為惠王。
魏惠王元年。當初，武侯去世時，子與公仲緩爭立為太子。公孫頎自宋入趙，又自趙入韓，對韓懿侯說：“魏與公中緩爭為太子，您大概聽說了吧？現(xiàn)在魏得到王錯做輔佐，雄據(jù)上黨，實際上擁有半個魏國。趁此機會剪除之，消滅整個魏國一定不成問題，機不可失呀！”韓懿侯聽了高興，因而約同趙成侯組成韓趙聯(lián)軍進攻魏國。雙方在濁澤交戰(zhàn)，魏軍大敗，魏君被圍。趙對韓說：“除掉魏君，擁立公中緩，割取魏地而后撤軍，對我們有利?！表n說：“不可以，誅殺魏君，人們一定說我們殘暴。割地而退，人們一定說我們貪婪。不如把魏國一分為二。魏分為二，不會比宋、衛(wèi)強。這樣，我們永遠沒有魏國為患了?！壁w不同意。韓王不高興，連夜率其精兵撤走?；萃跄軌蛏聿凰?，國不分，是由于兩家意見不投之故。如果兩家意見一致，魏國就要被分裂了。所以說：“國君逝世之時，仍未確定嗣位的嫡子，這個國家必定容易被攻破?！?br/>
惠王二年，魏于馬陵打敗韓軍，于懷打敗趙軍。三年，魏在觀被齊打敗。五年，與韓在宅陽相會。修筑武堵城。魏軍被秦軍打敗。六年，攻占宋國儀臺。九年，進攻韓，在澮河打敗韓軍。與秦戰(zhàn)于少梁，秦虜魏將公孫痤，攻占龐城。秦獻公去世，兒子孝公嗣位。
十年，進軍攻趙，占領皮牢。彗星出現(xiàn)。十二年，隕星白天濺落，墜地有聲。
十四年，與趙在鄗邑會盟。十五年，魯君、衛(wèi)君、宋君、鄭君來朝會。十六年，與秦孝公在杜平相會。魏襲取宋黃池，宋收復黃池。
十七年，魏與秦戰(zhàn)于元里。秦攻占魏少梁。魏圍趙邯鄲。十八年，魏占領邯鄲。趙求救于齊。齊派田忌、孫臏率兵救趙，在桂陵打敗魏軍。十九年，諸侯聯(lián)軍圍魏襄陵。修筑長城，在固陽設防。
二十年，歸還趙國邯鄲城，在漳水旁和趙簽訂盟約。二十一年，魏王、秦王在彤相會。趙成侯去世。二十八年，齊威王去世。中山君任魏相。
三十年，魏興兵伐趙，趙向齊告急求援。齊宣王采納孫臏的計謀，救趙擊魏。魏國動員大量軍隊，龐涓為將，太子申為上將軍。部隊前進，行至外黃。外黃徐子對太子申說：“臣有百戰(zhàn)百勝之術。”太子曰：“能夠說給我聽聽嗎？”客曰：“本來就是要說給您聽的?！庇终f：“太子親自統(tǒng)率大軍攻齊，即使大勝齊兵，并吞莒邑，則富頂多也就是擁有魏國，貴頂多不過是當魏國之王。如果不能戰(zhàn)勝齊兵，恐怕子孫后代會永遠失去魏國。這就是臣的百戰(zhàn)百勝之術?！碧诱f：“明白啦！這就聽你的話班師。”客曰：“太子現(xiàn)在雖欲班師，恐怕回不去了！那些鼓動太子戰(zhàn)伐攻取，要分享一杯羹的人太多啦！太子雖然要班師，恐怕回不去了！”太子準備班師。他的御者說：“大將出征，不戰(zhàn)而還，與戰(zhàn)敗一樣！”太子沒有辦法，只好與齊軍作戰(zhàn)，在馬陵被打敗。齊人俘虜太子申，殺將軍龐涓，魏軍大敗。
三十一年，秦、趙、齊聯(lián)合進攻魏國。秦將商鞅欺詐我將軍公子卬，襲擊攻破魏軍。秦任用商鞅，擴地東至黃河。齊、趙也多次打敗魏國。安邑與秦鄰近，于是遷都大梁。立公子赫為太子。
三十三年，秦孝公去世，商鞅逃離秦國，回到魏國。魏怒，拒不接納。三十五年，魏王與齊宣王在平阿南相會。
魏惠王在軍事上屢遭挫敗，為挽救垂危，以卑躬屈節(jié)之禮、優(yōu)厚豐盛的財物招聘賢者。鄒衍、淳于髡、孟軻都來到大梁。梁惠王說：“寡人不才，用兵于外，三次受到挫折。太子被虜，上將戰(zhàn)死，國庫因此空虛。寡人羞對先君宗廟社稷，實在慚愧得很。老先生不遠千里而來，屈尊蒞臨敝國之廷，將有何高見以利我國呀？”孟軻曰：“君王不可以如此言利。國君言利，大夫跟著也言利，大夫言利，庶民跟著也言利，上下爭著言利，國家就危險啦！作為國君，實行仁義是根本，何必言利呢！”
三十六年，再次與齊王會于甄。這年，魏惠王去世，子襄王嗣位。
襄王元年（實為惠王后元元年），與諸侯會于徐州，相互承認為王。襄王追尊父惠王為王。
五年，秦打敗魏龍賈軍四萬五千人于雕陰，包圍魏國焦、曲沃二城。魏割讓河西地給秦。
六年，魏王、秦王會于應。秦攻占魏汾陰、皮氏、焦三城。魏用兵伐楚，在陘山打敗楚軍。七年，魏割讓上郡全部土地與秦。魏蒲陽降秦。八年，秦歸還焦、曲沃二城給魏。
十二年，楚敗魏于襄陵。諸侯執(zhí)政大臣與秦相張儀在齧桑會見。十三年，張儀任魏相。魏有女子變性為男子。秦攻取魏曲沃、平周。
十六年，襄王（實為惠王）去世，子哀王嗣位。張儀又回秦國。
哀王元年，五國聯(lián)合攻秦，沒有打贏就退兵。
二年，齊在觀津打敗魏軍。五年，秦使樗里子伐魏，攻占曲沃，在岸門打敗犀首。六年，秦派使來魏，賀魏公子政立為太子。魏王與秦王在臨晉相會。七年，魏攻齊。魏與秦伐燕。
八年，魏進攻衛(wèi)，攻下相毗鄰的兩個城邑。衛(wèi)君很為憂愁。魏大夫如耳來見衛(wèi)君說：“我能阻止魏國進攻和罷免主將成陵君的官，怎么樣？”衛(wèi)君說：“先生果能如此，孤將世世代代傾衛(wèi)國之富來侍奉先生。”如耳去見成陵君說：“從前魏進攻趙，切斷羊腸阪，攻占閼與，計劃腰斬趙國，趙國果然被分割為二。然而趙國并沒有亡，知道為什么嗎？因為當時魏是合縱盟主的緣故呀！現(xiàn)在衛(wèi)已瀕臨滅亡，將要向西請求臣事于秦。與其由秦來解救衛(wèi)，不如由魏來解救衛(wèi)，衛(wèi)對魏的感恩戴德必將永無窮盡?！背闪昃f：“好啊！”如耳又去見魏王說：“臣來求見是想說說關于衛(wèi)的事。衛(wèi)原是周王室的別支，雖說是小國，可是貯藏寶器甚多?，F(xiàn)在國家處于危難中卻不肯獻出寶器，是因為他們內心認為：攻打衛(wèi)國和解救衛(wèi)國，大王都充當不了主宰。即使獻出寶器，也到不了大王手里。我琢磨著，最先前來建議解救衛(wèi)的人，必定是接受了衛(wèi)國賄賂的人?！比缍o出，成陵君求見，按照如耳的說法向魏王進言。魏王聽從成陵君的建議，停止對衛(wèi)用兵，同時罷免成陵君，終身不和他見面。
哀王九年，與秦王在臨晉會見。張儀、魏章都來投奔魏國。魏相田需死。楚國不喜歡張儀、犀首、薛公。楚相昭魚對蘇代說：“田需死了，我恐怕張儀、犀首、薛公他們之中有一人要當魏相?！碧K代說：“那么誰當魏相才合您的心意呢？”昭魚說：“我想最好太子自己當魏相?！碧K代說：“我這就為您北上跑一趟，一定要讓太子擔任魏相?！闭阳~說：“能行嗎？”蘇代說：“您現(xiàn)在暫時充當梁王，讓我來試一試?！闭阳~說：“怎么說呀？”蘇代說：“蘇代從楚國來，昭魚很憂慮，他說：‘田需死了，我恐怕張儀、犀首、薛公其中有一人將要擔任魏相?！艺f：‘梁王是賢明的君主，不會讓張儀任魏相。張儀相，一定厚秦而薄魏。犀首相，一定厚韓而薄魏。薛公相，一定厚齊而薄魏。梁王是賢明的君主，不會隨隨便便做出決定的?！和鯁柕溃骸敲垂讶巳蚊l當魏相好呢？’蘇代說：‘最好不過由太子自己任魏相。太子自己任魏相，那三位都明白太子不會長期任魏相，他們必定盡其心力務使其本國與魏搞好關系，以期獲得魏國丞相的璽印。魏是強國，又有三個萬乘之國來輔助，魏國必定獲得安寧。所以說不如太子自己任魏相?！碧K代就此北上見梁王，如此這般向梁王一說，太子果然當了魏相。
十年，張儀死。十一年，與秦武王相會于應。十二年，太子朝見秦王。秦進犯我皮氏，沒有攻下皮氏而去。十四年，秦送回武王王后。十六年，秦攻克魏蒲反、陽晉、封陵。十七年，與秦昭襄王在臨晉相會。秦將蒲反歸還魏國。十八年，魏與秦進攻楚國。二十一年，魏與齊、韓在函谷聯(lián)合打敗秦軍。
二十三年，秦再次將河外及封陵歸還魏國，與魏言和。哀王去世，子昭王嗣位。
昭王元年，秦攻克魏國襄城。二年，魏與秦戰(zhàn)，仗沒有打好。三年，魏助韓攻秦。秦將白起敗韓、魏聯(lián)軍于伊闕，斬首二十四萬。六年，割讓河東地四百里給秦國。芒卯以善于用詐見重于魏。七年，秦攻占魏城大小六十一座。八年，秦昭王僭號西帝，齊湣王僭號東帝。一個多月以后，又都去掉帝號，恢復稱王。九年，秦攻占我新垣、曲陽二城。
十年，齊滅宋，宋王死在魏國溫邑。十二年，魏與秦、趙、韓、燕聯(lián)合起來進攻齊國，在濟西打敗齊軍，齊湣王流亡在外。燕軍獨自攻入臨淄。魏王與秦王相會于西周。
十三年，秦攻占魏安城，兵至大梁而還。十八年，秦兵攻占郢都，楚王遷都陳邑。
十九年，昭王去世，子安釐王嗣位。
安釐王元年，秦攻占我兩城。二年，又攻占我二城，秦軍直薄大梁城下，韓軍前來援救，魏將溫割讓給秦以議和。三年，秦攻占我四城，斬首四萬。四年，秦擊敗魏、韓、趙聯(lián)軍，斬首十五萬，趕跑魏將芒卯。魏將段干子請求魏王將南陽割讓給秦以求和。蘇代對魏王說：“想得魏璽的是段干子，想得魏地的是秦王?，F(xiàn)在大王使覬覦魏國土地的人拿著封璽，使向往魏國封璽的人管著土地，魏國土地不喪失殆盡不得罷休。況且拿土地去孝敬秦國，如同抱著薪柴去救火，薪柴不燒光，火不會熄滅?！蔽和跽f：“你說的很對，不過，割地求和之事正在進行，無法更改了?！碧K代說：“大王難道沒有見過行博時擲梟的關鍵時刻嗎？有利時便食其子，不利時則不食其子。今大王說‘割地求和之事正在進行，無法更改’，為什么大王在運籌用智方面，不如行博擲梟那樣精明呢？”
九年，秦攻占我懷。十年，來到魏國當人質的秦太子死了。十一年，秦攻占魏國郪丘。
秦昭王對左右說：“現(xiàn)時的韓、魏，與初期時的韓、魏相比，哪個時期強大？”群臣答曰：“現(xiàn)時韓、魏，不如初期時強大?！鼻赝跤謫枺骸艾F(xiàn)時的如耳、魏齊和孟嘗、芒卯相比，誰有才能？”答曰：“如耳、魏齊不行?！鼻赝跽f：“以孟嘗、芒卯之賢，率領強大的韓、魏之軍攻打秦國，尚且奈何我不得。今以無能之輩的如耳和魏齊，率領孱弱的韓、魏之軍，攻打秦國，其奈何寡人不得，更是顯而易見的了?！弊笥叶颊f：“沒錯?！豹氂兄衅焓謸嶂倏罐q說：“大王把天下的形勢估計錯啦！當年晉國六卿執(zhí)政之時，知伯最強，剪滅范氏、中行氏，又率領韓、魏之兵圍困趙襄子于晉陽，潰決晉水淹沒晉陽城，晉陽城只剩下三版未被水淹。知伯巡行晉陽城外，察看水勢。魏桓子為御戎，韓康子為驂乘。知伯說：‘我原來并不知道水可以滅亡別人的國家呀！今天可知道啦！汾水可以淹沒安邑，絳水也可以淹沒平陽！’這時魏桓子用胳膊肘碰一下韓康子，韓康子也用腳踩一下魏桓子，胳膊肘和腳一時在車上交接。結果如何呢？知氏土地被瓜分，身死國亡，給天下人看笑話。今秦軍雖兵強馬壯，但也超不過知伯。韓、魏雖弱，也比陳兵晉陽城下時強?，F(xiàn)在正是韓、魏肘足交加的時刻，大王切切不可以掉以輕心呀！”于是秦王開始警惕起來。齊、楚相約聯(lián)合攻魏，魏派遣使者去秦國求救。使者絡繹于途，冠蓋相望，而秦國遲遲不發(fā)救兵。魏國有位名叫唐雎的人，九十多歲了，對魏王說：“請允許老臣西行勸說秦王，讓秦的救兵在我回國之前來到魏國。”魏王向唐雎兩次作揖，準備車輛請?zhí)砌鲁霭l(fā)。唐雎來到秦國，晉見秦王。秦王說：“老人家遠道而來，累了吧？太辛苦啦！魏國求救的使者為數(shù)不少，寡人知道魏國在危急中?！碧砌略唬骸按笸跫热恢牢簢谖＜敝校瑓s遲遲不發(fā)救兵，臣私下認為秦國決策的大臣不負責任。須知，魏是擁有萬乘兵車的大國。魏國西向與秦交親，成為秦國東方的屏障，接受秦國所賜衣帽冠帶，春秋兩祀向秦國敬獻祭品，是因為秦國之強，可以成為魏的盟國?，F(xiàn)在齊、楚聯(lián)軍已經(jīng)兵臨魏國城下，而秦國不發(fā)救兵。所幸現(xiàn)在尚未到最危急的時刻。真是到了最危急的時刻，他們也只有割地求和，簽訂合縱的盟約。到那時候，大王還有什么好救的呢？一定要等待最危急的時候，才發(fā)救兵，其結果無非是失去一個東方屏障的魏國，而加強了齊、楚兩敵國的威力，請問對大王有什么好處？”于是秦昭王立刻發(fā)兵救魏，魏國復趨安定。趙派人對魏王說：“給我殺掉范痤，我愿意獻地七十里作報酬。”魏王說：“行。”派人拘捕范痤，包圍其住宅。還未及捕殺范痤，范痤已經(jīng)上房，騎在屋脊上對捕吏說：“與其拿一個死范痤做交易，不如拿一個活范痤做交易。假如我死了，趙不給魏土地，魏王怎么辦呢？不如先和趙確定割地的辦法，然后再殺痤。”魏王說：“有理?！狈娥畛舜藱C會上書信陵君說：“痤本是魏國免職的相國。趙以割地誘殺我，魏王居然聽從。如果強秦也步趙的后塵，如法炮制，請問您將怎么辦？”信陵君向魏王進言，放了范痤。魏王因為秦發(fā)兵相救之故，打算與秦親善，進攻韓國，以索回過去的失地。無忌對魏王說：秦與戎狄習俗相同，有虎狼一樣的野心，貪婪殘暴，見利忘義，不講信用，不懂禮義德行。只要有利，不顧父母兄弟，簡直就是禽獸，從來不懂得對別人應該施惠積德，這是天下人的共識。已經(jīng)逝世的宣太后是秦王之母，卻憂傷而死。穰侯乃秦王之舅，論功勞誰也比不過，卻被流放。兩個弟弟無罪，卻一再削奪其封邑，命他們回到自己的封邑去。其對父母兄弟已經(jīng)如此，更何況是敵國呢？今大王與秦共同進攻韓國，是日益貼近秦國的禍患。臣對此很不理解。大王不明辨此事的利害，就是胡涂。群臣不把此事利害向大王說清楚，就是不忠?，F(xiàn)在韓國以一女子輔佐一個弱君，內有大亂，對外還要支應強大的秦魏聯(lián)軍，大王以為韓能不亡嗎？韓亡，秦占有故鄭土地，與大梁為鄰，大王以為能相安嗎？大王要想收復失地，反而背上強秦為鄰的包袱，大王認為有好處嗎？秦不是安分守己的國家。韓亡以后，必將尋釁生事。尋釁生事必擇其易行而有利的先下手。易行而有利，肯定不會進攻楚國和趙國。為什么呢？爬山過河，跨越韓國上黨而進攻強大的趙國，是閼與戰(zhàn)役的重演，秦一定不干。如果經(jīng)過河內，向鄴、朝歌相反的方向進軍，渡過漳水、滏水，與趙兵決勝負于邯鄲的城郊，那是知伯覆滅的道路，秦又不敢。至于伐楚，經(jīng)由涉谷，行軍三千里，進攻冥阸要塞，道途遙遠，險峻難攻，秦國依然不干。如果經(jīng)由黃河南岸，朝著與大梁相反的方向進軍，折向西南，過蔡、召陵與楚兵決勝負于陳都之郊，秦又下不了決心。所以秦一定不會進攻楚國和趙國。也不會進攻衛(wèi)與齊。
韓國滅亡之后，秦軍兵出之日，其目標除去魏國，沒有其他。秦本來就占有懷、茅、邢丘等戰(zhàn)略要地，現(xiàn)又修筑垝津城以威脅河內。河內的共和汲必定危急。滅韓以后，秦占有鄭故地，必定奪取垣雍，潰決熒澤，引水淹灌大梁，大梁必亡。大王使者以過分的言行在秦王面前中傷安陵氏。秦早就打主意誅滅安陵氏。秦葉陽、昆陽與舞陽毗鄰，聽信使者的中傷，毀滅安陵而亡其國，秦就可以繞過舞陽之北，東向威逼許邑，南部城邑危急，魏國能太平嗎？
憎惡韓國，不愛安陵氏，還說得過去。但不防范秦國和忽視南部城邑的安全，那就錯了。很早以前，秦在河西，晉國安邑遠距大梁千里，有黃河大山的遮絕，有二周韓國的阻隔。從林鄉(xiāng)戰(zhàn)役以來，直到現(xiàn)在，秦七次進攻魏國，五次進入魏王狩獵園囿，邊境城邑全部淪陷。摧毀文臺，焚燒垂都，林木砍光，麋鹿殺盡，接著圍困國都。秦軍又長驅劫掠大梁北部城邑，東進至陶、衛(wèi)的城郊，北面到達監(jiān)邑。魏國疆土被秦所占領的：山南山北、河外河內，大的縣城數(shù)十座，著名的都邑幾百處。彼時秦的根據(jù)地僅僅是河西，晉國安邑去大梁尚有千里之遙，魏被秦之禍已如此慘重。更何況秦吞并韓國，占有故鄭的領地，沒有黃河大山的遮絕，沒有二周韓國的阻隔，秦距離大梁不過百里的路程，魏國的災難，將百倍于往昔了。
往日，合縱的戰(zhàn)略所以不成功，是由于楚國、魏國相互猜疑，而韓國又不積極參加?，F(xiàn)在韓國遭受戰(zhàn)禍已有三年，秦糾纏韓國，要它講和。韓知道這樣要亡國，所以不聽。韓以質子入于趙，愿意追隨天下諸侯，戮力奮戰(zhàn)，楚國、趙國一定會集結軍隊，準備一戰(zhàn)。因為楚、趙都知道秦貪婪的欲望沒有止境，不盡滅天下之國和臣服海內之民，絕不罷休。所以臣愿執(zhí)行合縱的戰(zhàn)略為大王效力，請大王從速接受楚、趙的盟約，利用韓國質子關系而親近韓，再索取舊日的失地，韓必從命。老百姓不用費勁就能收回失地。這樣，收獲要多于與秦共謀伐韓。同時又能避免與強秦為鄰的禍害。
保全韓國，安定魏國，天下皆受其惠，這就是大王的天時。開通韓上黨到共、寧二邑的道路，取道安成，沿途征收過往商賈的賦稅，無異于韓以上黨作為向魏進獻的贄禮。魏享有賦稅之利，足以富國。韓必定感戴魏國、親近魏國、尊重魏國、畏懼魏國。韓國一定不敢反對魏國。韓國就成為魏國的屬縣。韓國成為魏國的屬縣，大梁、河外可保安寧。如果不保全韓國和二周，安陵必處于危殆中。楚、趙為秦所破，燕、齊害怕秦國，天下諸侯西向趨奔秦國，朝見秦王，俯首稱臣的日子就不遠了。
魏安釐王二十年，秦軍包圍邯鄲。信陵君無忌假傳魏王之命奪取將軍晉鄙的兵符救趙。趙國得到安全。無忌因而居留趙國。二十六年，秦昭王去世。
三十年，無忌回歸魏國。率領五國聯(lián)軍進攻秦國，在河外打敗秦兵，趕跑蒙驁。魏太子增時為質于秦，秦王生氣，打算囚禁太子增。有人在秦王面前為太子增說情道：“公孫喜本來告訴魏相說：‘請命令魏軍立即進攻秦軍，秦王憤怒，必定囚禁太子增。魏王又因此發(fā)怒，進攻秦軍，秦王必定傷害太子?！翊笸跚艚釉觯弥辛斯珜O喜的計。不如優(yōu)待太子增，與魏和好，使得齊、韓對魏產生懷疑?！鼻赝踹@才中止囚禁太子增。
三十一年，秦王政新即位。
三十四年，魏安釐王去世，太子增嗣位，是為景湣王。信陵君無忌去世。
景湣王元年，秦攻占魏二十城，設為秦東郡。二年，秦攻占魏朝歌。衛(wèi)君被遣送到野王。三年，秦攻占魏汲邑。五年，秦攻占垣、蒲陽、衍。十五年，景湣王去世，子王假嗣位。
王假元年，燕太子丹派遣荊軻行刺秦王，被秦王發(fā)覺。
三年，秦引水淹灌大梁，王假被俘。于是滅魏，以其地為郡縣。
太史公說：我到過大梁的故城，城中人說：“秦軍攻陷大梁的時候，引河溝水淹灌大梁，歷時三月，城垣倒塌，魏王求降，于是滅魏?！弊h論的人都說，魏王由于不重用信陵君，國家逐步削弱，最后滅亡，我卻不以為然。天意正要秦王平定四海，大功尚未告成之時，魏國即使得到阿衡作輔佐，能管什么用呢？
獻公之十六年，〔1〕趙夙為御，畢，公元前六七六？萬為右，〔2〕以伐霍、耿、魏，〔3〕滅之。耿封趙夙，〔4〕以魏封畢萬，〔5〕為大夫。卜偃曰：〔6〕“畢萬之后必大矣。〔7〕萬，滿數(shù)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賞，天元前六七六？開之矣。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元前六七六今命之大，〔10〕以從滿數(shù)，其必有眾?！币猿酰吶f卜事晉，〔11〕遇《屯》之眾?！币赠侗取贰！?2〕辛廖占之，〔13〕曰：“吉?！锻汀幅啤侗取啡?，〔14〕吉孰大焉，其必蕃吉。《屯》昌。〔15〕【注釋】〔1〕“獻公之十六年”，當周惠王十六六？年，公元前六六一年?！?〕“趙夙為御，畢萬為右”，《左傳》、《晉世家》并作“趙夙御戎，畢萬為右”?！摆w夙”，晉國大夫，與秦共祖，嬴姓。畢萬于晉獻十六年伐霍、耿、魏之役，受封于魏，為魏大夫，是晉卿魏氏始祖。趙夙駕馭戎車，坐于車中。畢萬手執(zhí)干戈，處于戰(zhàn)車之右，以備傾側，并司護衛(wèi)，又稱驂乘?！?〕“霍”，在今山西霍縣西南?！拔骸?，晉在今山西芮城北。“耿”，在今山西河津南，汾水南岸?！?〕“耿”，姬姓，或謂嬴姓，始封不詳?！?〕“魏”，姬姓，西周初分封國?！?〕“卜偃”，晉掌卜大夫郭偃?！?〕“畢萬之后必大矣”，卜偃，晉之言，亦見閔公元年《左傳》?！?〕“萬，滿數(shù)也；大名也”，《左傳》“滿”作“盈”，《史記》避漢諱易之。服虔曰：“數(shù)從一至萬為滿。魏，喻巍巍高大也。”〔9〕“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兆民”，湟？百萬之民，極言數(shù)之多?！抖Y記·內則》：“降德于眾兆民。”注：“萬億曰兆，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10〕“今命之大”，中井積德曰：“命，當從《左傳》作易名?！卑矗骸稌x世家》作“命”，與此合。《風俗通》作“名”，與《左傳》合?！懊豹q“名”也?！懊蟆保辞安焚人f“魏大名也”。〔11〕“畢萬卜事晉”，崔大”，即前適曰：各本中“畢萬卜事晉”云云，后人竄入?！捌浔赜斜姟?，應接下文“畢萬封十一年”?！?2〕“遇其必《屯》之《比》”，《屯》、《比》皆卦名，即由《屯》卦轉為《比》卦?！墩稹罚?
）下《坎》（ ）上為《屯》?！独ぁ罚?）下《坎》（ ）上為《比》。〔13〕。仕晉為大夫?！?4〕“《屯》固《比》入”，《屯》埭》險難，所以為堅固。《比》親密，所以得入?！锻汀?、《比》兩卦具有能占有土地、車馬和得民心而為君主的卦象。〔15〕“蕃昌”，茂盛。
民心而為君畢萬封十一年，晉獻公卒，〔1〕四裥畝子爭更立，〔2〕晉亂?！?〕從其國名為魏氏。生武子。武子以魏諸子事晉公子重耳。晉獻公之二十一年，武子從重耳出亡?！?〕九年反，重耳立為晉文公，而令魏武子襲魏氏之后封，列為大夫，〔6〕治于魏。生悼子。魏悼子徙治霍。〔7〕生魏絳。
【注釋】〔1〕“畢萬封十一年，晉獻公卒”，晉獻公卒于二十六年，當周襄王元年，公元前六五一年。〔2〕“四子”，謂公子奚齊、卓子、惠公夷吾、？文公重耳?！?〕“世”，子孫后代。“彌”，音mí，副??？詞，益，更加?！?〕“生武子”，武子名犨?！妒辣尽吩疲骸爱吶f生芒季，芒季生武仲州?！薄爸荨迸c“犨”聲近而字異，“州”即“犨”。閔公元年《左傳》杜預注：“畢萬，魏犨祖父?！奔匆馈妒辣尽贰！?〕“晉獻公之二十一年，武子從重耳出亡”，僖公二十三年《左傳》：“晉公子重耳之及于難也，……從者狐偃、趙衰、顛頡、魏武子、司空季子?！弊ⅲ骸拔渥游籂?。”按《諸侯年表》，晉獻公二十一年，重耳奔蒲。二十二年，重耳奔狄。蒲為晉邑，狄則異邦，故出亡應在晉獻公二十二年?！?〕“列為大夫”，“列”、“為”倒文。此句連上句“封”字應作“封為列大夫”?！?〕“生悼子”，王國維說，魏悼子即呂锜。見《觀堂”集林》十五《郘鐘跋》。
魏絳事晉悼公?！?〕悼公三年，會諸侯。悼公弟楊干亂行，魏絳僇辱楊干?！?〕“悼公怒曰：“合諸侯以為榮，今。見《觀堂”辱吾弟！”將誅魏絳。或說悼公，悼公止。卒任魏絳政，〔3〕使和戎、翟，戎、翟。見《觀堂”親附?！?〕悼公之十一年，曰：“自吾用翟。見《觀堂”魏絳，八年之中，九合諸侯，〔5〕戎、翟翟。見《觀堂”和，子之力也?！辟n之樂，〔6〕三讓然后翟。見《觀堂”受之。徙治安邑?！?〕魏絳卒，謚為昭蟮浴子?！?〕生魏嬴，嬴生魏獻子?！?〕洋翟。
【注釋】〔1〕“晉悼公”，晉襄公幼子捷之孫，名”周。公元前五七二年至前五五八年在位?！?〕孫，名”“魏絳僇辱楊干”，襄公三年《左傳》云：“魏絳戮其仆?！保ā稌x世家》同）即戮楊干之仆也。“僇”，通“戮”。魏絳時為晉中軍司馬?！?〕“卒任魏絳，通政”，《晉世家》云：“公卒賢絳，任之政。”〔4〕“使和戎、翟，戎、翟親附”，《晉世家》：“使和戎，戎大親附?！比旨瓷饺?，多居山區(qū)，亦稱北戎。時活動于山西太原一帶。后遷至河北玉田西北無終，即無窮?！?〕“九合諸侯”，襄公十一年《左傳》、《國語·晉語》“九合”作“七合”。說者云：“魯襄五年，會于戚；七年，會于■；八年，會于邢丘；九年，同盟于戲；十年，會于柤；十一年，會于亳城北，又會于蕭魚也?！卑础熬拧敝疄檠远?，是虛數(shù)?！?〕“賜之樂”，據(jù)《左傳》、《國語》，晉悼公賞賜魏絳女樂八人、歌鐘一肆?！?〕“安邑”，故城在今山西夏？縣東北十五里。〔8〕“謚為昭子”，徐廣曰：“《世？本》曰莊子。”按當是“昭子”、“莊子”兩謚?！?〕“生魏嬴，嬴生魏獻子”，《索隱》引《世本》云：“獻子名荼。荼，莊子之子，無魏嬴?！绷河窭K曰：“《世本》以獻子為莊子之子。杜注《左傳》亦云：莊子絳，獻子之父。韋注《周語》云：獻子，魏絳之子舒也。”
獻子事晉昭公?！?〕昭公卒而六卿強，〔2〕公室卑?！?〕【注釋】〔1〕“晉昭公”，名夷，晉平公之子。公元前五三一年至前五二六年在位?！?〕“昭公卒印而六卿強”，昭公十六年《左傳》：“秋八月，晉昭公卒?！薄傲洹保n、趙、魏、范、中行、知氏?！?〕“公室卑”，昭公十六年《左傳》云：“公至自晉。子服昭伯語季平子曰：‘晉之公室，其將遂卑矣。君幼弱，六卿強，而奢傲，將因是以習。習實為常，能無卑乎！’”
晉頃公之十二年，〔1〕韓宣子老，魏獻子為國政?！?〕晉宗室祁氏、羊舌氏相惡，〔3〕六卿誅之，盡取其邑為十縣，〔4〕六卿各令其子為之大夫。〔5〕獻為常，能無子與趙簡子、〔6〕中行文子、范獻子并為晉卿?！?〕【注釋】〔1〕“晉頃公”，昭公之子，名去疾。公元前五二五年至前五一二年在位?！皶x頃公之十二年”，當周敬王六年，公元前五一四年。〔2〕“韓宣子老，魏獻子為國政”，“韓宣子”，韓獻子子，名起?！拔韩I子”，魏荼。梁玉繩曰：“《左傳》宣子卒，非老也?！卑凑压四辍蹲髠鳌罚骸扒?，晉韓宣子卒，魏獻子為政?！贝蠓策B綿詞有同義之例，如“能”、“耐”，“禽”、“殺”之類，“能”即“耐”，“禽”即“殺”?！袄稀?、“死”古亦同義。韓宣子之死，《魏世家》曰“老”，《左傳》曰“卒”，是其例矣。今河北濱海諸縣，死人猶曰“老了人”。〔3〕“祁氏”，祁傒之孫祁縣，盈?！把蛏嗍稀保逑蛑訔钍澄?，亦稱羊舌食我。祁氏與羊舌氏以黨同滅。“相惡”，此處有脫字?！稌x世家》作“相惡于君”?！?〕“盡取其邑為十縣”，據(jù)，昭公二十八年《左傳》，祁氏之邑為鄔、祁、平陵、?？h、涂水、馬首、盂七縣。羊舌氏之邑為銅鞮、平陽、楊氏三縣。共計十縣?！?〕“六卿各令其子為之、大夫”，據(jù)昭公二十八年《左傳》，司馬彌牟為鄔大夫，賈辛為祁大夫，司馬烏為平陵大夫，魏戊為梗陽大夫，知徐吾為涂水大夫，韓固為馬首大夫，孟丙為盂大夫，樂霄為銅鞮大夫，趙朝為平陽大夫，僚安為楊氏大夫。除魏戊、知徐吾、韓固、趙朝為六卿庶子外，其余皆非六卿子弟。〔6〕“趙簡子”，趙鞅，一名志父，謚“簡”，又稱趙孟?！?〕“中行文子”，荀寅，謚“文”，故稱中行文子?！胺东I子”，范吉射，亦稱士吉射，謚“昭”，又稱范昭子。
其后十四歲而孔子相魯。〔1〕后四炎印歲，〔2〕趙簡子以晉陽之亂也，〔3〕而與子。韓、魏共攻范、中行氏。〔4〕魏獻子生魏?。砍??！?〕【注釋】〔1〕“其后十四歲而孔子相魯”，“其后？十四歲”，為晉定公十二年。按：《魯周公世家》云：魯定公十年，“定公與齊景公會于夾谷，孔子行相事”。此與定公十年《左傳》及本文“其后十四歲”說合。惟“孔子相魯”，實指齊、魯會盟時，孔子行儐相事，非為魯國相。〔2〕“后四歲”，據(jù)《年表》，晉定公十五年“趙鞅伐范、中行”，四歲誤，應為三歲?！?〕“晉陽之亂”，《晉世家》曰：“十五年，趙鞅使邯？鄲大夫午，不信，欲殺午。午與中行寅、范吉射親，攻趙鞅。鞅走保晉陽。定公圍晉陽?！薄皶x陽之亂”指此?！?〕“而與韓、魏共攻范、中行氏”，《晉世家》曰：“荀櫟、韓不信、魏侈與范、中行為仇，乃移兵伐范、中行。”〔5〕“魏獻子生魏侈”，梁玉繩曰：“魏襄子之名，《春秋》經(jīng)、傳作‘曼多’，《公羊傳》作‘魏多’，晉、魏《世家》作‘侈’?！卑矗骸妒辣尽帆I子生簡子，簡子生襄子。此少簡子一代。
魏侈之孫曰魏桓子，〔1〕與韓康子、趙襄子共伐滅知伯，〔2〕分其地。
【注釋】〔1〕“魏桓子”，名駒，謚“桓”。據(jù)《世本》，“襄子生桓子”?！稘h書·古今人表》云：“魏桓子，獻子曾孫?！迸c本文合?！?〕“韓康子”，名虎，亦作虔。謚“康”。韓簡子孫，韓莊子子?！摆w襄子”，趙鞅之子，名無恤?！爸保?。知氏和中行氏皆出于荀氏，知瑤亦稱荀瑤。戰(zhàn)國初，晉以知氏為最強，后為韓、趙、魏三家所滅。
桓子之孫曰文侯都。〔1〕魏文侯元年，秦靈公之元年也?！?〕與韓武子、趙桓子、周威王同時?！?〕【注釋】〔1〕“文侯都”，《集解》引徐廣曰：“《世本》曰斯也。”按：《古今人表》：“魏文侯，桓子孫?！迸c本文合?！赌瓯怼罚骸拔何暮钏?。”與《世本》合。本文“都”乃“斯”之誤?！?〕“魏文侯元年，秦靈公之元年也”，魏文侯初立之年，《年表》列于晉幽公十四年，即秦靈公元年。《史記索隱》引《竹書紀年》謂為晉敬公十八年。王國維《古本竹書紀年輯?！芬浴吨駮o年》之“十八”系“六”之誤，定魏文侯初立之年為晉敬公六年。錢穆定為周定王二十三年，當晉敬公五年。楊寬《戰(zhàn)國史》定為晉敬公七年。魏文侯在位之年，約當公元前四四六年至前三九七年。依錢穆《系年考辨》，文侯改元之年（公元前四二四年），是魏始侯之年?！?〕“韓武子”，韓康子子，名啟章，公元前四二四年至前四二三年在位。“趙桓子”，趙襄子弟，名嘉。公元前四二四年在位，當年卒?！爸芡酢?，即周威烈王，考王子，名午。公元前四二五年至前四○二年在位?！妒酚洉⒖甲C》：“周威王三字，旁注混入?！?br/>
六年，城少梁。〔1〕十三年，使子擊圍繁、龐，〔2〕出其民。十六年，伐秦，筑臨晉元里?！?〕【注釋】〔1〕“少梁”，在今陜西韓城縣?！?〕“繁”，繁揚，在今河南新蔡縣北?！褒嫛?，不詳?！?〕“臨晉”，在今山西臨猗縣臨晉鎮(zhèn)。“元里”，在今陜西澄城。
十七年，伐中山，〔1〕使子擊守之，〔2〕趙倉唐傅之?！?〕子擊逢文侯之師田子方于朝歌，〔4〕引車避，下謁?！?〕田子方不為禮。子擊因問曰：“富貴者驕人乎？且貧賤者驕人乎？”子方曰：“亦貧賤者驕人耳。夫諸侯而驕人則失其國，大夫而驕人則失其家。貧賤者，行不合，言不用，則去之楚、越，若脫■然，〔6〕奈何其同之哉！”子擊不懌而去?！?〕西攻秦，至鄭而還，筑雒陰、合陽?！?〕【注釋】〔1〕“中山”，國名，先是白狄建鮮虞國，后改名中山。戰(zhàn)國初為魏所滅，后又復國。公元前二九六年，趙惠文王三年，趙滅中山。中山故地在今河北平山、靈壽、正定一帶。〔2〕“子擊”，魏公子擊。〔3〕“趙倉唐”，《韓詩外傳》作“趙蒼”，《說苑》作“屈侯附”?！?〕“田子方”，名無擇（見《莊子·田子方篇》）。學于子貢（見《呂氏春秋·當染篇》），受業(yè)于子夏之倫（見《儒林列傳》），魏文侯友之（見《呂氏春秋·舉難》《察賢》，又《說苑·尊賢篇》）?！俺琛?，在今河南淇縣東北?！?〕“謁”，《太平御覽》卷六九八引《春秋后語》此字下有“之”字?！?〕“■”，音xǐ，同“屣”、“蹝”，無跟的小鞋?！队衿罚骸板铮囊?，亦作■?！薄?〕“子擊不懌而去”，“懌”，音yì，高興?！?〕“雒陰”，在今陜西大荔縣。“合陽”，在今陜西合陽縣。
二十二年，魏、趙、韓列為諸侯?！?〕【注釋】〔1〕“二十二年，魏、趙、韓列為諸侯”，錢穆曰：“余考魏文年代，《史·表》皆誤移在后。楚簡王八年，正當魏文侯二十三年。今《史·表》誤作魏文元年者?！段菏兰摇吩啤何囊远隇楹睢瑒t二十三年乃稱侯后之元年。……然則三晉之侯，魏最先，趙次之，韓又次之。周威烈王二十三年，特趙人始侯之年，其前二十二年魏已稱侯，（按：周威烈王二年，公元前四二四年。）其后十六年，韓始稱侯。（按：周安王十六年，公元前三八六年。）此三晉稱侯之始末也?！保ā断惹刂T子系年考辨》四三《三晉始侯考》）
二十四年，秦伐我，至陽狐?！?〕【注釋】〔1〕“陽狐”，在今山西垣曲縣。
二十五年，子擊生子。〔1〕【注釋】〔1〕“二十五年，子擊生子”，《索隱》“擊，武侯也?！?，惠王也?！卞X穆疑《史記》書二十五年子擊生子者，是年實子擊生。
文侯受子夏經(jīng)藝，〔1〕客段干木，〔2〕過其閭，未嘗不軾也?！?〕秦嘗欲伐魏，或曰：〔4〕“魏君賢人是禮，國人稱仁，上下和合，未可圖也。”文侯由此得譽于諸侯。
【注釋】〔1〕“文侯受子夏經(jīng)藝”，卜商字子夏，孔子弟子?！吨倌岬茏恿袀鳌吩疲骸翱鬃蛹葲]，子夏居西河教授，為魏文侯師?！薄?〕“段干木”，姓段干（《通鑒·周紀一》注），晉國之大駔（市儈），學于子夏（《呂氏春秋·尊師篇》）。魏文侯欲見段干木，段干木逾垣而避之（《孟子》）?！?〕“軾”，車廂前扶手橫木。古人立乘，俯首扶軾，表示敬意。〔4〕“或曰”，《淮南子·修務篇》作“司馬庾諫曰”。高誘注：“庾，秦大夫也，或作唐?！?br/>
任西門豹守鄴，〔1〕而河內稱治?！?〕【注釋】〔1〕“鄴”，在今河北臨漳縣北，曹魏曾以為都?！?〕“河內”，古帝王之都多在河東河北，故呼河北為河內，河南為河外。河從龍門南至華陰，東至衛(wèi)州，即東北入海，曲繞冀州，故言河內。
魏文侯謂李克曰：〔1〕“先生嘗教寡人曰：‘家貧則思良妻，國亂則思良相?！袼梅浅蓜t璜，〔2〕二子何如？”〔3〕李克對曰：“臣聞之，卑不謀尊，疏不謀戚?！?〕臣在闕門之外，〔5〕不敢當命。”文侯曰：“先生臨事勿讓?！崩羁嗽唬骸熬徊旃室病！?〕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達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7〕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文侯曰：“先生就舍，寡人之相定矣?！崩羁粟叾?，過翟璜之家。翟璜曰：“今者聞君召先生而卜相，果誰為之？”李克曰：“魏成子為相矣。”翟璜忿然作色曰：〔8〕“以耳目之所睹記，臣何負于魏成子？〔9〕西河之守，臣之所進也。〔10〕君內以鄴為憂，臣進西門豹。〔11〕君謀欲伐中山，臣進樂羊?！?2〕中山以拔，〔13〕無使守之，〔14〕臣進先生。君之子無傅，臣進屈侯鮒?！?5〕臣何以負于魏成子！”〔16〕李克曰：“且子之言克于子之君者，〔17〕豈將比周以求大官哉？〔18〕君問置相‘非成則璜，二子何如’？克對曰：‘君不察故也。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達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是以知魏成子之為相也。且子安得與魏成子比乎？魏成子以食祿千鐘，〔19〕什九在外，什一在內，是以東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師之?！?0〕子之所進五人者，〔21〕君皆臣之。子惡得與魏成子比也？”翟璜逡巡再拜曰：“璜，鄙人也，失對，愿卒為弟子?！薄?2〕【注釋】〔1〕“李克”，子夏弟子，魏文侯時，克為中山相?！稘h書·藝文志》有《李克》七篇，在儒家?！稘h書·食貨志》有李悝為魏文侯作盡地力之教，李悝即李克?！稘h書·人表》李悝在三等，李克在四等?！?〕“成”，文侯弟公子成，亦稱季成、公孫季成?！拌?，翟璜?！?〕“二子何如”，文侯欲于公子成、翟璜二人中挑選一人為相，故作此問。文侯卜相，《年表》在文侯二十年?！?〕“戚”，《說苑·臣術篇》、《韓詩外傳》三作“親”，義同?！?〕“在闕門之外”，《說苑》作“疏賤”，《外傳》作“外居”，義同?！?〕“李克曰：君不察故也”，梁玉繩曰：“《呂覽·舉難》、《新序》四述李克云：‘君若置相，則問樂騰（《新序》作商），與王孫茍端孰賢?！w傳聞異辭耳，故《說苑·臣術》所載略同?！卑矗骸锻鈧鳌匪d，與此略同?！锻ㄨb》所載與此同?！?〕“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達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呂氏春秋·論人篇》云：“凡論人，通則觀其所禮，貴則觀其所進，富則觀其所養(yǎng)，聽則觀其所行，止則觀其所好，習則觀其所言，窮則觀其所不受，賤則觀其所不為?！贝松w古語，諸書所記略同。〔8〕“忿然”，憤怒，怨恨。〔9〕“臣”，臣仆。謙辭?！柏摗保皠儇摗敝柏摗?。“何負于魏成子”，意謂什么地方比不上魏成子?！?0〕“西河之守，臣之所進也”，謂吳起?！?1〕“君內以鄴為憂，臣進西門豹”，西門豹為鄴令，鑿渠以利民。〔12〕“君謀欲伐中山，臣進樂羊”，《韓詩外傳》、《說苑》、《通鑒》皆無“謀”字。樂羊本中山將，亡而走魏，其子尚在中山，中山人乃烹而殺之。樂羊叛其故國，又親啜其子之羹，其為人也已忍，不徒中山人惡之，魏人亦多疑之。故中山亡而文侯示樂羊以謗書兩篋。文侯之用樂羊，亦就其一時之功，其后不見任使?！?3〕“以拔”，《通鑒》、《史記會注考證》本作“已拔”?！?4〕“守”，《水經(jīng)注》引李克書：“魏文侯時，克為中山相?！敝猩綖槲簞e封，而克為之相，“相”即“守”也。此即漢制王國有相之先例?！?5〕“屈侯鮒”，《說苑》作“屈侯附”，《韓詩外傳》作“趙蒼唐”?！?6〕“以”，猶所也。〔17〕“且”，猶夫?！稇?zhàn)國策·趙策一》：“且物固有勢異而患同者?！薄囤w世家》“且”作“夫”，即其例?！?8〕“比周”，結黨營私?！豆茏印ち⒄罚骸叭和奖戎苤f勝，則賢不肖不分。”〔19〕“鐘”，古量器名。舊注曰：“六斛四斗為鐘?！鼻貪h時期關于鐘、斛、石的比率有多種說法，此不具述。〔20〕“是以東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師之”，《韓詩外傳》三：“是以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師友之?！薄?1〕“之”，《群書治要》引無此字?！锻ㄨb》同。〔22〕“子”，《群書治要》引此字下有“矣”字。
二十六年，虢山崩，壅河?！?〕三十二年，伐鄭。城酸棗?！?〕敗秦于注?！?〕三十五年，齊伐取我襄陵?！?〕三十六年，秦侵我陰晉?！?〕【注釋】〔1〕“虢山崩，壅河”，《水經(jīng)注》曰：“陜城西北帶河，水涌起方數(shù)十丈。父老云：石虎載銅翁仲至此沉沒，水所以涌。洪河巨瀆、宜不為金狄梗流，蓋魏文侯時虢山崩壅河所致耳?！卑矗弘缴皆诮窈幽详兛h境?！?〕“鄭”，在今河南新鄭市?！八釛棥?，在今河南延津北?！?〕“注”，或作“鑄”，在今河南臨汝?！?〕“襄陵”，在今河南睢縣。〔5〕“秦侵我陰晉”，黃善夫本、殿本《年表》并作“秦侵晉”，脫“陰”字。景祐本作“秦侵陰”，脫“晉”字，金陵局本、《考證》本作“秦侵陰晉”，與本文合?！锻ㄨb》亦誤作“秦侵晉”?！瓣帟x”，在今陜西華陰。
三十八年，伐秦，敗我武下，〔1〕得其將識。〔2〕是歲，文侯卒，〔3〕子擊立，是為武侯。
【注釋】〔1〕“武下”，武城之下。故地在今陜西華縣。〔2〕“識”，將名。秦雖敗魏，魏亦獲秦一將?！?〕“是歲，文侯卒”，《趙世家》：“烈侯元年，魏文侯伐中山?！睍r當魏文侯三十九年。此云三十八年，魏文侯卒，蓋誤。當以《竹書紀年》五十年卒為是。錢穆定魏文侯元年在周定王二十三年。依《紀年》五十年卒推算，文侯歿年應在周安王五年，公元前三九七年。顧亭林曰：“自《左傳》之終，至周顯王之三十五年，前后凡一百三十三年之間，史文闕軼，考古者為之茫昧也。”（《日知錄》卷十三）稽之史實，信然。
魏武侯元年，趙敬侯初立，〔1〕公子朔為亂，〔2〕不勝，奔魏，與魏襲邯鄲，〔3〕魏敗而去。
【注釋】〔1〕“魏武侯元年，趙敬侯初立”，據(jù)《年表》，魏武侯元年為周安王十六年，公元前三八六年。按：錢穆認為魏文侯歿年在周安王五年。魏武侯元年，則為周安王六年，公元前三九六年。下距趙敬侯之立十年?！摆w敬侯初立”五字疑有誤。〔2〕“公子朔”，《年表》、《趙世家》作“公子朝”。按：“朔”字訛。朔為趙氏遠祖，何以為名？〔3〕“與魏襲邯鄲”，《趙世家》未載襲邯鄲事。魏內公子朝，與之襲邯鄲，是趙、魏交惡之始。
二年，城安邑、王垣?！?〕【注釋】〔1〕“安邑”，在今山西運城縣?！巴踉保诮裆轿髟h南。
七年，伐齊，至桑丘?！?〕九年，翟敗我于澮?！?〕使吳起伐齊，至靈丘?！?〕齊威王初立。〔4〕【注釋】〔1〕“桑丘”，戰(zhàn)國燕之南界。故地在今河北徐水縣西南?！?〕“澮”，今稱澮河，源出山西翼城縣東，西流經(jīng)曲沃、侯馬市注入汾河。〔3〕“靈丘”，在今山東高唐縣。〔4〕“齊威王初立”，《年表》：周安王二十四年，“齊威王因齊元年。自田常至威王，威王始以齊強天下”。錢穆曰：“《史記》齊威王元年，誤前二十二年。齊威王元在梁惠成王十四年。”
十一年，與韓、趙三分晉地，滅其后?！?〕【注釋】〔1〕“十一年，與韓、趙三分晉地，滅其后”，錢穆曰：“是年實韓滅鄭之歲，而史公誤以為三家滅晉?！?br/>
十三年，秦獻公縣櫟陽。〔1〕十五年，敗趙北藺?！?〕【注釋】〔1〕“櫟陽”，在今陜西臨潼縣東北。梁玉繩曰：“疑‘縣’字乃‘徙’之誤?！薄?〕“北藺”，在今山西臨汾縣西。或曰在今山西離石。
十六年，伐楚，取魯陽?！?〕武侯卒，〔2〕子立，是為惠王?！?〕【注釋】〔1〕“魯陽”，在今河南省魯山縣?！?〕“武侯卒”，按：《紀年》載武侯卒在二十六年，此云十六年，誤?！?〕“子立，是為惠王”，錢穆曰：“惠王年歲無可考。惟武侯之卒，猶未立嫡，惠王與公中緩爭立，在位又五十二年，則其即位在壯歲可知。”
惠王元年。初，武侯卒也，子與公中緩爭為太子?！?〕公孫頎自宋入趙，〔2〕自趙入韓，謂韓懿侯曰：〔3〕“魏與公中緩爭為太子，〔4〕君亦聞之乎？今魏得王錯，〔5〕挾上黨，〔6〕固半國也?！?〕因而除之，破魏必矣，不可失也?！避埠钫f，乃與趙成侯合軍并兵以伐魏，〔8〕戰(zhàn)于濁澤，〔9〕魏氏大敗，魏君圍。〔10〕趙謂韓曰：“除魏君，立公中緩，割地而退，我且利?！表n曰：“不可。殺魏君，人必曰暴；割地而退，人必曰貪。不如兩分之。魏分為兩，不強于宋、衛(wèi)，則我終無魏之患矣?！壁w不聽。韓不說，以其少卒夜去?；萃踔陨聿凰?，國不分者，二家謀不和也?！?1〕若從一家之謀，則魏必分矣。故曰：“君終無適子，其國可破也?！薄?2〕【注釋】〔1〕“公中緩”，武侯子，據(jù)《紀年》，武侯元年，封公子緩?！墩x》：“中音仲?！薄?〕“頎”，音qí?！?〕“韓懿侯”，《韓世家》：“六年，嚴弒其君哀侯，而子懿侯立?！卑矗骸赌瓯怼贰败埠睢弊鳌扒f侯”?！吨駮o年》云：“晉桓公邑哀侯于鄭，韓山堅賊其君哀侯而立韓若山?！避埠町斆羯?，韓山堅即韓嚴。懿侯于公元前三七○年至前三五九年在位?！?〕“武侯卒也，魏與公中緩爭為太子”，武侯之卒，猶未立嫡。惠王與公子緩之爭立，歷時長久。濁澤之圍，在惠王二年。魏雖敗，而韓、趙二家謀不和，惠王身不死，公子緩亦未能有魏。《紀年》：“七年，公子緩如邯鄲以作難?！薄都o年》是戰(zhàn)國魏哀王時人作，書戰(zhàn)國事必可信。至惠王七年，惠王已敗韓、敗趙、與齊戰(zhàn)、與秦戰(zhàn)，惠王之統(tǒng)治已不可撼。公子緩奔趙以后，史籍不見記載公仲緩事，爭立之事遂告結束?！?〕“王錯”，魏大夫。《集解》引徐廣曰：“《汲冢紀年》惠王二年，魏大夫王錯出奔韓也?！薄?〕“挾”，從旁鉗住。“上黨”，在今山西長治市，戰(zhàn)國時韓重鎮(zhèn)?！?〕“固半國也”，時惠王與公仲緩爭國，謂魏得王錯，威脅上黨，魏半壁江山得到鞏固?！?〕“趙成侯”，名種，公元前三七四年至前三五○年在位?！?〕“濁澤”，在今山西運城西?！囤w世家》作“涿澤”，《年表》作“涿澤”?！皾帷薄ⅰ颁谩惫磐?。“湪”，“涿”或字?！?0〕“魏氏大敗，魏君圍”，《年表》魏表：“趙成侯六年，敗魏于涿澤，圍惠王?！薄囤w世家》：“六年……伐魏，敗湪澤，圍魏惠王?！薄?1〕“謀”，《通鑒》引此字上有“之”字?！?2〕“君終無適子，其國可破也”，閔公二年《左傳》引辛伯言云：“嬖子配嫡，亂之本也?！贝搜运??！斑m”，音dí，通“嫡”?！斑m子”，正妻所生長子。
二年，魏敗韓于馬陵，〔1〕敗趙于懷?！?〕三年，齊敗我觀。〔3〕五年，與韓會宅陽。城武堵?！?〕為秦所敗。〔5〕六年，伐取宋儀臺?！?〕九年，伐敗韓于澮?！?〕與秦戰(zhàn)少梁，〔8〕虜我將公孫痤?！?〕取龐。〔10〕秦獻公卒，〔11〕子孝公立。〔12〕【注釋】〔1〕“韓”，疑是“齊”之誤?！榜R陵”，春秋衛(wèi)地，戰(zhàn)國屬齊。在今河北大名縣東南?！?〕“敗趙于懷”，按《趙世家》：成侯五年，“伐齊于鄄，魏敗我懷”。《年表》同。成侯五年，即惠王元年。《通鑒》書在周烈王六年，亦當魏惠王元年。此誤二年?！皯选?，本周地，曾屬鄭，后屬晉。在今河南武陟縣西?！?〕“齊敗我觀”，《田完世家》：“敗魏于濁津而圍惠王，惠王請獻觀以和解?！薄坝^”，在今山東觀城廢縣西?！?〕“五年，與韓會宅陽，城武堵”，洪頤煊曰：“《年表》惠王五年，與韓會宅陽，城武都?！隆础肌种?。”“宅陽”，在今河南滎陽縣東南?！?〕“為秦所敗”，《年表》魏表：秦出公十九年，“敗韓、魏洛陰”。〔6〕“儀臺”，《集解》引徐廣曰：“一作義臺?！薄肚f子·馬蹄篇》：“雖有義臺、路寢，無所用之。”《藝文類聚》卷九三、《御覽》卷八九六引“義”并作“儀”，與此合?！皟x”、“義”古通。〔7〕“九年，伐敗韓于澮”，《韓世家》：懿侯九年，“魏敗我澮”?！皾摇?，水名，源出山西翼城縣東，西流經(jīng)曲沃、侯馬市注入汾河?！?〕“少梁”，在今陜西韓城南二十里，戰(zhàn)國時魏邑，后歸秦。〔9〕“虜我將公孫痤”，此役見虜者，太子與公孫痤，非僅公孫痤一人。〔10〕“龐”，地近少梁。文侯十三年“使子擊圍繁、龐，出其民”，即其地?！?1〕“秦獻公”，名師隰，公元前三八四年至前三六二年在位?！?2〕“孝公”，名渠梁，公元前三六一年至前三三八年在位。
十年，伐取趙皮牢?！?〕彗星見。十二年，星晝墜，有聲。
【注釋】〔1〕“十年，伐取趙皮牢”，《趙世家》：成侯十三年，“魏敗我澮，取皮牢”。魏伐敗韓、趙于澮，與伐趙取皮牢本屬一事，當在惠王九年?！捌だ巍?，在今河北武安縣。
十四年，與趙會鄗。〔1〕十五年，魯、衛(wèi)、宋、鄭君來朝?！?〕十六年，與秦孝公會社平?！?〕侵宋黃池，〔4〕宋復取之。
【注釋】〔1〕“鄗”，在今河北高邑、柏鄉(xiāng)二縣地。〔2〕“十五年，魯、衛(wèi)、宋、鄭君來朝”，《索隱》：“《紀年》魯恭侯、宋桓侯、衛(wèi)成侯、鄭釐侯來朝，皆在十四年，是也。鄭釐侯者，韓昭侯也。韓哀侯滅鄭而徙都之，改號曰鄭。”〔3〕與秦孝公會社平”，“秦孝公”，名渠梁。公元前三六一年至前三三八年在位?！皶缙健痹谇匦⒐吣??！吧缙健?，《秦本紀》、《年表》均作“杜平”。此誤“社平”?！岸牌健保诮耜兾鞒纬?。〔4〕“黃池”，在今河南封丘縣南。
十七年，與秦戰(zhàn)元里，秦取我少梁。〔1〕圍趙邯鄲。十八年，拔邯鄲?！?〕趙請救于齊，齊使田忌、孫臏救趙，〔3〕敗魏桂陵?！?〕【注釋】〔1〕“十七年，與秦戰(zhàn)元里，秦取我少梁”，《秦本紀》：秦孝公“八年，與魏戰(zhàn)元里，有功”。《秦表》：“與魏戰(zhàn)元里，斬首七千，取少梁?！卑矗罕扔^三處記載，戰(zhàn)元里與取少梁是兩次戰(zhàn)役。戰(zhàn)元里勝負未可知。取少梁則秦勝魏敗?！霸铩?，地望不詳?！吧倭骸保诮耜兾黜n城縣南二十里?！?〕“十八年，拔邯鄲”，十七年圍邯鄲，十八年拔邯鄲，《趙世家》、《田完世家》、《穰侯列傳》、《六國年表》并同。梁玉繩以邯鄲為趙之都，其君在，魏安得拔其都置疑。按：梁說未諦，說見《趙世家》注。〔3〕“孫臏”，齊人仕魏，龐涓妒之，以刑法剔削其兩臏（膝蓋骨）。孫乃改名孫臏。臏亡走齊，率兵敗龐涓于馬陵?！秾O子吳起列傳》云：“孫臏以智敗龐涓于馬陵，以此名顯天下，世傳其兵法?！币痪牌叨晁脑?，山東臨沂銀雀山西漢前期墓葬中出土《孫臏兵法》竹簡?！?〕“敗魏桂陵”，惠王十八年齊、魏桂陵之戰(zhàn)，據(jù)《竹書紀年》為惠王十七年。齊將為田忌孫臏，不知魏將誰人。三晉本魏最強，桂陵兵敗，遂一蹶不振，而后始有梁惠王納賢之舉。一九七二年四月山東臨沂出土的《銀雀山漢簡》記孫臏智破魏軍擒將軍龐涓事，載桂陵之戰(zhàn)，而不記馬陵之役，與《史記》、《竹書紀年》所記不同。“桂陵”，在今山東菏澤東北。
十九年，諸侯圍我襄陵?！?〕筑長城，塞固陽?！?〕【注釋】〔1〕“十九年，諸侯圍我襄陵”，襄陵之役，因趙為魏所攻，求救于齊，故齊圍魏襄陵，在齊敗魏桂陵前數(shù)月，皆魏惠王十八年事，此誤后一年?！跋辶辍保诮窈幽项】h。〔2〕“筑長城，塞固陽”，《正義》：“按魏筑長城，自鄭濱洛，北達銀州至勝州固陽縣為塞也?！薄犊甲C》：“《水經(jīng)注》引《紀年》，梁惠成王十二年，龍賈帥師筑城于西邊。蓋魏筑長城在惠王十二年以前，至此而竣也。大役緩成，古多如此?！薄肮剃枴?，在今內蒙古自治區(qū)烏拉特旗。
二十年，歸趙邯鄲，與盟漳水上。〔1〕二十一年，與秦會彤。〔2〕趙成侯卒?！?〕二十八年，齊威王卒?！?〕中山君相魏。〔5〕【注釋】〔1〕“二十年，歸趙邯鄲，與盟漳水上”，魏圍邯鄲、歸邯鄲事，胡梅磵、顧亭林、梁玉繩均有疑，錢穆舉《宋策》、《韓策》、《楚策》、《齊策》、《魏策》及《呂氏春秋·不屈篇》所載，斷其事記述昭昭，絕不容疑。錢曰：“據(jù)此諸說，則魏之圍邯鄲，斷在惠王之十七年。齊興師救趙時，邯鄲猶未拔。逮齊圍襄陽不利（《水經(jīng)注》引《紀年》“魏以韓師敗諸侯師于襄陽”是也），而魏亦拔邯鄲，則在十八年，魏遂分兵反斗，齊亦濟師迎擊，為桂陵之役。梁軍雖破，邯鄲猶在其手。趙、魏仍相持于邯鄲之下。兵連禍結，諸侯救趙不力，坐自漁利。（秦降安邑，楚取睢之間，皆其時事。）直至惠王二十年，魏既力竭，乃歸邯鄲，與趙和也。”“漳水”，源于山西省東部，東南流經(jīng)今河北、河南兩省境，又東流至大名縣入衛(wèi)河?！?〕“彤”，音tóng，故地在今陜西華縣一帶。〔3〕“趙成侯卒”，趙成侯在位二十五年。卒年當周顯王十九年，公元前三五○年?！?〕“二十八年，齊威王卒”，錢穆曰：“梁惠王二十八年乃齊威王稱王之年，非齊威王卒年?！闭f見《先秦諸子系年考辨》八六?！?〕“中山君相魏”，《表》系惠王二十九年?！端麟[》：“魏文侯滅中山，其弟守之，后尋復國，至是始令相魏。其中山后又為趙所滅。”
三十年，魏伐趙，趙告急齊?！?〕齊宣王用孫子計，救趙擊魏。魏遂大興師，使龐涓將，〔2〕而令太子申為上將軍?！?〕過外黃，〔4〕外黃徐子謂太子曰：〔5〕“臣有百戰(zhàn)百勝之術?！碧釉唬骸翱傻寐労酰俊笨驮唬骸肮淘感е?。”〔6〕曰：“太子自將攻齊，大勝并莒，〔7〕則富不過有魏，貴不益為王。〔8〕若戰(zhàn)不勝齊，則萬世無魏矣。此臣之百戰(zhàn)百勝之術也?！薄?〕太子曰：“諾，請必從公之言而還矣?！笨驮唬骸疤与m欲還，不得矣。彼勸太子戰(zhàn)攻，欲啜汁者眾?！?0〕太子雖欲還，恐不得矣?！碧右蛴€，〔11〕其御曰：“將出而還，與北同?！薄?2〕太子果與齊人戰(zhàn)，敗于馬陵?！?3〕齊虜魏太子申，〔14〕殺將軍涓，〔15〕軍遂大破。
【注釋】〔1〕“魏伐趙，趙告急齊”，《孫臏列傳》云：“魏與趙攻韓，韓告急齊?！贝嗽啤摆w告急齊”，是文誤。齊敗魏桂陵，乃在十八年。以下“魏遂大興師，使龐涓將”云云，皆十八年事?！?〕“魏遂大興師，使龐涓將”，中井積德曰：“據(jù)《孫臏傳》，齊敗魏師于馬陵者，魏之還師耳，非聞齊之救擊而更發(fā)軍也?！庇衷唬骸肮鹆犟R陵之役，元是一事，而傳錄者異也。太史公并錄之?！卑矗褐芯e德之說與一九七二年發(fā)現(xiàn)之《銀雀山漢簡》所記，不謀而合。今試將“魏遂大興師，使龐涓將”至“齊虜魏太子申，殺將軍涓”一節(jié)，移至于“十八年，拔邯鄲。趙請救于齊，齊使田忌、孫臏救趙”下，則無鑿枘矣?！?〕“上將軍”，《御覽》卷三二三引此下有“伐齊”二字。敦煌本《春秋后語》此下有“與龐涓俱距齊”六字?！?〕“外黃”，春秋時宋邑，在今河南杞縣東?！?〕“外黃”，《括地志》云：“故圉城有南北二城，在汴州雍丘縣界，本屬外黃，即太子申見徐子之地也。”按：“圉城”，鄭地，在今河南杞縣南之圉鎮(zhèn)。〔6〕“效”，呈也。〔7〕“莒”，在今山東莒縣。莒在齊東南，言從西破齊，并至莒地，則齊土皆盡?！?〕“益”，過也。〔9〕“此臣之百戰(zhàn)百勝之術也”，橫田惟孝曰：“還則無戰(zhàn)敗之患，而終能有魏。故曰百戰(zhàn)百勝之術也?！薄?0〕“欲啜汁者眾”，中井積德曰：“主人啖肉羹，從者自得啜汁，以喻太子立功，而從者亦得班賞也。”〔11〕“因”，副詞，與今語“就此”同。〔12〕“北”，音běi，敗逃。敦煌本《春秋后語》“北同”下有“罪”字?！?3〕“敗于馬陵”，《銀雀山漢簡·孫臏兵法·擒龐涓篇》所記史實與《史記》所載不同。桂陵、馬陵二役，是齊、魏兩國間劇戰(zhàn)，而過程又有某些相似處?；蛘呤翘饭珜⒐鹆曛勰承┣闆r誤植于馬陵?；蛘呤莾梢劢詫嵱衅涫?，未可遽下結論?！榜R陵”，在今河北大名縣東南。〔14〕“齊虜魏太子申”，《孟子·梁惠王》：“及寡人之身，東敗于齊，長子死焉?！庇帧侗M心》：“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爛其民而戰(zhàn)之。大敗。將復之，恐不能勝，故驅其所愛子弟以殉之?！卑矗洪L子及所愛子弟皆指太子申。據(jù)《孟子·盡心》所言，魏、齊第二次交鋒，惠王二十八年馬陵之戰(zhàn)，不應是虛構。太史公誤將桂陵之戰(zhàn)時魏軍統(tǒng)帥龐涓誤植于馬陵戰(zhàn)役。馬陵之戰(zhàn)，除太子申為上將軍外，魏軍當別有將?！?5〕“殺將軍涓”，《年表·魏表》云：“殺將軍龐涓。”《田完世家》：“殺其將龐涓?！蔽秾O子吳起列傳》作“自剄”?！躲y雀山漢簡·孫臏兵法·擒龐涓篇》作“擒龐涓”。古籍，“擒”多作“禽”，“禽”、“殺”互文，“禽”即“殺”。按：龐涓如已在桂陵之戰(zhàn)死，馬陵之戰(zhàn)，太子申為上將軍外，魏當別有將?！秴问洗呵铩ぷ灾吩疲骸般@荼、龐涓、太子申不自知而死。”高誘注云：“鉆荼、龐涓，魏惠王之將?！币神R陵戰(zhàn)時，魏軍主將為鉆荼。
三十一年，秦、趙、齊共伐我，〔1〕秦將商君詐我將軍公子卬而襲奪其軍，〔2〕破之。秦用商君，東地至河，〔3〕而齊、趙數(shù)破我，安邑近秦，于是徙治大梁?！?〕以公子赫為太子?！?〕【注釋】〔1〕“三十一年，秦、趙、齊共伐我”，《竹書紀年》：“二十九年五月，齊田朌伐我東鄙。九月，秦衛(wèi)鞅伐我西鄙。十月，邯鄲伐我北鄙。王攻衛(wèi)鞅，我?guī)煍】?。”《紀年》記三國伐魏在二十九年，與此不同?！?〕“秦將商君詐我將軍公子卬而襲奪其軍”，“商君”，衛(wèi)國庶子，秦封之于商，故號商君。商鞅昔在魏時，與公子卬友善?！渡叹袀鳌吩疲骸靶⒐剐l(wèi)鞅將而伐魏。魏使公子卬將而擊之。軍既相距，衛(wèi)鞅遺魏將公子卬書曰：‘吾始與公子歡，今俱為兩國將，不忍相攻，可與公子面相見盟，樂飲而罷兵，以安秦、魏?！汗訁n以為然，會盟以飲，而衛(wèi)鞅伏甲士而襲虜魏公子卬，因攻其軍，盡破之以歸秦?！薄?〕“東”，《御覽》卷一六三引此字下有“侵”字?！?〕“安邑近秦，于是徙治大梁”，“安邑”，在今山西運城境?！按罅骸保诮窈幽祥_封?！队[》引此“安”字前有“我”字?！爸巍弊鳌熬印?，蓋承唐人避高宗諱改。梁玉繩曰：“徐廣引《紀年》，徙大梁在九年?！标惾叔a曰：“魏與秦接境，自徙大梁之后，其地日以削，并于秦。太史公敘襄王曰：予秦河西之地，盡入上郡于秦。敘昭王曰：予秦河東地方四百里。秦拔我城大小七十一。敘安釐王曰：秦拔我兩城，又拔我三城，秦拔我四城。敘景湣王曰：秦拔我二十城，蓋城盡而國繼以亡矣?！薄?〕“以公子赫為太子”，梁玉繩曰：“《表》在后一年，疑此上失書‘三十二年’四字。赫疑即襄王?！?br/>
三十三年，秦孝公卒，商君亡秦歸魏，魏怒，不入?！?〕三十五年，與齊宣王會平阿南?！?〕【注釋】〔1〕“商君亡秦歸魏，魏怒，不入”，《商君列傳》：“去之魏，魏人怨其欺公子卬而破魏師，弗受?！薄段罕怼纷鳌靶l(wèi)鞅亡歸我，我恐弗內”。按：“恐”當作“怒”。〔2〕“平阿”，在今安徽懷遠縣?！睹蠂L君列傳》作“東阿”。東阿故地在今山東陽谷。似以東阿為是。
惠王數(shù)被于軍旅，卑禮厚幣以招賢者。鄒衍、淳于髡、孟軻皆至梁?！?〕梁惠王曰：〔2〕“寡人不佞，〔3〕兵三折于外，〔4〕太子虜，〔5〕上將死，〔6〕國以空虛，以羞先君宗廟社稷，〔7〕寡人甚丑之?！?〕叟不遠千里，辱幸至弊邑之廷，將何以利吾國？”〔9〕孟軻曰：“君不可以言利若是?！?0〕夫君欲利，〔11〕則大夫欲利，大夫欲利，則庶人欲利，上下爭利，國則危矣?！?2〕為人君，仁義而已矣，何以利為！”
【注釋】〔1〕“鄒衍”，《漢書·藝文志》陰陽家《鄒子》四十九篇，班固注：“名衍，齊人，為燕昭王師，居稷下，號談天衍?！薄睹宪髁袀鳌罚骸班u衍至梁，梁惠王郊迎。”錢穆曰：“今按衍至趙，見平原君，在信陵破秦存趙之后，事見《平原君列傳》。其時梁惠王死已七十二年，燕昭王亦死三十二年矣。張守節(jié)云鄒衍與公孫龍同時，是也。衍已不及見燕昭、齊宣，遑論齊威、梁惠乎？”（《先秦諸子系年考辨》一四四）崔適亦曰：“鄒衍世次，不與髡、孟相接?！薄按居邝铡保R威、宣時人，《滑稽列傳》：“淳于髡，齊之贅婿也?！辟樞鰹榧遗树浙Q。其后貴顯，人呼之髡，髡滑稽玩世，亦以髡自呼。淳于之名髡，猶英布之姓黥?！懊陷V皆至梁”，崔述《孟子事實錄》：“《史記》所稱襄王之元年，即惠王之后元年。而予河西，入上郡，敗于襄陵，皆惠王時事。孟子之至梁，不在惠王三十五年，而在后元十二年襄陵既敗之后。孟子與齊宣王問答甚多，而與梁惠殊少。在梁亦無他事，則孟子居梁蓋不久，然猶及見襄王而后去。則孟子之至梁，當在惠王之卒前一二年。于《年表》則周慎靚王之元年二年也?！苯馈度航?jīng)補義》則曰：“孟子見梁惠王，當在周慎靚王元年辛丑，是為惠王后元之十五年。至次年，壬寅，惠王卒，襄王立，孟子一見即去梁矣。”錢穆曰：“今按二氏之說甚是。”〔2〕“梁惠王曰”，梁玉繩曰：“案：孟子初見惠王，王問利國，孟子答以仁義。他日因敗衄之故，又問所以洗恥者，孟子勸以施仁政?！妒贰分馆d孟子仁義之對，而并惠王之問為一端，王滹南譏其文辭雜亂，良然。”〔3〕“佞”，音nìng，才智?！安回保徊?，自謙之辭?！?〕“兵三折于外”，《孟子·梁惠王》：“及寡人之身，東敗于齊，長子死焉。西喪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恥之?！薄皷|敗于齊”，謂惠王二十八年（《史記》云三十年）馬陵之戰(zhàn)?！拔鲉实赜谇仄甙倮铩保^惠王后元五年（《史記》云襄王五年）秦敗龍賈軍于雕陰，魏河西自華州北至同州，并魏河北之地，盡入于秦?！澳先栌诔?，謂惠王后十二年（《史記》云襄王十二年）楚敗魏襄陵。此“兵三折于外”所指?！?〕“太子”，謂太子申?！?〕“上將”，謂龐涓?！?〕“社”，土神。“稷”，谷神?！吧琊ⅰ?，是國家的象征?！?〕“丑”，音chǒu，羞恥，慚愧。〔9〕“將何以利吾國”，王叔珉曰：“案《孟子列傳》亦作‘何以利吾國？’《孟子·梁惠王篇》‘何’作‘有’，史公蓋說‘有’為‘何’耳。陸賈《新語·輔政篇》：‘察察者有所不見，恢恢者何所不容。’‘有’、‘何’互文，‘有’猶‘何’也。”〔10〕“君不可以言利若是”，《孟子·梁惠王》作“王何必曰利”。按魏稱王改元在周顯王三十五年。孟子至梁不在惠王三十五年，而在惠王之卒前十二年，江永《群經(jīng)補義》以為當在周慎靚王元年辛丑?；萃踉缫逊Q王，《孟子·梁惠王》作“王何必曰利”，正與江永、崔述諸人推論合?！妒兰摇?、《年表》并言孟子至梁在惠王三十五年，此時尚未改元稱王，豈得預呼為王。司馬遷亦知其難通，遽改“王”為“君”。梁玉繩謂之“自納敗闕”?！?1〕“夫”，王叔珉曰：“夫猶如也?！薄?2〕“國則”，王叔珉曰：“‘國則’《春秋后語》作‘則國’，是也。此誤倒?！睹献印贰ⅰ锻ㄨb》并作‘而國’，‘而’猶‘則’也。”
三十六年，復與齊王會甄?！?〕是歲，惠王卒，子襄王立。〔2〕【注釋】〔1〕“甄”，今作“鄄”，在今山東鄄城?！?〕“是歲，惠王卒，子襄王立”，據(jù)《紀年》，惠成王三十六年改元稱一年，未卒也。王應麟《困學紀聞》引朱子曰：“惠、襄、哀之年，見于《竹書》，明甚?！妒酚洝飞w失實。”按：“襄王”，《世本》名嗣。而惠王三十一年立公子赫為太子，則又名赫。又《魏策》有太子鳴，似應為襄王，不然，何得有兩太子。
襄王元年，〔1〕與諸侯會徐州，〔2〕相王也?！?〕追尊父惠王為王?！?〕【注釋】〔1〕“襄王元年”，當為惠王后元元年?！?〕“徐州”，“徐”字誤，當依《紀年》作“俆州”，在今山東滕縣南?！?〕“相”，音xiàng?！跋嗤酢保T侯稱王后之會見，意在相互承認為王。梁玉繩曰：“元年亦無諸侯相王事，只魏改元稱王耳?！卞X穆曰：“徐州一會，實當時諸侯稱王之初步，戰(zhàn)國驚人一大事?！币蛑?，未可遽言其無?！?〕“追尊父惠王為王”，魏稱王于改元之年，司馬遷誤魏后元元年為襄王元年，所以孟子呼為“王”，此時尚未，豈得預呼？知其難通，遽改“王”為“君”。此處又再作彌縫，以“追尊父惠王為王”自圓其說。
五年，秦敗我龍賈軍四萬五千于雕陰，〔1〕圍我焦、曲沃。〔2〕予秦河西之地?！?〕【注釋】〔1〕“五年，秦敗我龍賈軍四萬五千于雕陰”，魏敗雕陰，《表》在襄王二年，即惠王后元二年。《秦本紀》在惠文君七年，為魏襄王四年。皆誤。宜依《魏世家》在襄王五年，即惠王改元五年?！暗耜帯保诮耜兾鞲豢h。〔2〕“焦、曲沃”，邑名，兩地均在今河南陜縣。此處曲沃非晉都?！?〕“予秦河西之地”，《考證》：“河西，即西河之外，今陜西大荔、宜川等縣地。”按：梁惠王告孟子云“西喪地于秦七百里”，即指惠王后元五年予秦河西地事。
六年，與秦會應?！?〕秦取我汾陰、皮氏、焦?！?〕魏伐楚，敗之陘山?！?〕七年，魏盡入上郡于秦。〔4〕秦降我蒲陽?！?〕八年，秦歸我焦、曲沃?！?〕【注釋】〔1〕“應”，邑名，在今河南魯山縣東。〔2〕“汾陰”，在今山西萬榮縣。“皮氏”，在今山西河津縣境?！敖埂?，在今河南陜縣。按：“焦”下失書“曲沃”二字。秦圍焦，兼降曲沃，故八年秦歸焦、曲沃?！肚乇炯o》、《秦表》俱失書“曲沃”二字?！?〕“陘山”，在今河南新鄭縣西南。〔4〕“上郡”，故地在今陜西東部，北洛水以東以北一帶?！?〕“秦降我蒲陽”，“蒲陽”，在今山西隰縣西北。梁玉繩曰：“《張儀傳》，秦既取蒲陽而復歸之，故魏以上郡為謝也。乃此（指《年表》）及《世家》皆不書歸蒲陽，《世家》又倒其文曰“魏盡入上郡于秦”。秦降蒲陽，則所書之事不全，且似秦既得上郡，又降蒲陽也。夫魏豈無故而獻地哉！”〔6〕“八年，秦歸我焦、曲沃”，梁玉繩曰：“《竹書》‘隱王八年，秦公孫爰伐皮氏，翟章救皮氏。九年，城皮氏’。余因疑秦歸魏焦、曲沃之時，并皮氏亦歸之?！都o》《表》《世家》俱脫不書耳。不然，皮氏已為秦取久矣，尚何煩用師乎？”
十二年，楚敗我襄陵?！?〕諸侯執(zhí)政與秦相張儀會齧桑?！?〕十三年，張儀相魏?！?〕魏有女子化為丈夫。秦取我曲沃、平周?！?〕【注釋】〔1〕“楚敗我襄陵”，此即惠王之告孟子“南辱于楚”的襄陵之敗。“襄陵”，在今河南睢縣?！?〕“張儀”，魏人，縱橫家，相傳與蘇秦同師事鬼谷子。秦惠文王八年，張儀初入秦?；菸耐跏辏瑑x奪犀首之位為秦相。秦惠王死，儀離秦去魏，魏惠文王后元十三年為魏相。十六年，張儀復歸秦。本書有傳。“齧?！保诮窠K沛縣西南?！?〕“十三年，張儀相魏”，《張儀列傳》：“儀相秦四歲，立惠王為王。居一歲，為秦將取陜。其后二年，使與齊、楚之相會齧桑，東遷而免相，相魏?！薄?〕“平周”，邑名，在今山西介休縣西。
十六年，襄王卒，子哀王立。〔1〕張儀復歸秦?！?〕【注釋】〔1〕“十六年，襄王卒，子哀王立”，錢穆曰：“《竹書紀年》梁惠王立三十六年改元，又十六年而卒，其后稱今王，至二十年而書止?！倍蓬A《左傳后序》謂：“《史記》誤分惠成之世以為后王之年，哀王二十三年乃卒，故特不稱謚，謂之今王。”按：襄王十六年，應是惠成王新元十六年。襄王、哀王實為一人。黃式三曰：“韓宣惠王之子謚襄哀王，見《留侯傳》。魏惠成王之子意亦謚襄哀王，二君薨同年，亦同謚歟？史止稱襄者，正如魏惠成王之稱惠王，韓襄哀王之稱襄王也。《史記》既分惠王之一世為二世，因分襄、哀之一謚為二謚矣?！秉S說可信?！?〕“張儀復歸秦”，梁玉繩曰：“儀之歸秦，據(jù)《儀傳》當在哀王二年，實襄王二年也?！?br/>
哀王元年，〔1〕五國共攻秦，〔2〕不勝而去。
【注釋】〔1〕“哀王元年”，應作“襄哀王元年?！薄?〕“五國共攻秦”，《秦本紀》：惠文王七年“樂池相秦，韓、趙、魏、燕、齊帥匈奴共攻秦”。梁玉繩曰：“此事諸處所載互有不同。余詳校之，攻秦者實燕、楚、趙、魏、韓、齊六國，而匈奴不與焉?！?br/>
二年，齊敗我觀津?！?〕五年，秦使樗里子伐取我曲沃，〔2〕走犀首岸門。〔3〕六年，秦來立公子政為太子?！?〕與秦會臨晉?！?〕七年，攻齊。〔6〕與秦伐燕。
【注釋】〔1〕“觀津”，《趙世家》、《田敬仲完世家》均作“觀澤”。觀澤故地在河南清豐、?？h間。觀津在今河北武邑縣東南，戰(zhàn)國時趙邑，不是齊、魏爭鋒之地。〔2〕“秦使樗里子伐取我曲沃”，秦昭王弟名疾，居樗里，因號樗里子。昭王元年任秦相。曾封于嚴，又稱嚴君疾。梁玉繩曰：“《秦紀》云：‘樗里疾攻魏焦降之。’然則是年所拔者焦也。曲沃已于前八年為秦取之。此與《年表》、《樗里子傳》皆誤?！薄?〕“犀首”，魏官名，司馬彪云：“若今虎牙將軍?！睍r公孫衍任此職，人稱衍曰“犀首”?！鞍堕T”，即岸頭亭，在今山西河津縣南（見《讀史方輿紀要》卷四一）。按：河南許昌北也有岸門?！?〕“秦求立公子政為太子”，《魏表》作“秦來立公子政為太子”。按：“求”字訛，當依《表》作“來”?！读信畟鳌窡o“求”字?！肮诱?，魏公子?！?〕“臨晉”，在今山西臨猗縣西臨晉鎮(zhèn)。〔6〕“七年，攻齊”，《集解》引徐廣曰：“《年表》云：擊齊，虜贅子于濮也。”按：《表》“贅子”作“聲子”。
八年，伐衛(wèi)，〔1〕拔列城二。衛(wèi)君患之?！?〕如耳見衛(wèi)君曰：〔3〕“請罷魏兵，免成陵君可乎？”〔4〕衛(wèi)君曰：“先生果能，孤請世世以衛(wèi)事先生。”如耳見成陵君曰：“昔者魏伐趙，斷羊腸，〔5〕拔閼與，〔6〕約斬趙，趙分而為二，〔7〕所以不亡者，魏為從主也。今衛(wèi)已迫亡，將西請事于秦。與其以秦衛(wèi)，〔8〕不如以魏衛(wèi)，衛(wèi)之德魏必終無窮。”成陵君曰：“諾?！比缍娢和踉唬骸俺加兄]于衛(wèi)。衛(wèi)故周室之別也，〔9〕其稱小國，〔10〕多寶器。今國迫于難而寶器不出者，其心以為攻衛(wèi)衛(wèi)不以王為主，故寶器雖出必不入于王也。臣竊料之，先言衛(wèi)者，必受衛(wèi)者也。”〔11〕如耳出，成陵君入，以其言見魏王。魏王聽其說，罷其兵，免成陵君，終身不見?！?2〕【注釋】〔1〕“八年，伐衛(wèi)”，襄哀王八年，據(jù)于鬯《戰(zhàn)國策年表》為衛(wèi)嗣君十四年?！端麟[》：《紀年》云“八年，翟章伐衛(wèi)”。〔2〕“衛(wèi)君”，據(jù)《衛(wèi)康叔世家》，衛(wèi)自聲公子遬貶號為侯，至成侯孫嗣五年，更貶號為君。故《史記》曰“衛(wèi)君”?！?〕“如耳”，魏大夫姓名?！?〕“成陵君”，《史記會注考證》：“崔適曰：‘上文無成陵君伐燕（“燕”字誤，當作“衛(wèi)”）事，亦不詳成陵君為何人?！卑矗骸都o年》有“八年翟章伐衛(wèi)”之事。疑成陵君即翟章封號?！?〕“羊腸”，即羊腸阪?！稘h書·地理志》上黨郡壺關縣有羊腸阪，在今山西壺關縣東南?！?〕“閼與”，在今山西武鄉(xiāng)縣一帶?！?〕“約斬趙，趙分為二”，《正義》：“若斷羊腸，拔閼與，北連恒州，則趙國東西斷而為二也。”“約”，纏縛，捆綁?！?〕“”，音shì，通“釋”，釋放。〔9〕“衛(wèi)故周室之別也”，衛(wèi)始封之人康叔為周武王之弟。康叔以周王室分支而受封，故曰“周室之別”?！皠e”，分也。〔10〕“小國”，《衛(wèi)康叔世家》云：“三晉強，衛(wèi)如小侯屬趙?！薄?1〕“必受衛(wèi)者也”，岡白駒曰：“受衛(wèi)賂也?！薄?2〕“魏王聽其說，罷其兵，免成陵君，終身不見”，徐孚遠曰：“衛(wèi)君本意，欲釋圍耳，何恨乎成陵君而欲免之，蓋如耳害成陵君，故假衛(wèi)事而讒之?！?br/>
九年，與秦王會臨晉?！?〕張儀、魏章皆歸于魏?！?〕魏相田需死?！?〕楚害張儀、犀首、薛公?！?〕楚相昭魚謂蘇代曰：〔5〕“田需死，吾恐張儀、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然相者欲誰而君便之？”昭魚曰：“吾欲太子之自相也?！薄?〕代曰：“請為君北，必相之?！薄?〕昭魚曰：“奈何？”對曰：“君其為梁王，代請說君。”昭魚曰：“奈何？”對曰：“代也從楚來，昭魚甚憂，曰：‘田需死，吾恐張儀、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梁王，長主也，〔8〕必不相張儀。張儀相，必右秦而左魏?！?〕犀首相，必右韓而左魏。薛公相，必右齊而左魏。梁王，長主也，必不便也。’王曰：‘然則寡人孰相？’代曰：‘莫若太子之自相。太子之自相，〔10〕是三人者皆以太子為非常相也，皆將務以其國事魏，欲得丞相璽也。以魏之強，而三萬乘之國輔之，〔11〕魏必安矣。故曰莫若太子之自相也?！彼毂币娏和?，以此告之。太子果相魏?！?2〕【注釋】〔1〕“九年”，梁襄哀王九年，為秦武王元年?！芭R晉”，在今山西臨猗縣臨晉鎮(zhèn)?！?〕“張儀、魏章皆歸于魏”，《索隱》：“章為魏將，后又相秦?！薄肚乇炯o》：“武王元年，張儀、魏章皆東出之魏?！薄?〕“魏相田需死”，《戰(zhàn)國策·魏策》：“公孫衍為魏將，與其相田繻不善?！碧锢]即田需。〔4〕“薛公”，《索隱》：“田文也?！卑矗捍颂镂拿纪诿蠂L，而非孟嘗。又有奔魏事，故《戰(zhàn)國策》誤以文子為薛公，并謂孟嘗奔魏為魏相，皆妄。〔5〕“昭魚”，《索隱》：“昭奚恤也。”“蘇代”，蘇秦兄，或謂是弟。譙周云：“秦兄弟五人，秦最少。兄代，代弟厲及辟、鵠，并為游說之士?！薄?〕“太子”，《索隱》：“太子即襄王也?！卑矗禾赢斒钦淹酰端麟[》蓋傳寫之謬。〔7〕“請為君北，必相之”，《戰(zhàn)國策·魏策》作“請為君北見梁王，必相之矣”。岡白駒曰：“北字句，北往魏?！睏魃健⑷龡l本作“北見梁王，必使相之”，與《戰(zhàn)國策》合。〔8〕“長主”，《考證》：“岡白駒曰：‘長主，猶云賢主?！薄?〕“左”、“右”，王叔珉曰：“案《魏策》高誘注：‘右，親也。左，疏外也?！?、左猶親、疏，亦猶先、后也?！薄?0〕“莫若太子之自相。太子之自相”，《魏策》不疊“太子之自相”五字。〔11〕“三萬乘之國”，秦、韓、齊三國皆萬乘之國，故曰“三萬乘之國”?！?2〕“太子果相魏”，徐孚遠曰：“前代未有用太子為相者。后以太子錄尚書，及為尚書令，蓋本此也。”《考證》：“魏相田需死以下，本《國策·魏策》?！?br/>
十年，張儀死?！?〕十一年，與秦武王會應?！?〕十二年，太子朝于秦?！?〕秦來伐我皮氏，〔4〕未拔而解。十四年，秦來歸武王后。〔5〕十六年，秦拔我蒲反、陽晉、封陵?！?〕十七年，與秦會臨晉?！?〕秦予我蒲反。十八年，與秦伐楚。二十一年，與齊、韓共敗秦軍函谷。〔8〕【注釋】〔1〕“十年，張儀死”，《張儀列傳》：“張儀相魏一歲，卒于魏也。”錢穆《先秦諸子系年考辨》以張儀卒乃魏哀王九年，非十年?！?〕“秦武王”，秦惠文王之子，名蕩。公元前三一○年至前三○七年在位?！皯保诮窈幽萧斏娇h東?！?〕“十二年，太子朝于秦”，魏太子遬朝秦，在秦武王四年?！?〕“秦來伐我皮氏”，梁玉繩曰：“此書伐皮氏于哀王十二年，與《紀年》書于隱王（周赧也）八年合。然《年表》及《樗里甘茂傳》并在秦昭元年。魏哀十三年，恐是十二年之誤?！蓖跏彗朐唬骸鞍阜テな?，《年表》及《樗里甘茂列傳》既并在秦昭元年，魏哀十三年，則此文‘秦’上或脫‘十三年’三字，亦未可知，不必定從《紀年》?！薄?〕“秦來歸武王后”，《戰(zhàn)國策·趙策》：“父母之愛子，則為計深遠。媼之送燕后也，持其踵為之泣，念悲其遠也，亦哀之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豈非計久長有子孫相繼為王也哉?！鼻匚渫趿⒏λ哪辏e鼎絕臏而死，故后無子孫相繼為王，秦遣之歸魏?！?〕“蒲友”，即蒲阪，在今山西永濟蒲州鎮(zhèn)?！瓣枙x”，疑“臨晉”之訛，在今山西臨猗臨晉鎮(zhèn)?！胺饬辍保诮裆轿鬈浅秋L陵渡鎮(zhèn)。蒲反、臨晉、封陵皆在河東。秦渡河而東，先據(jù)蒲反，分兵略取臨晉、封陵，以扇形攻勢威脅魏西疆。〔7〕“十七年，與秦會臨晉”，襄哀王十七年，當秦昭襄王五年。《秦本紀》作“魏王來朝應亭”。“應亭”，“臨晉”之誤?！?〕“二十一年，與齊、韓共敗秦軍函谷”，《集解》引徐廣曰：“二十年，與齊王會于韓?！倍荒?，三國圖秦，已在二十年預為之計?！昂取?，今陜西潼關以東至河南澠池一帶，皆古函谷地。
二十三年，秦復予我河外及封陵為和?！?〕哀王卒，〔2〕子昭王立?！?〕【注釋】〔1〕“二十三年，秦復予我河外及封陵為和”，按：事在二十一年，“河外及”三字衍?！?〕“哀王卒”，《汲冢紀年》終于哀王二十年，昭王三年喪畢，始稱元年耳?！?〕“子昭王立”，《世本》：“昭王名遬?！?br/>
昭王元年，秦拔我襄城。〔1〕二年，與秦戰(zhàn)，我不利?！?〕三年，佐韓攻秦，秦將白起敗我軍伊闕二十四萬?！?〕六年，予秦河東地方四百里?！?〕芒卯以詐重?！?〕七年，秦拔我城大小六十一?！?〕八年，秦昭王為西帝，齊湣王為東帝，月余，皆復稱王歸帝。〔7〕九年，秦拔我新垣、曲陽之城?！?〕【注釋】〔1〕“秦拔我襄城”，《通鑒·周紀四》：“秦尉錯伐魏襄城。”胡三省注曰：“班《志》襄城縣屬潁川郡。以分地考之，潁川屬韓境。蓋魏與韓分有潁川之地，用兵爭強，疆場之間，朝韓暮魏，則此時襄城或為魏土，容或有之?！卑矗骸跋宄恰?，在今河南襄城，春秋時鄭泛地，戰(zhàn)國時魏邑?！?〕“與秦戰(zhàn)，我不利”，《通鑒·周紀四》：“秦敗魏師于解。”故云不利?！?〕“秦將白起敗我軍伊闕二十四萬”，“白起”，郿人，善用兵，事秦昭王，本書有傳。“伊闕”，在今河南洛陽市南，春秋周闕塞。闕口斷崖石窟，通稱龍門石窟。梁玉繩曰：“《秦紀》及《穰侯傳》并言‘秦敗韓、魏伊闕，斬首二十四萬’，乃合韓、魏兩國之兵言也。此《表》與楚、魏、韓三《世家》各言‘二十四萬’，失其實矣。”〔4〕“六年，予秦河東地方四百里”，《通鑒·周紀四》：“二十五年，魏入河東地四百里?！焙∽ⅲ骸昂訓|地蓋安邑、大陽、蒲阪、解縣瀕河之地?！薄?〕“芒卯以詐重”，梁玉繩曰：“《西周策》及《韓子·說林》《顯學》、《淮南·泛論》作孟卯。”按《魏策》：“芒卯詐以鄴事趙，令閉關絕秦，秦、趙大惡。趙王恐魏承秦之怒，割五城以合于魏而支秦。”〔6〕“秦拔我城大小六十一”，《年表》：秦昭王十八年，“客卿錯擊魏至軹，取城大小六十一”?！?〕“八年，秦昭王為西帝，齊湣王為東帝，月余，皆復稱王歸帝”，《穰侯列傳》：“秦稱西帝，齊稱東帝。月余呂禮來，而齊、秦各復歸帝為王?！薄?〕“新垣”，在今山西垣曲?！扒枴?，在今河南濟源之西。
十年，齊滅宋，宋王死我溫?！?〕十二年，與秦、趙、韓、燕共伐齊，〔2〕敗之濟西，〔3〕湣王出亡?！?〕燕獨入臨淄。〔5〕與秦王會西周。〔6〕【注釋】〔1〕“十年，齊滅宋，宋王死我溫”，《通鑒·周紀四》：“宋有雀生■于城之陬。史占之曰：‘吉。小而生巨，必霸天下?！慰低跸?，起兵滅滕，伐薛，東敗齊，取五城，南敗楚，取地三百里。西敗魏軍，與齊、魏為敵國，乃愈自信其霸。欲霸之亟成，故射天笞地，斬社稷而焚滅之，以示威服鬼神?！R湣王起兵伐之，民散，城不守。宋王奔魏，死于溫。”“溫”，周司寇蘇忿生之邑，在今河南溫縣。〔2〕“十二年，與秦、趙、韓、燕共伐齊”，梁玉繩曰：“六國伐齊，此失書楚。”按：伐齊之役，楚實后發(fā)。且淖齒將兵，以救齊為名，載籍多不入楚于伐齊之列，蓋亦有自?！秴斡[·權勛篇》：“五國攻齊?！弊⒅^“燕、秦、韓、趙、魏”，亦不書楚?！?〕“濟西”，濟水之西?！?〕“湣王出亡”，齊湣王出亡之衛(wèi)，衛(wèi)君辟宮舍之，稱臣而共具。齊王不遜，衛(wèi)人侵之。齊王去奔鄒、魯，有驕色，鄒、魯弗內，遂走莒。楚將淖齒弒王于鼓里?！?〕“燕獨入臨淄”，湣王出走，燕將樂毅入臨淄，取寶物、祭器，輸之于燕?！芭R淄”，在今山東淄博市?！?〕“西周”，周顯王時周貴族桓公之后所建，故地在今河南洛陽王城一帶。公元前二五五年為秦所滅。
十三年，秦拔我安城?！?〕兵到大梁，去?！?〕十八年，秦拔郢，〔3〕楚王徙陳?！?〕【注釋】〔1〕“安城”，在今河南原陽西。〔2〕“兵到大梁，去”，《年表》作“兵至大梁而還”，《通鑒》同?！叭ァ?，還也?！?〕“郢”，楚都，故地在今湖北江陵?！?〕“陳”，在今河南淮陽。
十九年，昭王卒，子安釐王立?！?〕【注釋】〔1〕“安釐王”，據(jù)《世本》，名圉?！搬崱?，讀曰“僖”。
安釐王元年，秦拔我兩城?！?〕二年，又拔我二城，軍大梁下，韓來救，予秦溫以和?！?〕三年，秦拔我四城，斬首四萬。〔3〕四年，秦破我及韓、趙，殺十五萬人，走我將芒卯?！?〕魏將段干子〔5〕請予秦南陽以和?！?〕蘇代謂魏王曰：〔7〕“欲璽者段干子也，〔8〕欲地者秦也。今王使欲地者制璽，使欲璽者制地，〔9〕魏氏地不盡則不知已?！?0〕且夫以地事秦，譬猶抱薪救火，〔11〕薪不盡，火不滅?！蓖踉唬骸笆莿t然也。雖然，事始已行，〔12〕不可更矣?！睂υ唬骸巴酹毑灰姺虿┲再F梟者，〔13〕便則食，不便則止矣。今王曰‘事始已行，不可更’，是何王之用智不如用梟也？”〔14〕【注釋】〔1〕“安釐王元年，秦拔我兩城”，《通鑒·周紀四》：“秦武安君伐魏，拔兩城?！鼻卮罅荚鞂④姲灼?，于秦昭襄王三十四年遷為武安君?！?〕“二年，又拔我二城，軍大梁下，韓來救，予秦溫以和”，魏安釐王二年，司馬遷記秦伐魏之事，文有脫誤。是年穰侯兩次伐魏，第一次，韓暴鳶救魏，穰侯破之，暴鳶軍次大梁下，魏納八城以和。第二次，穰侯復伐魏，走芒卯，入北宅，魏割溫以和。事見《通鑒·周紀四》?！皽亍?，在今河南溫縣?！?〕“三年，秦拔我四城，斬首四萬”，《穰侯列傳》：“秦使穰侯伐魏，斬首四萬，走魏將暴鳶，得魏三縣。”〔4〕“四年，秦破我及韓、趙，殺十五萬人，走我將芒卯”，梁玉繩曰：“韓字衍。十五萬，連趙言之，亦非?！笔┲恪蹲x史記會注考證札記校補》云：“《秦年表》：‘昭王三十四年，白起擊魏華陽軍，芒卯走，得三晉將，斬首十五萬?！娥顐鳌罚骸哪辏钆c白起客卿胡陽復攻趙、韓、魏，破芒卯于華陽下，斬首十萬?！栋灼饌鳌罚骸哪辏灼鸸ノ?，走芒卯，而虜三晉將，斬首十三萬。與趙將賈偃戰(zhàn)，沉其卒二萬于河中?！卣讶哪辏喊册嵵哪?，《穰侯傳》云攻趙、韓、魏，《秦年表》、《白起傳》云得三晉將，是秦攻趙、韓、魏三國也。韓字非衍，梁說非。”〔5〕“魏將段干子”，《魏策》云段干名崇。〔6〕“南陽”，太行山之南，黃河之北，淇縣、濟源之間稱南陽?！?〕“蘇代”，《戰(zhàn)國策·魏策》作“孫臣”?！?〕“欲璽者，段干子也”，《通鑒》注：“言段干子欲得秦相印，故請魏割地?！薄?〕“使”，《春秋后語》、《通鑒》并無此字?！?0〕“則不知已”，《春秋后語》作“則不和”。〔11〕“抱”，讀“拋”?！?2〕“始已”，復語，“始”亦“已”也?！?3〕“王獨不見夫博之所以貴梟者”，“獨”，猶何?！安?，古代的一種游戲，亦稱六博，或曰陸博。共十二棋，六黑六白，兩人相博，每人六棋，故名。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曾出土一套博具，其中有木版制成的方形博局，黑、白色長方形棋子各六枚。直食棋二十枚，算籌四十二支，十八面形的木質骰子一枚，上刻數(shù)碼從一至十六。博戲時兩人對坐，各執(zhí)黑棋、白棋六枚。雙方通過擲骰行棋以獲籌，然后決勝負?！皸n”，《正義》云：“博頭（骰）有刻為梟鳥形者，擲得梟者，合食其子，若不便則為余行也?！苯窀鞯匚鳚h出土之博骰，無作梟形者，則博骰稱梟之原因仍不明?！?4〕“今王曰‘事始已行，不可更’”，《魏策》作“今王刼于群臣而許秦，因曰不可革”。
九年，秦拔我懷?！?〕十年，秦太子外質于魏死。〔2〕十一年，秦拔我郪丘?！?〕【注釋】〔1〕“懷”，在今河南武陟縣西?！?〕“十年，秦太子外質于魏死”，《通鑒·周紀五》：“四十八年，秦悼太子質于魏而卒。”《秦表》：“太子質于魏者，歸葬芷陽。”〔3〕“郪丘”，《秦紀》作“邢丘”，《年表》作“廩丘”。作“邢丘”者是。在今河南溫縣東北。
秦昭王謂左右曰：〔1〕“今時韓、魏與始孰強？”對曰：“不如始強?！蓖踉唬骸敖駮r如耳、魏齊與孟嘗、芒卯孰賢？”〔2〕對曰：“不如?！蓖踉唬骸耙悦蠂L、芒卯之賢，率強韓、魏以攻秦，猶無奈寡人何也。今以無能之如耳、魏齊而率弱韓、魏以伐秦，其無奈寡人何亦明矣?！弊笥医栽唬骸吧跞??！敝衅祚T琴而對曰：〔3〕“王之料天下過矣。當晉六卿之時，知氏最強，滅范、中行，又率韓、魏之兵以圍趙襄子于晉陽，決晉水以灌，晉陽之城不湛者三版?！?〕知伯行水，魏桓子御，韓康子為參乘?！?〕知伯曰：‘吾始不知水之可以亡人之國也，乃今知之。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陽。’〔6〕魏桓子肘韓康子，韓康子履魏桓子，〔7〕肘足接于車上，而知氏地分，身死國亡，為天下笑。今秦兵雖強，〔8〕不能過知氏；韓、魏雖弱，尚賢其在晉陽之下也。〔9〕此方其用肘足之時也，愿王之勿易也！”〔10〕于是秦王恐。〔11〕【注釋】〔1〕“秦昭王”，秦武王弟，名則（一作稷）。公元前三○六年至前二五一年在位?！?〕“如耳”，魏大夫，是時仕韓。“魏齊”，魏相?！懊蠂L”，即薛公田文?！懊⒚保簩??！?〕“中旗馮琴而對曰”，“中旗”，《戰(zhàn)國策·秦策》、《韓非子·難三》作“中期”，為秦辯士?！榜T”，同“憑”。“馮琴”，《韓非子》作“推琴”?！?〕“湛”，《戰(zhàn)國策》作“沉”?！鞍妗?，高二尺為版?！?〕“魏桓子御，韓康子為參乘”，《戰(zhàn)國策·秦策》作“康子御，桓子驂乘”?！俄n非子》、《說苑》“魏桓子”并作“魏宣子”。“桓”、“宣”古通。〔6〕“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陽”，閻若璩《潛丘劄記》：“嘗往來平陽、夏縣，而悟二語具有妙解。蓋汾水并可灌安邑，至絳水自不待言。絳水并可灌平陽，至汾水又不待言。交錯之舉，總見水之為害溥爾。”“平陽”，在今山西臨汾市?！?〕“韓康子履魏桓子”，《韓非子》、《說苑》、《春秋后語》此下并有“之足”二字?！秶Z·晉語》注此下有“之跗”二字。《戰(zhàn)國策·秦策》作“康子履魏桓子，躡其踵”。〔8〕“今秦兵雖強”，王叔珉曰：“案《書鈔》一三九引此無‘兵’字，《說苑》同?！肚夭摺纷鳌刂畯姟?，亦無‘兵’字?！q‘雖’也?！薄?〕“賢”，勝過。〔10〕“愿王之勿易也”，《北堂書鈔》引此作“愿王之勿輕易也”?！稇?zhàn)國策·秦策》高注：“易，輕也。”〔11〕“于是秦王恐”，中井積德曰：“此一條宜入《秦本紀》，不當在《魏世家》?！?br/>
齊、楚相約而攻魏，〔1〕魏使人求救于秦，冠蓋相望也，〔2〕而秦救不至。魏人有唐雎者，年九十余矣，〔3〕謂魏王曰：“老臣請西說秦王，令兵先臣出。”魏王再拜，遂約車而遣之?！?〕唐雎到，〔5〕入見秦王。秦王曰：“丈人芒然乃遠至，此甚苦矣！〔6〕夫魏之來求救數(shù)矣，寡人知魏之急已?！薄?〕唐雎對曰：“大王已知魏之急，而救不發(fā)者，〔8〕臣竊以為用策之臣無任矣?！?〕夫魏，一萬乘之國也，然所以西面而事秦，稱東藩，受冠帶，祠春秋者，〔10〕以秦之強，足以為與也?！?1〕今齊、楚之兵已合于魏郊矣，而秦救不發(fā)，亦將賴其未急也。使之大急，〔12〕彼且割地而約從，王尚何救焉？〔13〕必待其急而救之，是失一東藩之魏而強二敵之齊、楚，〔14〕則王何利焉？”于是秦昭王遽為發(fā)兵救魏?！?5〕魏氏復定。
【注釋】〔1〕“齊、楚相約而攻魏”，時為安釐王十一年?！?〕“冠”，冠冕。“蓋”，車蓋?！肮谏w相望”，使者往來不絕?！?〕“魏人有唐雎者，年九十余矣”，“雎”，從“且”?！缎滦颉纷魈魄?，從“目”者訛。《戰(zhàn)國策·魏策》亦作“唐且”。梁玉繩曰：“此時為安釐王十一年，迨魏之亡凡四十二年。而《國策》載魏亡后，唐雎為安陵君說秦始皇，豈雎壽至一百三十余歲乎？”〔4〕“遂約車而遣之”，“約”，備辦?！稇?zhàn)國策·齊策四》：馮煖“于是約車治裝，載券契而行”。〔5〕“到”，此字下《長短經(jīng)》注有“秦”字?！?〕“丈人芒然乃遠至，此其苦矣”，“芒”，通“茫”，模糊不清?！懊⑷弧保＞朊?。《長短經(jīng)》注“乃”作“而”，義同?！?〕“已”，《戰(zhàn)國策·魏策》、《新序》并作“矣”?！堕L短經(jīng)》注作“也”?！耙选?、“矣”、“也”皆同義。〔8〕“救”，《長短經(jīng)》注此字下有“兵”字。〔9〕“用策”，《戰(zhàn)國策·魏策》作“籌策”?！?0〕“夫魏，一萬乘之國也，然所以西面而事秦，稱東藩，受冠帶，祠春秋者”，《蘇秦列傳》載秦說魏王云：“王，天下之賢主也。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稱東藩，筑帝宮，受冠帶，祠春秋?！薄端麟[》云：“謂冠帶制度，皆受秦之法，春秋貢奉以助秦祭祀?！薄堕L短經(jīng)》注“稱東藩”下有“筑帝宮”三字，與《蘇秦列傳》合?！?1〕“與”，許也。謂許與為親以結和?！?2〕“大”，《春秋后語》、《長短經(jīng)》注并作“而”?！?3〕“尚何”，《春秋后語》、《長短經(jīng)》注并作“當奚”。“尚”、“當”古通?！昂巍薄ⅰ稗伞蓖x。〔14〕“敵”，《春秋后語》、《長短經(jīng)》注并作“勁”?！?5〕“遽為”，《戰(zhàn)國策·魏策》“遽”下姚校云：“一作遂?！薄洞呵锖笳Z》亦作“遂”?！板帷豹q”遂”也?！段翰摺贰ⅰ洞呵锖笳Z》、《長短經(jīng)》注皆無“為”字。
趙使人謂魏王曰：“為我殺范痤，〔1〕吾請獻七十里之地。”〔2〕魏王曰：“諾?！笔估舨吨?，圍而未殺。痤因上屋騎危，〔3〕謂使者曰：“與其以死痤市，不如以生痤市。有如痤死，〔4〕趙不予王地，則王將奈何？故不若與先定割地，然后殺痤?！蔽和踉唬骸吧??！别钜蛏蠒帕昃唬骸?〕“痤，故魏之免相也，趙以地殺痤而魏王聽之，有如強秦亦將襲趙之欲，則君且奈何？”〔6〕信陵君言于王而出之?！?〕【注釋】〔1〕“范痤”，魏故相?！稇?zhàn)國策·趙策四》“痤”作“座”?！稘h書·古今人表》亦作“座”?！?〕“吾請獻七十里之地”，《戰(zhàn)國策·趙策四》云：“乃使人以百里之地，請殺范座于魏?！薄?〕“?！?，屋脊?！?〕“有如痤死”，王叔珉曰：“案‘有如’復語，有亦如也。下文‘有如強秦亦將襲趙之欲’，《越王句踐世家》‘有如病，不宿誡’，并同此例?！薄?〕“信陵君”，名無忌，魏昭王少子，安釐王異母弟。安釐王元年，封為信陵君?！靶帕辍?，邑名，今地不詳?！?〕“有如強秦亦將襲趙之欲，則君且奈何”，《戰(zhàn)國策·趙策四》云：“然今能守魏者，莫如君矣。王聽趙殺座之后，強秦襲趙之欲，倍趙之割，則君何以止之？此君之累也?！闭Z更詳?！?〕“信陵君言于王而出之”，按：“趙使人謂魏王”以下，采《趙策》。
魏王以秦救之故，欲親秦而伐韓，以求故地。無忌謂魏王曰：〔1〕【注釋】〔1〕“無忌謂魏王曰”，此篇見《戰(zhàn)國策·魏策三》：“魏將與秦攻韓，朱己謂魏王。”《荀子·強國篇》楊倞注引《史記》“無忌”作“朱忌”。“朱”與“無”形近而誤，“己”、“忌”古同聲。文中說“今韓受兵三年”，按秦用范雎遠攻近交之策，《史記·范雎蔡澤列傳》說：“范雎相秦二年，秦昭王之四十二年，東伐韓少曲、高平拔之。昭王四十三年，秦攻韓汾、陘，拔之。”《白起列傳》也說：“四十三年，白起攻韓陘城，拔五城，斬首五萬。四十四年，白起攻韓南陽太行道，絕之?！睋?jù)此，韓受兵的第三年當為公元前二六三年，即魏安釐王十四年，亦即無忌上書魏王之年。一九七三年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的帛書有此篇。
秦與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貪戾好利無信，不識禮義德行。茍有利焉，不顧親戚兄弟，若禽獸耳，此天下之所識也，非有所施厚積德也。故太后母也，〔1〕而以憂死；穰侯舅也，〔2〕功莫大焉，而竟逐之；兩弟無罪，〔3〕而再奪之國?！?〕此于親戚若此，〔5〕而況于仇讎之國乎？〔6〕今王與秦共伐韓而益近秦患，臣甚惑之。而王不識則不明，〔7〕群臣莫以聞則不忠。
【注釋】〔1〕“太后”，秦昭襄王母宣太后。昭襄王時范雎用事，逐穰侯，出高陵、涇陽于外，昭襄王四十二年，宣太后死?！?〕“穰侯”，即魏冉，楚人，秦昭王母宣太后之弟。昭王時秦相。為人智而善謀，屢建功勛，秦封之于穰（在今河南鄧縣），故稱穰侯。本書有傳?！?〕“兩弟”，高陵君顯、涇陽君悝為昭王弟?！?〕“之”，據(jù)王引之《經(jīng)傳釋詞》，“其”之義?！?〕“親戚”，王叔珉曰：“案《魏策三》‘親戚’下有‘兄弟’二字，與上文‘親戚兄弟’相應，疑此奪之?！卑矗骸坝H戚”，在西漢時通作父母解。馬王堆帛書“親戚”下亦無“兄弟”二字?！?〕“而況于仇讎之國乎”，《戰(zhàn)國策·魏策三》作“而又況于仇讎之敵國也”?！白嚒保緸閷α⒅x，引申為“怨讎”，與“怨仇”同?！?〕“而”，若也。
今韓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1〕內有大亂，外交強秦魏之兵，〔2〕王以為不亡乎？韓亡，秦有鄭地，與大梁鄴，〔3〕王以為安乎？王欲得故地，今負強秦之親，〔4〕王以為利乎？
【注釋】〔1〕“今韓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此時為韓桓惠王十年?！耙慌印保斨疙n太后，這一年，秦擊韓于太行。姚宏曰：“是時秦宣太后、趙惠文后、齊君王后皆專政，韓亦然也?！卑矗呵匦笠延陧n桓惠王八年死?！?〕“交”，《戰(zhàn)國策·魏策三》、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并作“支”?！?〕“鄴”，《戰(zhàn)國策·魏策》作“鄰”。韓都鄭，在今河南新鄭縣北，離魏都大梁（在今開封市）甚近?！?〕“親”，《戰(zhàn)國策·魏策》作“禍”。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與《魏策》同。
秦非無事之國也，韓亡之后必將更事，〔1〕更事必就易與利，就易與利必不伐楚與趙矣。是何也？夫越山逾河，絕韓上黨而攻強趙，〔2〕是復閼與之事，〔3〕秦必不為也。若道河內，〔4〕倍鄴、朝歌，〔5〕絕漳、滏水，〔6〕與趙兵決于邯鄲之郊，是知伯之禍也，〔7〕秦又不敢。伐楚，道涉谷，〔8〕行三千里。〔9〕而攻冥阸之塞，〔10〕所行甚遠，所攻甚難，秦又不為也。若道河外，〔11〕倍大梁，〔12〕右蔡左召陵，〔13〕與楚兵決于陳郊，〔14〕秦又不敢。故曰秦必不伐楚與趙矣，又不攻衛(wèi)與齊矣?！?5〕【注釋】〔1〕“更事”，再生事。二字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同，《戰(zhàn)國策·魏策》作“便事”。〔2〕“上黨”，在今山西長治市?！?〕“閼與”，在今山西武鄉(xiāng)縣一帶。魏安釐王七年，秦、韓相攻閼與，趙使趙奢將擊秦，大破秦軍閼與下。時在公元前二七○年，故曰“復”?！皬汀?，重演的意思?！?〕“道”，行。“河內”，謂黃河以北地區(qū)的今河南省境。〔5〕“倍”，背?！班挕保诮窈颖迸R漳縣?！俺琛?，在今河南淇縣?！?〕“絕漳、滏水”，謂渡過漳水、滏水。漳水源于山西省東部，東南流至今河北、河南兩省邊境，又東流至大名縣入衛(wèi)河。滏水在今河北磁縣南，在漳水之北，與漳水平行。〔7〕“是知伯之禍也”，《戰(zhàn)國策·魏策》“是”下有“受”字。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是知伯之過也”?！爸?，智瑤，春秋末晉六卿之一。知伯圍趙，引晉水灌晉陽城，趙和韓、魏合謀，反滅知氏?！?〕“涉谷”，在今陜西褒城一帶，是由秦入楚險道，稱為西道。經(jīng)河內入楚，曰東道。張琦《戰(zhàn)國策釋地》云：“此即春申君所謂隨水右壤，廣川大水，山林溪谷，不食之地也。出武關東南，即至宛、鄧?！薄?〕“行三千里”，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與此同，《戰(zhàn)國策·魏策》誤作“行三十里”?！?0〕“冥阸”，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冥■”，或作“黽塞”、“黽隘”。楚之要塞，故地在今河南省信陽與湖北省應山縣之間，或云即信陽之平靖關?！秴问洗呵铩吩啤熬湃?，此即其一。〔11〕“河外”，與河內對言，指黃河南岸一帶。〔12〕“倍大梁”，《正義》：“從河外出函谷關，歷同州南至鄭州，東向陳州，則背大梁也。”〔13〕“右蔡左召陵”，“蔡”，在今河南上蔡。“召陵”，在今河南郾城縣?！稇?zhàn)國策·魏策》作“而右上蔡、召陵”。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右蔡、召”。按：“左”字誤增。這是假使秦滅韓后，出兵沿黃河南岸，到近大梁處，折而向南，到楚國的陳郊作戰(zhàn)。上蔡、召陵都在陳西，所以說“右蔡、召陵”。〔14〕“陳”，在今河南省淮陽縣。當時楚郢都已破，楚都在陳?！?5〕“又不攻衛(wèi)與齊矣”，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又不攻燕與齊矣”?！稇?zhàn)國策·魏策》與《史記》同。按：古書“燕”字常誤為“衛(wèi)”。帛書作“燕”是。據(jù)文義，這里不可能把小國衛(wèi)與大國齊并提。韓亡之后，秦不攻楚、趙，又不東攻燕、齊，那只有攻魏了。
夫韓亡之后，兵出之日，非魏無攻已?！?〕秦固有懷、茅、邢丘，〔2〕城垝津，〔3〕以臨河內，河內共、汲必危，〔4〕有鄭地，〔5〕得垣雍，〔6〕決熒澤水灌大梁，大梁必亡?！?〕王之使者出過，〔8〕而惡安陵氏于秦，〔9〕秦之欲誅之久矣?！?0〕秦葉陽、昆陽與舞陽鄰，〔11〕聽使者之惡之，隨安陵氏而亡之，〔12〕繞舞陽之北，以東臨許，〔13〕南國必危，〔14〕國無害已？〔15〕【注釋】〔1〕“非魏無攻已”，《戰(zhàn)國策·魏策》作“非魏無攻矣”?！耙选?、“矣”古通。《史記》作“已”處，《戰(zhàn)國策》多作“矣”。如唐雎入秦求救魏，《史記》記秦王言曰“寡人知魏之急已”，《魏策》“已”作“矣”?！?〕“懷”，在今河南武陟縣?！懊?，在今河南獲嘉縣?！靶锨稹保R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丘”，在今河南溫縣?！?〕“垝津”，即圍津，在今河南滑縣東南，是古代黃河的西岸?！俺菆捊颉?，在垝津筑城?！?〕“河內共、汲必危”，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共、墓必危”。“共”，在今河南輝縣?！澳埂?，今地不詳。一說“墓”為“汲”之誤?！凹场闭`作“沒”，“沒”、“墓”音通，轉寫成“墓”。“汲”，在今河南汲縣，屬河內。共、汲均在垝津之西?！?〕“有鄭地”，《集解》引徐廣曰：“成皋、滎陽俱屬鄭?！薄?〕“垣雍”，在今河南原陽縣?！?〕“決熒澤水灌大梁，大梁必亡”，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決熒澤，大梁必亡”。《戰(zhàn)國策·魏策》作“決熒澤，而水大梁，大梁必亡矣”?！盁蓾伞保诮窈幽相嵵菔幸粠?，是古代黃河邊上的一個大湖，在大梁（開封市）的上游。〔8〕“王之使者出過”，“出過”，《戰(zhàn)國策·魏策》、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皆作“大過”。此句疑有脫文。句意是王派使者入秦，慫恿秦國攻韓，已經(jīng)鑄成大錯。〔9〕“而”，卻?！鞍擦晔稀?，是一個小國，趙襄子時分封出去的安陵君的封邑，后附庸于魏，故地在今河南郾城縣?！?0〕“秦之欲誅之久矣”，按：安陵氏雖小邑之君，卻敢于抗衡大國，為大國所不喜。一次魏攻管不下，管守為安陵人縮高之子。安陵君拒絕信陵君遣縮高攻管的命令。安陵君也得罪過秦國。后來秦始皇欲以五百里地與安陵小邑交換，進行訛詐，說明秦也一直不喜歡這個小國。所以“秦之欲誅之久矣”。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戰(zhàn)國策·魏策》“誅”作“許”?！?1〕“秦葉陽、昆陽與舞陽鄰”，《戰(zhàn)國策·魏策》作“然而秦之葉陽、昆陽，與舞陽、高陵鄰”。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秦有葉、昆陽與舞陽鄰”。“葉陽”應依帛書作“葉”，在今河南葉縣?！袄リ枴保诮窈幽先~縣南。戰(zhàn)國時葉在昆陽南?！拔桕枴保诮窈幽衔桕柨h，屬魏?！?2〕“隨”，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墮”?！半S”、“墮”古通用?！?3〕“許”，在今河南許昌?！?4〕“南國”，《正義》：“南國，今許州許昌縣南西四十里許昌故城是也。此時屬韓，在魏之南，故言南國?！薄?5〕“國無害已”，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國先害已”?！耙选?，古通“矣”。句意為魏國首先受害。
夫憎韓不愛安陵氏可也，夫不患秦之不愛南國非也。〔1〕異日者，秦在河西，〔2〕晉國去梁千里，〔3〕有河山以闌之，〔4〕有周韓以間之?！?〕從林鄉(xiāng)軍以至于今，〔6〕秦七攻魏，五入囿中，〔7〕邊城盡拔，文臺墮，垂都焚，〔8〕林木伐，麋鹿盡，而國繼以圍。又長驅梁北，東至陶、衛(wèi)之郊，〔9〕北至平監(jiān)?！?0〕所亡于秦者，山南山北，〔11〕河外河內，〔12〕大縣數(shù)十，名都數(shù)百?！?3〕秦乃在河西，晉去梁千里，而禍若是矣。又況于使秦無韓，有鄭地，無河山而闌之，無周韓而間之，去大梁百里，禍必由此矣?！?4〕【注釋】〔1〕“夫不患秦之不愛南國非也”，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夫不患秦，不愛南國”。不患秦與不愛南國為兩事?！胺颉保簟！爸保B接詞，義為“和”或“與”。〔2〕“河西”，黃河之西，今陜西東部。〔3〕“晉國”，指魏舊都河東安邑，去新都大梁有千里?！?〕“闌”，遮絕。〔5〕“間”，隔?！?〕“從林鄉(xiāng)軍以至于今”，《戰(zhàn)國策·魏策》、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并作“從林軍以至于今”?！班l(xiāng)”，衍文?！傲帧?，地望不詳?！?〕“囿”，有墻垣繚繞之狩獵場?！?〕“文臺”，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支臺”。“文臺”、“垂都”俱梁囿中地名?！?〕“陶”，在今山東定陶?！靶l(wèi)”，在今河南濮陽一帶。〔10〕“北至平監(jiān)”，《戰(zhàn)國策·魏策》作“北至乎闞”，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北至乎監(jiān)”?！捌健弊质恰昂酢弊种??！氨O(jiān)”、“闞”同字?！瓣R”，在今山東汶上縣?！?1〕“山”，當指中條山?！?2〕“河外”，謂華州以東至虢、陜?！昂觾取保^蒲州以東至懷、衛(wèi)?！?3〕“大縣數(shù)十，名都數(shù)百”，《戰(zhàn)國策·魏策》作“大縣數(shù)百，名都數(shù)十”。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都”作“部”?！?4〕“禍必由此矣”，《戰(zhàn)國策·魏策》、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由”并作“百”?！坝伞薄ⅰ鞍佟?，于義皆通?！暗湵匕俅恕?，意謂禍必百倍于此。
異日者，從之不成也，〔1〕楚、魏疑而韓不可得也。今韓受兵三年，〔2〕秦橈之以講，〔3〕識亡不聽，〔4〕投質于趙，〔5〕請為天下雁行頓刃，〔6〕楚、趙必集兵，皆識秦之欲無窮也，非盡亡天下之國而臣海內，必不休矣。是故臣愿以從事王，王速受楚、趙之約，趙挾韓之質以存韓，〔7〕而求故地，〔8〕韓必效之?！?〕此士民不勞而故地得，其功多于與秦共伐韓，而又與強秦鄰之禍也?！?0〕【注釋】〔1〕“從”，即“縱”，合縱?！?〕“今韓受兵三年”，韓受兵的第三年，為韓桓惠王十年，公元前二六三年?！?〕“秦橈之以講”，“橈”，音náo，曲也。引申為出乎常規(guī)，或糾纏。句意為秦國糾纏韓國，要它講和。〔4〕“識亡不聽”，韓國知道這樣要亡國，所以不聽?！?〕“投質于趙”，言韓以質子入于趙?！?〕“請為天下雁行頓刃”，“雁行”，謂以次進。“頓刃”，謂折壞兵器以戰(zhàn)。“頓”，與“鈍”古通。句意謂韓將隨趙之后出兵，竭力奮戰(zhàn)?！?〕“趙挾韓之質以存韓”，言韓以質子入趙，則趙挾韓質而親韓?！?〕“而”，若。〔9〕“韓必效之”，無忌令魏王速受楚、趙之合縱，趙、楚挾持韓質以存韓，魏若求地于韓，韓必從命。此策勝于與秦伐韓，而招致與強秦相鄰之禍?！靶А?，致?！?0〕“而又與強秦鄰之禍也”，據(jù)《魏策》及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而又”下脫“無”字。
夫存韓安魏而利天下，此亦王之天時已?！?〕通韓上黨于共、寧，〔2〕使道安成，出入賦之，〔3〕是魏重質韓以其上黨也。〔4〕今有其賦，〔5〕足以富國。韓必德魏愛魏重魏畏魏，韓必不敢反魏，是韓則魏之縣也?！?〕魏得韓以為縣，衛(wèi)、大梁、河外必安矣。今不存韓，二周、安陵必危，楚、趙大破，衛(wèi)、齊甚畏，〔7〕天下西鄉(xiāng)而馳秦入朝而為臣不久矣。
【注釋】〔1〕“天時”，《戰(zhàn)國策·魏策》、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大時”。王念孫曰：“‘天時’，當從《魏策》作‘大時’，言存韓安魏而利天下，王之時莫大于此也?！肚夭摺吩疲骸窆R，此君之大時也?！瞧渥C?！薄?〕“共”，在今河南輝縣?！皩帯保诮窈幽汐@嘉縣西北。魏開通共、寧之道，使有直路通韓上黨?！?〕“使道安成，出入賦之”，“安成”，在今河南原陽?！百x”，征商業(yè)稅。此二句疑有脫誤?！稇?zhàn)國策·魏策》作“使道已通，因而關之，出入者賦之”。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使道安成之□，出入賦之”?！?〕“質”，猶贄。謂韓以上黨為贄?！?〕“今”，《戰(zhàn)國策·魏策》作“共”，帛書作“合”?！肮病薄ⅰ昂稀绷x同?！?〕“則”，猶即。〔7〕“衛(wèi)”，應作“燕”。衛(wèi)是小國，不當與齊并提。馬王堆戰(zhàn)國帛書作“燕、齊甚卑”，可證。
二十年，秦圍邯鄲，〔1〕信陵君無忌矯奪將軍晉鄙兵以救趙，趙得全。無忌因留趙。二十六年，秦昭王卒。
【注釋】〔1〕“二十年，秦圍邯鄲”，據(jù)《秦本紀》，秦昭王四十八年十月，五大夫陵攻趙邯鄲。四十九年正月，王龁代將。五十年十二月，龁攻邯鄲，不拔去。秦圍邯鄲，實始于安釐王十八年。
三十年，無忌歸魏，率五國兵攻秦，敗之河外，走蒙驁?！?〕魏太子增質于秦，秦怒，欲囚魏太子增?；驗樵鲋^秦王曰：〔2〕“公孫喜固謂魏相曰：〔3〕‘請以魏疾擊秦，秦王怒，必囚增。魏王又怒，擊秦，秦必傷?！裢跚粼?，是喜之計中也。故不若貴增而合魏，以疑之于齊、韓?！鼻啬酥乖?。〔4〕【注釋】〔1〕“蒙驁”，蒙恬大父，其先齊人?！?〕“或為增謂秦王”，《索隱》：《戰(zhàn)國策》作“蘇秦為公子增謂秦王”。按：蘇秦最早活動于列國間，約在周赧王初立時，至車裂徇于市，約在公元前二八四年。蘇秦的政治生涯僅三十年左右。無忌率五國兵攻秦，周鼎已革，蘇秦死已多年。故為增說秦王者，不是蘇秦?！?〕“公孫喜”，據(jù)《穰侯列傳》，秦昭王十四年，白起敗韓、魏伊闕，虜魏將公孫喜，至無忌率五國兵攻秦，歷時已七十一年，久無公孫喜其人矣?！?〕“增”，衍文。
三十一年，秦王政初立?！?〕【注釋】〔1〕“秦王政”，即秦始皇，公元前二四六年至前二一○年在位。
三十四年，安釐王卒，太子增立，是為景湣王。〔1〕信陵君無忌卒。
【注釋】〔1〕“景湣王”，《世本》：“安釐王生景湣王午。”景湣王公元前二四二年至前二二八年在位。
景湣王元年，秦拔我二十城，以為秦東郡?！?〕二年，秦拔我朝歌。〔2〕衛(wèi)徙野王?！?〕三年，秦拔我汲?！?〕五年，秦拔我垣、蒲陽、衍?！?〕十五年，景湣王卒，子王假立?！?〕【注釋】〔1〕“景湣王元年，秦拔我二十城，以為秦東郡”，《通鑒·秦紀一》：秦王政五年“蒙驁伐魏，取酸棗、燕、虛、長平、雍丘、山陽等三十城，初置東郡”。秦之東郡，大約在今山東東平、聊城以西，河南濮陽以東范圍之內?！?〕“朝歌”，在今河南淇縣?！?〕“野王”，在今河南沁陽縣?！?〕“汲”，在今河南汲縣?！?〕“垣”、“衍”，二字是衍文?！捌殃枴?，在今山西隰縣?！?〕“王假立”，魏王假公元前二二七年至前二二五年在位。
王假元年，燕太子丹使荊軻刺秦王，〔1〕秦王覺之。
【注釋】〔1〕“荊軻”，衛(wèi)人，本書有傳。荊軻刺秦王在秦王政二十年。
三年，秦灌大梁，〔1〕虜王假，遂滅魏以為郡縣。
【注釋】〔1〕“三年，秦灌大梁”，魏公子無忌于魏安釐王十四年上書魏王，曾預言：秦如有鄭，將決熒澤水灌大梁，大梁必亡。時歷三十八年，秦果引河水灌大梁亡魏。
太史公曰：吾適故大梁之墟，墟中人曰：“秦之破梁，引河溝而灌大梁，三月城壞，王請降，遂滅魏?！闭f者皆曰魏以不用信陵君故，國削弱至于亡，余以為不然。天方令秦平海內，其業(yè)未成，魏雖得阿衡之佐，〔1〕曷益乎？
【注釋】〔1〕“阿衡”，伊尹。
譯文 魏的先世，是畢公高的后代。畢公高與周同姓。武王伐紂之際，封高于畢，因此以畢為姓。后來封爵中斷，畢氏后代，成為平民，或定居中國，或寄籍夷鄉(xiāng)。畢氏后代畢萬，在晉獻公朝中做官。
晉獻公十六年，趙夙駕馭戎車，坐于車左，畢萬手執(zhí)干戈，立于車右。二人護衛(wèi)獻公出征霍、耿、魏。三小國破滅之后，獻公把耿封賜給趙夙，把魏封賜給畢萬，任命二人為大夫。晉掌卜大夫郭偃說：“畢萬的后代必定會昌大。萬是滿數(shù)，魏乃巍巍盛名。如此開始封賞，是天意替他創(chuàng)始基業(yè)。天子統(tǒng)馭兆民，諸侯統(tǒng)馭萬民。今名聲如此之大，又與滿數(shù)契合，一定能得到民眾的擁護?！痹缒辏吶f占卜在晉做官的吉兇。卜到“屯卦”，變而為“比卦”。辛廖釋卜時說：“吉利?！拓浴笳髌D難與堅固，固則寵祿不衰?！蓉浴笳饔H密而得入，入則君臣親密而無間。哪里找比這更吉利的卦象啊！其后必定蕃綿昌盛。”
畢萬受封十一年后，晉獻公去世。獻公的四個兒子爭奪君位，晉國內亂。畢萬的后代蕃衍甚眾。依照先世封國之名，稱為魏氏。畢萬生武子。魏武子以魏庶子的身份為晉公子重耳做事。晉獻公二十一年，武子隨從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后返回晉國，重耳即位，是為晉文公。文公任命魏武子承襲魏后，封他為列大夫，治所在魏邑。武子生悼子。魏悼子遷移治所至霍。悼子生魏絳。魏絳在晉悼公朝中做官。悼公三年，會盟諸侯。悼公弟楊干指揮的隊伍陣容不整飭。魏絳戮殺楊干的仆人以示儆戒。悼公生氣，說：“盟合諸侯本是晉國的光榮，今當場羞辱我弟！”悼公將誅殺魏絳，有人諫勸悼公，悼公才作罷。后來終于授魏絳以國政，命他處理和戎、翟的關系，戎、翟紛紛親近歸附晉國。悼公十一年，悼公說道：“自我任用魏絳以來，八年之中，多次與諸侯盟會，戎、翟和好相親，都是魏子的功勞?！辟n賞魏絳女樂歌鐘。魏絳再三謙讓，然后才接受賞賜。魏絳把治所遷至安邑。魏絳逝世，謚為昭子。魏絳生魏嬴。魏嬴生魏獻子。魏獻子在晉昭公朝中做官。昭公去世，六卿的勢力強盛，晉公室漸趨式微。晉頃公十二年，韓宣子告老，魏獻子執(zhí)掌國政。晉宗族祁氏、羊舌氏兩家起內訌，六卿趁機誅滅他們。沒收他們的封邑分為十縣，六卿各派自己的子弟為十縣縣大夫。魏獻子與趙簡子、中行文子、范獻子同時擔任晉卿。其后十四年，孔子在大國會盟時，為魯行儐相事。后四年，趙簡子因為晉陽動亂，與韓、魏聯(lián)合進攻范、中行氏。魏獻子生魏侈。魏侈與趙鞅共同進攻范、中行氏。
魏侈的孫子叫魏桓子，與韓康子、趙襄子共同討伐攻滅知伯，瓜分其土地。
桓子之孫名文侯魏斯。魏文侯元年，即秦靈公元年。魏文侯與韓武子、趙桓子、周威王同時。
六年，修筑少梁城。十三年，派太子擊圍攻繁、龐，遷走兩城民眾。十六年，討伐秦國，修筑臨晉、元里二城。
十七年，討伐中山國，派子擊留守中山，趙倉唐為之輔佐。子擊在朝歌大街上遇見文侯之師田子方，引車讓道，下車拜見。田子方不還禮。子擊問道：“是富貴之人有資格在人們面前擺架子呢？還是貧賤之人有資格在人們面前擺架子呢？”田子方說：“當然貧賤之人有資格在人們面前擺架子。諸侯擺架子就會亡國；大夫擺架子就會亡家。貧賤之人啊，可不在乎，走不到一塊，說不到一起，那就遠走高飛，前去楚、越之鄉(xiāng)，就像扔掉一雙趿鞋一樣，無所謂，富貴之人能與之相比嗎！”子擊聽了，滿臉不高興地走開。魏向西進軍攻打秦國，打到鄭邑而還師。修筑雒陰、合陽二城。
二十二年，魏、韓、趙列為諸侯。
二十四年，秦進攻魏，到達陽狐。
二十五年，子擊生子。
子夏傳授文侯經(jīng)書六藝。文侯禮遇賢者段干木。他乘車經(jīng)過段氏閭巷，往往憑軾俯首，表示敬意。秦曾經(jīng)要攻伐魏國，有人勸諫說：“魏王崇賢禮士，國人頌揚他是仁人。上下團結同心，不可輕舉妄動?！蔽暮钣纱嗽谥T侯間頗享聲譽。
任命西門豹為鄴都守。河內地區(qū)政績顯著。魏文侯對李兌說：“先生曾經(jīng)開導過寡人：‘家境貧寒則思念良妻，國家動亂則思念良相?！駜榷ǖ南鄧诉x，不是季成，就是翟璜，二人誰當相國合適呀？”李克回答說：“臣聞位卑之人不應對尊者說三道四，疏遠之人不應對親者妄加評議。臣居宮門之外，不敢承命。”文侯說：“先生當仁不讓，不必客氣?！崩羁苏f：“您平時沒有留心罷了?？疾橐粋€人：平居時，看他和哪些人親近交往。富裕時，看他把錢財花在什么地方。顯達時，看他如何選賢與能。困厄時，看他在什么事情上不肯遷就。貧苦時，看他什么錢財不茍取。有此五項標準，完全可以確定相國的人選了，還問我做什么！”文侯說：“先生請回府，寡人心目中的相國有啦！”李克趕忙出宮，來到翟璜家中。翟璜問道：“聽說君王找您商量相國人選，到底誰任相國呀？”李克說：“魏成子當相國啦！”翟璜不高興，慍形于色說：“以耳之所聞，目之所見來說，我哪些地方不如魏成子？西河守將吳起是我推薦的。君王甄選治鄴人選，西門豹是我保舉的。君王策劃討伐中山，主將樂羊是我提拔的。攻克中山，無人可任防守之責，（您往守中山，）是我推薦的。君王的世子沒有師傅，屈侯鮒是我介紹的。我哪些地方不如魏成子？”李克說：“噢！原來如此。您把我推薦給國君，是為了結伙營私，撈取做大官的資本呀！君王談起設置相國的事，說：‘不是魏成，就是翟璜，兩人誰當相國合適呀？’我答曰：‘君王平時沒有留心罷了?？疾橐粋€人：平居看他和哪些人親近交往。富?？此彦X財花在哪些地方。顯達看他如何選賢與能。困厄看他在什么事情上不肯遷就。貧苦看他什么錢財不茍取。有此五項標準，完全可以確定相國的人選了，還問我做什么！’因此知道魏成子是合適的人選。況且，您怎能和魏成子比呢？魏成子食祿千鐘，十之九用在結交賢士上，十之一才自己享用。他從東方禮聘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三位賢者，君王尊之為師。您所推薦的五人，備人臣之位而已。您如何能跟魏成子相比呢？”翟璜不好意思，再拜說：“翟璜是個村鄙野人，剛才說的很不像話，愿終身做您的弟子?！?br/>
二十六年，虢山崩塌，壅塞黃河。
三十二年，魏進攻鄭國，筑酸棗城。魏敗秦于注。三十五年，齊伐魏，占我襄陵。三十六年，秦進犯魏之陰晉。三十八年，魏進攻秦國。秦敗魏于武城下，魏亦俘秦將識。這一年，文侯卒，子擊嗣位，是為武侯。
魏武侯元年，趙敬侯新即位。公子朔作亂，失敗后逃奔魏國，引魏軍襲擊邯鄲，魏敗而去。
二年，筑安邑、王垣二城。
七年，魏進攻齊國，到達桑丘。九年，翟在澮水打敗魏軍。魏派吳起進攻齊國，到達靈丘。齊威王新即位。
十一年，魏國與韓、趙三分晉地，滅絕晉君后嗣。
十三年，秦獻公徙都櫟陽。十五年，魏敗趙于北藺。
十六年，魏伐楚，占領魯陽。武侯去世，子立，是為惠王。
魏惠王元年。當初，武侯去世時，子與公仲緩爭立為太子。公孫頎自宋入趙，又自趙入韓，對韓懿侯說：“魏與公中緩爭為太子，您大概聽說了吧？現(xiàn)在魏得到王錯做輔佐，雄據(jù)上黨，實際上擁有半個魏國。趁此機會剪除之，消滅整個魏國一定不成問題，機不可失呀！”韓懿侯聽了高興，因而約同趙成侯組成韓趙聯(lián)軍進攻魏國。雙方在濁澤交戰(zhàn)，魏軍大敗，魏君被圍。趙對韓說：“除掉魏君，擁立公中緩，割取魏地而后撤軍，對我們有利?！表n說：“不可以，誅殺魏君，人們一定說我們殘暴。割地而退，人們一定說我們貪婪。不如把魏國一分為二。魏分為二，不會比宋、衛(wèi)強。這樣，我們永遠沒有魏國為患了?！壁w不同意。韓王不高興，連夜率其精兵撤走?；萃跄軌蛏聿凰?，國不分，是由于兩家意見不投之故。如果兩家意見一致，魏國就要被分裂了。所以說：“國君逝世之時，仍未確定嗣位的嫡子，這個國家必定容易被攻破?！?br/>
惠王二年，魏于馬陵打敗韓軍，于懷打敗趙軍。三年，魏在觀被齊打敗。五年，與韓在宅陽相會。修筑武堵城。魏軍被秦軍打敗。六年，攻占宋國儀臺。九年，進攻韓，在澮河打敗韓軍。與秦戰(zhàn)于少梁，秦虜魏將公孫痤，攻占龐城。秦獻公去世，兒子孝公嗣位。
十年，進軍攻趙，占領皮牢。彗星出現(xiàn)。十二年，隕星白天濺落，墜地有聲。
十四年，與趙在鄗邑會盟。十五年，魯君、衛(wèi)君、宋君、鄭君來朝會。十六年，與秦孝公在杜平相會。魏襲取宋黃池，宋收復黃池。
十七年，魏與秦戰(zhàn)于元里。秦攻占魏少梁。魏圍趙邯鄲。十八年，魏占領邯鄲。趙求救于齊。齊派田忌、孫臏率兵救趙，在桂陵打敗魏軍。十九年，諸侯聯(lián)軍圍魏襄陵。修筑長城，在固陽設防。
二十年，歸還趙國邯鄲城，在漳水旁和趙簽訂盟約。二十一年，魏王、秦王在彤相會。趙成侯去世。二十八年，齊威王去世。中山君任魏相。
三十年，魏興兵伐趙，趙向齊告急求援。齊宣王采納孫臏的計謀，救趙擊魏。魏國動員大量軍隊，龐涓為將，太子申為上將軍。部隊前進，行至外黃。外黃徐子對太子申說：“臣有百戰(zhàn)百勝之術。”太子曰：“能夠說給我聽聽嗎？”客曰：“本來就是要說給您聽的?！庇终f：“太子親自統(tǒng)率大軍攻齊，即使大勝齊兵，并吞莒邑，則富頂多也就是擁有魏國，貴頂多不過是當魏國之王。如果不能戰(zhàn)勝齊兵，恐怕子孫后代會永遠失去魏國。這就是臣的百戰(zhàn)百勝之術?！碧诱f：“明白啦！這就聽你的話班師。”客曰：“太子現(xiàn)在雖欲班師，恐怕回不去了！那些鼓動太子戰(zhàn)伐攻取，要分享一杯羹的人太多啦！太子雖然要班師，恐怕回不去了！”太子準備班師。他的御者說：“大將出征，不戰(zhàn)而還，與戰(zhàn)敗一樣！”太子沒有辦法，只好與齊軍作戰(zhàn)，在馬陵被打敗。齊人俘虜太子申，殺將軍龐涓，魏軍大敗。
三十一年，秦、趙、齊聯(lián)合進攻魏國。秦將商鞅欺詐我將軍公子卬，襲擊攻破魏軍。秦任用商鞅，擴地東至黃河。齊、趙也多次打敗魏國。安邑與秦鄰近，于是遷都大梁。立公子赫為太子。
三十三年，秦孝公去世，商鞅逃離秦國，回到魏國。魏怒，拒不接納。三十五年，魏王與齊宣王在平阿南相會。
魏惠王在軍事上屢遭挫敗，為挽救垂危，以卑躬屈節(jié)之禮、優(yōu)厚豐盛的財物招聘賢者。鄒衍、淳于髡、孟軻都來到大梁。梁惠王說：“寡人不才，用兵于外，三次受到挫折。太子被虜，上將戰(zhàn)死，國庫因此空虛。寡人羞對先君宗廟社稷，實在慚愧得很。老先生不遠千里而來，屈尊蒞臨敝國之廷，將有何高見以利我國呀？”孟軻曰：“君王不可以如此言利。國君言利，大夫跟著也言利，大夫言利，庶民跟著也言利，上下爭著言利，國家就危險啦！作為國君，實行仁義是根本，何必言利呢！”
三十六年，再次與齊王會于甄。這年，魏惠王去世，子襄王嗣位。
襄王元年（實為惠王后元元年），與諸侯會于徐州，相互承認為王。襄王追尊父惠王為王。
五年，秦打敗魏龍賈軍四萬五千人于雕陰，包圍魏國焦、曲沃二城。魏割讓河西地給秦。
六年，魏王、秦王會于應。秦攻占魏汾陰、皮氏、焦三城。魏用兵伐楚，在陘山打敗楚軍。七年，魏割讓上郡全部土地與秦。魏蒲陽降秦。八年，秦歸還焦、曲沃二城給魏。
十二年，楚敗魏于襄陵。諸侯執(zhí)政大臣與秦相張儀在齧桑會見。十三年，張儀任魏相。魏有女子變性為男子。秦攻取魏曲沃、平周。
十六年，襄王（實為惠王）去世，子哀王嗣位。張儀又回秦國。
哀王元年，五國聯(lián)合攻秦，沒有打贏就退兵。
二年，齊在觀津打敗魏軍。五年，秦使樗里子伐魏，攻占曲沃，在岸門打敗犀首。六年，秦派使來魏，賀魏公子政立為太子。魏王與秦王在臨晉相會。七年，魏攻齊。魏與秦伐燕。
八年，魏進攻衛(wèi)，攻下相毗鄰的兩個城邑。衛(wèi)君很為憂愁。魏大夫如耳來見衛(wèi)君說：“我能阻止魏國進攻和罷免主將成陵君的官，怎么樣？”衛(wèi)君說：“先生果能如此，孤將世世代代傾衛(wèi)國之富來侍奉先生。”如耳去見成陵君說：“從前魏進攻趙，切斷羊腸阪，攻占閼與，計劃腰斬趙國，趙國果然被分割為二。然而趙國并沒有亡，知道為什么嗎？因為當時魏是合縱盟主的緣故呀！現(xiàn)在衛(wèi)已瀕臨滅亡，將要向西請求臣事于秦。與其由秦來解救衛(wèi)，不如由魏來解救衛(wèi)，衛(wèi)對魏的感恩戴德必將永無窮盡?！背闪昃f：“好啊！”如耳又去見魏王說：“臣來求見是想說說關于衛(wèi)的事。衛(wèi)原是周王室的別支，雖說是小國，可是貯藏寶器甚多?，F(xiàn)在國家處于危難中卻不肯獻出寶器，是因為他們內心認為：攻打衛(wèi)國和解救衛(wèi)國，大王都充當不了主宰。即使獻出寶器，也到不了大王手里。我琢磨著，最先前來建議解救衛(wèi)的人，必定是接受了衛(wèi)國賄賂的人?！比缍o出，成陵君求見，按照如耳的說法向魏王進言。魏王聽從成陵君的建議，停止對衛(wèi)用兵，同時罷免成陵君，終身不和他見面。
哀王九年，與秦王在臨晉會見。張儀、魏章都來投奔魏國。魏相田需死。楚國不喜歡張儀、犀首、薛公。楚相昭魚對蘇代說：“田需死了，我恐怕張儀、犀首、薛公他們之中有一人要當魏相?！碧K代說：“那么誰當魏相才合您的心意呢？”昭魚說：“我想最好太子自己當魏相?！碧K代說：“我這就為您北上跑一趟，一定要讓太子擔任魏相?！闭阳~說：“能行嗎？”蘇代說：“您現(xiàn)在暫時充當梁王，讓我來試一試?！闭阳~說：“怎么說呀？”蘇代說：“蘇代從楚國來，昭魚很憂慮，他說：‘田需死了，我恐怕張儀、犀首、薛公其中有一人將要擔任魏相?！艺f：‘梁王是賢明的君主，不會讓張儀任魏相。張儀相，一定厚秦而薄魏。犀首相，一定厚韓而薄魏。薛公相，一定厚齊而薄魏。梁王是賢明的君主，不會隨隨便便做出決定的?！和鯁柕溃骸敲垂讶巳蚊l當魏相好呢？’蘇代說：‘最好不過由太子自己任魏相。太子自己任魏相，那三位都明白太子不會長期任魏相，他們必定盡其心力務使其本國與魏搞好關系，以期獲得魏國丞相的璽印。魏是強國，又有三個萬乘之國來輔助，魏國必定獲得安寧。所以說不如太子自己任魏相?！碧K代就此北上見梁王，如此這般向梁王一說，太子果然當了魏相。
十年，張儀死。十一年，與秦武王相會于應。十二年，太子朝見秦王。秦進犯我皮氏，沒有攻下皮氏而去。十四年，秦送回武王王后。十六年，秦攻克魏蒲反、陽晉、封陵。十七年，與秦昭襄王在臨晉相會。秦將蒲反歸還魏國。十八年，魏與秦進攻楚國。二十一年，魏與齊、韓在函谷聯(lián)合打敗秦軍。
二十三年，秦再次將河外及封陵歸還魏國，與魏言和。哀王去世，子昭王嗣位。
昭王元年，秦攻克魏國襄城。二年，魏與秦戰(zhàn)，仗沒有打好。三年，魏助韓攻秦。秦將白起敗韓、魏聯(lián)軍于伊闕，斬首二十四萬。六年，割讓河東地四百里給秦國。芒卯以善于用詐見重于魏。七年，秦攻占魏城大小六十一座。八年，秦昭王僭號西帝，齊湣王僭號東帝。一個多月以后，又都去掉帝號，恢復稱王。九年，秦攻占我新垣、曲陽二城。
十年，齊滅宋，宋王死在魏國溫邑。十二年，魏與秦、趙、韓、燕聯(lián)合起來進攻齊國，在濟西打敗齊軍，齊湣王流亡在外。燕軍獨自攻入臨淄。魏王與秦王相會于西周。
十三年，秦攻占魏安城，兵至大梁而還。十八年，秦兵攻占郢都，楚王遷都陳邑。
十九年，昭王去世，子安釐王嗣位。
安釐王元年，秦攻占我兩城。二年，又攻占我二城，秦軍直薄大梁城下，韓軍前來援救，魏將溫割讓給秦以議和。三年，秦攻占我四城，斬首四萬。四年，秦擊敗魏、韓、趙聯(lián)軍，斬首十五萬，趕跑魏將芒卯。魏將段干子請求魏王將南陽割讓給秦以求和。蘇代對魏王說：“想得魏璽的是段干子，想得魏地的是秦王?，F(xiàn)在大王使覬覦魏國土地的人拿著封璽，使向往魏國封璽的人管著土地，魏國土地不喪失殆盡不得罷休。況且拿土地去孝敬秦國，如同抱著薪柴去救火，薪柴不燒光，火不會熄滅?！蔽和跽f：“你說的很對，不過，割地求和之事正在進行，無法更改了?！碧K代說：“大王難道沒有見過行博時擲梟的關鍵時刻嗎？有利時便食其子，不利時則不食其子。今大王說‘割地求和之事正在進行，無法更改’，為什么大王在運籌用智方面，不如行博擲梟那樣精明呢？”
九年，秦攻占我懷。十年，來到魏國當人質的秦太子死了。十一年，秦攻占魏國郪丘。
秦昭王對左右說：“現(xiàn)時的韓、魏，與初期時的韓、魏相比，哪個時期強大？”群臣答曰：“現(xiàn)時韓、魏，不如初期時強大?！鼻赝跤謫枺骸艾F(xiàn)時的如耳、魏齊和孟嘗、芒卯相比，誰有才能？”答曰：“如耳、魏齊不行?！鼻赝跽f：“以孟嘗、芒卯之賢，率領強大的韓、魏之軍攻打秦國，尚且奈何我不得。今以無能之輩的如耳和魏齊，率領孱弱的韓、魏之軍，攻打秦國，其奈何寡人不得，更是顯而易見的了?！弊笥叶颊f：“沒錯?！豹氂兄衅焓謸嶂倏罐q說：“大王把天下的形勢估計錯啦！當年晉國六卿執(zhí)政之時，知伯最強，剪滅范氏、中行氏，又率領韓、魏之兵圍困趙襄子于晉陽，潰決晉水淹沒晉陽城，晉陽城只剩下三版未被水淹。知伯巡行晉陽城外，察看水勢。魏桓子為御戎，韓康子為驂乘。知伯說：‘我原來并不知道水可以滅亡別人的國家呀！今天可知道啦！汾水可以淹沒安邑，絳水也可以淹沒平陽！’這時魏桓子用胳膊肘碰一下韓康子，韓康子也用腳踩一下魏桓子，胳膊肘和腳一時在車上交接。結果如何呢？知氏土地被瓜分，身死國亡，給天下人看笑話。今秦軍雖兵強馬壯，但也超不過知伯。韓、魏雖弱，也比陳兵晉陽城下時強?，F(xiàn)在正是韓、魏肘足交加的時刻，大王切切不可以掉以輕心呀！”于是秦王開始警惕起來。齊、楚相約聯(lián)合攻魏，魏派遣使者去秦國求救。使者絡繹于途，冠蓋相望，而秦國遲遲不發(fā)救兵。魏國有位名叫唐雎的人，九十多歲了，對魏王說：“請允許老臣西行勸說秦王，讓秦的救兵在我回國之前來到魏國。”魏王向唐雎兩次作揖，準備車輛請?zhí)砌鲁霭l(fā)。唐雎來到秦國，晉見秦王。秦王說：“老人家遠道而來，累了吧？太辛苦啦！魏國求救的使者為數(shù)不少，寡人知道魏國在危急中?！碧砌略唬骸按笸跫热恢牢簢谖＜敝校瑓s遲遲不發(fā)救兵，臣私下認為秦國決策的大臣不負責任。須知，魏是擁有萬乘兵車的大國。魏國西向與秦交親，成為秦國東方的屏障，接受秦國所賜衣帽冠帶，春秋兩祀向秦國敬獻祭品，是因為秦國之強，可以成為魏的盟國?，F(xiàn)在齊、楚聯(lián)軍已經(jīng)兵臨魏國城下，而秦國不發(fā)救兵。所幸現(xiàn)在尚未到最危急的時刻。真是到了最危急的時刻，他們也只有割地求和，簽訂合縱的盟約。到那時候，大王還有什么好救的呢？一定要等待最危急的時候，才發(fā)救兵，其結果無非是失去一個東方屏障的魏國，而加強了齊、楚兩敵國的威力，請問對大王有什么好處？”于是秦昭王立刻發(fā)兵救魏，魏國復趨安定。趙派人對魏王說：“給我殺掉范痤，我愿意獻地七十里作報酬。”魏王說：“行。”派人拘捕范痤，包圍其住宅。還未及捕殺范痤，范痤已經(jīng)上房，騎在屋脊上對捕吏說：“與其拿一個死范痤做交易，不如拿一個活范痤做交易。假如我死了，趙不給魏土地，魏王怎么辦呢？不如先和趙確定割地的辦法，然后再殺痤。”魏王說：“有理?！狈娥畛舜藱C會上書信陵君說：“痤本是魏國免職的相國。趙以割地誘殺我，魏王居然聽從。如果強秦也步趙的后塵，如法炮制，請問您將怎么辦？”信陵君向魏王進言，放了范痤。魏王因為秦發(fā)兵相救之故，打算與秦親善，進攻韓國，以索回過去的失地。無忌對魏王說：秦與戎狄習俗相同，有虎狼一樣的野心，貪婪殘暴，見利忘義，不講信用，不懂禮義德行。只要有利，不顧父母兄弟，簡直就是禽獸，從來不懂得對別人應該施惠積德，這是天下人的共識。已經(jīng)逝世的宣太后是秦王之母，卻憂傷而死。穰侯乃秦王之舅，論功勞誰也比不過，卻被流放。兩個弟弟無罪，卻一再削奪其封邑，命他們回到自己的封邑去。其對父母兄弟已經(jīng)如此，更何況是敵國呢？今大王與秦共同進攻韓國，是日益貼近秦國的禍患。臣對此很不理解。大王不明辨此事的利害，就是胡涂。群臣不把此事利害向大王說清楚，就是不忠?，F(xiàn)在韓國以一女子輔佐一個弱君，內有大亂，對外還要支應強大的秦魏聯(lián)軍，大王以為韓能不亡嗎？韓亡，秦占有故鄭土地，與大梁為鄰，大王以為能相安嗎？大王要想收復失地，反而背上強秦為鄰的包袱，大王認為有好處嗎？秦不是安分守己的國家。韓亡以后，必將尋釁生事。尋釁生事必擇其易行而有利的先下手。易行而有利，肯定不會進攻楚國和趙國。為什么呢？爬山過河，跨越韓國上黨而進攻強大的趙國，是閼與戰(zhàn)役的重演，秦一定不干。如果經(jīng)過河內，向鄴、朝歌相反的方向進軍，渡過漳水、滏水，與趙兵決勝負于邯鄲的城郊，那是知伯覆滅的道路，秦又不敢。至于伐楚，經(jīng)由涉谷，行軍三千里，進攻冥阸要塞，道途遙遠，險峻難攻，秦國依然不干。如果經(jīng)由黃河南岸，朝著與大梁相反的方向進軍，折向西南，過蔡、召陵與楚兵決勝負于陳都之郊，秦又下不了決心。所以秦一定不會進攻楚國和趙國。也不會進攻衛(wèi)與齊。
韓國滅亡之后，秦軍兵出之日，其目標除去魏國，沒有其他。秦本來就占有懷、茅、邢丘等戰(zhàn)略要地，現(xiàn)又修筑垝津城以威脅河內。河內的共和汲必定危急。滅韓以后，秦占有鄭故地，必定奪取垣雍，潰決熒澤，引水淹灌大梁，大梁必亡。大王使者以過分的言行在秦王面前中傷安陵氏。秦早就打主意誅滅安陵氏。秦葉陽、昆陽與舞陽毗鄰，聽信使者的中傷，毀滅安陵而亡其國，秦就可以繞過舞陽之北，東向威逼許邑，南部城邑危急，魏國能太平嗎？
憎惡韓國，不愛安陵氏，還說得過去。但不防范秦國和忽視南部城邑的安全，那就錯了。很早以前，秦在河西，晉國安邑遠距大梁千里，有黃河大山的遮絕，有二周韓國的阻隔。從林鄉(xiāng)戰(zhàn)役以來，直到現(xiàn)在，秦七次進攻魏國，五次進入魏王狩獵園囿，邊境城邑全部淪陷。摧毀文臺，焚燒垂都，林木砍光，麋鹿殺盡，接著圍困國都。秦軍又長驅劫掠大梁北部城邑，東進至陶、衛(wèi)的城郊，北面到達監(jiān)邑。魏國疆土被秦所占領的：山南山北、河外河內，大的縣城數(shù)十座，著名的都邑幾百處。彼時秦的根據(jù)地僅僅是河西，晉國安邑去大梁尚有千里之遙，魏被秦之禍已如此慘重。更何況秦吞并韓國，占有故鄭的領地，沒有黃河大山的遮絕，沒有二周韓國的阻隔，秦距離大梁不過百里的路程，魏國的災難，將百倍于往昔了。
往日，合縱的戰(zhàn)略所以不成功，是由于楚國、魏國相互猜疑，而韓國又不積極參加?，F(xiàn)在韓國遭受戰(zhàn)禍已有三年，秦糾纏韓國，要它講和。韓知道這樣要亡國，所以不聽。韓以質子入于趙，愿意追隨天下諸侯，戮力奮戰(zhàn)，楚國、趙國一定會集結軍隊，準備一戰(zhàn)。因為楚、趙都知道秦貪婪的欲望沒有止境，不盡滅天下之國和臣服海內之民，絕不罷休。所以臣愿執(zhí)行合縱的戰(zhàn)略為大王效力，請大王從速接受楚、趙的盟約，利用韓國質子關系而親近韓，再索取舊日的失地，韓必從命。老百姓不用費勁就能收回失地。這樣，收獲要多于與秦共謀伐韓。同時又能避免與強秦為鄰的禍害。
保全韓國，安定魏國，天下皆受其惠，這就是大王的天時。開通韓上黨到共、寧二邑的道路，取道安成，沿途征收過往商賈的賦稅，無異于韓以上黨作為向魏進獻的贄禮。魏享有賦稅之利，足以富國。韓必定感戴魏國、親近魏國、尊重魏國、畏懼魏國。韓國一定不敢反對魏國。韓國就成為魏國的屬縣。韓國成為魏國的屬縣，大梁、河外可保安寧。如果不保全韓國和二周，安陵必處于危殆中。楚、趙為秦所破，燕、齊害怕秦國，天下諸侯西向趨奔秦國，朝見秦王，俯首稱臣的日子就不遠了。
魏安釐王二十年，秦軍包圍邯鄲。信陵君無忌假傳魏王之命奪取將軍晉鄙的兵符救趙。趙國得到安全。無忌因而居留趙國。二十六年，秦昭王去世。
三十年，無忌回歸魏國。率領五國聯(lián)軍進攻秦國，在河外打敗秦兵，趕跑蒙驁。魏太子增時為質于秦，秦王生氣，打算囚禁太子增。有人在秦王面前為太子增說情道：“公孫喜本來告訴魏相說：‘請命令魏軍立即進攻秦軍，秦王憤怒，必定囚禁太子增。魏王又因此發(fā)怒，進攻秦軍，秦王必定傷害太子?！翊笸跚艚釉觯弥辛斯珜O喜的計。不如優(yōu)待太子增，與魏和好，使得齊、韓對魏產生懷疑?！鼻赝踹@才中止囚禁太子增。
三十一年，秦王政新即位。
三十四年，魏安釐王去世，太子增嗣位，是為景湣王。信陵君無忌去世。
景湣王元年，秦攻占魏二十城，設為秦東郡。二年，秦攻占魏朝歌。衛(wèi)君被遣送到野王。三年，秦攻占魏汲邑。五年，秦攻占垣、蒲陽、衍。十五年，景湣王去世，子王假嗣位。
王假元年，燕太子丹派遣荊軻行刺秦王，被秦王發(fā)覺。
三年，秦引水淹灌大梁，王假被俘。于是滅魏，以其地為郡縣。
太史公說：我到過大梁的故城，城中人說：“秦軍攻陷大梁的時候，引河溝水淹灌大梁，歷時三月，城垣倒塌，魏王求降，于是滅魏?！弊h論的人都說，魏王由于不重用信陵君，國家逐步削弱，最后滅亡，我卻不以為然。天意正要秦王平定四海，大功尚未告成之時，魏國即使得到阿衡作輔佐，能管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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