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四十三趙世家第十三 謝孝蘋注譯 趙氏之先，〔1〕與秦共祖。至中衍，〔2〕為帝大戊御?！?〕其后世蜚廉有子二人，〔4〕而命其一子曰惡來，事紂，〔5〕為周所殺，其后為秦?！?〕惡來弟曰季勝，〔7〕其后為趙。

　　【注釋】〔1〕“趙氏之先”，《秦本紀(jì)》作“秦之先”，《楚世家》作“楚之先”（今本作“楚之先祖”，王叔珉曰“祖”字衍），《魏世家》“魏之先”，本文“氏”字疑衍?！?〕“中衍”，《正義》：“中音仲。”據(jù)《秦本紀(jì)》，中衍是柏翳子大廉玄孫。中衍鳥身人言?！?〕“大戊”，《殷本紀(jì)》作“太戊”，為殷王朝第九代帝王。帝雍己時，殷道衰，至太戊殷復(fù)興，諸侯歸之，號稱中宗。〔4〕“其后世蜚廉有子二人”，《秦本紀(jì)》：“仲衍玄孫中潏生蜚廉。蜚廉生惡來、季勝?！薄膀懔?，一作“費仲”，王符《潛夫論》：“嗣及費仲，生惡來、季勝，武王伐紂，并殺?！薄?〕“而命其一子曰惡來，事紂”，蜚廉本人亦事紂?！肚乇炯o(jì)》：“蜚廉生惡來，惡來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紂。”《殷本紀(jì)》：“惡來喜毀讒，諸侯以此益疏?！薄?〕“其后為秦”，惡來后有非子，以美畜，周孝王封之于秦，號曰秦嬴。傳五世為秦襄公。詳具《秦本紀(jì)》?！?〕“季勝”，《正義》曰：”勝音升?！?br/>
　　季勝生孟增?！?〕孟增幸于周成王，〔2〕是為宅皋狼?！?〕皋狼生衡父，衡父生造父。造父幸于周繆王?！?〕造父取驥之乘匹，〔5〕與桃林〔6〕盜驪、〔7〕驊騮、〔8〕綠耳，〔9〕獻之繆王?？娡跏乖旄赣?，西巡狩，見西王母，〔10〕樂之忘歸?！?1〕而徐偃王反，〔12〕繆王日馳千里馬，攻徐偃王，〔13〕大破之。乃賜造父以趙城，〔14〕由此為趙氏。

　　【注釋】〔1〕“增”，《漢書·古今人表》作“會”?！皶睘椤霸觥敝`字。見錢大昕《考異》?！?〕“周成王”，名誦，武王之子，是周王朝第二代帝王。〔3〕“宅皋狼”，《地理志》云：“皋狼是西河郡之縣名。蓋孟增幸于周成王，成王居之于皋狼，故曰皋狼?！卑础兜乩碇尽贰肮试弧毕聤Z“宅”字，應(yīng)作“故曰宅皋狼”?！?〕“造父幸于周繆王”，周繆王名滿，西周第五代帝王?；蜃髦苣峦??！翱姟?、“穆”古字通?！?〕“造父取驥之乘匹”，謂造父甄選馴調(diào)八駿良馬。駟馬曰乘，雙馬曰匹。《鹽鐵論·論儒篇》曰：“無鞭策，雖造父不能調(diào)駟馬?！薄?〕“與”，通“以”?！疤伊帧?，地名?？装矅唬骸疤伊衷谌A山東?！薄墩x》引《括地志》云：“桃林，在陜州桃林縣西?！薄渡胶＝?jīng)》云：“夸父之山，其北有林焉，名曰桃林，中多馬。”〔7〕“盜驪”，《秦本紀(jì)》作“溫驪”?！端麟[》曰：“溫音盜?！瘪R黑色細頸曰盜驪?！端麟[》又引《劉氏音義》云：“盜驪，■驪也?！薄?，淺黃色?！犊甲C》：“盜乃淺青色?！卑矗阂获R而有三種毛色，當(dāng)是雜色之馬，今罕見?！?〕“驊騮”，《穆天子傳》一、《漢書·地理志下》，“驊”并作“華”。色如花而赤之馬曰驊騮?！?〕“綠耳”，《秦本紀(jì)》作“騄耳”。雙耳毛色作綠，因名綠耳。按上舉盜驪、驊騮、綠耳，皆周穆王八駿之屬。其余為赤驥、白義、渠黃、騟■、山子?！?0〕“西巡狩，見西王母”，穆王西狩故事，《周本紀(jì)》不載。見于晉武帝太康二年汲人不準(zhǔn)盜發(fā)魏襄王冢而得的《穆天子傳》。同時發(fā)現(xiàn)之《竹書紀(jì)年》亦云：“穆王十七年西征，于昆侖丘見西王母?！卑矗何魍跄笐?yīng)是古代中亞地區(qū)母系社會的部落首領(lǐng)。后人加以美化，創(chuàng)作了許多動人的故事，流傳于世?！?1〕“樂之忘歸”，《秦本紀(jì)》作“樂而忘歸”?！爸薄ⅰ岸绷x同。〔12〕“徐偃王反”，徐偃王相傳是與荊文王同時的徐國國君?！肚乇炯o(jì)》亦曰：“徐偃王作亂，造父為穆王御。”按：所謂“徐偃王反”，蓋有誤?！俄n非子·五蠹篇》謂徐偃王行仁義，為荊文王所滅?！尔}鐵論·和親篇》亦云：“徐偃王行仁義而滅，好儒而削?！毙熨韧跞ブ苣峦踔畷r己遠?！靶熨韧醴础?，當(dāng)指春秋以前徐夷之亂?！稌べM誓》“徐戎并興”，《詩·常武》“徐方繹騷”、“徐方來庭”，可見徐夷確在春秋前為亂。周穆王時徐焰特盛，宣王時是其余波。本文應(yīng)作“徐王反”，“偃”字是衍文?！?3〕“日馳千里馬”，《風(fēng)俗通義·六國篇》作“日馳千里”。〔14〕“乃賜造父以趙城”，晉州趙城縣為造父邑。明清時屬平陽府。今與洪洞縣合并，改名洪洞縣，屬山西省。

　　自造父以下六世至奄父，曰公仲。周宣王時伐戎，〔1〕為御。及千畝戰(zhàn)，〔2〕奄父脫宣王。〔3〕奄父生叔帶。叔帶之時，周幽王無道，〔4〕去周如晉，〔5〕事晉文侯，〔6〕始建趙氏于晉國。

　　【注釋】〔1〕“周宣王”，名靜，公元前八二八年——前七八二年在位?！胺ト帧保^西夷姜氏之戎。周宣王是歷史上有爭議的人物。據(jù)《詩》則為英主，據(jù)《國語》則失德正多，兩種古文獻的記載，判然若兩人?！?〕“千畝”，今山西介休縣南?！?〕“奄父脫宣王”，《周本紀(jì)》：“王師敗績于姜氏之戎。”千畝之戰(zhàn)，宣王陷入敵圍，奄父掩護突圍，故曰“脫宣王”?！?〕“周幽王”，名湦，又作涅。公元前七八一年——前七七一年在位?！?〕“去周如晉”，《太平御覽》卷二百引“如”作“入”。據(jù)《諸侯年表》，晉文侯元年，當(dāng)周幽王二年。幽王為犬戎所殺在晉文侯十年。叔帶去周事晉，應(yīng)在公元前七八○年至前七七一年之間。〔6〕“晉文侯”，名仇。公元前七八一年至前七四六年在位。

　　自叔帶以下，趙宗益興，五世而至趙夙?！?〕趙夙。〔2〕晉獻公之十六年，伐霍、魏、耿。〔3〕而趙夙為將伐霍。〔4〕霍公求犇齊。〔5〕晉大旱，卜之，曰“霍太山為祟”?！?〕使趙夙召霍君于齊，復(fù)之，以奉霍太山之祀。晉復(fù)穰。〔7〕晉獻公賜趙夙耿?！?〕【注釋】〔1〕“五世而生趙夙”，《潛夫論·志氏姓篇》云：“至于趙夙，仕晉卿大夫。十一世而為列侯，五世而為武靈王，五世亡趙?！薄?〕“趙夙”，《考證》云此二字衍。按：“趙夙”二字非衍。晉獻公以下述趙夙事，故于晉上特標(biāo)“趙夙”二字。下文“趙朔。晉景公之三年，……”云云，《韓世家》“韓厥。晉景公之三年……”云云，皆同此例?！?〕“晉獻公”，名詭諸。公元前六七六年至前六五一年在位。“霍”，山西霍縣西南。“魏”，山西芮城北。“耿”，山西河津南，汾水南岸。〔4〕“而趙夙為將伐霍”，《晉世家》“趙夙御戎”，此言“為將”，蓋尊之?！?〕“霍公求犇齊”，霍始封君為周文王子叔處，姬姓?！都狻沸鞆V曰：“求亦作來?！薄盃摹保氨肌?。〔6〕“霍太山為祟”，杜預(yù)曰：“永安縣東北有霍太山?！卑矗河腊部h轄境在今山西霍縣、洪洞兩縣間?；籼郊唇窕羯??！八睢?，音suì，鬼神強加于人的災(zāi)禍?！?〕“晉復(fù)穰”，“穰”，音ráng，農(nóng)業(yè)豐收曰穰。〔8〕“晉獻公賜趙夙耿”，閔公元年《左傳》：“晉侯作二軍，公將上軍，太子申生將下軍，趙夙御戎，畢萬為右，以滅耿、滅霍、滅魏。還，為太子城曲沃，賜趙夙耿，賜畢萬魏，以為大夫?！?br/>
　　夙生共孟，當(dāng)魯閔公之元年也?！?〕共孟生趙衰，字子余?！?〕【注釋】〔1〕“夙生共孟，當(dāng)魯閔公之元年也”，《考證》：“崔適曰‘夙生共孟’四字，當(dāng)在‘魯湣公元年’句下，‘湣公元年’，上承‘賜趙夙耿’而言，以下乃言趙氏之世系。閔，《世家》、《年表》作湣。”按：崔適說是。魯湣公，姓姜名開，公元前六六一年——前六六○年在位。魯湣公元年當(dāng)晉獻公十六年?！?〕“共孟生趙衰，字子余”，趙氏世系紊亂，難以確考?！端麟[》引《系本》云：“公明生共孟及趙夙，夙生成季衰，衰生宣孟盾?！薄蹲髠鳌吩疲骸八?，趙夙弟。”而《趙世家》云：“共孟生趙衰?！绷河窭K曰：“夙與衰皆共孟子，公明、共孟音相近，其實一人也?！壁w衰即趙成子，亦稱成季、孟子余。

　　趙衰卜事晉獻公及諸公子，莫吉；〔1〕卜事公子重耳，吉，〔2〕即事重耳。重耳以驪姬之亂亡奔翟，〔3〕趙衰從。翟伐廧咎如，得二女，〔4〕翟以其少女妻重耳，〔5〕長女妻趙衰而生盾?！?〕初，重耳在晉時，趙衰妻亦生趙同、趙括、趙嬰齊。〔7〕趙衰從重耳出亡，凡十九年，〔8〕得反國。重耳為晉文公，〔9〕趙衰為原大夫，居原任國政?！?0〕文公所以反國及霸，多趙衰計策?！?1〕語在《晉》事中。

　　【注釋】〔1〕“趙衰卜事晉獻公及諸公子，莫吉”，“卜”，音bǔ，古人用火灼龜甲取兆，以預(yù)測吉兇曰卜。晉獻公有八子：齊姜子申生為太子。諸公子有重耳、夷吾及驪姬子奚齊等。驪姬女弟生子卓子。卓子生晚（獻公二十五年），不在趙衰請卜公子之列?！?〕“公子重耳”，后承晉祚為晉文公，公元前六三六年——前六二八年在位。重耳母狐姬，晉大夫狐突女?！?〕“重耳以驪姬之亂亡奔翟”，晉獻公五年伐驪戎，得驪姬，獻公愛幸之。獻公十二年，驪姬生子奚齊。獻公二十一年，獻公信驪姬讒，欲廢太子申生而立奚齊。申生于十二月自殺。重耳逃亡至蒲。二十二年獻公伐蒲，重耳奔翟。事具《晉世家》?！?〕“翟伐廧咎如，得二女”，“廧”，音qi2ng，廧咎如，赤狄分支。僖公二十三年《左傳》：“狄人伐廧咎如，獲其二女叔隗、季隗。”〔5〕“少女”，季隗。《晉世家》以長女妻重耳。此與僖公二十三年《左傳》合?！?〕“長女妻趙衰而生盾”，與僖公二十三年《左傳》合?！稌x世家》作“以少女妻趙衰，生盾”?！伴L女”，叔隗?！?〕“初重耳在晉時，趙衰妻亦生趙同、趙括、趙嬰齊”，僖公二十四年《左傳》：“狄人歸季隗于晉，而請其二子。文公妻趙衰，生原同、屏括、樓嬰。趙姬請逆盾與其母，子余辭。姬曰：‘得寵而忘舊，何以使人？必逆之?！陶?，許之。來，以盾為才，固請于公，以為嫡子，而使其三子下之。以叔隗為內(nèi)子，而己下之。”〔8〕“趙衰從重耳出亡，凡十九年”，重耳，獻公二十一年奔蒲，至文公元年歸國，前后二十一年。所云十九年者，當(dāng)自重耳離開晉國國境，即奔狄之翌年起算，正十九年?！?〕“重耳為晉文公”，公元前六三六年，為晉文公元年。當(dāng)周襄王十六年，魯僖公二十四年，齊孝公七年。齊桓公霸業(yè)已衰，晉文公起而代之。〔10〕“趙衰為原大夫”，“原”，河南濟源西北。趙衰為原大夫，在文公二年十二月?！吨T侯年表》誤入文公元年?！?1〕“文公所以反國及霸，多趙衰計策”，據(jù)《晉世家》，重耳返國及霸，趙衰為之策劃，舉其大者有七事。（一）里克殺奚齊悼子，使人迎重耳于翟，重耳謝不入，是趙衰策。（二）重耳徙齊，謀之趙衰。（三）重耳過五鹿，野人盛土器中進，趙衰制重耳之怒而拜受之。（四）桓公卒，齊亂。趙衰、咎犯謀于桑下，趣重耳行。趙衰與齊女謀，醉重耳載以行。（五）過曹、過宋、過鄭、過楚、趙衰教重耳受楚適諸侯禮而毋讓。過秦，繆公與重耳飲，趙衰歌黍苗詩，以示欲急返國。（六）文公二年，趙衰說文公尊王，入襄王于周。（七）文公四年，晉作三軍，趙衰舉郤縠將中軍，三讓三辭，不失其義。

　　趙衰既反晉，晉之妻固要迎翟妻，〔1〕而以其子盾為適嗣，〔2〕晉妻三子皆下事之?！?〕晉襄公之六年，而趙衰卒，〔4〕謚為成季?！?〕【注釋】〔1〕“翟妻”，廧咎如長女季隗。〔2〕“而以其子盾為適嗣”，晉之妻以季媿隨成季流亡在外十余載，備嘗艱苦，以其子趙盾為嫡嗣，貴其子而尊其母也。〔3〕“晉妻三子皆下事之”，僖公二十四年《左傳》：“文公妻趙衰，生原同、屏括、樓嬰?！倍蓬A(yù)注：“原、屏、樓三字食邑。”宣公十二年《左傳》稱趙同、趙括、趙嬰齊。按：趙嬰齊通于趙文子母莊姬，兄同、括放之。春秋時善走樓季，疑即其人。〔4〕“晉襄公之六年，而趙衰卒”，晉襄公名歡，公元前六二七年——前六二一年在位。襄公六年，為公元前六二二年。趙成子衰、欒貞子枝、霍伯先且居、臼季狐偃四大夫，皆同年卒?！?〕“謚”，音shì，帝王、貴族、大臣、士大夫死后，依其生前事跡給予的稱號。

　　趙盾代成季任國政，〔1〕二年而晉襄公卒?！?〕太子夷皋年少，盾為國多難，〔3〕欲立襄公弟雍?！?〕雍時在秦，使使迎之。太子母日夜啼泣，〔5〕頓首謂趙盾曰：“先君何罪，釋其適子而更求君？”〔6〕趙盾患之，恐其宗與大夫襲誅之，乃遂立太子，是為靈公。〔7〕發(fā)兵距所迎襄公弟于秦者?！?〕靈公既立，趙盾益專國政。

　　【注釋】〔1〕“趙盾代成季任國政”，文公六年《左傳》云：“晉蒐于夷，舍二軍。使狐射姑將中軍，趙盾佐之。陽處父至自溫，改蒐于董，易中軍。陽子，成季之屬也。故黨于趙氏。且謂趙盾能。曰：使能，國之利也。是以升之。宣子于是乎始為國政?！薄?〕“二年而晉襄公卒”，晉襄公在位七年，卒于七年八月?！岸辍保^宣子任國政二年。〔3〕“盾為國多難”，宣子任國政時，晉國多難。三年孟明攻晉，取晉汪以歸。四年，秦繆公大興兵，度河取王官，封殽尸。晉恐不敢出。五年，晉又伐秦，取新城，報王官之役?！?〕“欲立襄公弟雍”，《晉世家》：“趙盾曰：‘立襄公弟雍，好善而長，先君愛之。且近于秦，秦固好也。立善則固，事長則順，奉愛則孝，結(jié)舊好則安。’”按：公子雍之母為杜祁。杜祁以襄公故，讓偪姞而上之。以狄故，讓季媿而己次之，故班在四。文公是以愛杜祁之子雍，使仕秦為亞卿?！?〕“太子母”，繆嬴，太子夷皋之母，當(dāng)是秦宗女?！?〕“釋”，《左傳》、《晉世家》并作“舍”?！?〕“靈公”，名夷皋，立時在懷抱中。公元前六二○年——前六○七年在位，共十四年?！?〕“發(fā)兵距所迎襄公弟于秦者”，晉使先蔑、士會如秦迎公子雍。趙盾既變計立夷皋，又為將往擊秦，敗之令狐。先蔑、隨會敗走，逃亡秦國。

　　靈公立十四年，益驕。〔1〕趙盾驟諫，〔2〕靈公弗聽。及食熊蹯，胹不熟，殺宰人，〔3〕持其尸出，趙盾見之。靈公由此懼，欲殺盾。〔4〕盾素仁愛人，嘗所食桑下餓人反捍救盾，〔5〕盾以得亡。未出境，而趙穿弒靈公，〔6〕而立襄公弟黑臀，是為成公?！?〕趙盾復(fù)反，任國政。〔8〕君子譏盾“為正卿，亡不出境，反不討賊”，〔9〕放太史書曰“趙盾弒其君”?！?0〕晉景公時而趙盾卒，〔11〕謚為宣孟，〔12〕子朔嗣。

　　【注釋】〔1〕“靈公立十四年，益驕”，《晉世家》：“十四年，靈公壯侈，厚斂以彫墻，從臺上射人，宰人胹熊蹯不熟，怒殺宰夫?！薄?〕“趙盾驟諫”，士會先諫，趙盾后諫，皆不聽。事具宣公元年《左傳》?！?〕“蹯”，音fān，獸足，此指熊掌，味美而難熟?！懊s”，音6r，燉，煮?！?〕“靈公由是懼，欲殺盾”，趙盾、隨會數(shù)諫靈公不聽，靈公患之，使力士鉏麑刺趙盾。鉏麑不忍，觸樹死?！?〕“嘗所食桑下餓人反捍救盾”，“嘗”猶“曾”。趙盾嘗獵于首山，見桑下有餓人示瞇明（《左傳》作提彌明），盾與之食，又義其孝母，益與之飯肉。后示瞇明為公宰，反擊靈公伏士以脫盾?！?〕“而趙穿弒靈公”，《晉世家》：“乙丑，盾昆弟將軍趙穿，襲殺靈公于桃園?！薄蹲髠鳌纷⒋┦勤w夙庶孫，為盾從父昆弟之子。又文公十二年《左傳》疏云：“趙穿別為邯鄲氏，趙謝■、趙勝、邯鄲午是其后。”〔7〕“成公”，黑臀，公元前六○六年——前六○○年在位，共七年。是文公少子，其母周女?！?〕“趙盾復(fù)反，任國政”，成公元年，賜趙氏為公族?！?〕“君子”，《正義》：“謂孔子也?！薄犊甲C》：“《左傳》以為太史董狐之言。”按：下文有“故太史書曰，趙盾弒其君”以作總結(jié)，則前“君子”，似非董狐?！?0〕“太史”，董狐?？鬃勇勚唬骸岸胖际芬?。書法不隱。宣子良大夫也，為法受惡?！薄?1〕“晉景公”，名據(jù)，成公子。公元前五九九年——前五八一年在位，共十九年。〔12〕“而趙盾卒，謚為宣孟”，趙盾卒于晉景公何年，未見載記。梁玉繩曰：“孟非謚，也當(dāng)作宣子。”《考證》：“楓山、三條本‘謚’作‘是’，當(dāng)依訂?！?br/>
　　趙朔?！?〕晉景公之三年，朔為晉將下軍救鄭，〔2〕與楚莊王戰(zhàn)河上。〔3〕朔娶晉成公姊為夫人。〔4〕【注釋】〔1〕“趙朔”，《考證》認為此二字衍文。按：“趙朔”二字非衍文，說見前“趙夙”注。〔2〕“晉景公之三年，朔為晉將下軍救鄭”，《晉世家》：“三年，楚莊王圍鄭，鄭告急晉，晉使荀林父將中軍，隨會將上軍，趙朔將下軍。”宣公十二年《左傳》：“趙朔將下軍，欒書佐之。”〔3〕“與莊王戰(zhàn)河上”，《晉世家》：“六月至河，聞楚已服鄭。鄭伯肉袒，與盟而去。荀林父欲還。先縠曰：‘凡來救鄭，不至不可。將率離心?！涠珊?。楚已服鄭，欲飲馬于河為名而去。楚與晉軍大戰(zhàn)，鄭新附楚，畏之，反助楚攻晉。晉軍敗，走河爭渡，船中人指甚眾。（《左傳》曰：“舟中之指可掬也?！保┏斘覍⒅恰鰵w?！薄?〕“朔取晉成公姊為夫人”，梁玉繩曰：“賈、服、杜皆以莊姬為成公女。‘姊’是‘女’字之誤?！卑矗捍捱m曰：“趙朔妻，成公姊，本不誤。成公為文公子。成公姊亦文公女。自文公卒，至景公三年，計二十二年。朔妻若自文公卒前二三年所生，至此年甫三十四五，應(yīng)有遺腹?！四?，《疏》謂莊姬年少，故賈、服、杜以為成公女，不知成公姊亦未老也?！贝拚f是。

　　晉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賈欲誅趙氏?！?〕初，趙盾在時，夢見叔帶持要而哭，〔2〕甚悲；已而笑，拊手且歌?！?〕盾卜之，兆絕而后好?！?〕趙史援占之?！?〕曰：“此夢甚惡，非君之身，乃君之子，〔6〕然亦君之咎。至孫，趙將世益衰?！薄?〕屠岸賈者，始有寵于靈公，及至于景公而賈為司寇?！?〕將作難，乃治靈公之賊以致趙盾，遍告諸將曰：“盾雖不知，猶為賊首?！?〕以臣弒君，子孫在朝，何以懲皋，〔10〕請誅之?！表n厥曰：〔11〕“靈公遇賊，趙盾在外，吾先君以為無罪，故不誅。今諸君將誅其后，是非先君之意，而今妄誅?！?2〕妄誅謂之亂。臣有大事而君不聞，是無君也?！蓖腊顿Z不聽，韓厥告趙朔趣亡?！?3〕朔不肯，曰：“子必不絕趙祀，〔14〕朔死不恨?！表n厥許諾，稱疾不出。賈不請而擅與諸將攻趙氏于下宮，〔15〕殺趙朔、趙同、趙括、趙嬰齊，皆滅其族?！?6〕【注釋】〔1〕“晉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賈欲誅趙氏”，景公三年，趙朔返自邲，即為屠岸賈所殺，而趙同、趙括尚在。殺趙朔的理由，是趙盾弒其君靈公。殺趙同、趙括的理由，是莊姬誣告原、屏謀反。誅趙朔在景公三年，誅趙同、趙括則在景公十七年。二事本不相涉，被史遷混為一談，鑄就千秋一大疑案。此處“欲誅趙氏”，指誅殺趙朔，與原、屏無關(guān)?！?〕“叔帶”，趙氏始遷祖。叔帶以后，趙氏遞興?！耙?，與“腰”通?！?〕“拊”，音fǔ?！稗允帧?，拍手?！?〕“兆”，灼龜坼。古以龜卜，視坼裂之紋，以定吉兇。凡占驗吉兇，皆謂之兆?！敖^而后好”，意即逢兇化吉?！?〕“趙史援占之”，《考證》：“史上趙字疑衍。趙氏不宜別有史官?！卑矗骸墩f苑》亦有“趙”字，似非衍文。〔6〕“乃”，《考證》云楓山、三條本“乃”作“及”。按：《說苑》“乃”亦作“及”，形近之誤?！?〕“至孫，趙將世益衰”，《說苑》云：“至子趙朔世益衰?！薄?〕“及至于景公，而賈為司寇”，司寇六卿之一，主管刑獄?！短接[》卷四二○引作“至景公時為司寇”。〔9〕“賊首”，《說苑》、《新序》并作“首賊”。〔10〕“辠”，古罪字?！?1〕“韓厥”，韓武子之后。景公十一年，厥與郤克將兵伐齊。十二年，晉作六軍，韓厥在一卿之位，號為獻子。韓厥曾為趙氏所撫養(yǎng)，韓、趙二氏的聯(lián)盟有深遠的歷史背景。〔12〕“非”，《說文》：“違也?！薄敖瘛?，王叔珉曰：“景祐本南宋補版‘今’作‘后’?！墩f苑》作‘後’，《史記》故本‘後’字作‘后’?！蟆鳌瘛w涉上文‘今諸君’而誤，或后人所改?！薄?3〕“趣”，疾，快快?！?4〕“必”，猶“若”。〔15〕“賈不請而擅與諸將攻趙氏于下宮”，下宮族誅趙氏的起因，是由于趙朔死后，莊姬與朔叔趙嬰齊通室。趙同、趙括逐放其弟嬰齊于齊，旋死于齊。莊姬懷恨，誣告趙同、趙括謀反。又由于欒氏、郤氏的排擠和傾軋，欒書為莊姬誣告作證，趙同、趙括遂及于難。至于屠岸賈其人，景公時為司寇，如果真如《趙世家》所描繪那樣權(quán)傾一時，視一卿之位的韓厥如草芥，則為何晉世家在靈公、成公、景公時，未見任何有關(guān)屠岸賈的記載？敢于“不請而擅與諸將攻趙氏于下宮”，是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語涉荒誕，不足為信。〔16〕“殺趙朔、趙同、趙括、趙嬰齊，皆滅其族”，下宮之難，景公所誅僅趙同、趙括二家。成公八年《左傳》記此事甚詳?！秱鳌吩疲骸皶x趙莊姬為趙嬰之亡故，譖之于晉侯，曰‘原、屏將為亂’，欒、郤為征。六月，晉討趙同、趙括。”《春秋》魯成公八年亦載：“晉殺其大夫趙同、趙括?！啊稌x世家》景公十七年亦云“誅趙同、趙括”，不及趙朔。而本文曰“殺趙朔”，蓋與史實不符。趙朔已前死。趙嬰齊與趙莊姬私通，在景公十三年被發(fā)現(xiàn)。景公十四年，趙同、趙括逐放趙嬰齊于齊。成公八年《左傳》杜預(yù)注曰：“趙嬰亡在五年?！背晒迥辏嗉磿x景公十四年。下宮事件發(fā)生在晉景公十七年。趙朔已死，趙嬰死亦四年，何得與趙同、趙括同受誅?！敖詼缙渥濉?，亦不實。如趙氏之族皆滅，何以趙穿之后，趙午、趙稷得以食邑邯鄲？

　　趙朔妻成公姊，有遺腹，走公宮匿?！?〕趙朔客曰公孫杵臼，杵臼謂朔友人程嬰曰：〔2〕“胡不死？”程嬰曰：“朔之婦有遺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即女也，〔3〕吾徐死耳?！本訜o何，而朔婦免身，〔4〕生男。屠岸賈聞之，索于宮中。夫人置兒绔中?！?〕祝曰：“趙宗滅乎，若號；即不滅，若無聲。”〔6〕及索，兒竟無聲。已脫，程嬰謂公孫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后心且復(fù)索之，奈何？”公孫杵臼曰：“立孤與死孰難？”程嬰曰：“死易，立孤難耳。”公孫杵臼曰：“趙氏先君遇子厚，子彊為其難者，〔7〕吾為其易者，請先死?！蹦硕酥\取他人嬰兒負之，〔8〕衣以文葆，〔9〕匿山中。程嬰出，謬謂諸將軍曰：〔10〕“嬰不肖，不能立趙孤。誰能與我千金，吾告趙氏孤處。”諸將皆喜，許之，發(fā)師隨程嬰攻公孫杵臼。杵臼謬曰：“小人哉程嬰！昔下宮之難不能死，與我謀匿趙氏孤兒，今又賣我。縱不能立，而忍賣之乎！”抱兒呼曰：“天乎天乎！趙氏孤兒何罪？請活之，獨殺杵臼可也?！敝T將不許，遂殺杵臼與孤兒。諸將以為趙氏孤兒良已死，〔11〕皆喜。然趙氏真孤乃反在，程嬰卒與俱匿山中。

　　【注釋】〔1〕“趙朔妻成公姊，有遺腹，走公宮匿”，趙氏孤兒事本虛誕，是由趙氏家亂衍而成的小說家言。“走公宮匿”，非事實。〔2〕“公孫杵臼”、“程嬰”，二人是趙盾、趙朔兩代家臣?！?〕“即”，若。與下“即不滅”之“即”義同?！?〕“免”，音miǎn，同“娩”，生孩子?！?〕“夫人置兒绔中”，“绔”，音kù?！缎滦颉す?jié)士篇》作“袴”?！扮?、“袴”古今字?！墩f文》：“绔，脛衣也?！苯穹Q套褲。套褲中如何藏一小兒，此是趙氏孤兒故事中最大破綻?？追f達以為事與《左傳》皆違，自是司馬遷根據(jù)戰(zhàn)國時的傳說的興來之筆，不可信。〔6〕“趙宗滅乎，若號；即不滅，若無聲”，《太平御覽》卷六九五引此作“趙宗若滅，即號；若不滅，即無聲”?！?〕“彊”，通“強”?！墩f文》：“彊，弓有力也。從弓畺聲?！薄?〕“乃”，王叔珉曰：“乃猶‘于是’也?！薄柏摗?，老姆異稱，通“媍”。“負姆”，謂保姆?！柏撝?，言撫養(yǎng)起來。〔9〕“文葆”，繡花兒衣。《新序》“葆”作“褓”?！墩f文》：“緥，小兒衣也。”“葆”是借字。〔10〕“謬”，音miù，錯誤。《考證》：“《新序》‘將’下無‘軍’字，下文亦無‘軍’字。”〔11〕“良”，信?！短接[》引此無“良”字。

　　居十五年，晉景公疾，〔1〕卜之，大業(yè)之后不遂者為祟。〔2〕景公問韓厥，厥知趙孤在，〔3〕乃曰：“大業(yè)之后在晉絕祀者，其趙氏乎？夫自中衍者皆嬴姓也?！?〕中衍人面鳥噣，降佐殷帝大戊，〔5〕及周天子，皆有明德。下及幽厲無道，〔6〕而叔帶去周適晉，事先君文侯，至于成公，世有立功，未嘗絕祀。今吾君獨滅趙宗，國人哀之，故見龜策?！?〕唯君圖之。”景公問：“趙尚有后子孫乎？”〔8〕韓厥具以實告。于是景公乃與韓厥謀立趙孤兒，召而匿之宮中。諸將入問疾，景公因韓厥之眾以脅諸將而見趙孤。趙孤名曰武。〔9〕諸將不得已，乃曰：“昔下宮之難，屠岸賈為之，矯以君命，并命群臣。非然，孰敢作難！微君之疾，〔10〕群臣固且請立趙后。今君有命，群臣之愿也?！庇谑钦仝w武、程嬰遍拜諸將，〔11〕遂反與程嬰、趙武攻屠岸賈，滅其族。復(fù)與趙武田邑如故。

　　【注釋】〔1〕“居十五年”，謂自三年屠岸賈誅趙朔起算，至此十五年，推次為晉景公十七年。《晉世家》“十九年夏，景公病”。成公十年《左傳》“晉侯夢大厲”。魯成公十年，當(dāng)晉景公十九年。故夢大厲應(yīng)與景公病同一事?！皶x景公疾”，自應(yīng)如《晉世家》記在景公十九年。此云“居十五年”，與《韓世家》“晉景公十七年，病”，并誤。晉景公十七年，為趙同、趙括受誅之年?！?〕“大業(yè)之后不遂者為祟”，《秦本紀(jì)》：“秦之先，帝顓頊之苗裔。孫曰女脩，女脩織，玄鳥隕卵，女脩吞之，生子大業(yè)。”按：大業(yè)為秦之先，亦趙之遠祖?！?〕“厥”，《考證》：“古鈔本‘厥’上有‘韓’字?！薄?〕“夫自中衍者皆嬴姓也”，《秦本紀(jì)》：“自太戊以下，中衍之后，遂世有功，以佐殷國，故嬴姓多顯。”按：中衍先祖大費，舜賜姓嬴氏。大費子二人，一曰大廉，一曰若木。大廉玄孫曰孟戲、仲衍。故自虞舜賜姓嬴氏中衍，傳已五世。〔5〕“噣”，音zhòu，鳥嘴?！叭嗣骧B噣”，《秦本紀(jì)》作“鳥身人言”。王符《潛夫論·志姓氏篇》：“后有仲衍，鳥體人言，為夏帝大戊御?！薄?〕“下及幽厲無道”，周幽王、厲王皆無道君。厲王為父，幽王為子。習(xí)慣稱作“幽厲”。〔7〕“策”，同“■”。古時卜筮工具。《楚辭·卜居》：“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龜■誠不能知事?！薄?〕“趙尚有后子孫乎”，《考證》：“古鈔本作‘趙后有子孫乎？’”按：各本中“子孫”二字，皆是衍文?！?〕“趙孤名曰武”，《晉世家》作“趙庶子武”。《說苑》、《新序》并無“趙”字。〔10〕“微”，猶“無”?！?1〕《考證》：“楓山、三條本重‘諸將’二字。”按：趙武復(fù)立亦應(yīng)在晉景公十九年，公元前五八一年。

　　及趙武冠，為成人，〔1〕程嬰乃辭諸大夫，謂趙武曰：“昔下宮之難，〔2〕皆能死。我非不能死，我思立趙氏之后。今趙武既立，為成人，復(fù)故位，我將下報趙宣孟與公孫杵臼?！薄?〕趙武啼泣頓首固請，曰：“武愿苦筋骨以報子至死，而子忍去我死乎！”程嬰曰：“不可，彼以我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報，是以我事為不成?！彼熳詺?。趙武服齊衰三年，〔4〕為之祭邑，春秋祠之，〔5〕世世勿絕。〔6〕【注釋】〔1〕“及趙武冠，為成人”，古代男子成年時舉行加冠禮?！抖Y記·曲禮》說，男子二十而冠。《荀子·大略》、《儀禮·士冠禮》、《說苑·建本》皆謂男子十九而冠?！?〕“昔下宮之難”，謂晉景公十七年，屠岸賈攻殺趙同、趙括之事?！?〕“趙宣孟”，趙宣子盾?！?〕“齊衰”，喪服名，五服之一，次于斬衰。以粗麻布制成喪服，因其緝邊縫齊，故稱齊衰，僅次于子女服父母之喪?！?〕“春秋祠之”，本書瀧川資言本作“春秋祀之”?！办簟薄ⅰ办搿惫磐??！?〕“世世勿絕”，《正義》：“今河?xùn)|趙氏祠先人，猶別舒一座祭二士矣?！?br/>
　　趙氏復(fù)位十一年，〔1〕而晉厲公殺其大夫三郤?！?〕欒書畏及，乃遂弒其君厲公，〔3〕更立襄公曾孫周，是為悼公?！?〕晉由是大夫稍強。

　　【注釋】〔1〕“趙氏復(fù)位十一年”，景公十九年趙氏復(fù)位。至?xí)x厲公八年殺三郤，才及八年，此云十一年，誤?！?〕“晉厲公”，名壽曼，公元前五八○年——前五七三年在位，計七年?！叭S”，郤锜、郤犨、郤至。成公十七年《春秋》：“（十有二月）晉殺其大夫郤锜、郤犨、郤至?！濒敵晒吣隇闀x厲公七年。《晉世家》作厲公八年殺三郤?！?〕“欒書畏及，乃遂弒其君厲公”，據(jù)《晉世家》，欒書囚厲公在厲公八年閏月乙卯，殺厲公在正月庚申。〔4〕“更立襄公曾孫周，是為悼公”，悼公，公元前五七二年——前五五八年在位。悼公周者，其大父捷，晉襄公少子，號桓叔?；甘迳莶?。談生悼公周。

　　趙武續(xù)趙宗二十七年，晉平公立?！?〕平公十二年，而趙武為正卿?！?〕十三年，吳延陵季子使于晉。〔3〕曰：“晉國之政卒歸于趙武子、韓宣子、魏獻子之后矣?！薄?〕趙武死，謚為文子?！?〕【注釋】〔1〕“趙武續(xù)趙宗二十七年，晉平公立”，平公名彪。公元前五五七年——前五三二年在位，共二十二年。以平公立時，趙武已續(xù)趙宗二十七年推次，復(fù)趙武田則在景公十七年，時景公尚未病厲。“二十七年”疑誤，應(yīng)為二十九年?！?〕“平公十二年，而趙武為正卿”，襄公二十五年《春秋傳》：“秋，趙文子為政，令薄諸侯之幣，而重其禮?！濒斚骞迥?，趙文子為政，即為正卿。當(dāng)平公十年。此云十二年，誤。〔3〕“十三年，吳延陵季子使于晉”，吳季札，春秋時吳王壽夢之季子。壽夢欲傳以位，辭不受。封于延陵（今江蘇武進縣），故稱延陵季子。據(jù)《諸侯年表》，吳季札聘晉，在平公十四年。此云十三年?！?〕“晉國之政卒歸于趙武子、韓宣子、魏獻子之后矣”，梁玉繩曰：“‘武子’乃‘文子’之誤，然三子見存，不應(yīng)稱謚?！妒吩彙吩弧渥?、宣子、獻子六字衍’。”按：韓宣子名起，韓厥之子。魏獻子名荼，魏莊子子?！段菏兰摇纷鳌拔嘿印??！?〕“趙武死，謚為文子”，趙武死年，未見記載，昭公元年《春秋傳》“樂桓子相趙文子，欲求貨于叔孫”的記載，及趙文子與叔向語，可見魯昭公元年，趙文子尚在。魯昭公元年為晉平公十七年。至昭公三年晏嬰聘晉時，《春秋傳》不記趙文子事，而韓宣子主政。昭公三年為晉平公十九年，以此推次，趙武崩年，當(dāng)在晉平公十八年。

　　文子生景叔?！?〕景叔之時，齊景公使晏嬰于晉?！?〕晏嬰與晉叔向語?！?〕嬰曰：“齊之政后卒歸田氏?！薄?〕叔向亦曰：“晉國之政將歸六卿?！?〕六卿侈矣，而吾君不能恤也。”〔6〕【注釋】〔1〕“景叔”，名成?！蹲髠鳌吩悔w成子?！?〕“齊景公”，名杵臼。公元前五四七年——前四九○年在位?！瓣虌搿保R相。晏嬰使晉在齊景公九年，晉平公十九年?！?〕“叔向”，晉公室羊舌肸，號叔向?！?〕“田氏”，昭公三年《春秋傳》：“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齊其為陳氏矣。”按：陳完如齊，因始食采邑于田，改姓田氏。〔5〕“叔向亦曰：晉國之政將歸六卿”，昭公三年《春秋傳》，亦記叔向之言曰：“然，雖吾公室，今亦季世也”云云。叔向言及公室日卑，政在家門，民無所依的情況?！傲洹?，韓、魏、趙、范、中行、知氏?！?〕“六卿侈矣，而吾君不能恤也”，“侈”，音chì，放縱?！靶簟保魓ù，顧，憂愁。言大權(quán)落在六卿之手，晉君還在醉生夢死，不知道犯愁。

　　趙景叔卒，生趙鞅，是為簡子?！?〕【注釋】〔1〕“簡子”，生年不詳，據(jù)史推次，平公十九年晏子聘晉時，簡子已生。

　　趙簡子在位，晉頃公之九年，〔1〕簡子將合諸侯戍于周，〔2〕其明年，入周敬王于周，〔3〕辟弟子朝之故也?！?〕【注釋】〔1〕“晉頃公”，名去疾。公元前五二五年——前五一二年，在位十四年。頃公九年為前五一七年，當(dāng)周敬王三年?！?〕“簡子將合諸侯戍于周”，頃公九年夏，簡子在黃池會諸侯，共商平定周敬王弟子朝之亂。事具昭公二十五年《春秋傳》。黃池，在今河南封丘縣西南?！?〕“其明年，入周敬王于周”，《諸侯年表》，頃公十年“知櫟、趙鞅內(nèi)王于王城”。周敬王名丐，周景王子?！?〕“辟弟子朝之故也”，“子朝”，周景王長庶子。景王崩，子朝與子丐爭立。國人立景王長子猛為王，子朝攻殺猛，國人攻子朝而立丐，為敬王。子朝自立，敬王不得入，居于澤。敬王三年，趙鞅會諸侯于黃池，謀入敬王。四年，晉率諸侯入敬王于周，子朝奔楚?！氨佟保懦?，驅(qū)逐。

　　晉頃公之十二年，六卿以法誅公族祁氏、羊舌氏，〔1〕分其邑為十縣?！?〕六卿各令其族為之大夫。〔3〕晉公室由此益弱。

　　【注釋】〔1〕“晉頃公之十二年，六卿以法誅公族祁氏、羊舌氏”，“公族”，即公室，姬姓?！捌钍稀?，祁傒孫?！把蛏嗍稀?，叔向子。晉平公十九年，晏嬰使晉，晉公室叔向，就告訴晏嬰：“晉公室卑?！绷河窭K曰：“二姓之滅，由于祁勝賂荀躒，非關(guān)六卿之故。”按：晉頃公十三年，晉國始公布范宣子《刑書》，此云十二年“六卿以法誅公族祁氏、羊舌氏”，可見晉《刑書》在正式公布前一年，已在晉國試行?！?〕“分其邑為十縣”，昭公二十八年《春秋傳》：“秋，晉韓宣子卒。魏獻子為政，分祁氏之田以為七縣。分羊舌氏之田以為三縣?！卑矗浩钍掀呖h為：鄔、祁、平陵、梗陽、涂水、馬首、盂。羊舌氏三縣為銅鞮、平陽、楊氏?！?〕“六卿各令其族為之大夫”，據(jù)昭公二十八年《春秋傳》，任十縣大夫者為司馬彌牢、賈辛、司馬烏、魏戊、知徐吾、韓固、孟丙、樂霄、趙朝、僚安。梁玉繩曰，十縣大夫除趙朝、韓固、魏戊、知徐吾四姓為六卿之族，其余六人，皆以賢舉。

　　后十三年，魯賊臣陽虎來奔?！?〕趙簡子受賂，厚遇之。

　　【注釋】〔1〕“后十三年，魯賊臣陽虎來奔”，“后十三年”，晉定公十一年，公元前五○一年?！瓣柣ⅰ保呵雉斎?，為李氏家臣，事季平子。魯定公九年，欲去三桓，劫定公，伐孟氏敗，取公宮寶玉大弓出奔至齊，齊不納，又奔晉，趙鞅納之?！墩撜Z》作陽貨，有《陽貨篇》。

　　趙簡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懼。醫(yī)扁鵲視之，〔1〕出，董安于問。〔2〕扁鵲曰：“血脈治也，而何怪！〔3〕在昔秦繆公嘗如此，七日而寤。寤之日，告公孫支與子輿曰：〔4〕‘我之帝所甚樂。吾所以久者，適有學(xué)也。〔5〕帝告我：“晉國將大亂，五世不安；〔6〕其后將霸，未老而死；〔7〕霸者之子且令，〔8〕而國男女無別。”’〔9〕公孫支書而藏之，秦讖于是出矣。〔10〕獻公之亂，文公之霸，而襄公敗秦師于殽而歸縱淫，〔11〕此子之所聞。今主君之疾與之同，不出三日疾必間，〔12〕間必有言也?！?br/>
　　【注釋】〔1〕“扁鵲”，姓秦名越人，鄭國人。年輕時為舍長，從投宿客人長桑君學(xué)醫(yī)，盡得其傳，能透視病人五臟，在齊、趙一帶懸壺，為人治病?！?〕“董安于問”，董安于為簡子家臣。魯定公十三年，邯鄲將作亂，董安于聞之，告趙鞅先備。魯定公十四年，知文子以安于預(yù)謀亂聞，安于自縊死。趙氏定，祀安于于趙氏廟?！?〕“血脈治也，而何怪”，血脈上的毛病，你何必大驚小怪?！爸巍?，病?！?〕“公孫支”、“子輿”，皆秦大夫。公孫支字子桑，《左傳》作公孫枝。子輿，亦作子車?！?〕“適有學(xué)也”，《扁鵲傳》“有”下有“所”字?！?〕“五世”，獻公，奚齊、卓子、惠公、懷公?！?〕“其后將霸，未老而死”，謂圖霸業(yè)，則必窮兵黷武，其民乃不得終其天年。〔8〕“霸者之子”，是說稱霸的那些人們?！扒伊睢?，號令諸侯?！?〕“而國男女無別”，男女無別，死于道路?！?0〕“讖”，音chèn，預(yù)言吉兇得失的文字、圖記。〔11〕“而襄公敗秦師于殽而歸縱淫”，晉襄公元年（公元前六二七年）敗秦于殽?！皻ァ?，音y2o，山名，秦嶺東段支脈，河南省洛寧西北?！?2〕“間”，音ji4n，病痊愈或好轉(zhuǎn)。

　　居二日半，簡子寤。語大夫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游于鈞天廣樂，〔1〕九奏萬舞，〔2〕不類三代之樂，〔3〕其聲動人心?！?〕有一熊欲來援我，〔5〕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又有一羆來，〔6〕我又射之，中羆，羆死。帝甚喜，賜我二笥，皆有副?！?〕吾見兒在帝側(cè)，帝屬我一翟犬，〔8〕曰：‘及而子之壯也，〔9〕以賜之?！鄹嫖遥骸畷x國且世衰，七世而亡，〔10〕嬴姓將大，〔11〕敗周人于范魁之西，〔12〕而亦不能有也。今余思虞舜之勛，〔13〕適余將以其胄女孟姚配而七世之孫?！薄?4〕董安于受言而書藏之?！?5〕以扁鵲言告簡子，簡子賜扁鵲田四萬畝。

　　【注釋】〔1〕“大夫”，董安于?！扳x天、廣樂”，是天帝居所，見《列子·周穆王篇》。“廣樂”，亦可釋為“廣陳鐘鼓之屬以為樂”，見《淮南子·天文訓(xùn)》。以文義觀之，前義勝。故本文應(yīng)在“廣樂”作斷。〔2〕“九奏萬舞”，《周禮·春官》“九奏乃終，謂之九成”，鄭注云：“樂一更端曰奏。”“萬舞”，干戚舞，干戚是兵器，萬舞應(yīng)是武舞?！?〕“三代”，夏、商、周。“不類三代之樂”，當(dāng)是更古之樂。后面說到“思虞舜之勛”，意為虞舜之樂。〔4〕“其聲動人心”，《考證》：“《扁鵲傳》無‘人’字?！薄讹L(fēng)俗通義·皇霸》亦無“人”字。〔5〕“欲來援我”，《考證》：“古鈔本無‘來’字，與《傳》及《藝文類聚》合?！卑矗骸秱鳌?，謂《扁鵲傳》?！?〕“羆”，音pí，體大于熊，毛色黃白，力能拔樹，遇人則人立而攫之，俗稱人熊?！?〕“笥”，音sì，盛飯的竹制飯具。圓者曰簞，方者曰笥。“副”，笥內(nèi)盛有飯食?！?〕“翟犬”，“翟”，通“狄”。翟犬是北方游牧民族畜以守衛(wèi)羊群之犬?！稌x書·摯虞傳·思游賦》“睨翟犬于帝側(cè)兮，殪熊羆于靈軒”，即用此故事?！?〕“及而子之壯也”，《風(fēng)俗通義·皇霸》作“及汝子之壯也”。按：“而”即“汝”?！?0〕“七世”，晉定公、出公、哀公、幽公、烈公、孝公至靜公為七世?！?1〕“嬴姓將大”，趙氏之先，與秦同祖，俱嬴姓。此云趙將強大?！?2〕“敗周人于范魁之西”，敗周人事亦無考。范魁，地名，不詳何在。〔13〕“今余思虞舜之勛”，趙之先大費，受知于虞舜，嬴姓，亦舜所賜。故云“思虞舜之勛”。〔14〕“胄女”，帝王貴族之女?！懊弦Α保瑓菑V之女，姓姚字孟?！捌呤乐畬O”，謂武靈王。按：簡子至武靈王十世，此訛七字?！?5〕“而書藏之”，王叔珉曰：“《扁鵲傳》作‘書而藏之’，于文為長。上文‘公孫支書而藏之’，亦同例?！?br/>
　　他日，簡子出，有人當(dāng)?shù)?，辟之不去?！?〕從者怒，將刃之?！?〕當(dāng)?shù)勒咴唬骸拔嵊兄]于主君?！睆恼咭月?。簡子召之，曰：“譆，〔3〕吾有所見子晣也?！薄?〕當(dāng)?shù)勒咴唬骸捌磷笥?，愿有謁。”簡子屏人。當(dāng)?shù)勒咴唬骸爸骶?，?〕臣在帝側(cè)。”簡子曰：“然，有之。子之見我，我何為？”〔6〕當(dāng)?shù)勒咴唬骸暗哿钪骶湫芘c羆，〔7〕皆死?！焙喿釉唬骸笆?，且何也？”當(dāng)?shù)勒咴唬骸皶x國且有大難，主君首之。帝令主君滅二卿，〔8〕夫熊與羆皆其祖也?！薄?〕簡子曰：“帝賜我二笥，皆有副，何也？”當(dāng)?shù)勒咴唬骸爸骶訉⒖硕诘?，?0〕皆子姓也?！焙喿釉唬骸拔嵋妰涸诘蹅?cè)，帝屬我一翟犬，〔11〕曰‘及而子之長以賜之’?！?2〕夫兒何謂以賜翟犬？”〔13〕當(dāng)?shù)勒咴唬骸皟海骶右?。翟犬者，代之先也?！?4〕主君之子，且必有代。及主君之后嗣，且有革政而胡服，〔15〕并二國于翟。”〔16〕簡子問其姓名而延之以官。當(dāng)?shù)勒咴唬骸俺家叭?，致帝命耳?！薄?7〕遂不見。〔18〕簡子書藏之府。〔19〕【注釋】〔1〕“辟之不去”，意謂讓他躲開，他不躲開?！氨佟保魀ì，辟除，躲避?！?〕“從者怒，將刃之”，《風(fēng)俗通義》無“怒”、“之”二字，作“從者將刃”?！墩摵狻贰叭小弊鳌熬小薄！?〕“譆”，音x9，通“嘻”，表示驚詫之意。〔4〕“吾有所見子卹也”，“有”，猶“曾”。陳仁錫曰：“晣，明也。見子晣，謂夢中明見子爾?！薄?〕“主君之疾”，《風(fēng)俗通義》同?！犊甲C》：“古鈔本、三條本‘疾’下有‘日者’二字?！薄墩摵狻贰爸骶鄙嫌小叭照摺倍?。〔6〕“我我”，崔適曰：“各本重‘我’字，衍也?！卑矗骸墩摵狻?、《風(fēng)俗通義》不重“我”字。〔7〕“與”，《風(fēng)俗通義》無此字?！?〕“二卿”，范、中行氏?！?〕“熊”、“羆”，范、中行二氏圖騰?！?0〕“二國”，謂代、智氏?！?1〕“帝”，《風(fēng)俗通義》無此字?！墩摵狻ぜo(jì)妖篇》有此字?！?2〕“及而子之長以賜之”，句與《論衡·紀(jì)妖篇》合。《風(fēng)俗通義》“而”作“汝”?！?3〕“謂”，《論衡》、《風(fēng)俗通義》并作“說”?！稄V雅·釋詁二》：“謂，說也?！薄?4〕“翟犬者，代之先也”，《論衡》、《風(fēng)俗通義》并無“者”字。代之先民，以犬作圖騰?！?5〕“且有革政而胡服”，王國維曰：“胡服，其制，冠則惠文，其帶具帶，（按：具帶，貝帶之誤），其履靴?！痹斠姟队^堂集林》十八《胡服考》?！?6〕“并二國于翟”，《正義》：“武靈王略中山地至寧葭，西略胡地至樓煩、榆中是也。”事在趙武靈王二十年。〔17〕“致帝命耳”，傳達上帝的旨意?！?8〕“遂不見”，此下《風(fēng)俗通義》有“無幾，范、中行作亂，簡子滅之，此熊羆之效應(yīng)也”十八字?！?9〕“簡子書，藏之府”，謂藏之冊府。冊府者，國家檔案館。

　　異日，姑布子卿見簡子，〔1〕簡子遍召諸子相之?！?〕子卿曰：“無為將軍者。”簡子曰：“趙氏其滅乎？”子卿曰：“吾嘗見一子于路，殆君之子也?！薄?〕簡子召子毋卹?！?〕毋卹至，則子卿起曰：〔5〕“此真將軍矣！”〔6〕簡子曰：“此其母賤，翟婢也，奚道貴哉？”〔7〕子卿曰：“天所授，雖賤必貴?！薄?〕自是之后，簡子盡召諸子與語，毋卹最賢。簡子乃告諸子曰：“吾藏寶符于常山上，〔9〕先得者賞?！薄?0〕諸子馳之常山上，求無所得。〔11〕毋卹還，曰：“已得符矣。”簡子曰：“奏之?！蔽銋r曰：“從常山上臨代，代可取也?！薄?2〕簡子于是知毋卹果賢，乃廢太子伯魯，而以毋卹為太子?！?3〕【注釋】〔1〕“姑布子卿”，姓姑布，名子卿。哀公二十九年《春秋傳疏》引作“孤布子卿”?！?〕“簡子遍召諸子相之”，《論衡·骨相篇》及《紀(jì)妖篇》并作“簡子使姑布子卿相諸子”?！?〕“殆”，音dài，大概?！?〕“毋卹”，或作“無卹”、“毋恤”、“無恤”，“毋”與“兀”同?！皡r”、“恤”古通。哀公二十七年《春秋傳疏》引“乃廢大子而以母恤為大子”，“母”涉上文“其母賤”而誤?！?〕“則”，時間副詞，與“即”同。此處有立即、馬上之義。〔6〕“此真將軍矣”，《絳侯世家》漢文帝稱周亞夫亦云：“此真將軍矣！”〔7〕“道”，介詞，由也。主表事之原因?！蛾套哟呵铩るs篇》：“君何年之少而棄國之蚤？奚道至于此乎？”〔8〕“天所授，雖賤必貴”，哀公二十七年《春秋傳疏》作“天之所授，雖賤必貴”。〔9〕“常山”，即恒山，五岳中之北岳，主峰在河北曲陽縣西北百四十里。北行四百五十里，有飛狐口，是極險要的關(guān)塞。飛狐口迤北為代國?！?0〕“先得者賞”《初學(xué)記》記作“往得者立為后”?！?1〕“諸子馳之常山上，求無所得”，《初學(xué)記》引作“諸子皆競往，無所得”?！?2〕“從常山上臨代，代可取也”，代國故地在今河北蔚縣一帶?！队[》八○二引作“登常山而臨代”?！?3〕“太子”，梁玉繩曰：“簡子大夫也，而稱其子為太子，可乎？”據(jù)下文，以無卹為太子，在晉定公十二年。

　　后二年，晉定公十四年，范、中行作亂。〔1〕明年春，簡子謂邯鄲大夫午曰：〔2〕“歸我衛(wèi)士五百家，吾將置之晉陽?！薄?〕午許諾，歸而其父兄不聽，〔4〕倍言。〔5〕趙鞅捕午，囚之晉陽。乃告邯鄲人曰：“我私有誅午也，諸君欲誰立？”遂殺午。趙稷、涉賓以邯鄲反。〔6〕晉君使籍秦圍邯鄲?！?〕荀寅、范吉射與午善，〔8〕不肯助秦而謀作亂，董安于知之。十月，范、中行氏伐趙鞅，〔9〕鞅奔晉陽，晉人圍之。范吉射、荀寅仇人魏襄等謀逐荀寅，〔10〕以梁嬰父代之；〔11〕逐吉射，以范皋繹代之。〔12〕荀櫟言于晉侯曰：〔13〕“君命大臣始亂者死?！?4〕今三臣始亂，〔15〕而獨逐鞅，用刑不均，請皆逐之?！笔辉?，荀櫟、韓不佞、〔16〕魏哆奉公命以伐范、中行氏，〔17〕不克。范、中行氏反伐公，公擊之，范、中行敗走。丁未，二子奔朝歌?！?8〕韓、魏以趙氏為請。〔19〕十二月辛未，趙鞅入絳，盟于公宮。其明年，〔20〕知伯文子謂趙鞅曰：〔21〕“范、中行雖信為亂，〔22〕安于發(fā)之，是安于與謀也?！?3〕晉國有法，始亂者死。夫二子已伏罪而安于獨在！”趙鞅患之。安于曰：“臣死，趙氏定，晉國寧，吾死晚矣?！彼熳詺?。趙氏以告知伯，然后趙氏寧。

　　【注釋】〔1〕“晉定公之十四年，范、中行作亂”，“晉定公”，名午，公元前五一一年至前四七四年在位?！胺丁保都?，范獻子士鞅之子?！爸行小?，中行寅，荀偃之孫。邯鄲大夫趙午是中行寅之甥。中行寅則范吉射之姻。范、中行作亂，《晉世家》、《諸侯年表》、定公十三年《春秋》并在晉定公十五年。此云“十四年”，誤?！胺?、中行作亂”五字亦是錯簡?！?〕“明年春”，晉定公十五年春?！妒雷遄V》云，夙孫穿，穿生■，■生勝，勝生午。故邯鄲午于趙孟是同族。又文公十二年《春秋傳》：“趙有側(cè)室曰穿，晉君之婿也。”注云：“側(cè)室支子穿，趙夙庶孫?！笔柙唬骸啊妒雷遄V》穿趙夙之孫，則是趙盾從父昆弟之子也。盾為正室，故謂穿為側(cè)室。穿別為邯鄲氏，趙■、趙勝、邯鄲午是其后也。”〔3〕“歸我衛(wèi)士五百家，吾將置之晉陽”，趙鞅于晉定公十二年圍衛(wèi)。定公十年《春秋》云：“晉趙鞅帥師圍衛(wèi)?！狈唬骸巴贲w鞅圍衛(wèi)，衛(wèi)人恐懼，故貢五百家，鞅置之邯鄲，又欲更徙于晉陽?！薄皶x陽”，趙鞅邑，今山西太原市西南?！?〕“午許諾，歸而其父兄不聽”，定公十三年《春秋傳》云：“午許諾，歸告其父兄，父兄皆曰：‘不可。衛(wèi)是以為邯鄲，而寘諸晉陽，絕衛(wèi)之道也。不如侵齊而謀之。乃如之，而歸之于晉陽?！毖晕灏偌以诤?，衛(wèi)與邯鄲親。今遠徙晉陽，則失衛(wèi)親。侵齊，齊反擊邯鄲。懼齊而徙，則衛(wèi)與邯鄲之好不絕?！?〕“倍”，通背。〔6〕“趙稷”，邯鄲午子?！吧尜e”，午家臣?！?〕“籍秦”，晉大夫籍游之孫，籍談之子。定公十三年《春秋傳》云：“夏六月，上軍司馬籍秦圍邯鄲?！薄?〕“荀寅、范吉射與午善”，定公十三年《春秋傳》云：“邯鄲午，荀寅之甥也。荀寅，范吉射之姻也?！倍蓬A(yù)曰：“婿父曰姻，荀寅子娶范吉射女?！薄?〕“十月，范、中行氏伐趙鞅”，定公十三年《左傳》作“七月”，此訛“十月”。按：范氏，晉大夫隰叔之子，士■之后，■生成伯缺，缺生武子會，會生文叔燮，燮生宣叔

　　 ， 生獻子鞅，鞅生吉射。吉射為士■之后，亦稱士吉射。晉大夫逝遨生桓伯林父，林父生寅伯庚叔，庚叔生獻伯偃，偃生穆伯吳，吳生寅。本姓荀，自荀偃將中軍，晉改中軍曰中行，因以中行為氏。本文“中行氏”，即荀寅?！?0〕“魏襄”，魏舒孫曼多，即魏襄子多。〔11〕“梁嬰父”，晉大夫?！?2〕“范皋繹”，范氏側(cè)室子。定公十三年《春秋傳》：“范皋夷無寵于范吉射，而欲為亂于范氏。梁嬰父嬖于知文子（荀躒），文子欲以為卿。韓簡子（韓起孫不信，即本文韓不佞）與中行文子（荀寅）相惡，魏襄子亦與范昭子（范吉射）相惡，故五子謀，將逐荀寅，而以梁嬰父代之，逐范吉射，而以范皋夷代之?！睍x定公二十年十一月，趙鞅殺士皋夷。事具哀公三年《春秋傳》?！?3〕“荀櫟”，智文子?！蹲髠鳌纷髦淖榆鬈V?！断当尽吩疲骸笆佩凵f子首，首生武子，■生莊子朔，朔生悼子盈，盈生文子櫟。櫟生宣子申，申生智伯瑤?！薄?4〕“君命大臣始亂者死”，定公十三年《春秋傳》：“荀躒言于晉侯曰：‘君命大臣始禍者死?！d書在河?！薄?5〕“三臣”，范吉射、荀寅、趙鞅?！?6〕“韓不佞”，韓簡子?！蹲髠鳌?、《晉世家》皆作“不信”。“佞”、“信”古通?！墩f文》：“佞，從女信省。”〔17〕“魏哆”，據(jù)《魏世家》，魏獻子生魏侈。魏侈與趙鞅共攻范、中行氏?！端麟[》：“他本亦作‘哆’，蓋‘哆’字誤。按《系本》‘獻子生簡子取，取生襄子多’，而《左傳》云‘魏曼多’是也。則侈是襄子，中間少簡子一代?！薄?8〕“二子”，謂范、中行?！俺琛?，河南淇縣?！?9〕“韓魏以趙氏為請”，服虔曰：“以其罪輕于荀、范也?！薄?0〕“明年”，晉定公十六年?！?1〕“知伯文子”，智文子荀櫟?！?2〕“信”，的確?！?3〕“安于發(fā)之，是安于與謀也”，定公十三年《春秋傳》：“邯鄲將作亂，董安于聞之，告趙孟曰：‘先備諸?！倍灿谟梢粋€告發(fā)人被誣為同謀人。

　　孔子聞趙簡子不請晉君而執(zhí)邯鄲午，保晉陽，故書《春秋》曰：“趙鞅以晉陽叛?！薄?〕【注釋】〔1〕“趙鞅以晉陽叛”，定公十三年《春秋經(jīng)》云：“秋，晉趙鞅入于晉陽以叛?！?br/>
　　趙簡子有臣曰周舍，好直諫?！?〕周舍死，簡子每聽朝，常不悅。大夫請辠?！?〕簡子曰：“大夫無罪。吾聞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3〕諸大夫朝，〔4〕徒聞唯唯，不聞周舍之鄂鄂，〔5〕是以憂也?！焙喿佑纱四芨节w邑而懷晉人?！?〕【注釋】〔1〕“趙簡子有臣曰周舍，好直諫”，《韓詩外傳》七：“趙簡子有臣曰周舍，立于門下三日三夜。簡子使人問之，曰：‘子欲見寡人何事？’周舍對曰：‘愿為諤諤之臣，墨筆操牘，從君之后，司君之過而書之，日有記也，月有成也，歲有效也’?！薄?〕“辠”，音zuì，古“罪”字?！墩f文》：“辠，犯法也，以辛從自，言辠人蹙鼻苦辛之憂?！薄?〕“腋”，音yè，人體肩臂內(nèi)面交接之處，俗曰胳肢窩，或禽獸的翅腿與腹部連接處。《商君列傳》：“趙良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掖?！薄?〕“諸大夫朝”，王念孫云：《文選·辯亡論注》引此‘朝’上有‘在’字，于義為長。”〔5〕“鄂鄂”，直言貌?！俄n詩外傳》七、《新序》、《商君列傳》并作“諤諤”。“鄂”、“諤”二字通。〔6〕“附”，歸附，順從?！痘茨献印ぶ餍g(shù)訓(xùn)》：“群臣親，百姓附?！薄皯选?，歸向?！稌ご笥碇儭罚骸袄杳駪阎！?br/>
　　晉定公十八年，趙簡子圍范、中行于朝歌，〔1〕中行文子奔邯鄲。〔2〕明年，衛(wèi)靈公卒?！?〕簡子與陽虎送衛(wèi)太子蒯聵于衛(wèi)，〔4〕衛(wèi)不內(nèi)，〔5〕居戚。〔6〕【注釋】〔1〕“晉定公十八年，趙簡子圍范、中行于朝歌”，“晉定公十八年”，為魯哀公元年，公元前四九四年。趙簡子兩次圍朝歌，一在魯哀公元年，一在哀公三年，并見《春秋左傳》?！?〕“中行文子奔邯鄲”，晉定公二十年冬十月癸丑，荀寅奔邯鄲。見哀公三年《春秋傳》。〔3〕“明年，衛(wèi)靈公卒”，“衛(wèi)靈公”，名元姬姓。公元前五三四年至前四九五年在位。“明年”，乃承晉定公十八年而言，而非荀寅奔邯鄲之明年。司馬遷將趙簡子兩次興兵代罪，合為一談，故有此混淆?！?〕“簡子與陽虎送衛(wèi)太子蒯聵于衛(wèi)”，衛(wèi)靈公三十九年，太子蒯聵與靈公夫人南子不和，欲殺南子未成，蒯聵奔宋，不久投奔趙簡子。靈公四十二年夏卒。衛(wèi)人立太子蒯聵之子為君。六月，趙簡子令陽虎詐命送蒯聵入衛(wèi)，衛(wèi)人發(fā)兵拒之，蒯聵不得入。〔5〕“內(nèi)”，同“納”?！?〕“戚”，衛(wèi)邑，河南濮陽縣北。

　　晉定公二十一年，簡子拔邯鄲，中行文子奔柏人?！?〕簡子又圍柏人。〔2〕中行文子、范昭子遂奔齊?！?〕趙竟有邯鄲、柏人?！?〕范、中行余邑入于晉。趙名晉卿，〔5〕實專晉權(quán)，奉邑侔于諸侯?！?〕【注釋】〔1〕“晉定公二十一年，簡子拔邯鄲，中行文子奔柏人”，哀公四年《春秋左傳》：“秋七月，齊陳乞、弦施、衛(wèi)寧跪救范氏。庚午，圍五鹿，九月，趙鞅圍邯鄲。冬，十一月，邯鄲降，荀寅奔鮮虞，趙稷奔臨。十二月，弦施逆之，遂墮臨。國夏伐晉，取邢、任、欒、鄗、逆畤、陰人、盂、壺口，會鮮虞，納荀寅于柏人?！薄鞍厝恕?，晉邑，河北隆堯縣西堯城鎮(zhèn)?！?〕“簡子又圍柏人”，哀公五年《春秋傳》：“春，晉圍柏人，荀寅、士吉射奔齊?！卑Ч迥戤?dāng)晉定公二十二年。〔3〕“范昭子”，范吉射?！?〕“竟”，古“境”字?！?〕“趙名晉卿”，《考證》：“古鈔本、楓山、三條本‘趙’下有‘鞅’字，‘名’下有‘為’字?！薄?〕“奉邑”，即俸邑?！百啊?，音móu，相等。晉定公三十年，〔1〕定公與吳王夫差爭長于黃池?！?〕趙簡子從晉定公，卒長吳?！?〕定公三十七年卒，〔4〕而簡子除三年之喪，期而已?！?〕是歲，越王勾踐滅吳?！?〕【注釋】〔1〕“晉定公三十年”，公元前四八二年?！?〕“吳王夫差”，吳王闔閭之子，公元前四九五年至前四七二年在位。“黃池”，宋國邑名。河南封丘西南?！?〕“趙簡子從晉定公，卒長吳”，晉定公三十年七月辛丑，吳王夫差與晉定公在黃池盟會，爭當(dāng)諸侯盟主。吳人曰：“于周室，我為長?！睍x人曰：“于姬姓，我為伯?！睜帄Z激烈，幾乎要動干戈。結(jié)果如何，記載不一?！稌x世家》、《趙世家》皆曰：“卒長吳?！薄秴鞘兰摇吩唬骸眳悄碎L晉定公?！薄俄n詩外傳》曰：“吳公先歃，晉公次之?！卑Ч辍洞呵镒髠鳌吩唬骸澳讼葧x人?！本烤拐l先歃，不可考?！?〕“晉定公三十七年卒”，公元前四七五年。錢穆先生說，定公三十七年是簡子卒年，不是定公卒年?！白洹弊謶?yīng)在“簡子”下?！?〕“簡子除三年之喪，期而已”，錢穆說，“簡子”下有“卒”字?！俺曛畣剩诙选?，是指襄子而言。按：“期”，音jī，期服的簡稱。齊衰一年之服，叫做期服?！?〕“是歲越王勾踐滅吳”，越沼吳在晉出公二年，即周元王四年，魯哀公二十二年，吳王夫差二十三年，公元前四七三年?！皽纭弊帜藝种`。錢穆《考辨》云：“自‘是歲越王勾踐滅吳’，至‘晉出公十七年，簡子卒’一節(jié)，應(yīng)刪去?！?br/>
　　晉出公十一年，〔1〕知伯伐鄭?！?〕趙簡子疾，使太子毋卹將而圍鄭。知伯醉，以酒灌擊毋卹。毋卹群臣請死之。毋卹曰：“君所以置毋卹，為能忍訽?！薄?〕然亦慍知伯?！?〕知伯歸，因謂簡子，使廢毋卹，簡子不聽。毋卹由此怨知伯。〔5〕【注釋】〔1〕“晉出公”，名錯，《晉世家》及《世本》名鑿。公元前四七三年至前四五七年在位，計十七年?！?〕“知伯代鄭”，“知伯”，一作“智伯”，即荀瑤，智文子荀櫟之孫，謚襄，亦稱知襄子?！多嵤兰摇吩疲骸埃暪┒辏瑫x知伯伐鄭，取九邑?！卑矗褐ム嵲隰敯Ч吣辏嵚暪辏八牧四??！多嵤兰摇吩贫辍！读鶉瓯怼窌谥芏ㄍ跷迥辏哉`。〔3〕“為能忍訽”，謂能忍辱負重。“訽”，音gòu，恥辱?！?〕“慍”，音yùn，惱怒?！?〕“知伯歸，因謂簡子使廢毋卹，簡子不聽，毋卹由此怨知伯”，《六國年表》趙表：“趙簡子五十四年，知伯謂簡予，欲廢太子襄子，襄子怨知伯?！卑矗汉喿邮乓咽?，安得有謂簡子使廢襄子之事。

　　晉出公十七年，簡子卒，〔1〕太子毋卹代立，是為襄子?！?〕【注釋】〔1〕“晉出公十七年，簡子卒”，簡子卒于晉定公三十七年，梁玉繩說為三十六年。梁氏差誤一年。本文自“是歲勾踐滅吳”，至“簡子卒”一節(jié)，共九十六字，應(yīng)全刪去。說詳錢氏《考辨》?！?〕“太子毋卹代立，是為襄子”，《六國年表》襄子立在周定王十二年。“代”字，應(yīng)是衍文。按：襄子立年，應(yīng)在簡子卒年，不在周定王十二年。

　　趙襄子元年，越圍吳。〔1〕襄子降喪食，〔2〕使楚隆問吳王?！?〕【注釋】〔1〕“趙襄子元年，越圍吳”，哀公二十年《左傳》：“十一月，越圍吳，趙孟降于喪食?！倍蓬A(yù)曰：“趙孟，襄子無卹，時有父簡子之喪?！贝藶橼w襄子元年，應(yīng)為魯哀公二十年，公元前四七五年之證。因史有誤，襄子元年，后移十七年。《趙表》公元前四五七年，誤為襄子元年矣?！?〕“襄子降喪食”，謂降低祭饌供品規(guī)格。事見哀公二十年《春秋左傳》。〔3〕“使楚隆問吳王”，事亦見哀公二十年《左傳》。

　　襄子姊前為代王夫人?！?〕簡子既葬，未除服，北登夏屋，〔2〕請代王?！?〕使廚人操銅枓以食代王及從者，〔4〕行斟，〔5〕陰令宰人各以枓擊殺代王及從官，〔6〕遂興兵平代地。其姊聞之，泣而呼天，摩笄自殺。〔7〕代人憐之，所死地名之為摩笄之山。〔8〕遂以代封伯魯子周為代成君?！?〕伯魯者，襄子兄，故太子。太子蚤死，故封其子。

　　【注釋】〔1〕“襄子姊前為代王夫人”，《呂氏春秋·長攻篇》：“代君好色，請以其弟姊妻之，代君許諾，弟姊已往，所以善代者乃萬故?！薄?〕“未除服”，《呂氏春秋》作“服衰”。吳承仕曰：“喪服自齊斬以訖緦麻，皆上衰而下裳。衰服以游，失禮之尤。”“夏屋”，山名。在山西代縣。按：史公既云“簡子既葬，未除服”，則滅代在魯哀公二十一年，公元前四七四年?！?〕“請代王”，《年表》作“誘代王”?！?〕“銅枓”，“枓”，音d%u，形方有柄，酌酒器?！秴问洗呵铩らL攻篇》作“大金斗”，《燕策》、《年表》并作“金斗”?！?〕“以食代王及從者，行斟”，方苞曰：“及從者為句，行斟為句。行斟謂羹汁?！稄垉x傳》所謂進熟啜者也?！卑矗骸笆爨ā保堆嗖摺纷鳌盁釟f”，“行斟”，作“進斟羹”?！?〕“陰令宰人各以枓擊殺代王及從官”，徐孚遠曰：“本文各字，蓋言殺代王及其從官，各用銅枓擊之也?！卑矗捍跫人?，從官之被殺，何必問其用何器？豈有庖人盡持金斗作武器之理?！案鳌?，當(dāng)是人名?！?〕“摩”，同磨。“笄”，音jī，簪，婦女頭飾。〔8〕“摩笄之山”，《括地志》：“摩笄山一名磨笄山，亦名為山，在蔚州飛狐縣東北百五十里。”按：山在張家口市東南。山名靡笄不止一處。成公二年《春秋左傳》：“師從齊師于莘。六月壬申，師至于靡笄之下。”賈逵曰：“靡笄，山名?！背晒辏?dāng)晉靈公十四年，晉興師救魯、衛(wèi)，與齊師遇于莘，相持于靡笄山下。莘，衛(wèi)地，今山東莘縣北。靡、摩皆唇音，靡笄即摩笄，當(dāng)另有一摩笄山在衛(wèi)境。靡笄之名亦非自代王夫人自殺始。〔9〕“遂以代封伯魯子周為代成君”，據(jù)《年表》，封伯魯子周為代成君，在周定王十二年，即襄子元年。按：襄子元年，不在周定王十二年，應(yīng)在周元王二年，公元前四七五年。

　　襄子立四年，知伯與趙、韓、魏盡分其范、中行故地?！?〕晉出公怒，告齊、魯欲以伐四卿。〔2〕四卿恐，遂共攻出公。出公奔齊，道死?！?〕知伯乃立昭公曾孫驕，是為晉懿公。〔4〕知伯益驕。請地韓、魏，韓、魏與之?！?〕請地趙，趙不與，〔6〕以其圍鄭之辱。〔7〕知伯怒，遂率韓、魏攻趙?！?〕趙襄子懼，乃奔保晉陽?！?〕【注釋】〔1〕“襄子立四年，知伯與趙、韓、魏盡分其范、中行故地”，襄子立于周元王二年，襄子立四年，應(yīng)在周元王六年?！稌x世家》、《六國年表》并誤。〔2〕“四卿”，智襄子、趙襄子、韓康子、魏恒子?！?〕“出公奔齊，道死”，據(jù)《晉世家》，出公奔齊道死在十七年。按：徐廣云“《年表》出公立十八年，或云二十年”，《索隱》引《竹書紀(jì)年》作二十三年，蓋奔齊后六年始薨，不是道死于十七年奔齊時?！?〕“知伯乃立昭公曾孫驕，是為晉懿公”，《晉世家》、《六國年表》并無晉懿公?！稌x世家》云，出公奔齊，知伯繼立昭公曾孫驕為晉君，是為哀公?！读鶉瓯怼?，哀公名忌，公元前四五六年至前四三八年在位，共十九年?！端麟[》引《竹書紀(jì)年》作昭公孫晉敬公，公元前四五一年至前四三四年在位。按自晉出公出奔，晉已名存實亡，晉大夫或各有擁立，因此世系紊亂，難以考定?！?〕“請地韓、魏，韓、魏與之”，《韓非子·十過篇》云，知伯瑤請韓割讓一些土地，韓康子不想給。段規(guī)諫之，只好以萬戶人口的大縣，割讓給知伯。知伯又要求魏割讓一些土地。魏宣子起初也不愿意。趙葭諫之，為避免兵禍，宣子也只好把一個有萬戶人口的大縣，割讓給知伯?！?〕“請地趙，趙不與”，《韓非子·十過篇》云，知伯派人去趙，要求趙把蔡皋狼的地方，割讓給他。趙襄子不肯給?！?〕“以其圍鄭之辱”，圍鄭之辱，在晉出公十一年，事見前。〔8〕“知伯怒，遂率韓、魏攻趙”，《韓非子·十過篇》：“知伯因陰約韓、魏，將以伐趙?！薄?〕“趙襄子懼，乃奔保晉陽”，“晉陽”，在山西太原市西南。趙簡子曾先后派董安于和尹鐸于晉陽修筑城防工事和安撫百姓。簡子曾經(jīng)囑咐襄子說：“晉國有難，而無以尹鐸為少，無以晉陽為遠，必以為歸。”因趙的首邑耿，在今山西河津南汾水西岸，難守。所以趙襄子奔保晉陽。并見《韓非子·十過篇》、《國語·晉語》九。

　　原過從，〔1〕后至于王澤，〔2〕見三人，自帶以上可見，自帶以下不可見。與原過竹二節(jié)，莫通。〔3〕曰：“為我以是遺趙毋卹?！痹^既至，以告襄子。襄子齊三日，〔4〕親自剖竹，〔5〕有朱書曰：“趙毋卹，余霍泰山山陽侯天使也?！?〕三月丙戌，余將使女反滅知氏。〔7〕女亦立我百邑，〔8〕余將賜女林胡之地?！?〕至于后世，且有伉王，〔10〕赤黑，〔11〕龍面而鳥噣，〔12〕鬢麋髭■，〔13〕大膺大胸，〔14〕修下而馮，〔15〕左衽界乘?！?6〕奄有河宗，〔17〕至于休溷諸貉，〔18〕南伐晉別，〔19〕北滅黑姑。”〔20〕襄子再拜，受三神之令?！?1〕【注釋】〔1〕“原過”，趙襄子家臣。〔2〕“王澤”，《正義》引《括地志》：“王澤在絳州正平縣南七里?！卑矗赫娇h在山西新絳縣西南?！墩摵狻ぜo(jì)妖篇》“王澤”作“托平驛”?！?〕“莫通”，不令原過剖竹見書?！?〕“襄子齊三日”，“齊”，“齋”之古字。〔5〕“親自剖竹”，《論衡·紀(jì)妖篇》“剖”作“割”。按：“剖”、“割”雖義近，仍以剖竹為勝?！讹L(fēng)俗通義·皇霸篇》亦作“剖竹”?！?〕“余霍泰山山陽侯天使也”，“霍泰山”，或作霍太山，今名霍山，在山西省霍縣、洪洞二縣間，陽上“山”字是衍文?！疤焓埂?，《風(fēng)俗通義·皇霸篇》作“大吏”，作“天使”者是?！按罄簟笔恰疤焓埂钡膲淖??！?〕“三月丙戌，余將使汝反滅知氏”，三國反滅知氏，詳見《戰(zhàn)國策·趙策》、《韓非子·十過》、《淮南子·人間訓(xùn)》。〔8〕“百邑”，地名。北魏時名觀阜，今名觀塠峰，在山西霍縣霍山北?！?〕“林胡”，今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市附近。〔10〕“伉王”，《考證》：“岡白駒曰：‘伉王，蓋謂武靈王也?！薄?1〕“赤黑”，《考證》：“各本‘赤’作亦。今從宋本、毛本?！薄俺嗪凇?，謂其膚色紅里泛黑。今古銅色差近。〔12〕“龍面而鳥噣”，“噣”，音zhòu，鳥嘴，通咮。《潛夫論·志姓氏篇》：“后有仲衍，鳥體人言?！敝傺苁勤w氏遠祖。此古代趙氏部族以鳥為圖騰之證?！?3〕“鬢”，音bìn，靠近耳邊的頭發(fā)，亦作“髩”?！镑纭保鬽í，眉毛?！镑凇保魖ì，唇上邊短胡。“■”，音ran，頰上長須。《風(fēng)俗通義》作“須眉髭髯”?！?4〕“膺”，胸。〔15〕“修”，長。“馮”，高隆。謂伉王腿長而身軀魁梧。《風(fēng)俗通義》作“修下而馮上”。〔16〕“左衽界乘”，《風(fēng)俗通義》作“左任界乘”。“左衽”，胡服?！榜拧?、“任”，占字通?！敖槌恕?，謂披甲。此暗指胡服騎射?！?7〕“奄有河宗”，《正義》：“《穆天子傳》云：‘河宗之子孫■栢絮。’按：蓋在龍門河之上流，嵐、勝二州之地也。”按：嵐，今山西嵐縣。勝，戰(zhàn)國趙地，漢為云中郡，唐置勝州，今內(nèi)蒙古伊克昭盟東北?！?8〕“休溷諸貉”，“貉”，通“貊”。河宗休溷諸貉，皆戎狄地?！?9〕“晉別”，晉的其他城邑，謂韓、魏之邑?！?0〕“黑姑”，《正義》：“亦戎國。”〔21〕“受三神之令”，原過所見三人，故口三神。按：陳勝魚腹丹書，固非始作俑者，原過已為之先。

　　三國攻晉陽，〔1〕歲余，〔2〕引汾水灌其城，〔3〕城不浸者三版。〔4〕城中懸釜而炊，易子而食。〔5〕群臣皆有外心，禮益慢，惟高共不敢失禮。〔6〕襄子懼，乃夜使相張孟同私于韓、魏。韓、魏與合謀，〔7〕以三月丙戌，〔8〕三國反滅知氏，〔9〕共分其地?！?0〕于是襄子行賞，〔11〕高共為上。張孟同曰：〔12〕“晉陽之難，惟共無功?！毕遄釉唬骸胺綍x陽急，群臣皆懈，惟共不敢失人臣禮，是以先之。”〔13〕于是趙北有代，南并知氏，強于韓、魏。〔14〕遂祠三神于百邑，使原過主霍泰山祠祀。〔15〕其后娶空同氏，〔16〕生五子。襄子為伯魯之不立也，不肯立子，且必欲傳位與伯魯子代成君?！?7〕成君先死，乃取代成君子浣立為太子?！?8〕襄子立三十三年卒，〔19〕浣立，是為獻侯。〔20〕【注釋】〔1〕“三國攻晉陽”，“三國”，謂知伯、韓、魏。下文有“歲余引汾水灌其城語，因知三國圍晉陽在趙襄子四年，實為襄子二十三年。《六國年表》在襄子五年，實為襄子二十三年。〔2〕“歲余”，梁玉繩曰：“‘歲余’，《國策》作‘三年’?！俄n非子·十過》亦作‘圍晉陽三年’?！卑矗汗x陽當(dāng)以本文“歲余”為是。〔3〕“引汾水灌其城”，《韓非子·十過》作“決晉陽之水以灌之”。晉陽之水即晉水?！段菏兰摇芬馈稇?zhàn)國策》以為晉水。按：晉水注于汾水，云“引汾水灌其城”，雖不誤，然以“晉陽之水”或“晉水”為確切?！?〕“城不浸其三版”，《正義》：“何休云：‘八尺曰版。’”《考證》：“胡三省曰：‘高二尺為一版，三版，六尺?！跄顚O曰：‘浸當(dāng)為沒，字之誤也。《魏世家》作湛（與沉同），湛亦沒也?！薄?〕“城中懸釜而炊，易子而食”，《考證》云：《國語·晉語》、《戰(zhàn)國策·趙策》、《淮南子·人問訓(xùn)》“皆不云‘易子而食’四字，史公以意加之”。按：《風(fēng)俗通義·皇霸篇》直引史公文作“城中懸釜而炊，易子而食”?！?〕“惟高共不敢失禮”，“高共”，徐廣所見本作“高赫”，《呂氏春秋》作“高赦”?！短接[》卷六三六引“失”作“廢”?！?〕“張孟同”，《戰(zhàn)國策》、《韓非子》、《風(fēng)俗通義》皆作“張孟談”。談，史遷父名，遷例改作同?！秶Z·晉語》作“張談”，韋注：“張談，趙襄子之宰孟談?！薄?〕“以三月丙戌”，《論衡·紀(jì)妖篇》：“三月丙戌，余將使汝滅知氏”，“竟以三月內(nèi)戌之日，反滅知氏”。亦本于《史記》?！?〕“三國反滅知氏”，知瑤驕縱暴戾，大夫智果早就預(yù)料知瑤有亡國滅宗之禍，見《國語·晉語》九?！?0〕“共分其地”，《戰(zhàn)國策·趙策》云：“韓、魏、齊、燕負親以謀趙，襄子往見張孟談而告之曰：‘昔者知氏之地，趙氏分則多十城，復(fù)來，而今諸侯孰謀我，為之奈何？’”可見三國共分知氏地，趙所分者獨多。〔11〕“于是襄子行賞”，《韓非子·難一篇》、《呂氏春秋·孝行覽》、《說苑·復(fù)恩篇》并云：“賞有功者五人。”〔12〕“張孟同曰”，《考證》：“襄子行賞以下，依《韓非子·難一篇》、《淮南子·人間訓(xùn)》，張孟談作群臣?！卑矗骸痘茨献印と碎g訓(xùn)》作“群臣請曰”，《韓非子·難一篇》仍作“張孟談曰”?！犊甲C》失檢?！?3〕“襄子曰：方晉陽急，群臣皆懈，惟共不敢失人臣禮，是以先之”，《韓非子·難一篇》曰：“為人臣者，乘事而有功則賞，今赫僅不驕侮而襄子賞之，是失賞也。明主賞不如于無功，罰不加于無罪。今襄子不誅驕侮之臣，而賞無功之赫，安在襄子之善賞也?！薄?4〕“于是趙北有代，南并知氏，強于韓、魏”，據(jù)《四部叢刊》影印元至正刊《戰(zhàn)國策》鮑注，初分晉時，趙的疆域，北有信都、真定、常山、中山。又得涿郡之高陽鄚州鄉(xiāng)。東有廣平、巨鹿、清河、渤海之東平、舒、中邑、文安、束州、成平、章武河以北。南至浮水、繁陽、內(nèi)黃、斥丘。西有太原、定原、上黨?！?5〕“遂祠三神于百邑，使原過主霍太山祠祀”，《正義》引《括地志》云：“三神祠，今名原過祠，今在霍山側(cè)也?！薄?6〕“空同”，亦作“空桐”，殷商以后，以國為姓?！犊甲C》引楓山、三條本“氏”下有“女”字?！?7〕“代成君”，伯魯之子，名周?！?8〕“浣”，黃善夫本《年表》、《索隱》作“晚”?！?9〕“襄子立三十三年卒”，襄子卒年在周威烈王元年，公元前四二五年，在位四十九年?！?0〕“浣立，是為獻侯”，獻侯立于周威烈王元年。是年趙尚未列為侯。稱曰“獻侯”，是追尊。獻侯少，即位，治中牟?！?〕【注釋】〔1〕“中牟”，在今河南湯陰西二十里。襄子弟桓子逐獻侯，〔1〕自立于代，一年卒。國人曰桓子立非襄子意，乃共殺其子而復(fù)迎立獻侯?！?〕【注釋】〔1〕“襄子弟桓子”，《索隱》：“《系本》云：‘襄子子桓子?！c此不同?！薄稘h書·古今人表》：“趙桓子，襄子弟?！迸c《世家》合?！赌瓯怼?、《索隱》并云桓子名嘉。按：桓子立于周威烈王二年，為公元前四二四年，立一年而卒?！?〕“乃共殺其子而復(fù)迎立獻侯”，獻侯再立在周威烈王三年，公元前四二三年。十年，中山武公初立?！?〕十三年，城平邑?！?〕十五年，獻侯卒?！?〕子烈侯籍立?！?〕【注釋】〔1〕“十年，中山武公初立”，趙獻侯十年，為周威烈王十二年，公元前四一四年?！爸猩健?，古鮮虞國，姬姓，國在今河北定縣、完縣、靈壽一帶。中山武公或謂是西周桓公之子，但無確證?！?〕“十三年城平邑”，“平邑”，今河南南樂縣。錢穆曰：“趙城平邑，在威烈王八年?！囤w世家》獻侯十三年城平邑者誤?！卑矗褐芡彝醢四?，為趙獻侯六年。〔3〕“十五年獻侯卒”，時為周威烈王十七年，公元前四○九年?！?〕“子烈侯籍立”，時為周威烈王十八年，公元前四○八年。錢穆曰：“《魏世家索隱》引《紀(jì)年》云：“魏武侯元年，當(dāng)趙烈侯十四年?！笔悄暝谥芡彝醵旰蟀四?。故趙烈子已改稱趙烈侯。據(jù)此，趙之始侯，始自烈子。”

　　烈侯元年，魏文侯伐中山，〔1〕使太子擊守之?！?〕六年，魏、韓、趙皆相立為諸侯，〔3〕追尊獻子為獻侯。〔4〕烈侯好音，〔5〕謂相國公仲連曰：〔6〕“寡人有愛，〔7〕可以貴之乎？”公仲曰：“富之可，〔8〕貴之則否?！绷液钤唬骸叭弧７蜞嵏枵邩?、石二人，〔9〕吾賜之田，人萬畝?！薄?0〕公仲曰：“諾?！辈慌c。居一月，烈侯從代來，〔11〕問歌者田。公仲曰：“求，未有可者?！庇许暎液顝?fù)問。公仲終不與，乃稱疾不朝。番吾君自代來，〔12〕謂公仲曰：“君實好善，〔13〕而未知所持。今公仲相趙，于今四年，亦有進士乎？”〔14〕公仲曰：“未也?！狈峋唬骸芭Ｐ蟆④餍?、徐越皆可?！薄?5〕公仲乃進三人。及朝，烈侯復(fù)問：“歌者田如何？”公仲曰：“方使擇其善者?！迸Ｐ笫塘液钜匀柿x，約以王道，〔16〕烈侯逌然?！?7〕明日，荀欣侍以選練舉賢，任官使能。明日，徐越侍以節(jié)財儉用，察度功德?！?8〕所與無不充，〔19〕君說?！?0〕烈侯使使謂相國曰：〔21〕“歌者之田且止?！惫倥Ｐ鬄閹煟?2〕荀欣為中尉，〔23〕徐越為內(nèi)史?！?4〕賜相國衣二襲?！?5〕【注釋】〔1〕“烈侯元年，魏文侯伐中山”，魏文侯名斯，或訛作郁，魏桓子之孫。中山在趙北，魏在趙南。魏伐中山，借道于趙?！?〕“太子擊”，《魏世家》作“子擊”。〔3〕“六年，魏、韓、趙皆相立為諸侯”，烈侯六年為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三晉之侯，魏最先，趙次之，韓又次之。周威烈王二十三年，特趙人始侯之年，其前二十二年，魏已稱侯。其后十六年，韓始稱侯。此三晉稱侯之始末。說具錢穆《先秦諸子系年考辨》四三?！?〕“追尊獻子為獻侯”，烈侯六年，獻侯始獲追尊。前凡稱“獻侯”，皆應(yīng)作“獻子”?！?〕“烈侯好音”，《年表》“烈侯好音，欲賜歌者田”，載在烈侯七年?！?〕“公仲連”，《太平御覽》卷八二一引《春秋后語》“連”作“建”。《御覽》卷六三○引此文“連”亦作“建”?！?〕“寡人有愛”，《御覽》引《春秋后語》“有”作“所”?！坝小豹q“所”也?！?〕“可”，《御覽》引上有“則”字?！?〕“夫鄭歌者槍、石二人”，槍、石，人名。春秋戰(zhàn)國時，鄭地流行為群眾所喜愛的民間音樂，當(dāng)時上層階級士大夫認為這種音樂不是正聲，是淫聲，受到打擊和排斥。而著名的歌唱家多出自鄭地。〔10〕“人”，《白帖》引作“各”。〔11〕“烈侯從代來”，趙襄子滅代，后以代封伯魯子周為代成君。襄子弟桓子逐代成君子獻子，自立于代。代為趙重要都邑?！傲液顝拇鷣怼保?dāng)是巡視歸來，當(dāng)時趙首邑在中牟。〔12〕“番吾君”，“番”，音pán，徐廣曰：“番音盤。”“番吾”，趙邑，亦作“播吾”、鄱吾”，今河北平山縣東南?！胺峋笔鞘骋卦诜岬内w氏族人。〔13〕“君”，謂趙烈侯。〔14〕“有”，猶曾也。〔15〕“皆可”，《御覽》引“皆”下有“賢”字。“賢”字屬上為句?！翱伞?，一字句，謂可進也。〔16〕“牛畜侍烈侯以仁義，約以王道”，言牛畜向烈侯灌輸仁義的思想，以王道為國策。儒家用仁義來治理國家，叫做王道?！睹献印ち夯萃跎稀吩唬骸梆B(yǎng)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薄巴醯馈钡木蘖x辭是“霸道”?！?7〕“通”，音yóu，笑貌，古字與“攸”同。〔18〕“功”，成績?！暗隆?，作風(fēng)?！?9〕“所與無不充”，謂牛畜、荀攸、徐越三人所參預(yù)決斷的工作，都很允當(dāng)。“與”，預(yù)?！俺洹保十?dāng)?！?0〕“說”，古通“悅”。〔21〕“使使”，《御覽》引上有“乃”字?！?2〕“師”，眾官之長。〔23〕“中尉”，趙官，負責(zé)選任官吏。秦漢以后，中尉為武職。〔24〕“內(nèi)史”，西周始置，協(xié)助天子管理爵、祿、廢、置等政務(wù)。趙用周制。秦時，內(nèi)史為管理京師之官?！?5〕“襲”，單衣、夾衣一套為一襲。

　　九年，烈侯卒，〔1〕弟武公立?！?〕武公十三年卒，〔3〕趙復(fù)立烈侯太子章，是為敬侯?！?〕是歲，魏文侯卒?！?〕【注釋】〔1〕“九年，烈侯卒”，烈侯九年為周安王二年，公元前四○○年。〔2〕“弟武公立”，梁玉繩曰：“武公名缺，史先失也。而武公之前為烈侯，武公之后為敬侯，不應(yīng)武獨稱公?！卞X穆曰：“趙實無此君?！薄?〕“武公十三年卒”，時為周安王十五年，公元前三八七年?！?〕“趙復(fù)立烈侯太子章，是為敬侯”，敬侯立在周安王十六年，公元前三八六年。同年，秦出公、韓文侯、齊田和皆新立?！?〕“是歲魏文侯卒”，“是歲”為周安王十五年。魏文侯在位三十八年?！段菏兰摇贰ⅰ赌瓯怼凡⑼?。據(jù)《竹書紀(jì)年》，魏文侯在位五十年。

　　敬侯元年，〔1〕武公子朝作亂，〔2〕不克，出奔魏?！?〕趙始都邯鄲。〔4〕【注釋】〔1〕“敬侯元年”，周安王十六年，公元前三八六年。敬侯在位十二年?！?〕“子朝”，《魏世家》作公子朔。按：“朔”字訛。朔為趙氏遠祖，何故名之?！?〕“不克，出奔魏”，《魏世家》：“公子朔為亂，不勝，奔魏，與魏襲邯鄲，魏敗而去?！壁w、魏以兵戎相見，此其嚆矢。魏文侯所建立的三國友好關(guān)系，自此破裂?！?〕“邯鄲”，今河北邯鄲市。邯鄲本衛(wèi)邑，后歸晉。趙最初都邑為趙城，后在耿，又居原。二次奔保晉陽，治中牟，城平邑，至敬侯元年，始都邯鄲，終趙之世，邯鄲為趙首邑。

　　二年，敗齊于靈丘?！?〕三年，救魏于廩丘，〔2〕大敗齊人。四年，魏敗我兔臺?！?〕筑剛平以侵衛(wèi)。〔4〕五年，齊、魏為衛(wèi)攻趙，〔5〕取我剛平。六年，借兵于楚伐魏，取棘蒲?！?〕八年，拔魏黃城?！?〕九年，伐齊。齊伐燕，趙救燕?！?〕十年，與中山戰(zhàn)于房子。〔9〕【注釋】〔1〕“二年敗齊于靈丘”，《年表》趙表，敬侯九年“伐齊至靈丘”?！锻ㄨb》書在周安王二十四年，亦當(dāng)趙敬侯九年?！办`丘”，山東禹城縣西南?！?〕“廩丘”，山東鄄城縣東北?！?〕“兔臺”，不詳所在?！?〕“剛平”，山東寧陽東北?！?〕“為”，與也?！豆茏印そ淦吩唬骸白枣碇粸槿顺纸右??！币伦ⅲ骸盀?，猶與也?！薄?〕“棘蒲”，今河北趙縣?！?〕“黃城”，河南潢川境?！?〕“九年伐齊，齊伐燕，趙救燕”，梁玉繩曰：“是當(dāng)移書于八年以前，而補之曰：“七年齊代燕，趙救燕，伐齊至桑丘?！诰拍陝t補之曰：‘代齊至靈丘?！薄?〕“房子”，亦作“防子”。戰(zhàn)國趙邑，在河北高邑縣西南。

　　十一年，魏、韓、趙共滅晉，分其地?！?〕伐中山，又戰(zhàn)于中人?！?〕十二年，〔3〕敬侯卒，子成侯種立。〔4〕【注釋】〔1〕“十一年，魏、韓、趙共滅晉，分其地”，趙敬侯十一年，為周安王二十六年，公元前三七六年。按：滅晉者當(dāng)為趙成侯、韓共侯，不當(dāng)有魏。其年應(yīng)在趙成侯五年，即周烈王之六年，不當(dāng)在趙敬侯十一年?！?〕“中人”，河北唐縣西北。〔3〕“十二年”，趙敬侯十二年，為周烈王喜元年，公元前三七五年?！?〕“子成侯種立”，周烈王二年，公元前三七四年立。趙成侯在位二十五年。

　　成侯元年，公子勝與成侯爭立，為亂。二年六月，雨雪。三年，太戊午為相。〔1〕伐衛(wèi)，取鄉(xiāng)邑七十三?！?〕魏敗我藺?！?〕四年，與秦戰(zhàn)高安，〔4〕敗之。五年，伐齊于鄄?！?〕魏敗我懷?！?〕攻鄭，敗之，以與韓。〔7〕韓與我長子?！?〕六年，中山筑長城?！?〕伐魏，敗湪澤，〔10〕圍魏惠王?！?1〕七年，侵齊，至長城?！?2〕與韓攻周。八年，與韓分周以為兩。〔13〕九年，與齊戰(zhàn)阿下?！?4〕十年，攻衛(wèi)，取甄?！?5〕十一年，秦攻魏，趙救之石阿?！?6〕十二年，秦攻魏少梁，〔17〕趙救之。十三年，秦獻公使庶長國伐魏少梁，〔18〕虜其太子、痤?！?9〕魏敗我澮，取皮牢。〔20〕成侯與韓昭侯遇上黨?！?1〕十四年，與韓攻秦。十五年，助魏攻齊。

　　【注釋】〔1〕“太戊午”，“太”字、“戊”字皆訛，應(yīng)為“大成午”?！?〕“取鄉(xiāng)邑七十三”，《考證》引張文虎：“《表》，‘鄉(xiāng)邑’作‘都鄙’?！薄?〕“藺”，《漢書·地理志》云：“屬西河郡也。”按：藺，山西臨汾縣西?！?〕“高安”，地望不詳?！墩x》云：“蓋在河?xùn)|?！薄?〕“五年，伐齊于鄄”，“鄄”，衛(wèi)地，山東鄄城縣西北?！赌瓯怼纷髡?。按：趙成侯五年，是韓、趙、魏分晉之年?！端?jīng)》引《紀(jì)年》云：“梁惠成王元年，韓共侯、趙成侯遷晉桓公于屯留?！薄妒酚洝窡o韓共侯，作懿侯，《表》作莊侯。分晉之年，為公元前三七○年。〔6〕“懷”，本周地，先屬鄭，后屬晉，今河南武陟縣西?！?〕“與”，許也。〔8〕“長子”，今山西長子縣西郊。〔9〕“中山筑長城”，中山長城在河北定縣、唐縣一帶?！?0〕“湪澤”，《魏世家》作濁澤?！稇?zhàn)國策·韓策》：“秦、韓戰(zhàn)于濁澤?！睗釢杉礉崴錾轿鹘饪h東北平地。濁水近魏都安邑，今山西運城鹽池?！?1〕“圍魏惠王”，“魏惠王”名子，魏武侯子。按：伐魏圍魏惠王在魏惠王元年，當(dāng)趙成侯五年。趙系于六年者，因魏用夏正故?！?2〕“侵齊至長城”，《正義》：“齊長城西頭在濟州平陰縣?！薄短接洝罚骸疤轿鞅庇虚L城，緣河經(jīng)太山千余里，瑯邪入海。”《括地志》：“所侵處在密州南三十里?！卑矗好苤?，河南密縣東南?！?3〕“八年，與韓分周以為兩”，“八年”為周顯王扃二年，公元前三六七年。東西二周有隙，顯王二年趙、韓攻周，是為了將兩個從周王室分裂出來的政治實體，用武力使其固定?！?4〕“阿”，東阿，今山東陽谷縣東北?！?5〕“甄”，是“鄄”之訛，今山東鄄城縣西北?！?6〕“石阿”，今地不詳。〔17〕“少梁”，今陜西韓城縣南二十里?！?8〕“伐”，《考證》引楓山、三條本作“圍”?！?9〕“虜其太子、痤”，《魏世家》作“虜我將公孫痤”。《年表》作“與秦戰(zhàn)少梁，虜我太子”。按：“痤”，應(yīng)是公孫痤?！疤斊涮印毕聤Z“及將公孫”四字?！?0〕“澮”，水名，源出河南，經(jīng)安徽入淮。“皮牢”，河北武安縣。〔21〕“韓昭侯”，《年表》作韓莊侯?！断当尽?、《韓世家》作韓懿侯。

　　十六年，與韓、魏分晉，封晉君以端氏?！?〕【注釋】〔1〕“十六年，與韓、魏分晉，封晉君以端氏”，“十六年”為周顯王扃十年，公元前三五九年?！岸耸稀?，今山西平陽縣。梁玉繩謂成侯十六年分晉，封晉君以端氏是誤書。按：趙成侯五年，韓、趙已分晉地，遷晉桓公于屯留?！端?jīng)注》引《紀(jì)年》，韓昭侯十四年，“韓取屯留、長子、涅”。韓昭侯十四年即趙成侯十六年。三國蠶食晉之余地，復(fù)徙晉君于端氏。以卿位奪君之地，自不可曰封。故梁玉繩以為是誤書。

　　十七年，成侯與魏惠王遇葛孽?！?〕十九年，與齊、宋會平陸，〔2〕與燕會阿?！?〕二十年，魏獻榮、椽，〔4〕因以為檀臺?！?〕二十一年，魏圍我邯鄲。二十二年，魏惠王拔我邯鄲?！?〕齊亦敗魏于桂陵?！?〕二十四年，魏歸我邯鄲，〔8〕與魏盟漳水上?！?〕秦攻我藺。〔10〕二十五年，成侯卒。公子緤與太子肅侯爭立，〔11〕緤敗，亡奔韓。

　　【注釋】〔1〕“葛孽”，不詳所在?！?〕“平陸”，古厥國，山東汶上縣北?！?〕“阿”，山東陽谷縣?！?〕“榮”，屋翼，屋檐兩端上翹的部分，通稱飛檐。左思《魏都賦》：“廈屋一揆，華屏齊榮?！薄褒R榮”，是說同樣高低的飛檐?！按保鬰huán，椽子，放在檁子上承屋瓦的木條，通稱檁條。“榮”、“椽”為二物?！皹s”不是形容詞?！?〕“檀臺”，趙檀臺在河北省永年縣。齊亦有檀臺。燕都東北郊之臺，亦曰檀臺?！?〕“二十一年，魏圍我邯鄲，二十二年，魏惠王拔我邯鄲”，《魏世家》、《六國年表》、《田完世家》、《穰侯傳》的記載，并與此同。梁玉繩不信有此事。〔7〕“齊亦敗魏于桂陵”，“桂陵”，一說在河南長垣縣西北。一說在山東菏澤縣東北。戰(zhàn)國時，齊將孫臏在困魏救趙的戰(zhàn)役中，大敗魏軍于此。齊、魏桂陵之戰(zhàn)，是中國古代戰(zhàn)爭史上一次著名的戰(zhàn)役?！?〕“二十四年，魏歸我邯鄲”，魏惠王十七年，魏圍邯鄲。齊興兵救趙時，邯鄲猶未拔。逮齊圍襄陵不利，而魏亦拔邯鄲。時在惠王十八年。魏遂分兵反斗，齊亦濟師迎擊，為桂陵之役。梁軍戰(zhàn)敗，邯鄲猶在其手。趙、魏仍相持于邯鄲之下，兵連禍結(jié)。諸侯救趙不力，坐自漁利。直至魏惠王二十年，魏既力竭，乃歸邯鄲言和?！?〕“漳水”，《正義》：“漳水源出洺州武安縣三門山?！卑矗簺持?，河北永年縣。〔10〕“秦攻我藺”，《秦本紀(jì)》、《年表》俱未載攻藺事。“藺”，山西離石附近?！?1〕“肅侯”，《系本》云名語。中井積德曰：“太子肅侯，宜曰太子語?！?br/>
　　肅侯元年，〔1〕奪晉君端氏，徒處屯留?！?〕二年，與魏惠王遇于陰晉?！?〕三年，公子范襲邯鄲，不勝而死。四年，朝天子。六年，攻齊，拔高唐?！?〕七年，公子刻攻魏首垣?！?〕十一年，秦孝公使商君伐魏，虜其將公子印?！?〕趙伐魏?！?〕十二年，秦孝公卒，商君死。十五年，起壽陵?！?〕魏惠王卒?！?〕【注釋】〔1〕“肅侯元年”，為周顯王扃二十年，公元前三四九年。肅侯于公元前三四九年至前三二六年在位。〔2〕“奪晉君端氏，徙處屯留”，“屯留”，山西長子縣。按：趙肅侯元年，當(dāng)韓昭侯十年，梁惠王二十二年?！俄n世家》云：“十年，韓姬弒其君悼公?！卞X穆曰：“按悼公為晉最后一君，被弒于韓，惟未詳其立年，或此乃悼公九年也。晉至是始滅?！薄?〕“陰晉”，陜西華陰縣?！?〕“高唐”，山東高唐縣東三十五里?！?〕“首垣”，河南長垣縣?！?〕“十一年，秦孝公使商君伐魏，虜其將公子印”，商君伐魏虜公子印事，《秦本紀(jì)》在孝公二十二年?！赌瓯怼贰ⅰ段菏兰摇凡⒃谖夯萃跞荒?。皆當(dāng)肅侯十年。此誤后一年?！?〕“趙伐魏”，齊會趙伐魏，《年表》在齊宣王三年，當(dāng)趙肅侯十年。此云“十一年”，誤后一年?！?〕“壽陵”，生壙。徐廣曰：“在常山?！薄?〕“魏惠王卒”，司馬遷記載魏惠王卒年有誤。自《竹書》之出，其事乃明?！段菏兰壹狻芬鲃栽唬骸昂蛵疲骸都o(jì)年》起自黃帝，終于魏之今王。今王者，魏惠成王子。案《太史公書》，惠成王但言惠王。惠王子曰襄王，襄王子曰哀王?；萃跞曜?。子襄王立，十六年卒，并惠襄為五十二年。今按古文惠成王立三十六年改元稱一年，改元后十七年卒。太史公書為誤分惠成之世以為二王之年數(shù)也。《世本》惠王生襄王而無哀王，然則今王者，魏襄王也。”

　　十六年，肅侯游大陵，〔1〕出于鹿門，〔2〕大戊午扣馬曰：〔3〕“耕事方急，一日不作，百日不食?！泵C侯下車謝?！?〕【注釋】〔1〕“大陵”，《括地志》云：“大陵城在并州文水縣北十三里?！卑矗航裆轿魑乃h?！?〕“鹿門”，《正義》：“并州盂縣西有白鹿泓，源出白鹿山南渚，蓋鹿門在北山水之側(cè)也?！辈⒅萦劭h，今山西盂縣西?！?〕“大戊午”，即成侯三年為相之“太戊午”。“扣馬”，呂忱曰：“扣，牽馬?！薄队[》卷四五一引“馬”下有“諫”字?！?〕“肅侯下車謝”，《藝文類聚》卷二四引作“肅侯下車而謝之”?！队[》卷四五一及卷八二二引文并同。

　　十七年，圍魏黃，不克。〔1〕筑長城?！?〕【注釋】〔1〕“黃”，原宋邑，后入魏。河南民權(quán)縣東?！?〕“筑長城”，劉伯莊云：“蓋從云中以北至代?！卑矗黑w長城從蔚州北，西至嵐州北，盡趙界。

　　十八年，齊、魏伐我，我決河水灌之，兵去。二十二年，張儀相秦。〔1〕趙疵與秦戰(zhàn)，敗，秦殺疵河西，取我藺、離石?！?〕二十三年，韓舉與齊、魏戰(zhàn)，〔3〕死于桑丘?！?〕【注釋】〔1〕“二十二年，張儀相秦”，據(jù)《年表》，張儀相秦先后四次，此為首次相秦，在秦惠文王十年。〔2〕“藺”，山西離石縣西?！半x石”，山西離石縣?！?〕“韓舉”，趙將。〔4〕“桑丘”，河北徐水縣西南。

　　二十四年，肅侯卒?！?〕秦、楚、燕、齊、魏出銳師各萬人來會葬?！?〕子武靈王立?！?〕【注釋】〔1〕“二十四年，肅侯卒”，當(dāng)周顯王扃四十三年，公元前三二六年。〔2〕“秦、楚、燕、齊、魏出銳師各萬人來會葬”，肅侯十五年在常山營壽陵，記在史冊，規(guī)模必大，故有諸侯會葬之盛，獨韓不與?！?〕“武靈王”，名雍，立于周顯王扃四十四年，公元前三二五年。在位二十七年。

　　武靈王元年，〔1〕陽文君趙豹相?！?〕梁襄王與太子嗣、〔3〕韓宣王與太子倉來朝信宮?！?〕武靈王少，〔5〕未能聽政，博聞師三人，左右司過三人?！?〕及聽政，先問先王貴臣肥義，〔7〕加其秩。〔8〕國三老年八十，〔9〕月致其禮。

　　【注釋】〔1〕“武靈王元年”，公元前三二五年?！?〕“陽文君趙豹相”，趙豹，疑即十三年為秦所虜將軍趙莊?！堕死镒觽鳌罚骸扒鼗萃醵迥辏归死镒訛閷⒎ペw，虜趙將軍莊豹?！鼻f豹，《秦本紀(jì)》作趙將莊?！赌瓯怼纷髭w莊。因知趙莊亦名趙莊豹。趙豹或即趙莊豹之省。趙豹先為相，后為將?！?〕“梁襄王與太子嗣”，梁玉繩曰：“‘襄’當(dāng)作‘惠’，嗣乃是襄王，《索隱》引《世本》襄王名嗣，可驗此文之誤。而尤足征是時惠王非三十六年卒也?！薄?〕“韓宣王”，《韓世家》作宣惠王。“太子倉”，《秦本紀(jì)》作太子蒼，曾質(zhì)于秦?！靶艑m”，《正義》：“在泃州臨洺縣也?！卑矗簺持菖R洺，今河北臨洺縣?！?〕“武靈王少”，《戰(zhàn)國策·趙策二》曰：“趙王曰：先王棄群臣，寡人年少，奉祠祭之日淺?！薄摆w王”，謂武靈王。武靈王亦自曰：“寡人年少?！薄?〕“博聞轎？師”，猶顧問?！白笥宜具^”，猶監(jiān)察御史，皆趙官，不見秦制。〔7〕“肥義”，《元和姓纂》載，肥義，趙？賢人?！?〕“秩”，音zhì，俸祿?！?〕“國三澹袁不老”，古代設(shè)三老五更之位，以養(yǎng)老人。服虔曰：“三老者，工老、商老、農(nóng)老?！?br/>
　　三年，城鄗?！?〕四年，與韓會于區(qū)鼠?！?〕五年，娶韓女為夫人。

　　【注釋】〔1〕“三年城鄗”，《年表》在二年?！班z”，今河北高邑、柏鄉(xiāng)二縣地。簡、襄時，中山攻鄗，引水灌城，城毀，今重行修建。按：武靈王三年，五國相王，《趙世家》缺書?！?〕“區(qū)鼠”，地望不詳。

　　八年，韓擊秦，不勝而去。〔1〕五國地望不詳。相王，趙獨否，〔2〕曰：“無其實，敢處其望不詳。名乎！”令國人謂己曰“君”?！?〕掖ζ渫幌輟？

　　【注釋】〔1〕“八年，韓擊秦，不勝而去”，據(jù)《年”，表》，秦惠文王后元元年，五國擊秦，不勝而還。此云“韓擊秦”，似韓為擊秦同盟軍主力。惟《韓世家》宣惠王十五年不記擊秦事?！?〕“五國相王，趙蘭搖？獨否”，稱王者燕、秦、楚、齊、趙、魏、韓、宋、中山九國。楚僭王在春秋前。韓、燕在武靈王三年。武靈王八年稱王之五國，不知誰屬?！?〕“曰”，《考證》：“古鈔本‘曰’作‘為’?！?br/>
　　九年，與韓、魏共擊秦，〔1〕秦敗曰”，《考我，斬首八萬級?！?〕齊敗我觀澤?！?〕十?，賷A山九年，秦取我中都及西陽?！?〕齊破燕，燕，《考相子之為君，君反為臣?！?〕十一年，王，《考召公子職于韓，立以為燕王，〔6〕使樂王，《考池送之?！?〕十三年，秦拔我藺，虜將軍，《考趙莊?！?〕楚、魏王來，過邯鄲。十四年，，《考趙何攻魏。

　　【注釋】〔1〕“九年，與韓、魏共擊秦”，九年擊秦九之役，韓敗于脩魚，秦虜韓將■、申差于濁澤?！段菏兰摇钒Вㄏ澹┩醵?，不記擊秦事?！?〕“斬首？八萬級”，秦制，戰(zhàn)爭中斬敵之首，一首賜爵一級，謂之首級。斬敵首八萬，曰“八萬級”?！?〕“觀？澤”，春秋衛(wèi)邑，戰(zhàn)國屬魏，今河南浚縣?！?〕郜“中都”、“西陽”，地望皆不可考?！?〕“燕相子之為君，君反為臣”，事在燕王噲五年?！?〕“公子子職”，郭沫若《金文余釋之余釋庫》引唐蘭說，“往年齊地所出北燕名器，多見郾王職名，即是燕昭王”?！?〕“樂池”，趙人，與樂毅同族?！?〕巴？“趙莊”，疑即陽文君趙豹。

　　十六年，秦惠王卒?！?〕王游大同族?！?〕巴？陵?！?〕他日，王夢見處女鼓琴而歌詩族?！?〕巴？曰：“美人熒熒兮，〔3〕顏若苕之榮。〔4〕〔8〕巴？九命乎命乎，曾無我嬴！”〔5〕異日，〔6〕王〔8〕巴？烤努飲酒樂，數(shù)言所夢，想見其狀。吳廣聞之，因夫人而內(nèi)其女娃嬴，孟姚也。〔7〕〔8〕巴？孟姚甚有寵于王，是為惠后?！?〕〔7〕〔8〕巴？

　　【注釋】〔1〕“十六年，秦惠王卒”，《年表》在十？五年?！肚乇炯o(jì)》作“十四年，惠王卒”?；萃醺哪辏蹿w武靈王十五年。此誤，晚一年。〔2〕？“王游大陵”，趙肅侯游大陵亦在十六年。甚巧合。此處“王游大陵”四字疑重出。〔3〕“熒”，音??？yíng，光艷貌?！?〕“苕”，音tiáo，紫云英。“苕之？榮”，紫云英的花?！?〕“命乎命乎，曾無我嬴”，苕之？《列女傳》云：“命兮命兮，逢天時而生，曾莫我嬴嬴！”按：“嬴嬴”，猶盈盈，言其體態(tài)輕盈。〔6〕嬤“異日”，《考證》：“舊本、《北堂書鈔》、《太平御覽》‘異日’作‘旦日’，夢見美女之明日也?！薄?〕平御覽》“吳廣聞之，因夫人而納其女娃嬴，孟姚也”，“娃”、“嬴”，皆女子姣好之稱。娃、嬴不是名號，女娃嬴，猶今云漂亮的女兒。《列女傳》云：“趙靈吳女音，號孟姚，吳廣之女?！泵弦δ似涿??！?〕“是為惠？后”，《年表》作“立為惠王后”，“王”字疑衍。

　　十七年，王出九門，〔1〕為野臺，以望齊、中山之境?！?〕【注釋】〔1〕“九門”，《集解》引徐廣曰：“在常山”。按：常山即恒山，主峰在河北曲陽縣西北?！?〕“為野臺”，《集解》引徐廣曰：“野，亦作望?！薄墩x》引《括地志》云：“野臺一作義臺，在定州新樂縣西南六十三里?！卑矗憾ㄖ菪聵房h，今河北新樂縣。

　　十八年，秦武王與孟說舉龍文赤鼎，絕臏而死?！?〕趙王使代相趙固迎公子稷于燕，送歸，立為秦王，是為昭王。〔2〕【注釋】〔1〕“十八年，秦武王與孟說舉龍文赤鼎，絕臏而死”，《秦本紀(jì)》：“四年……武王有力好戲。力士任鄙、烏獲、孟說皆至大官。王與孟說舉鼎絕瞑。八月，武王死，族孟說。”秦武王四年當(dāng)趙武靈王十九年。《年表》亦在十九年，此誤前一年?！敖^臏”，膝蓋骨骨折。“臏”，音bìn?！?〕“趙王使代《正相趙固迎公子稷于燕，送歸，立為秦王，是為昭王”，昭王名稷?！端麟[》云：“名則，一名稷?！薄犊甲C》：“事又見《秦紀(jì)》。”按：《秦本紀(jì)》無趙王使代相趙固迎立事，而是“燕人送歸”。

　　十九年春正月，大朝信宮?！?〕召肥義與議天下，五日而畢。王北略中山之地，至于房子，〔2〕遂之代，北至無窮，〔3〕西至河，登黃華之上?！?〕召樓緩謀曰：“我先王因世之變，以長南藩之地，〔5〕屬阻漳、滏之險，〔6〕立長城，又取藺、郭狼，〔7〕敗林人于荏，〔8〕而功未遂。今中山在我腹心，北有燕，東有胡，〔9〕西有林胡、樓煩、秦、韓之邊，〔10〕而無強兵之救，是亡社稷，奈何？夫有高世之名，必有遺俗之累。〔11〕吾欲胡服?！薄?2〕樓緩曰：“善。”群臣皆不欲。

　　【注釋】〔1〕“信宮”，《春秋后語》作“信武宮”，在今河北臨洺縣?！?〕“房子”，趙邑，在今河北武宮”，高邑縣西南?！?〕“代”，趙襄子所滅國，在今河武宮”，北蔚縣一帶?！盁o窮”，即無終。今河北薊縣在無終故城?！?〕“黃華”，西河側(cè)之山名，在今山西山陰縣北?！?〕“以長南藩之地”，中井積德曰：“趙在北邊，宜言北藩也?！卑矗壕晚n、魏言，趙在北邊。然就上文代、無窮而言，趙曰南藩，亦無不可?！?〕“屬阻漳、滏之險”，中井積德曰：“阻字疑衍。”，按：山西省東部有清漳、濁漳二水，東南流至河北河南兩省邊境，合為漳河?！颁妗?，音fǔ，即滏陽河，源出河北磁縣西北滏山，東流入于漳。〔7〕“又陽河，取藺、郭狼”，藺”，今山西離石西?！犊甲C》：“《漢書·地理志》，西河郡有藺、皋狼。郭狼疑是皋狼?！卑矗骸肮?、“皋”音相近。皋狼在今山西離石縣西北。知伯使人之趙，欲吞并蔡、皋狼，即其地?！?〕西北?！傲秩恕保趾??！败蟆?，音rěn，不詳所在。〔9〕“北有燕，東有胡”，《漢書·地理志》云：“趙分晉，北有信都、中山，又得涿郡之高陽、鄚州鄉(xiāng)?！贝私匝嘀辖?，故曰“北有燕”。又“趙東有瀛州之東北”。營州之境，即東胡、烏丸之地。東胡南鄰燕，后為燕將秦開所破，北遷今西遼河上游。秦末，東胡強盛，后為匈奴冒頓單于擊破。〔10〕“西有林胡胡、樓煩、秦、韓之邊”，《正義》：“林胡、樓煩即嵐、勝之北也。嵐、勝以南石州、離石、藺等，七國時趙邊邑也。”按：“樓煩”，春秋戰(zhàn)國時以游牧為主的民族，精騎射，是匈奴族的一支?！皪埂?，音lán，漢太原郡汾陽縣地，今山西嵐縣?！皠佟?，勝州，趙地，漢為云中郡，今內(nèi)蒙古伊克昭盟東北?！?1〕“夫有，漢為高世之名，必有遺俗之累”，《考證》：“語意與《商君傳》‘有高人之行者，固見非于世’同。‘遺’，猶離也、違也?！卑矗捍藶槲鳚h先妻習(xí)俗語?！稇?zhàn)國策·趙策二》作“夫有高世之功者，必負遺俗之累”。鮑彪曰：“不與俗同，俗所遺也?！薄?2〕“吾欲胡服”，《年表》曰：“初胡服。”按：“胡”，匈奴?！昂?，匈奴服。

　　于是肥義侍，王曰：〔1〕之烈，計胡、翟之利?！?〕為人臣者，〔3〕寵有孝弟長幼順明之節(jié)，〔4〕通有補民〔3〕益主之業(yè)，〔5〕此兩者臣之分也。今吾〔3〕欲繼襄主之跡，開于胡、翟之鄉(xiāng)，〔6〕而〕卒世不見也?！?〕為敵弱，〔8〕功多，〔9〕可以毋盡百姓之勞，而序往〕古之勛?！?0〕夫有高世之功者，負遺俗鴀之累；有獨智之慮者，任驁民之怨。〔11〕今吾將胡服騎射以教百姓，〔12〕而世必〕議寡人，奈何？”肥義曰：“臣聞疑事無功，疑行無名?！?3〕王既定負遺俗之無慮，〔14〕殆無顧天下之議矣。夫論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謀于眾?！?5〕昔者舜舞有苗，〔16〕禹袒裸國，〔17〕非以養(yǎng)欲而樂志也，務(wù)以論德而約功也?！?8〕愚者暗成事，智者睹未形，〔19〕則王何疑焉?！蓖踉唬骸拔岵灰珊玻峥痔煜滦ξ乙??？穹蛑畼?，志者哀焉，愚者所笑，賢者察焉?！?0〕世有順我者，胡服之功未可知也。雖驅(qū)世以笑我，〔21〕胡地中山吾必有之?！薄?2〕于是遂胡服矣?！?3〕山吾必有之?！薄?2〕【注釋】〔1〕“王”，武靈王?！巴踉弧保韵掠忻?jù)≌`。《戰(zhàn)國策·趙策二》“王曰”以下數(shù)語，是肥義侍坐時所言?！盀槿顺颊摺币韵拢紴橥跹??！?〕“簡、襄主之烈，計胡翟之利”，“簡、襄主”謂趙簡子鞅、趙襄子無卹?！傲摇?，功烈，功業(yè)?！昂浴?，北方匈奴，西陲諸翟。按：此肥義言?！稇?zhàn)國策·趙策二》：肥義侍坐曰：“王慮世事之變，權(quán)甲兵之用，念簡、襄之跡，計胡狄之利乎？”〔3〕“為人臣者”，《戰(zhàn)國策·趙策二》“為人臣者”四字前，尚有“王曰：嗣立不忘先德，君之道也。錯質(zhì)務(wù)明主之長，臣之論也。是以賢君靜而有道民便事之教，動有明古先世之功”四十四字。〔4〕“寵有孝弟長幼順明之仁？節(jié)”，《戰(zhàn)國策·趙策二》作“窮有弟長辭讓之節(jié)”。按：“寵”，當(dāng)依《趙策》作“窮”，形近之誤?！案F”與下文“通”相對。游本正作“窮”?！?〕“通”，達?！?〕“開于胡翟之鄉(xiāng)”，《戰(zhàn)國策·趙策二》作“啟胡庇胂？翟之鄉(xiāng)”。張文虎曰：“‘于’字疑衍，《策》無?！薄?〕“卒世”，猶言沒世?！?〕“為敵弱”，此句有”訛脫?！稇?zhàn)國策》作“敵弱者”。注云：“敵謂胡、翟?！薄?〕“用力少而功多”，與弱為敵，事半功倍?！?0〕“而序往古之勛”，“序”，《戰(zhàn)國策》作“享”?！跋怼?，受也。言不勞百姓，而坐受往古之功?！?1〕“驁民”，猶悍民?！渡叹龝じㄆ罚骸坝懈呷酥姓?，固見負于世。有獨知之慮者，必見驁于民?！薄妒酚洝ど叹齻鳌芬嘣疲骸坝懈呷酥姓?，固見非于世。有獨智之慮者，心見敖于民。”〔12〕“將”，《廣雅·釋詁》云：“將，欲也?！卑矗毫钫Z“打算”?！?3〕“臣聞疑事無功，疑行無名”，《商君語“打書·更法篇》：“臣聞之，疑行無成，疑事無功?！薄妒酚洝ど叹齻鳌罚骸靶l(wèi)鞅曰：疑行無名，疑事無功?！薄稇?zhàn)國策·趙策二》：“聞”下有“之”字，余同?！?4〕“既”，《趙策》作“即”?！岸ā保q必也。〔15〕“夫論至德，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謀于眾”，《商君書·更法篇》：“郭偃之法曰：論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謀于眾。”《史記·商君傳》語同。〔16〕“昔者舜舞有苗”，鮑彪曰：“不用兵而舞干羽，夫欲以服人，亦異于俗?！薄?7〕“禹袒裸國”，《趙穡？策》作“禹袒入裸國”?！痘茨献印罚骸坝碇銍?，解衣而入，衣帶而出，由之也?！薄?8〕“約”，《趙策》作“要”，“要”、“約”通。〔19〕“愚者暗成事，知者睹未形”，《商君書·更法篇》：“語曰：愚者暗于成事，知者見于未萌?！庇忠姟妒酚洝ど叹齻鳌??！?0〕“狂夫之樂，智者哀焉。愚者所笑，賢者察焉”，《商君書·更法篇》：“愚者笑之，智者哀焉?？穹蛑畼?，賢者喪焉?！蓖跏彗朐唬骸鞍浮?、‘所’互文，‘之’猶‘所’也《趙策》‘所’作‘之’?！缎滦颉吩疲骸拚咧?，知者哀焉?？穹蛑畼罚t者憂焉。’《考證》引《商君書》‘笑之’乃‘之笑’之誤倒?！薄?1〕》“雖驅(qū)世以笑我”，謂盡一世以笑我。〔22〕“胡地中山，吾必有之”，徐孚遠曰：“武靈王胡服，本以收胡地，而實欲圖秦。今此不及，正其深謀也?！薄?3〕“于是遂胡服矣”，錢穆曰：“又按《年表》，趙武：‘愚靈王初胡服在十九年，攻中山在二十五年?！妒兰摇肥拧⒍?、二十一，三年皆略地中山，中山獻四邑以和。二十三年，（此據(jù)《表》。）二十五年，（此據(jù)《世家》。）復(fù)攻中山。二十六年攻中山，攘地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九原。吳師道謂：‘攘地時中山已定?！ㄒ姟洱R策》）。而《水經(jīng)注》引《紀(jì)年》：‘魏今王十七年，邯鄲命吏大夫奴遷于九原，又命將軍大夫適子戍吏皆貂服。’呂東萊《大事記》謂此即胡服事，特年與《史記》不同。今考是年乃武靈王二十四年，而翌年，武靈王二十五年，《世家》載使周袑胡服傅王子何。（《趙策》亦記其事。）趙人胡服，本非一時遍及全國也?！w之胡服騎射，其大行乃在武靈晚年。至《史表》‘武靈十九年初胡服’，蓋指其最先言之，與《紀(jì)年》并不背?！保ā断惹刂T子系年考辨》三）

　　使王緤告公子成曰：〔1〕“寡人胡服，將以朝也，亦欲叔服之。家聽于親而國聽于君，古今之公行也。子不反親，臣不逆君，兄弟之通義也?！?〕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叔不服，吾恐天下議之也。〔3〕制國有常，利民為本，從政有經(jīng)，令行為上。明德先論于賤，而行政先信于貴?！?〕今胡服之意，非以養(yǎng)欲而樂志也；事有所止而功有所出，〔5〕事成功立，然后善也?！?〕今寡人恐叔之逆從政之經(jīng)，以輔叔之議。〔7〕且寡人聞之，事利國者行無邪，因貴戚者名不累，故愿慕公叔之義，〔8〕以成胡服之功。使緤謁之叔，請服焉?！惫映稍侔莼自唬骸?〕“臣固聞王之胡服也。臣不佞，〔10〕寢疾，〔11〕未能趨走以滋進也?！?2〕王命之，臣敢對，因竭其愚忠。曰：臣聞中國者，蓋聰明徇智之所居也，〔13〕萬物財用之所聚也，圣賢之所。教也，仁義之所施也，《詩》、《書》禮樂之所用也，異敏技能之所試也，〔14〕遠樂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義行也?！?5〕樂今王舍此而襲遠方之服，變古之教，易古之道，逆人之心，而怫學(xué)者，〔16〕離中國，〔17〕故臣愿王圖之也?！薄?8〕使者以報，王曰：“吾固聞叔之疾也。我將自往請之?！?br/>
　　【注釋】〔1〕“王緤”，《趙策》作“王孫緤”。前與肅侯爭立亡奔韓之公子緤，疑即其人。緤亦武靈王叔，或為靈王所赦歸。“緤”，音xi8?！肮映伞?，又作“公叔成”，成侯之子，肅侯雁行，靈王之叔?！?〕“兄弟”，《趙策二》作“先王”?！?〕“之”，《通鑒·周紀(jì)三》作“己”。〔4〕“明德先論于賤，而保鍛？行政先信于貴”，《趙策二》作“故明德在于論賤，行政在于信貴”?！?〕“事有所止而功有所出”，?，?？《趙策二》作“事有所出，而功有止”。下文“事成功立”承此二句而言?！俺觥豹q“成”，“止”猶“立”。〔6〕“事成功立，然后善也”，《趙策二》作“事成功？立，然后德且見也”。鮑彪曰：“且作可?！薄?〕曬Γ“以輔叔之議”，《趙策二》作“以輔公叔之義”?！白h”、“義”古通。〔8〕“故愿慕公叔之義”，《趙策二》作“故寡人愿募公叔之義”。鮑彪曰：“募作慕?！薄?〕“稽首”，叩頭至地?；诪榫粗畼O，故？為首至地?！稌に吹洹罚骸坝戆莼?，讓于稷契暨皋陶?！薄?0〕“佞”，音nìng，才能。自謙無才曰“不佞”?！?1〕“寢疾”，臥病?！?2〕“未能趨走才曰“不以滋進也”，《趙策二》作“不能趨走，是以不先進”。意謂因病不能行走，乃疏于進謁。〔13〕“徇智”，即睿智，聰明敏捷之智。〔14〕“異敏技能之所試也”，《趙策二》作“異敏技藝之所試也”?！爱悺?，出類。“敏”，疾于事也。〔15〕“義”，中井敏技藝之所試也”。積德曰：“義，儀同，則也。”王叔珉曰：“案《通鑒》義作則，蓋中井所本。又《通鑒》行作效，義亦相近”?！?6〕“而怫學(xué)者”，《趙策二》作“畔學(xué)者”?！扳觥?，音藝之所試也”。b8i，通“悖”，違反，悖逆。〔17〕“離中國”，使中國遭難?！半x”，同“罹”。〔18〕“故臣愿王圖之也”。也”，《趙策二》作“臣愿大王圖之”。《通鑒》“王”下有“孰”字。

　　王遂往之公子成家，因自請之，曰：“夫服者，所以便用也；禮者，所以便事也。圣人觀鄉(xiāng)而順宜，因事而制禮，所以利其民而厚其國也。夫剪發(fā)文身，錯臂左衽，〔1〕甌越之民也?！?〕黑齒雕題，〔3〕卻冠秫絀，〔4〕大吳之國也?！?〕故禮服莫同，其便一也。鄉(xiāng)異而用變，事異而禮易。是以圣人果可以利其國，不一其用；果可以便其事，不同其禮。儒者一師而俗異，中國同禮而教離，〔6〕況于山谷之便乎？〔7〕故去就之〔5〕變，智者不能一，遠近之服，賢圣不能同。窮鄉(xiāng)多異，曲學(xué)多辯。〔8〕不知而不疑，〔9〕異于己而不非者，公焉而眾求盡善也?！?0〕今叔之所言者俗也，吾所言者所以制俗也。吾國東有河、薄洛之水，〔11〕與齊、中山同之，〔12〕無舟楫之用。自常山以至代、上黨，〔13〕東有燕、東胡之境，而西有樓煩、秦、韓之邊，〔14〕今無騎射之備。故寡人無舟楫之用，夾水居之民，將何以守河、薄洛之水。變服騎射，以備燕、三胡、〔15〕秦、韓之邊。且昔者簡主不塞晉陽以及上黨，〔16〕而襄主并戎取代以攘諸胡，此愚智所明也。先時中山負齊之強兵，〔17〕侵暴吾地，系累吾民，〔18〕引水圍鄗，〔19〕微社稷之神靈，〔20〕則鄗幾水于不守也，先王醜之，〔21〕而怨未能報水也。今騎射之備，近可以便上黨之形，〔22〕而遠可以報中山之怨?！?3〕而水叔順中國之俗以逆簡、襄之意，惡變服之名以忘鄗事之醜，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愚，不達于王之義，敢道世俗之聞，臣之辠也。今王將繼簡、襄之意以順先王之志，臣敢不聽命乎！”再拜稽首。乃賜胡服。明日，服而朝。于是始出胡服令也?！?4〕【注釋】〔1〕“錯”，涂飾?！端麟[》：“謂以丹青錯畫其臂?！薄?〕“甌越”，廠東、海南地區(qū)的古稱。丹青錯〔3〕“黑齒雕題”，以草染齒為黑色?！暗瘛敝^刻其肌，錯以青丹涅之。“題”，頭額?！?〕“卻冠秫絀”，《戰(zhàn)，錯國策》作“鳀冠秫縫”?！皡s冠”，義難通，恐有誤字?！镑柟凇?，魚皮冠。“秫”，通“鉥”，長針?！敖I”，縫絍。“秫絀”，言女功針縷縫綴?！?〕“大吳之國也”，?，缝■?？史例，凡稱“大”或“太”，指新辟地。稱“小”則為故地。如“太皞”、“大月氏”，為新辟地?！靶“偂?、“小月氏”，則為故地?！按髤恰保^吳所滅越。《越王勾踐世家》云：“越王勾踐……封于會稽，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斷發(fā)，披草萊而邑焉?！币伞按髤侵畤病保c“甌越之民也”，兩句錯置，應(yīng)互易，則皆與其俗相符?！?〕“儒者一師而俗異，中國同禮而教離”，《戰(zhàn)國策》上下句“俗”、“禮”二字互易?！?〕“便”，《戰(zhàn)國策》作“士”?！?〕“窮鄉(xiāng)多異，曲學(xué)多辯”，“異”，異俗?！扒鷮W(xué)”，只見一隅之學(xué)。《商君書·更法篇》：“吾聞窮巷多怪，曲學(xué)多辨?！卑矗骸氨妗?，讀為“辯”?！?〕“不知而不疑”，鮑彪曰：“言不知其異而不疑之?！薄?0〕“公焉而眾求盡善也”，“眾”，廣也。此句《戰(zhàn)國策》作“公于求善也”?！?1〕“薄洛之水”，徐廣曰：“安平經(jīng)縣西善有漳水津，名薄洛津?！卑矗喊财?，今河北深縣?！锻ㄨb》注引“洛”作“落”?！?2〕“與齊中山同之”，胡三省曰：“按趙都邯鄲東接于齊，中山在其東北。故《史記·趙世家》載武靈王之言曰：‘吾國東有河、薄落之水，與齊、中山同之?！w河、薄洛之水在趙之東，與齊、中山同此地險也?！薄?3〕“自常山以至代、上黨”，徐廣曰：“一云，自常山以下，代、上黨以東?！薄?4〕“而西有樓煩、秦、韓之邊”，《括地志》云：“林胡、樓煩即嵐、勝之北也。嵐、勝以南，石州、離石、藺等，趙邊邑也。秦隔河也。晉、洛、潞、澤等州皆七國時韓地，趙西境也?！薄?5〕晉、洛、“三胡”，林胡、樓煩、東胡?！?6〕“不塞”，不設(shè)、守備。鮑彪曰：“志在遠略?！薄?7〕“負”，仗恃?！?8〕“系累”，捆綁、拘囚?！睹献印ち夯萃跸隆罚骸跋道燮淦拮??！薄?9〕“鄗”，河北高邑、柏鄉(xiāng)二縣》：“系地。鮑彪曰：“屬常山。光武即位于此，改高邑?！薄?0〕“微”，無，沒有?！?1〕“先王”，獻侯以后，“系列為諸侯，故曰“先王”?！搬h”，同愧?！?2〕后，“系“便”，審察，通“辨”?！?3〕“而遠可以報中山之“系怨”，謂報中山恃齊之強，引水圍鄗之恥?！?4〕山之“系“于是始出胡服令也”，武靈王初與樓緩謀，提出胡服的主張，得到樓緩的贊同。再與肥義商量，肥義也表示支持。最后說服叔父公子成接受胡服的改革措施。朝野贊同胡服的已占大多數(shù)，條件成熟，于是頒布胡服的命令。以上皆武靈王十九年事。

　　趙文、趙造、周袑、趙俊皆諫止王毋胡服，〔1〕如故法便。王曰：〔2〕“先王事。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襲，何禮之循？〔3〕慮戲、神農(nóng)教而不誅，〔4〕黃王事。帝、堯、舜誅而不怒?！?〕及至三王，〔6〕事。隨時制法，因事制禮。法度制令各順其宜，衣服器械各便其用?！?〕故禮也不必一道，而便國不必古。〔8〕圣人之興也不相襲而王，〔9〕夏、殷之衰也不易禮而滅。然則反古未可非，而循禮未足多也?！?0〕且服奇者志淫，則是鄒、魯無事。奇行也；〔11〕俗僻者民易，則是吳、越無事。秀士也。且圣人利身謂之服，便事謂之禮。夫進退之節(jié)，衣服之制者，所以齊常民也，非所以論賢者也。故齊民與俗流，賢者與變俱?！?2〕故諺曰：‘以書御事。者不盡馬之情，以古制今者不達事之變?！ㄖ?，不足以高世；法古之學(xué)，不足以制今。子不及也?！薄?3〕遂胡事。服招騎射。

　　【注釋】〔1〕“趙文、趙造、周袑、趙俊皆諫止王毋胡服”，周袑即下文“使周袑胡服傅王子何”之人。趙俊，《戰(zhàn)國策》作“趙燕”。趙文、趙造的諫詞，俱詳載于《戰(zhàn)國策》。周袑、趙俊的諫詞，《戰(zhàn)國策》缺載?！?〕“王曰”，以下的答辭，是武靈王答趙?。吭斓脑?，載在《趙策二》?！?〕“先王不同俗，何摺？古之法？帝王不相襲，何禮之循”，《趙策》“先王”作“古今”。《商君書》曰：“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帝王不相復(fù)，何禮之循?！薄?〕“虙”，音fú。“虙帝戲”，即伏羲，《戰(zhàn)國策》作“宓戲”。“虙戲”、“神農(nóng)”都是古代部落領(lǐng)袖。“虙戲、神農(nóng)教而不誅”，反映了那一時代的部落領(lǐng)袖，還沒有生殺予奪之權(quán)?！?〕“黃帝、堯、舜誅而不怒”，黃帝、堯、舜時代，部？落領(lǐng)袖的權(quán)限，顯然比虙戲神農(nóng)時代加大，能在不動聲色的情況下，擅有誅戮之權(quán)。〔6〕“三王”，謂夏禹、商湯、周文王。〔7〕“衣服器械”，《商君書》作“兵甲器備”?！缎滦颉纷鳌凹妆鱾洹??！?〕“故禮也不必一道，而便國不必古”，依梁玉繩、王念孫、王叔珉諸家說，此二句應(yīng)作“故理世不必一道，而便國不必法古”。按：趙武靈王在其十九年所說關(guān)于改革的話，大部分承襲商鞅之言。當(dāng)時未必有商鞅的言論集傳世。疑商鞅之言，本是后人依據(jù)其行實所偽托。武靈王和商鞅同屬改革派，又把偽托于商鞅的話，同樣施之于趙武靈王?！?〕職？“圣人之興也，不相襲而王”，王叔珉曰：“案《商君書》、《商君傳》、《新序》、《長短經(jīng)注》‘圣人’皆作‘湯、武’，與下文‘夏、殷’相對?！薄?0〕“然則反作古未可非，而循禮未足多也”，此亦商鞅之言，見《商君書·更法篇》?！?1〕“且服奇者志淫，則是鄒魯無奇行也”，王念孫曰：“‘服奇’、‘奇行’兩奇字，皆讀為‘奇邪’之奇。此言服正者未必正，服奇者未必淫。若謂服奇者志必淫，則是鄒、魯之士儒冠儒服，必?zé)o奇邪之行也。中國未必?zé)o莠民，蠻異未必?zé)o俊民。若謂俗僻者民必易，則吳越風(fēng)俗邪僻，必?zé)o秀異之士也。”按：《莊子·田子方篇》：“君子有其道者，未必為其服也。為其服者，未必知其道也?！鼻f子之言，亦同此義?！扒摇保q若?！?2〕“故齊民與俗流，賢者與便俱”，按：《趙策二》作“圣與俗流，賢與變俱”，義不可通?！笆ァ币蔀椤懊瘛敝灐！懊衽c俗流，賢與變俱”，與《趙世家》言合?！?3〕“子不及也”，《趙策二》作“子其勿反》言也”?！凹啊?、“反”形近易訛?！凹啊币蔀椤胺础敝灐０矗罕疚膹摹坝谑欠柿x侍”至此，皆采《戰(zhàn)國策·趙策》。

　　二十年，王略中山地，至寧葭，〔1〕摺ふ圓摺貳？西略胡地，至榆中。〔2〕林胡王獻馬?！尺·請A摺貳？歸，使樓緩之秦，〔3〕仇液之韓，〔4〕王賁·趙策》。之楚，〔5〕富丁之魏，〔6〕趙爵之齊?！?〕代ふ圓摺貳？相趙固主胡，〔8〕致其兵?！?〕之齊。

　　【注釋】〔1〕“二十年，王略中山地至寧葭”，關(guān)于中山史實，最為迷惑難考。魏所封中山君，此時雖未全滅，然已有部分領(lǐng)土為武靈王所占。二十年略中山地，為巡視其所占中山地，而非掠取。“略”，有巡行之義。隱公五年《左傳》疏：“略者，巡行之名也。”下文“西略胡地至榆中，林胡王獻馬”，是當(dāng)時趙已奄有林胡地，故其王獻馬?！奥院亍睙o疑是巡行?！奥灾猩降亍?，自應(yīng)同義?！皩庉纭?，今河北石家莊市西北?！?〕“榆中”，在今內(nèi)蒙古準(zhǔn)格爾旗。筆易？〔3〕“歸，使樓緩之秦”，“歸”，巡行寧葭、榆中歸。據(jù)矗？《趙策》，樓緩是趙臣中主張與秦、楚聯(lián)合的人，是親秦派。武靈王二十六年，樓緩二次入秦，并為秦相。見《穰侯列侯》?！?〕“仇液之韓”，梁玉繩曰：“案：《國策》‘仇’原作‘機’，‘液’作‘郝’，又作‘赫’，蓋一人而記別也。但《策》云主父令仇赫相宋，不言之韓，豈有誤耶？”按：《穰侯列傳》載，秦昭王七年，趙武靈王二十六年，趙使仇液之秦。此又一說。〔5〕“王賁”，趙人，非秦王翦子王賁。？〔6〕“富丁之魏”，據(jù)《趙策》，富丁是趙臣中主張與？齊、魏結(jié)盟的人，是親齊、魏派?！?〕“趙爵”，不與？詳，當(dāng)是趙公族?！?〕“代相趙固主胡”，代是趙揮胙北陲重鎮(zhèn)，自襄子并代，皆有重臣或世子守代。如伯魯子為代成君。武靈王時必有世子主代，設(shè)相輔之。武靈王十八年，趙固已為代相。“主胡”，謂主管諸胡事務(wù)?！昂?，主要指匈奴?！?〕“致兵”，即？《春秋傳》之“致師”。古時為向敵方顯示軍威，采取先聲奪人、震懾敵軍銳氣的軍事行動，曰致師。與現(xiàn)代在邊境線進行軍事演習(xí)、秋操、冬練類似。

　　二十一年，攻中山。趙袑為右軍，許鈞為左軍，公子章為中軍，〔1〕王并將之?！?〕牛翦將車騎。〔3〕趙希并將胡、似。代。趙與之陘，〔4〕合軍曲陽，〔5〕攻取丹似。丘、〔6〕華陽、〔7〕鴟之塞?！?〕王軍取鄗、〔9〕石邑、〔10〕封龍、〔11〕東垣。〔12〕中山獻四邑和，〔13〕王許之，罷兵。二十三年，攻中山。二十五年，惠后卒?！?4〕使周袑胡服傅王子何?！?5〕二十六年，復(fù)攻中山，攘地北至燕、代，西至云中、〔16〕九原?！?7〕【注釋】〔1〕“公子章為中軍”，公子章為武靈王前后所生?！端麟[》稱為太子章。二十一年攻中山時，太子之位在擬立未立之際，故《世家》稱作“公子章”。同年，使周袑傅孟姚子王子何，孟姚有寵，王已屬意于王子何。然廢長立幼，不為大臣支持，太子位虛懸七年之久，七年之中，必多爭議。直至二十七年，傳國，乃立王子何為王。公子章失位?！?〕“王并將之”，武靈王與公子章共同將中軍。？〔3〕“牛翦將車騎”，《戰(zhàn)國策》載，王破原陽，以原陽為訓(xùn)練騎射的基地。趙人牛贊胡服主其事。牛贊率領(lǐng)騎兵為趙辟地千里。牛贊即牛翦?！百潯?、“翦”古通?！?〕“趙希并將胡、代。趙與之陘”，“牛翦”、“趙?！?、“趙與”，皆趙將名。三將分路進攻，最后會師曲陽。“陘”，今山西雁北地區(qū)。此句謂命趙與率軍通過雁北地區(qū)出擊，以與牛翦、趙希會師于曲陽?！?〕“合軍曲陽”，在曲陽會師。“曲陽”，在今河北省定縣境?！?〕“丹丘”，在今河北定縣，在境?！?〕“華陽”，今河北唐縣西北。〔8〕“鴟?，?？之塞”，諸家以為即定州之鴻上故關(guān)。在今河北定縣境?！?〕“王軍取鄗”，趙與中山連年征戰(zhàn)，中山為趙北陲之患。武靈王曰：“先時中山負齊之強兵，侵暴吾地，系累吾民，引水圍鄗?！编z是趙與中山爭奪的軍事要地，時失時取，有似拉鋸戰(zhàn)。〔10〕“石邑”，徐廣曰：“在常山?！薄独ǖ刂尽吩疲骸笆毓食牵诤阒萋谷h南三十五里，六國時故邑?！卑矗撼Ｉ郊春闵?，主峰在河北曲陽縣西北。恒州，今河北正定縣?！?1〕“封龍”，在今河北元氏縣西今北。〔12〕“東垣”，在今河北正定縣南。氏縣西今〔13〕“四邑”，即鄗、石邑、封龍、東垣?！?4〕“惠：“石后”，惠文王生母，即吳娃孟姚。〔15〕“使周袑“惠：“石胡服傅王子何”，《趙策》但言王子，不言名何。鮑彪曰：“《大事記》書趙惠后卒，使周袑胡服傅玉子?！督忸}》云：惠后，吳娃也。娃方死，憐其子而將立之，廢長立少之意已見于此?！?6〕“云中”，在立今內(nèi)蒙古托克托縣東北?！?7〕“九原”，今內(nèi)蒙立古包頭西。

　　二十七年五月戊申，〔1〕大朝于東宮，傳國，立王子何以為王?！?〕王廟見禮畢，出臨朝。大夫悉為臣，肥義為相國，并傅王?！?〕是為惠文王。〔4〕惠文王，惠后吳娃子也。武靈王自號為主父。〔5〕主父欲令子主治國，〔6〕而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而欲從云中、九原直南襲秦，〔7〕于是詐自為使者入秦。秦昭王不知，〔8〕已而怪其狀甚偉，非人臣之度，〔9〕使人逐之，而主父馳已脫關(guān)矣。〔10〕審問之，乃主父也。〔11〕秦人大驚?！?2〕主父所以入秦者，欲自略地形，〔13〕因觀秦王之為人也?！?4〕【注釋】〔1〕“二十七年五月戊申”，武靈王二十七年，為周赧王十六年，公元前二九九年。〔2〕“立王子何為王”，《年表》云：“十六年，吳廣入女，生子何，立為惠王后?！睋?jù)《表》推算，王子何年十二歲，立為王?！?〕“悉”，人名。悉與肥義皆為王傅?！?〕“趙惠文王”，公元前二九八年至前二六六年在位，計三十三年。歿年四十五歲?！?〕“武靈王自號為主父”，顧炎武曰：“《史記》趙武靈王傳位于子惠文王，自稱主父，此內(nèi)禪之始。”〔6〕“子”，《太平御覽》卷四九四引作“‘何”。〔7〕“而欲從云中九原直南襲秦”，趙西隔黃河與秦為界。趙、秦武裝沖突常在黃河?xùn)|藺、離石一帶發(fā)生。趙伐秦進軍路線，通常也是自離石、藺西渡黃河。武靈王二十六年，趙攘地已西北至云中、九原。因而趙可以自河套地區(qū)渡河，一直向南進軍，略取秦隴西、北地諸地，從而繞過在晉、陜交界處的黃河天險，發(fā)揮騎射的威力。〔8〕“于是詐自為使者？入秦，秦昭王不知”，“秦昭王”，名則，一名稷，《秦本紀(jì)》作昭襄王。武靈王十八年，使代相趙固迎之于燕，送歸所立。昭王亭國久，至五十六年，趙孝成王十五年卒，趙祚已再傳。武靈王詐入秦，在秦昭王九年，《秦本紀(jì)》缺書?！?〕“度”，《太平御覽》引作“量”?！?0〕“脫”，猶“出”?！豆茏印ぐ孕纹罚骸把悦撚诳??！币伦ⅲ骸懊?，出也?！薄?1〕“審問之，乃主父也”，主父既已出關(guān)，不明所審問者為誰，蓋有脫文?！?2〕“秦人大驚”，主父入秦，《秦紀(jì)》末載，恐與播吾之跡，同出虛誕?！?3〕“欲自略地形”，為了親自觀察地形?！?4〕“因”，就此。

　　惠文王二年，主父行新地，〔1〕遂出代，西遇樓煩王于西河而致其兵。

　　【注釋】〔1〕“主父行新地”，《通鑒注》：“趙新取中山之地也。”“行”，視察。

　　三年，滅中山，〔1〕遷其王于膚施。〔2〕起靈壽，〔3〕北地方從，代道大通?！?〕還歸行賞，大赦，置酒酺五日。〔5〕封長子章為代安陽君。〔6〕章素侈，心不服其弟所立?！?〕主父又使田不禮相章也。〔8〕【注釋】〔1〕“三年，滅中山”，滅中山在趙武靈王二十五年。二十六年曰“復(fù)攻中山”，乃拓并其余土。以惠文王三年滅者，以得其君。四年遷其君膚施。〔2〕“遷其王于膚施”，惠文王四年遷其王?！澳w施”，今陜西榆林縣南?！?〕“靈壽”，主父生壙。徐廣曰：“在常山?！薄?〕“北地方從，代道大通”，北地入于趙版圖，去代之道，暢通無阻?！?〕“酺”，音pú?！稘h書·文帝紀(jì)》詔：“朕初即位，其赦天下，賜民爵一級，女子百戶牛酒，酺五日?！鳖亷煿抛ⅲ骸搬T之為言布也。王德布于天下，而合聚飲食為酺?！薄?〕“封長子章為代安陽君”，《正義》引《括地志》云：東安陽故城在朔州定襄縣界?！兜刂尽吩疲骸皷|安陽縣屬代郡。”按：朔州定襄縣，今山西定襄縣?！?〕“立”，據(jù)《考證》，楓山、三條本作“為”?！?〕“田不禮”，《墨子》作“佃不禮”，《道藏》本作“伷不禮”?！秴问洗呵铩ぎ?dāng)染》作“田不禋”，《荀子·解蔽篇》楊倞《注》亦作“田不禋”?！豆沤袢吮怼纷鳌疤锊欢Y”，《御覽》卷六二○引同。

　　李兌謂肥義曰：〔1〕“公子章強壯而志驕，黨眾而欲大，殆有私乎？田不禮之為人也，忍殺而驕?！?〕二人相得，必有謀陰賊起，〔3〕一出身徼幸?！?〕夫小人有欲，輕慮淺謀，徒見其利而不顧其害，同類相推，俱入禍門，以吾觀之，必不久矣。子任重而勢大，亂之所始，禍之所集也，子必先患?！?〕仁者愛萬物，而智者備禍于未形。不仁不智，何以為國？子奚不稱疾毋出，傳政于公子成？毋為怨府，〔6〕毋為禍梯?！狈柿x曰：“不可。昔者主父以王屬義也，曰：‘毋變而度，〔7〕毋異而慮，堅守一心，以歿而世?！?〕義再拜受命而籍之。〔9〕今畏不禮之難而忘吾籍，變孰大焉。進受嚴(yán)命，退而不全，負孰甚焉。變負之臣，不容于刑。〔10〕諺曰：‘死者復(fù)生，生者不愧?！?1〕吾言已在前矣，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12〕且夫貞臣也，〔13〕難至而節(jié)見。忠臣也，累至而行明?！?4〕子則有賜而忠我矣。雖然，吾有語在前者也，終不敢失?！崩顑对唬骸爸Z，子勉之矣！吾見子已今年耳?！薄?5〕涕泣而出。李兌數(shù)見公子成，以備田不禮之事?！?6〕【注釋】〔1〕“李兌”，封邑在奉陽，稱奉陽君?！?〕“田不禮之為人也，忍殺而驕”，《呂氏春秋·當(dāng)染》：“……宋康王染于唐鞅、田不禋，此六君者，所染不當(dāng)，故國皆殘亡?！碧锊坏毤刺锊欢Y。宋康王即宋君偃。《年表》魏表“昭王十年，宋王死我溫”，時在趙惠文王十三年。主父使田不禮相章在惠文王三年。田不禮在宋覆國十一年前即去宋之趙，田不禮逆跡趙人皆知之，獨主父不顧，宜其餓死沙丘，為天下笑。〔3〕“必有謀陰賊起”，《通鑒》作“必有陰謀”，無“賊起”二字?！爸\陰賊起”四字不辭，崔適正之為“陰賊謀起”。〔4〕“一出身徼幸”，此句亦有脫誤?！搬栊摇?，即僥幸?！俺錾磲栊摇敝^田不禮?！?〕“先患”，先受其禍?！?〕“怨府”，大眾埋怨的對象?！?〕“毋變而度”，“而”，汝。“度”，胸懷、器量?！?〕“堅守一心，以歿而世”，堅持一個信念，一直到死?！?〕“籍”，錄也?！凹?，謂記錄在書冊上?！?0〕“變負之臣，不容于刑”，中井積德曰：“罪大而刑小，不足相容?！薄?1〕“死者復(fù)生，生者不愧”，此荀息對晉獻公言，載在《晉世家》。中井積德曰：“是諺于獻公荀息為切，以獻公死而難作也。于主父、肥義有未切者，以主父未死難作也。當(dāng)時受命之日，安逆知君之死生，難之遲速哉！唯以是誓于心耳?！卑矗捍酥V尤有未切者，肥義作此語時，豈僅主父未死，抑且難亦未作。誓于心之辭，又何由而公諸世？〔12〕“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國語·晉語》荀息答里克曰：“吾言既往矣，豈能欲行吾言，而又愛吾身乎！”此肥義所本。〔13〕“貞”，王叔珉曰：“案《記纂淵海》卷五八引‘貞’作‘正’，蓋避宋仁宗諱改。仁宗諱禛，宋人兼避貞也?！薄?4〕“忠臣也，累至而行明”，“累”音lèi，憂患、危難。此二句謂忠臣在遭逢危難時，行為光明磊落?！?5〕“吾見子已今年耳”，胡三省曰：“已，止也，言肥義命止于今年也?！薄?6〕“李兌數(shù)見公子成，以備田不禮之事”，胡三省曰：“數(shù)見者，相與謀為之備也?！?br/>
　　異日，肥義謂信期曰：〔1〕“公子與田不禮甚可憂也。其于義也聲善而實惡，〔2〕此為人也，不子不臣?！?〕吾聞之也，奸臣在朝，國之殘也?！?〕讒臣在中，主之蠹也。此人貪而欲大，內(nèi)得主而外為暴?！?〕矯令為慢，〔6〕以擅一旦之命，不難為也，〔7〕禍且逮國。〔8〕今吾憂之，夜而忘寐，饑而忘食。盜賊出入不可不備?！?〕自今以來，若有召王者必見吾面，〔10〕我將先以身當(dāng)之，〔11〕無故而王乃入?！薄?2〕信期曰：“善哉，吾得聞此也！”

　　【注釋】〔1〕“信期”，即下文高信。〔2〕“聲善而實惡”，《考證》：“聲，名也，外也?！薄?〕“此為人也，不子不臣”，裴學(xué)海曰：“此猶其也。此與其為互文。下文‘此人貪而欲大，此亦訓(xùn)其。”〔4〕“國之殘也”，《說文》：“殘，賊也?！薄稄埗愑嗔袀鳌罚骸皩④姴_目張膽，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為天下除殘也?！薄俺龤垺?，謂除賊?！?〕“胡三省曰：“得主，謂章為主父所憐也?！薄?〕“矯令”，矯主父之命?！奥保?，倨也，無所限怠之意。《通鑒》無“為慢”二字，作“矯令以擅一旦之命”。〔7〕“難”，猶“憚”也?！?〕“逮”，及?！?〕“盜賊出入不可不備”，胡三省曰：“言盜在主父左右，出入不可不備也?！薄?0〕“自今以來，若有召王者，必見吾面”?！犊甲C》：“楓山、三條本‘來’下有‘令’字。‘若’下無‘有’字。”按：王者至尊，孰能召之。此蓋謂主父召王。后果有矯主父命召王事?！?1〕“我將先以身當(dāng)之”，《通鑒》作“我將以身先之”?！?2〕“無故”，謂無他故。指矯主父之令召王，以加害于王者。

　　四年，朝群臣，安陽君亦來朝?！?〕主父令王聽朝，而自從旁觀窺群臣宗室之禮。見其長子章傫然也，〔2〕反北面為臣，詘于其弟，〔3〕心憐之，〔4〕于是乃欲分趙而王章于代，計未決而輟。

　　【注釋】〔1〕“安陽君”，惠文王三年封公子章為安陽君?！鞍碴枴?，今山東曹縣東?！?〕“見其長子章傫然也”，“傫”，音lěi，同“儽”，頹喪貌?！?〕“詘”，同“屈”?！?〕《考證》：“古鈔本、楓山、三條本‘心’下有甚字?！?br/>
　　主父及王游沙丘，〔1〕異宮?！?〕公子章即以其徒與田不禮作亂，詐以主父令召王。肥義先入，〔3〕殺之。高信即與王戰(zhàn)?！?〕公子成與李兌自國至，〔5〕乃起四邑之兵入距難，〔6〕殺公子章及田不禮，滅其黨賊而定王室?！?〕公子成為相，號安平君，〔8〕李兌為司寇?！?〕【注釋】〔1〕“沙丘”，在今河北廣宗縣西北?！?〕“異宮”，胡三省曰：“異宮而處也?！敝鞲概c王及公子章并在沙丘，主父與王異宮而處，故章得矯主父令召王?！?〕“肥義先入”，《考證》：“古鈔本、楓山、三條本‘先’下有‘王’字，‘入’下有‘公子章’三字?！薄?〕“高信即與王戰(zhàn)”，“與”，猶“為”。言高信即為王戰(zhàn)。〔5〕“自國至”，趙都邯鄲，自邯鄲至也。〔6〕“乃起四邑之兵入距難”，趙北有信都、真定、常山，東有廣平、巨鹿、河間及渤海之東平、中邑，南至浮水、繁陽，西有太原、上黨，此之謂四邑之兵。蓋趙全邑之兵?！熬唷保q“拒”。〔7〕“其黨”，謂公子章之徒眾。“賊”，疑衍?！?〕“安平君”，公子成封邑安平，今河北深縣。〔9〕“李兌為司寇”，《周禮·秋官》大司寇，主管刑獄，為六卿之一。

　　公子章之?dāng)?，往走主父，主父開之，〔1〕成、兌因圍主父宮。公子章死，公子成、李兌謀曰：“以章故圍主父，〔2〕即解兵，〔3〕吾屬夷矣?！蹦怂靽鞲浮Ａ顚m中人“后出者夷”，宮中人悉出。主父欲出不得，又不得食，探爵■而食之，〔4〕三月余而餓死沙丘宮?！?〕主父定死，〔6〕乃發(fā)喪赴諸侯?！?〕【注釋】〔1〕“開”，開門納之?！?〕《考證》：“楓山、三條本‘章’下無‘故’字。”按：《列女傳》亦無“故”字?！?〕“即”，猶“若”也?！?〕“探爵■而食之”，《藝文類聚》，《御覽》卷四八六、卷九二二，《爾雅·釋鳥》邢疏引“爵”皆作“雀”?！读信畟鳌贰ⅰ锻ㄨb》并同?！叭浮?、“爵”正假字。“■”，音kòu?！稜栄拧吩唬骸吧?，■。生噣，雛。”釋云：“辨鳥子之異名也。鳥子生而須母哺食者為■，謂燕、雀之屬也。生而能自啄食者為雛，謂雞、雉之屬也?！薄?〕王叔珉曰：“案《藝文類聚》、《御覽》四八六、九二二引‘而’并作‘遂’，《列女傳》同，而猶遂也?！薄?〕“定”，王叔珉曰：“定猶已也。《項羽本紀(jì)》‘項梁聞陳王定死’，《宋世家》‘聞文公定立’，定亦并與已同義。”按：武靈王，趙肅侯之子，史佚名?！端麟[》曰：“名雍。”“定”，疑為“雍”之壞字?！?〕“赴”，訃告。

　　是時王少，〔1〕成、兌專政，畏誅，故圍主父。主父初以長子章為太子，后得吳娃，〔2〕愛之，為不出者數(shù)歲，生子何，乃廢太子章而立何為王。吳娃死，愛弛，憐故太子，欲兩王之，猶豫未決，故亂起，以至父子俱死，為天下笑，豈不痛乎！〔3〕【注釋】〔1〕“是時王少”，這時候王十六歲。〔2〕“吳娃”，吳廣之女孟姚。武靈王十六年，吳廣因夫人內(nèi)其女娃嬴于王。吳、楚間謂美女曰“娃”。〔3〕“以至父子俱死，為天下笑，豈不痛乎”，《集解》：“徐廣曰：‘或無此十四字?！卑矗骸锻ㄨb》無此十四字。此十四字為敘事中夾議論之文體。

　　主父死，惠文王立立。〔1〕五年，與燕鄚、易。〔2〕八年，城南行唐?！?〕九年，趙梁將，與齊合軍攻韓，至魯關(guān)下及?！?〕十年，秦自置為西帝?！?〕十一年，董叔與魏氏伐宋，得河陽于魏?！?〕秦取梗陽?！?〕十二年，趙梁將攻齊。十三年，韓徐為將，攻齊。公主死。〔8〕十四年，相國樂毅將趙、秦、韓、魏、燕攻齊，〔9〕取靈丘?！?0〕與秦會中陽?！?1〕十五年，燕昭王來見?！?2〕趙與韓、魏、秦共擊齊，〔13〕齊王敗走，燕獨深入，取臨菑。〔14〕【注釋】〔1〕“主父死，惠文王立立”，與上文“故圍主父”句遙接?！傲ⅰ弊终`重?！盎菸耐趿⑽迥辍痹圃?，則是述五年之事，亦正相承。〔2〕“鄚”，今河北任丘市北鄚州鎮(zhèn)?！耙住保窈颖币卓h。〔3〕“南行唐”，今河北行唐縣?！?〕“與齊合軍攻韓，至魯關(guān)下及”，惠文王九年齊、趙合軍攻韓事，《田敬仲完世家》不載。“魯關(guān)”，今在河南省魯山縣。“及”，乃“反”之訛。各本以“及”字屬下文，誤?！?〕“十年，秦自置為西帝”、秦置西帝在趙惠文王十一年，此誤前一年。〔6〕“河陽”，今河南孟縣西三十五里?！?〕“梗陽”，今山西清徐縣?！?〕“公主死”，三字應(yīng)是衍文?！?〕“十四年，相國樂毅將趙、秦、韓、魏、燕攻齊”，據(jù)《年表》及韓、魏等《世家》，五國攻齊在明年。《通鑒》記樂毅將五國兵伐齊，趙王授相國印在周赧王三十一年，亦當(dāng)趙惠文王十五年。然此下文有十五年共擊齊語。意授相印，造聯(lián)軍攻齊聲勢在十四年，大舉進攻則在十五年?！?0〕“靈丘”，齊靈丘在山東禹城西南。趙亦有靈丘，曰代靈丘，在今山西靈丘縣。武靈王葬在代靈丘?！?1〕“舉秦會中陽”，“中陽”在今山西省中陽縣。按中陽，《呂氏春秋》作“空雄”?！秴斡[·淫辭篇》云：“空雄之遇，秦、趙相與約。約曰：自今以來，秦之所欲為，趙助之，趙之所欲為，秦助之?！标惼骈嘣唬骸坝^下文所言平原君、公孫龍，則此為趙惠文王事，而秦王為秦昭王也。《史記》秦、趙世家及《六國表》，秦昭王二十二年，趙惠文王十四年，秦、趙有中陽之會。此空雄，蓋即中陽也?！肚乇炯o(jì)》又云‘昭王二十四年，秦取魏安城，至大梁，燕、趙救之，秦軍去’，與此下文謂居無幾何，秦攻魏，趙救之正合?！薄?2〕“十五年，燕昭王來見”，趙惠文王十五年當(dāng)燕昭王二十八年。《燕召公世家》未載燕昭王聘趙事?！?3〕“趙與韓、魏、秦共擊齊”，梁玉繩曰：“此言伐齊，失書楚，說在《秦紀(jì)》。”王叔珉曰：“案《年表》書秦、魏、韓、趙、燕共擊湣王，不及楚。《通鑒》亦不及楚。”〔14〕“取臨菑”，《燕世家》、《田敬仲完世家》并作“臨淄”，《通鑒》同?！扒彙薄ⅰ白汀惫磐?。地在今山東淄博市。

　　十六年，秦復(fù)與趙數(shù)擊齊，〔1〕齊人患之。蘇厲為齊遺趙王書曰：〔2〕【注釋】〔1〕“十六年，秦復(fù)與趙數(shù)擊齊”，趙惠文王十六年，即齊襄王保莒之年。田單守孤城即墨，齊地盡入于燕，齊僅存二城。秦實無必要與趙數(shù)擊齊。此處史實或有誤。全祖望謂惠文王此五年中（十六年至二十年），無一事可信?！?〕“蘇厲為齊遺趙王書”，蘇厲為東周雒陽人，蘇秦之兄。譙周云：“秦兄弟五人，秦最少。兄代，代弟厲及辟、鵠，并為游說士?！薄犊甲C》：“蘇厲作蘇秦，鮑本依史改秦作厲?！卑矗捍苏乱姟囤w策一》，原題“趙收天下，且以伐齊，蘇秦為齊上書，說趙王”，當(dāng)是趙惠文王十四年事，是年相國樂毅將趙、秦、韓、魏、燕之兵攻齊，取靈丘。

　　臣聞古之賢君，其德行非布于海內(nèi)也，教順非洽于民人也，〔1〕祭祀時享非數(shù)常于鬼神也。〔2〕甘露降，時雨至，〔3〕年谷豐孰，〔4〕民不疾疫，眾人善之，然而賢主圖之?！?〕【注釋】〔1〕“教順非洽于民人也”，張文虎曰：“順，讀為訓(xùn)，古通?！薄稇?zhàn)國策》作“教訓(xùn)慈愛，非布于萬民也”?！?〕“祭祀時享非數(shù)常于鬼神也”，《考證》：“常，古鈔本、楓山本作嘗，《策》作當(dāng)，無數(shù)字。愚按：常字疑衍?！卑矗骸俺！?、“嘗”古通。“?！薄ⅰ爱?dāng)”古亦通?！俺！弊址茄堋！?〕“甘露降，時雨至”，《戰(zhàn)國策》作“甘露降，風(fēng)雨時至”?！稇?zhàn)國縱橫家書》作“臣聞〔甘〕洛降，時雨至”。按：“臣聞”下戰(zhàn)國帛書有脫字?！囤w策》與《趙世家》并多三十余字?！?〕“年谷豐孰”，《戰(zhàn)國策》作“農(nóng)夫登，年谷豐盈”?！稇?zhàn)國縱橫家書》作“禾谷絳盈”。按：“年谷”復(fù)語。年亦谷也?！笆搿?、“熟”正俗字。〔5〕“眾人善之，然而賢主圖之”，《考證》：“《策》圖作惡。中井積德曰：圖者，懼思之意。”按：《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眾人喜之，賢君惡之”。喜之、惡之，并與《戰(zhàn)國策》同?！百t主惡之”，是說今之賢主，與古之賢君不一樣，不以此為滿足，所以惡之。

　　今足下之賢行功力，非數(shù)加于秦也，〔1〕怨毒積怒，非素深于齊也?！?〕秦、趙與國，以強征兵于韓，〔3〕秦誠愛趙乎？其實憎齊乎？〔4〕物之甚者，〔5〕賢主察之。秦非愛趙而憎齊也?！?〕欲亡韓而吞二周，〔7〕故以齊■天下。〔8〕恐事之不合，故出兵以劫魏、趙?！?〕恐天下畏己也，故出質(zhì)以為信?！?0〕恐天下亟反也，故征兵于韓以威之。〔11〕聲以德與國，實而伐空韓，〔12〕臣以秦計為必出于此。夫物固有勢異而患同者，〔13〕楚久伐而中山亡，〔14〕今齊久伐而韓必亡?！?5〕破齊，王與六國分其利也。亡韓，秦獨擅之。收二周，西取祭器，秦獨私之。賦田計功，王之獲利，孰與秦多？〔16〕【注釋】〔1〕“今足下賢行功力，非數(shù)加于秦也”，《戰(zhàn)國策》作“今足下功力，非數(shù)痛加于秦國”。鮑彪曰：“功力謂戰(zhàn)伐?！薄?〕“怨毒積怒，非索深于齊也”，《戰(zhàn)國策》作“而怨毒積惡，非曾深凌于韓也”?！稇?zhàn)國縱橫家書》作“怨竺積怒，非深于齊”。帛書與《史記》同，作“韓”者誤?！?〕“秦、趙與國，以強征兵于韓”，《趙策》、《戰(zhàn)國縱橫家書》并無此十字。〔4〕“秦誠愛趙乎，其實憎齊乎”，《戰(zhàn)國策》作“以秦為愛趙而憎韓”?！稇?zhàn)國縱橫家書》作“下吏皆以秦為夏（憂）趙而曾（憎）齊”?！皯n”，《戰(zhàn)國策》與《趙世家》并作“愛”。“憂”字勝?！?〕“物”，事也?！吧酢保笠?。〔6〕“秦非愛趙而憎齊也”，《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秦幾（豈）夏（憂）趙而曾（憎）齊（哉）”?！?〕“欲亡韓而吞二周”，“二周”，謂東周、西周，一在洛陽，一在王城，通稱二周。帛書作“欲以亡韓，呻（吞）兩周”?！?〕“故以齊■天下”，“■”，音d4n，餅餌類食物?！稇?zhàn)國縱橫家書》作“故以齊餌天下”?！稇?zhàn)國策》“齊”作“韓”。鮑彪曰：“趙時惡韓，故秦以亡韓（齊）悅趙，趙遂以為愛己也?！薄?〕“恐事之不合，故出兵以劫魏、趙”，“不合”，《戰(zhàn)國縱橫家書》、《戰(zhàn)國策》并作“不成”?！敖佟保稇?zhàn)國縱橫家書》作“割革”，《戰(zhàn)國策》作“佯示”?！把鹗尽保U彪曰：“虛以伐韓（齊）示之?！薄?0〕“恐天下畏己也，故出質(zhì)以為信”，《戰(zhàn)國策》“畏”作“疑”?！稇?zhàn)國縱橫家書》：“恐天下之疑己，故出摯（質(zhì)）以為信?！卑矗捍怂茖榍囟l(fā)，就這一時期的秦昭王而論，他本人就是為質(zhì)于燕的公子，后迎歸立為秦王。昭王六年，使涇陽君市質(zhì)于齊，后又使太子悼質(zhì)于魏?！?1〕“恐天下亟反也，故征兵于韓以威之”，《戰(zhàn)國縱橫家書》無此句?！稇?zhàn)國策》作“恐天下之驚覺，故微韓以貳之”。鮑本“微”下補“伐”字。鮑彪曰：“微下有缺文。《史》作‘征兵韓以威之’。貳猶疑?！薄?2〕“聲以德與國，實而伐空韓”，《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聲德與國，實伐鄭韓。”王叔珉曰：“聲與實對言，聲猶名也。而猶則也?！卑矗亨嶍n連稱，猶荊楚連稱。韓哀侯遷都鄭，又稱鄭國?！?3〕“夫物固有勢異而患同者”，自“夫物”句至“王之獲利孰與秦多”，凡六十四字，《戰(zhàn)國策》、《戰(zhàn)國縱橫家書》并在下“禍及于趙后”，文亦多舛異?！稇?zhàn)國策》在句下又增“又有勢同而患異者”一句?！?4〕“楚久伐而中山亡”，楚懷王二十八年，秦、齊、韓、魏合攻楚，敗唐昧，趙乘機伐中山。公元前二九五年趙滅中山。鮑彪曰：“此言楚受秦伐，趙無秦患，故破中山滅之?！薄?5〕“今齊久伐而韓必亡”，自“今齊久伐”而下，至“孰與秦多”四十七字。《戰(zhàn)國縱橫家書》、《戰(zhàn)國策》并無?！?6〕王叔珉曰：“案‘與’猶‘如’也，其例習(xí)見。”

　　說士之計曰：〔1〕“韓亡三川，〔2〕魏亡晉國，〔3〕市朝未變而禍已及矣?！薄?〕燕盡齊之北地，〔5〕去沙丘、鉅鹿斂三百里，〔6〕韓之上黨去邯鄲百里，〔7〕燕、秦謀王之河山，間三百里而通矣。秦之上郡近挺關(guān)，〔8〕至于榆中者千五百里，〔9〕秦以三郡攻王之上黨，〔10〕羊腸之西，〔11〕句注之南，〔12〕非王有已。踰句注，斬常山而守之?！?3〕三百里而通于燕，〔14〕代馬胡犬不東下，〔15〕昆山之玉不出，〔16〕此三寶者亦非王有已?！?7〕王久伐齊，從強秦攻韓，其禍必至于此?！?8〕愿王孰慮之。

　　【注釋】〔1〕“說”，音shuì。“說士”，游說之士?！?〕“三川”，謂伊、洛、河。莊襄王元年，秦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程恩澤曰：“高誘云，三川，謂宜陽，以一縣言。張守節(jié)云，三川，謂洛陽，以一郡言。又云，三川，河南之地，兩川之間?！秶摺匪疲贿^如此?！卑矗喉n之三川在今河南省宜陽縣一帶?！?〕“晉國”，鮑彪曰：“晉國謂安邑。”〔4〕“市朝未變，而禍已及矣”，《戰(zhàn)國策》作“恃韓未窮，而禍及于趙”?！稇?zhàn)國縱橫家書》作“市朝未罷，過及于趙”?！笆谐?，即早市?！睹蠂L君列傳》：“日暮之后，過市朝者掉臂而不顧。”是說市集已散，無人留連空曠的場地。“市朝未變”，以喻時間之短暫，猶云不朝食?！?〕“燕盡齊之北地”，《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燕盡齊之河南”，《戰(zhàn)國策》同，惟“齊”作“韓”?！稇?zhàn)國縱橫家書》“河南”應(yīng)是“河北”之誤。《戰(zhàn)國縱橫家書》第十七章“且使燕盡陽地，以河為竟”，又“北地歸于燕”，可見陽地在河北，方能以河為境。陽地即齊之北地。〔6〕“去沙丘、鉅鹿斂三百里”，“沙丘”，《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莎丘”，在今河北廣宗縣西北?！扳犅埂?，《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巨鹿”，今河北平鄉(xiāng)縣。二地皆趙邑?！皵俊保瑴p少。謂北地入于燕，燕地與趙邑距離，縮短三百里?！?〕“韓之上黨，去邯鄲百里”，有脫文。《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秦盡韓、魏之上黨，則地與王布屬壤芥者七百里。秦以強弩坐羊腸之道，則地去邯鄲百廿里”?！稇?zhàn)國策》句略同而有舛異?！捌甙倮铩保^共同邊界?！鞍儇ダ铩保^與趙都之距離。時上黨一部分為韓所占，一部分趙固守，下文“王之上黨”，則趙所守?！?〕“上郡”，今陜西延安、榆林一帶?！巴﹃P(guān)”，《戰(zhàn)國策》作“捍關(guān)”，《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麋關(guān)”。麋關(guān)，不詳所在。《考證》：“捍關(guān)，楚北境，與趙無涉。”〔9〕“榆中”，即榆林塞，亦曰榆谿，趙武靈王二十年向西拓地至此。今內(nèi)蒙古準(zhǔn)格爾旗?！?0〕“秦以三郡攻王之上黨”，《考證》：“中井積德曰：韓上黨降趙在后二十年，是時趙未取上黨也。然上云韓之上黨，此云王之上黨，則韓趙分有之耳，但不得以始皇所置上黨郡作解?！薄?1〕“羊腸”，太行山地名，曰羊腸阪?！稘h書·地理志》上黨郡壺關(guān)縣有羊腸阪，在今山西省壺關(guān)縣東南。曹操《苦寒行》：“羊腸阪詰屈，車輪為之摧?！奔雌涞亍！墩x》：“沁州在羊腸阪之西?！鼻咧?，今山西沁水縣?！?2〕“句注之南”，“句注”即雁門山，為古代九塞之一，今山西代縣西北?！墩x》：“儀、并、代三州在句注山之南?！薄稇?zhàn)國策》作“則句注之西”，《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注之西”?！?3〕“踰句注，斬常山而守之”，《戰(zhàn)國策》作“今魯句注禁常山而守”。鮑彪曰：“魯作踰?！薄稇?zhàn)國縱橫家書》作“今增注，■恒山而守”。按：《戰(zhàn)國策》、《戰(zhàn)國縱橫家書》均有誤脫。“斬”，斷絕之意。“斬常山而守”，謂斷絕常山對外交通以固守?！?4〕“三百里而通于燕”，《戰(zhàn)國策》作“三百里通于燕之唐、曲吾”。按：《齊策》權(quán)之難章云：“燕戰(zhàn)勝兵罷，趙可以取唐、曲逆?！薄稇?zhàn)國策》“曲吾”當(dāng)作“曲逆”，《戰(zhàn)國縱橫家書》正作“曲逆”，“唐”作“陽”，音近可通。陽，今河北省唐縣東北。曲逆在河北省完縣東南。原并中山地?！?5〕“代馬胡犬不東下”，前云“斬常山而守”，對外交通阻隔，故西北之代馬胡犬不東入趙。郭璞云：“胡地野犬，似狐而小。”“胡犬”，《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胡狗”，《戰(zhàn)國策》作“胡駒”?！?6〕“昆山之玉不出”，“昆山”，《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綸（侖）山，《戰(zhàn)國策》作“崐山之玉不出”。鮑彪曰：“金城臨羌有羌山?！薄墩x》云：“崐岡在于闐國東北，出玉?！薄?7〕“此三寶者亦非王有已”，《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此三葆者或非王之有也”?！?8〕“王久伐齊，從強秦攻韓，其禍必至于此”，帛書作“今從強秦久伐齊，臣恐其過（禍）出于此也”?！稇?zhàn)國策》作“今從于強秦國之伐齊，臣恐其禍出于是矣”。

　　且齊之所以伐者，以事王也?！?〕天下屬行，以謀王也。〔2〕燕、秦之約成，而兵出有日矣。五國三分王之地，〔3〕齊倍五國之約而殉王之患，〔4〕西兵以禁強秦，秦廢帝請服，〔5〕反高平、根柔于魏，〔6〕反巠分、先俞于趙?！?〕齊之事王，宜為上佼，〔8〕而今乃抵辠，〔9〕臣恐天下后事王者之不敢自必也。愿王孰計之也。

　　【注釋】〔1〕“以事王也”，中井積德曰：“事王，謂與趙王親交也。后文齊之事王同。”〔2〕“屬行”，《正義》：“上音燭，下胡郎反，言秦欲令齊稱帝，與約五國共滅趙，三分趙地?！狈桨唬骸啊畬傩小?，相屬而起兵也?！洱R策》：‘使犀首屬行而攻趙?！薄?〕“五國三分王之地”，《正義》：“謂秦、齊、韓、魏、燕三分趙之地也?！薄墩x》于“三分”，未有釋辭。按：五國謀攻趙，各有所圖，不可能三分趙地。如五國而三分，五國必自相攻伐矣。《戰(zhàn)國策》作“參分趙壤”，參與三同。《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疎分趙壤”。“疎分”，義同瓜分。當(dāng)以《戰(zhàn)國縱橫家書》為是?！隘E”字壞作“束”，與“參”形近，后人又改參作三，因有五國三分之誤?！稇?zhàn)國策》、《戰(zhàn)國縱橫家書》皆有五國之王合謀攻趙語，因齊倍約未實現(xiàn)?！?〕“齊倍五國之約而殉王之患”，謂齊不惜犧牲以赴趙王之難。“殉”，音xùn，為實現(xiàn)某種目的而不顧身曰“殉”?！?〕“秦廢帝請服”，據(jù)《六國年表》秦昭王十九年（趙惠文王十一年）十月為帝，十二月復(fù)為王?！?〕“高平”，今河南濟源縣西南向城?！案帷?，一作枳、軹，在今河南濟源縣南。〔7〕“巠分”，《戰(zhàn)國策》作“三公”，《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王公”，徐廣所見本亦作“王公”。不詳所在?！跋扔帷?，《戰(zhàn)國策》作“什清”，《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符逾”。徐廣謂即雁門?！?〕“齊之事王，宜為上佼”，“佼”，音jiān，通交。“上佼”，上等之交。言齊之事王如此，當(dāng)為王之上等之交（好朋友），而今反觸罪。〔9〕“而今乃抵辠”，《戰(zhàn)國策》作“今乃以抵罪取伐”?！稇?zhàn)國縱橫家書》作“乃以柢（抵）罪取伐”?！墩x》曰：“謂共秦伐齊也?！?br/>
　　今王毋與天下攻齊，天下必以王為義。齊抱社稷而厚事王，〔1〕天下必盡重王。義，王以天下善秦，〔2〕秦暴，王以天下禁之，是一世之名寵制于王也?！?〕【注釋】〔1〕“抱”，《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啊觥奔础氨！??！氨А保嘤谐质亓x?！?〕“義，王以天下善秦”，“義”上奪一“秦”字?！稇?zhàn)國縱橫家書》以“齊義”與下文“齊逆”對言?！褒R”乃“秦”之訛?！囤w策》以“韓義”與下文“韓慕”對言?！绊n”亦“秦”之訛。“慕”乃“暴”之誤?！?〕“是一世之名寵制于王也”，《戰(zhàn)國策》作“是一世之命，制于王巳”?！稇?zhàn)國縱橫家書》作“是一世之命制于王也”。于是趙乃輟，謝秦不擊齊?！?〕【注釋】〔1〕“謝秦不擊齊”，梁玉繩曰：“秦果欲共趙擊齊，趙又何敢謝之，其謬不辨自明也?！?br/>
　　王與燕王遇。廉頗將，〔1〕攻齊昔陽，〔2〕取之。

　　【注釋】〔1〕“廉頗”，趙良將。趙惠文王十六年，為趙將伐齊，取陽晉，為上卿，以勇聞于諸侯?！?〕“攻齊昔陽取之”，廉頗攻齊，《傳》在十六年，《表》在十五年?！拔絷枴保侗怼纷鳌皽?zhǔn)北”。洪頤煊曰：“當(dāng)作‘晉陽’，是‘陽晉’之訛?！?br/>
　　十七年，樂毅將趙師攻魏伯陽?！?〕而秦怨趙不與己擊齊，伐趙，拔我兩城?！?〕十八年，秦拔我石城?！?〕王再之衛(wèi)東陽，〔4〕決河水，伐魏氏。大潦，漳水出。〔5〕魏冉來相趙?！?〕十九年，秦取我二城?！?〕趙與魏伯陽?！?〕趙奢將，攻齊麥丘，〔9〕取之。

　　【注釋】〔1〕“十七年樂毅將趙師攻魏伯陽”，趙惠文王十七年，為齊襄王法章二年。樂毅方將燕師略齊，不能復(fù)為趙將，此事非實?！段菏兰摇芬嗖惠d樂毅為將攻魏事。樂毅雖不為趙將，而趙攻占伯陽之事則有。后文有“趙與（許）魏伯陽”可證。“伯陽”，今河南安陽市西北。〔2〕“兩城”，藺、離石?！?〕“秦拔我石城”，石城即離石。湖北云夢睡虎地秦墓出土《編年記》于秦昭王二十六年云：“攻離石?！鼻卣淹醵辏蹿w惠文王十八年?！妒酚洝贰扒匕挝沂恰?，即《編年記》秦昭王二十六年之“攻離石”?！?〕“東陽”，在今河北省太行山以東邢臺地區(qū)和邯鄲地區(qū)一帶。襄公二十三年《左傳》“趙勝率東陽之師以追齊軍”，即其地。〔5〕“漳水”，即漳河。山西省東部有清漳、濁漳二河，東南流至今河北河南兩省邊境，合為漳河，又東流至大名縣入衛(wèi)河?！?〕“魏冉來相趙”，“魏冉”，秦昭王母宣太后弟，封于穰，又稱穰侯，其先楚人，姓羋氏。按：惠文王十八年，魏冉相趙事并非事實?！?〕“敗”，秦略趙、魏地皆曰“拔”，此亦當(dāng)作“拔”。惟趙惠文王十九年《年表》，秦雖擊趙，不言拔趙二城。疑涉上文“而秦怨趙不與己擊齊，伐趙，拔我兩城”而衍。〔8〕“趙與魏伯陽”，“與”許也。十七年趙師攻占魏伯陽，十九年許魏歸伯陽。〔9〕“麥丘”，齊邑，今山東商河縣。

　　二十年，廉頗將，攻齊。〔1〕王與秦昭王遇西河外。〔2〕【注釋】〔1〕“二十年，廉頗將，攻齊”，梁玉繩曰：“是年樂毅在齊，次年田單始敗燕軍，復(fù)有七十余城。此時齊無可攻，他處皆無其事，疑亦《史》誤?！卑矗貉嘞慢R七十余城，力不能全守?；菸耐跏拍贲w奢攻齊麥丘，麥丘自非燕所守?？梢婟R人仍在燕無兵戍守處，起義兵抗燕、趙。廉頗攻齊，與趙奢攻齊麥丘正相類?！?〕“王與秦昭王遇西河外”，據(jù)《年表》趙表，惠文王二十年，“與秦會黽池，藺相如從”?！都狻沸鞆V引《表》作“澠池”。在今河南省澠池縣。戰(zhàn)國時為澠池邑，初屬韓，后屬秦。

　　二十一年，趙徙漳水武平西?！?〕二十二年，大疫。置公子丹為太子?！?〕【注釋】〔1〕“徙”，筑壩使其改道?！拔淦健?，在今河南鹿邑縣?！?〕“太子丹”，即趙孝成王。

　　二十三年，樓昌將，〔1〕攻魏幾，不能取?！?〕十二月，廉頗將，攻幾取之?！?〕二十四年，廉頗將，攻魏房子，〔4〕拔之，因城而還。又攻安陽，〔5〕取之。二十五年，燕周將，攻昌城、高唐，取之。〔6〕與魏共擊秦?！?〕秦將白起破我華陽，得一將軍?！?〕二十六年，取東胡歐代地。〔9〕【注釋】〔1〕“樓昌”，樓緩族。《趙策三》：“秦、趙戰(zhàn)于長平，趙不勝，亡一都尉，趙王召樓昌與虞卿?！奔雌淙?。〔2〕“幾”，古與“冀”通。哀公十七年《左傳》云：“日日以幾。”注：“冀君來。幾音冀，本或作冀?！蔽簬祝次杭?。魏之冀州，今山西河津縣東北?！?〕“十二月，廉頗將，攻幾取之”，趙惠文王二十三年，趙將樓昌、廉頗先后攻魏。是年為魏安釐王元年，秦亦攻魏。是秦、趙皆乘魏之喪，伐人之國?！?〕“房子”，亦作“防子”，今河北高邑縣西南。房子本趙邑，或先為魏攻占，二十四年，廉頗率軍反攻，拔之?！?〕“安陽”，今河南安陽市?！?〕“二十五年，燕周將，攻昌城、高唐，取之”，“燕周”，趙人趙將?；菸耐醵迥?，趙、魏矛盾緩解，因得揮師東擊齊?！安恰?，在今山東淄博市境?！案咛啤保R邑，在今山東禹城西南?！?〕“與魏共擊秦”，與魏共擊秦，在惠文王二十六年，此誤前一年?！?〕“秦將白起，破我華陽，得一將軍”，“白起”，秦郿人，穰侯任舉，為秦名將，封為武安君。《白起列傳》，起攻魏拔華陽在昭襄王三十四年，《六國年表》同，當(dāng)趙惠文王二十六年，此誤前一年。惟《秦本紀(jì)》記其事在秦昭王三十三年，與本文合。此止言秦將白起，而遺卻主帥穰侯、客卿胡陽?！叭A陽”，韓邑，今河南新鄭縣東南?！捌莆胰A陽”者，謂破趙魏聯(lián)軍于韓邑華陽?！暗靡粚④姟保栋灼鹆袀鳌纷鳌疤斎龝x將”。〔9〕“歐”，東胡、匈奴之間有地名甌脫，有甌脫王轄之，見《匈奴列傳》。“甌”、“歐”古字通。

　　二十七年，徙漳水武平南?！?〕封趙豹為平陽君。

　　【注釋】〔1〕“趙豹”，惠文王同母弟，惠后吳娃次子。

　　二十八年，藺相如伐齊，〔1〕至平邑。〔2〕罷城北九門大城。〔3〕燕將成安君公孫操弒其王?！?〕二十九年，秦、韓相攻，而圍閼與?！?〕趙使趙奢將，擊秦，大破秦軍閼與下?！?〕賜號為馬服君。〔7〕【注釋】〔1〕“藺相如”，趙人，為趙宦者令繆賢舍人，以完璧歸趙封為上大夫?！?〕“至平邑”，藺相如伐齊至平邑者，謂未入齊境，止軍不進?！捌揭亍?，今河南南樂縣東北?！?〕“九門”，趙邑，今河北石家莊市東北。武靈王出九門為野臺以望齊、中山之境，即其地?！?〕“燕將成安君公孫操弒其王”，徐廣曰：“《年表》云：是燕武成王元年?！薄捌渫酢?，謂燕惠王?！?〕“閼與”，韓邑，后屬趙，今山西武鄉(xiāng)縣一帶?！稇?zhàn)國縱橫家書》作“閼輿”?！?〕“趙使趙奢將，擊秦，大破秦軍閼與下”，趙奢，初為田部吏，后用于趙。秦伐趙圍閼與。廉頗、樂乘皆曰：“道遠險狹，難救?！眴栚w奢，奢曰：“其道遠險狹，譬之猶兩鼠斗于穴中，將勇者勝?！壁w奢遂將兵救之。趙奢先據(jù)北山，秦兵后至，爭山不得上。奢縱兵擊之。大破秦師，解閼與之圍而還。事詳具《廉頗藺相如列傳》附《趙奢傳》?！?〕“賜號為馬服君”，《正義》：“因馬服山為號也?！庇菹病吨玖帧吩疲骸榜R，兵之首也，號曰馬服者，言能服馬也?！卑矗厚R服山在邯鄲縣西北十里。以地為號義勝，《志林》釋詞牽強。

　　三十三年，〔1〕惠文王卒，太子丹立，是為孝成王?！?〕【注釋】〔1〕“三十三年”，當(dāng)周赧王四十九年，公元前二六六年。〔2〕“孝成王”，在位二十年，卒年為秦始皇帝元年。

　　孝成王元年，〔1〕秦伐我，拔三城。趙王新立，太后用事?！?〕秦急攻之，趙氏求救于齊。齊曰：〔3〕“必以長安君為質(zhì)，〔4〕兵乃出?！碧蟛豢希蟪紡娭G。太后明謂左右曰：“復(fù)言長安君為質(zhì)者，老婦必唾其面?！弊髱熡|龍言愿見太后，〔5〕太后盛氣而胥之?！?〕入，〔7〕徐趨而坐，〔8〕自謝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見久矣。竊自恕，〔9〕而恐太后體之有所苦也，〔10〕故愿望見太后。”太后曰：“老婦恃輦而行耳。”〔11〕曰：“食得毋衰乎？”〔12〕曰：“恃粥耳?！薄?3〕曰：“老臣間者殊不欲食，乃強步，〔14〕日三四里，少益嗜食，和于身也?！碧笤唬骸袄蠇D不能?！碧蟛缓椭俳狻Ｗ髱煿唬骸袄铣假v息舒祺最少，〔15〕不肖，而臣衰，竊憐愛之，愿得補黑衣之缺以衛(wèi)王宮，〔16〕昧死以聞?！薄?7〕太后曰：“敬諾。年幾何矣？”對曰：“十五歲矣。雖少，愿及未填溝壑而托之?！薄?8〕太后曰：“丈夫亦愛憐少子乎？”對曰：“甚于婦人?！碧笮υ唬骸皨D人異甚。”〔19〕對曰：“老臣竊以為媼之愛燕后賢于長安君。”〔20〕太后曰：“君過矣，不若長安君之甚?！弊髱煿唬骸案改笎圩樱瑒t為之計深遠。媼之送燕后也，持其踵，為之泣，念其遠也，亦哀之矣。已行，非不思也，祭祀則祝之曰‘必勿使反’，〔21〕豈非計長久，為子孫相繼為王也哉？”〔22〕太后曰：“然?！弊髱煿唬骸敖袢酪郧埃劣谮w主之子孫為侯者，〔23〕其繼有在者乎？”曰：“無有。”曰：“微獨趙，〔24〕諸侯有在者乎？”曰：“老婦不聞也?！痹唬骸?5〕“此其近者禍及其身，遠者及其子孫。豈人主之子侯則不善哉？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26〕而挾重器多也?！?7〕今媼尊長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與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國，一旦山陵崩，〔28〕長安君何以自托于趙？老臣以媼為長安君之計短也，故以為愛之不若燕后?！碧笤唬骸爸Z，恣君之所使之?！薄?9〕于是為長安君約車百乘，〔30〕質(zhì)于齊，齊兵乃出。

　　【注釋】〔1〕“孝成王元年”，據(jù)《六國年表》，此年“平原君相”?！?〕“太后用事”，“太后”，指孝成王母惠文后。鮑彪曰：“惠文王威后。”《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趙大（太）后規(guī)用事”。“規(guī)”，疑“親”字之誤?！囤w策》作“新”?！?〕“齊曰”，《通鑒》“齊”下有“人”字?！短接[》卷七四○引《春秋后語》下有“王”字?！?〕“長安君”，惠文王少子。《趙世家》“封長安君于饒”。饒，今河北饒陽，疑即趙之長安?？籽茉唬骸摆w亦有長安，今其地闕?！薄?〕“左師觸龍言愿見太后”，《戰(zhàn)國策》“龍言”二字作“詟”?！稇?zhàn)國縱橫家書》作“左師觸龍言愿見”。當(dāng)以“觸龍”為是。〔6〕“胥”，猶“須”，等待?！稇?zhàn)國縱橫家書》句同?！稇?zhàn)國策》作“揖”，蓋誤。母后之尊，何為揖其臣，況在盛氣時?！?〕“入”，此字《戰(zhàn)國縱橫家書》屬下，作“入而徐趨”。《趙策》同?！锻ㄨb》“入”字上屬，作“太后盛氣而胥之入”。按：本文“入”自為句。諸書因上下行文不同而各異?！?〕“坐”，《考證》：“楓山、三條本‘坐’作‘至’。”按：《趙策》、《戰(zhàn)國縱橫家書》“坐”并作“至”?！?〕“竊自恕”，劉伯莊曰：“自恕，猶言自忖度也?！薄?0〕“而恐太后體之有所苦也”，中井積德曰：“自推其衰，恐太后之衰也?！薄锻ㄨb》采《史記》?！稇?zhàn)國策》作：“而恐太后玉體有所郄也?！薄稇?zhàn)國縱橫家書》作“輿（與）恐玉■（體）之有所■（郄）也”。按：“與”、“而”古通?！啊觥弊植灰娮謺！囤w策》作“郄”，為“■”之別體?！啊觥?、“郄”、“郤”，皆勞累、倦乏之義，與《趙世家》“苦”字義通。〔11〕“輦”，音niǎn，人挽之車。后世稱天子之車為輦?！?2〕“毋”，《太平御覽》卷八五九引作“無”，二字同?！稇?zhàn)國策》亦作“無”?！稇?zhàn)國縱橫家書》作“食飲得毋衰乎”?！?3〕“粥”，《戰(zhàn)國策》、《戰(zhàn)國縱橫家書》》并作“鬻”。鮑彪曰：“鬻、粥同?！薄?4〕“乃強步”，《戰(zhàn)國策》、《戰(zhàn)國縱橫家書》并作“乃自強步”?！?5〕息”，兒子。〔16〕“愿得補黑衣之缺以衛(wèi)王宮”，《考證》：“古鈔本、楓山、三條本‘愿’下有‘令’字，與《策》合。黑衣，皁衣也，衛(wèi)士之服?！薄稇?zhàn)國縱橫家書》“愿”下亦有“令”字?！?7〕“昧死”，冒死?！稇?zhàn)國策》作“沒死”。鮑彪曰：“沒者，沉溺之辭?！薄耙月劇?，二字連讀，為臣下上書套語?！?8〕“愿及未填溝壑而托之”，鮑彪曰：“死則填壑。”《通鑒》注：“謙言死必填溝壑，愿及未死而托少子也。”〔19〕“婦人異甚”，鮑彪曰：“異于丈夫而有甚焉。”裴學(xué)海云：“異猶尤也。尤作更字解。”〔20〕《通鑒》注：“媼，烏浩翻，婦之老者之稱。趙太后之女嫁于燕，故稱之曰燕后。”〔21〕“必勿使反”，鮑彪曰：“失意于燕乃反耳?！薄?2〕“為”，《考證》：“‘久’下‘為’字，《策》作‘有’?！薄坝小豹q為也?！?3〕“至于趙主之子孫為侯者”，《考證》：“古鈔本、楓山、三條本‘于’下有‘趙之為趙’四字，與《策》合?！恫摺贰鳌鳌酢?，可從?！薄稇?zhàn)國縱橫家書》“于”下亦有“趙之為趙”四字。姚本《趙策》與《史記》同，作“趙主”，鮑本《趙策》作“趙王”?！?4〕“微獨”，不但?！?5〕“曰”，《考證》：“《策》‘也’下無‘曰’字。太后之言未畢，左師急言?！滨U彪亦曰：“此下左師對?！卑矗骸稇?zhàn)國縱橫家書》無“也”字，有“曰”字。〔26〕“奉厚而無勞”，《通鑒》注：“奉，讀曰俸。凡奉祿之奉皆同音?！薄?7〕“而挾重器多也”，鮑彪曰：“重器謂名位金玉。”〔28〕“山陵崩”，《考證》：“山陵，喻尊高也。亦墳?zāi)顾?，山陵崩，言死也。諱辭?！薄?9〕“恣君之所使之”，王叔珉曰：“《記纂淵?！芬掠小姟?。”〔30〕“約”，辦備。

　　子義聞之，〔1〕曰：“人主之子，骨肉之親也，猶不能持無功之尊，〔2〕無勞之奉，而守金玉之重也，而況于予乎？”〔3〕【注釋】〔1〕“子義”，鮑彪曰：“趙之賢士”?！?〕“猶不能持無功之尊”，“持”《戰(zhàn)國策》作“恃”，《戰(zhàn)國縱橫家書》作“持”。按：“持”、“恃”古通?！?〕“而況于予乎”，梁玉繩曰：“‘予’字非。一本作‘子’字，尤非?！秶摺纷鳌顺肌且??！卑矗骸稇?zhàn)國縱橫家書》作“人臣”。

　　齊安平君田單〔1〕將趙師而攻燕中陽，〔2〕拔之。又攻韓注人，〔3〕拔之。二年，惠文后卒。田單為相?！?〕【注釋】〔1〕“齊安平君田單”，“田單”，齊諸田疏遠親屬。湣王時為臨菑市掾，以莒、即墨二城復(fù)燕所侵七十余城。襄王封單安平君。本書《田單列侯》敘其事至迎襄王入臨菑聽政，后事不詳。何時入趙，何為入趙，皆闕?？忠喙Ω卟蝗萦邶R耳?！鞍财健?，今山東臨淄縣東?！?〕“中陽”，應(yīng)作“中人”，《六國年表》與燕、趙《世家》并誤作“中陽”。地在今河北唐縣?！?〕“注人”，在今河南省臨汝縣。〔4〕“二年，惠文后卒，田單為相”，田單于趙孝成王元年將趙師攻燕中人，又攻韓注人。二年為趙相。田單入趙，在趙惠文王晚歲?！囤w策三》有“趙惠文王三十年，相都平君田單問趙奢”語。趙惠文王三十年，正趙奢破秦軍閼與后一年。田單時為齊相。故稱都平君，都平君即安平君，齊所封也。田單入趙，自在趙惠文王三十年以后。

　　四年，王夢衣偏裻之衣，〔1〕乘飛龍上天，不至而墜，見金玉之積如山。明日，王召筮史敢占之，〔2〕曰：“夢衣偏裻之衣者，殘也。乘飛龍上天不至而墜者，有氣而無實也。見金玉之積如山者，憂也?！薄?〕【注釋】〔1〕“裻”，音dū，衣背縫。《說文》作“■”?！秶Z·晉語》一：“是故使申生伐東山，衣之偏裻之衣?！弊ⅲ骸把t在中，左右異，故曰偏?！倍蓬A(yù)曰：“偏衣，左右異色，其半似公服?！薄?〕“筮”，音shì，以蓍草占休咎?！绑呤贰?，是占卜兇吉的官?！案摇保嗣??！?〕《考證》：“憂即禍?！?br/>
　　后三日，韓氏上黨守馮亭使者至，〔1〕曰：“韓不能守上黨，〔2〕入之于秦。其吏民皆安為趙，〔3〕不欲為秦。有城市邑十七，〔4〕愿再拜入之趙，財王所以賜吏民?！薄?〕王大喜，召平陽君豹告之曰：〔6〕“馮亭入城市邑十七，受之何如？”對曰：“圣人甚禍無故之利?！薄?〕王曰：“人懷吾德，〔8〕何謂無故乎？”對曰：“夫秦蠶食韓氏地，中絕，不令相通，〔9〕固自以為坐而受上黨之地也?！?0〕韓氏所以不入于秦者，欲嫁其禍于趙也。〔11〕秦服其勞而趙受其利，雖強大不能得之于小弱，小弱顧能得之于強大乎？豈可謂非無故之利哉！且夫秦以牛田之水通糧蠶食，〔12〕上乘倍戰(zhàn)者，裂上國之地，〔13〕其政行，不可與為難，必勿受也?！薄?4〕王曰：“今發(fā)百萬之軍而攻，逾年歷歲，未得一城也?！?5〕今以城市邑十七幣吾國，〔16〕此大利也?！?br/>
　　【注釋】〔1〕“韓氏上黨守馮亭使者至”，《韓世家》載，桓惠王十年，上黨郡守以上黨郡降趙，韓桓惠王十年當(dāng)趙孝成王三年，此記在四年?！稘h書·馮奉世傳》云：“其先馮亭，為韓上黨守。秦攻上黨，絕太行道，韓不能守。馮亭乃入上黨城守于趙。趙封馮亭為華陽君，與趙將括拒秦，戰(zhàn)死于長平?！卑矗骸稇?zhàn)國策》言馮亭辭封入韓?！逗鬂h書·馮衍傳》注引“守”上有“太”字。〔2〕“韓不能守上黨”，武安君白起伐韓，拔野王，上黨至韓都新鄭路絕，故韓不能守上黨?！?〕“為”，《通鑒》作“于”?！盀椤?、“于”義同。〔4〕“城市邑”，《通鑒》注曰：“言邑之有城市者，指言大邑也?！薄?〕“財”，《戰(zhàn)國策》作“才”，即裁也。殿本作“聽”。按：此到裝句法。〔6〕“王大喜，召平陽君豹告之曰”，《戰(zhàn)國策》作“趙王喜，召平原君而告之曰”。誤平陽君為平原君。若果平原，下文不應(yīng)復(fù)云召趙勝?！?〕“對曰：圣人甚禍無故之利”，《戰(zhàn)國策》作：“趙豹對曰：‘臣聞圣人甚禍無故之利?！薄锻ㄨb》注：“甚禍者，言甚以為禍也?！蓖跏彗朐唬骸鞍浮逗鬂h書》注引對作豹，禍作惡。”〔8〕“人懷吾德”，《趙策》作“人懷吾義”。《通鑒》作“人樂吾德”?！?〕“夫秦蠶食韓氏地，中絕，不令相通”，《考證》：“此時白起伐韓，拔韓野王，上黨至韓之道不通?！薄读鶉瓯怼吩普淹跛氖迥?，“秦攻韓，取十城”。按：野王，今河南沁陽縣治?！?0〕“固”，《考證》：“固，《策》作故。古鈔本、楓山、三條本作因。”按：《通鑒》“固”字同，“固”、“故”古通，“因”字誤。〔11〕“韓氏所以不入于秦者，欲嫁禍于趙也”，《戰(zhàn)國策》作“且夫韓之所以內(nèi)趙者，欲嫁其禍也”?！锻ㄨb》注：“毛晃曰：推惡與人曰嫁怨、嫁禍?！薄?2〕“且夫秦以牛田之水通糧蠶食”，吳汝綸曰：“牛田之水，言少水也。蓋溝渠資溉田者，秦用以通糧也。蠶食屬上指?！卑矗壕溆袏Z誤，未可遽解?！靶Q食”二字，《戰(zhàn)國策》無?；蛑^上屬，或謂下屬，或曰衍。注家皆削足就履，未以為得。〔13〕“上乘倍戰(zhàn)者，裂上國之地”，《戰(zhàn)國策》作“其死士皆列之于上地”。中井積德曰：“上乘，謂良馬勁卒也?！薄吧系亍保U彪曰：“韓之上流?！薄犊甲C》：“此言秦裂所取之國以為功臣死士食邑也。”〔14〕“其政行，不可與為難，必勿受也”，《考證》：“其字承上文秦時，《策》‘政行’下，有‘令嚴(yán)’二字?！卑矗阂Ρ尽囤w策》“令嚴(yán)”二字在“政行”上?！?5〕“未得一城也”，《考證》：“楓山、三條本城作地?！蓖跏彗朐唬骸鞍浮囤w策》得作見。下同。王念孫《雜志》云：‘見當(dāng)為■，■，古得字。’是也?！薄?6〕“今以城市邑十七幣吾國”，《正義》：“馮亭將十七邑入趙，若幣帛之見遺，此大利也。”

　　趙豹出，王召平原君與趙禹而告之?！?〕對曰：“發(fā)百萬之軍而攻，逾歲未得一城。今坐受城市邑十七，此大利，不可失也?！蓖踉唬骸吧啤！蹦肆钰w勝受地，〔2〕告馮亭曰：“敝國使者臣勝，敝國君使勝致命，以萬戶都三封太守，〔3〕千戶都三封縣令，〔4〕皆世世為侯，吏民皆益爵三級，〔5〕吏民能相安，皆賜之六金?！薄?〕馮亭垂涕不見使者，〔7〕曰：“吾不處三不義也：〔8〕為主守地，不能死，固不義一矣。〔9〕入于秦，不聽主令，不義二矣。〔10〕賣主地而食之，不義三矣?！薄?1〕趙遂發(fā)兵取上黨，〔12〕廉頗將軍軍長平?！?3〕【注釋】〔1〕“平原君”，《考證》：“《策》平原君作趙勝。王、柯本原訛陵?！卑矗狐S善夫本“原”亦訛作“陵”。〔2〕“乃令趙勝受地”，《通鑒》作“王乃使平原君往受地?！弊⒃疲骸扒赜型烫煜轮?，使趙不受上黨而秦得之，亦必據(jù)上黨而攻趙。故趙之禍不在于受上黨而在于用趙括。”〔3〕“以萬戶都三封太守”，《戰(zhàn)國策》作“請以三萬戶之都封太守”。當(dāng)依《趙策》。郡守更為太守，始景帝中二年七月?！墩x》以“太”為衍字。吳師道、凌約言以《戰(zhàn)國策》中“太守”凡五言，決非衍。瀧川資言謂太守不始于漢，李笠訂補有證。閻若璩以為史家有追書之詞，每以后代官名制度敘前代事。王國維《齊魯封泥集存書后》據(jù)《墨子》、《趙策》證戰(zhàn)國時已有太守，“更名郡守為太守，不過整齊畫一之耳”。王氏說近是?！?〕“千戶都三封縣令”，《戰(zhàn)國策》作“千戶封縣令”。依前句致訛之由，應(yīng)為“三千戶都封縣令”。〔5〕“吏民皆益爵三級”，《考證》：“以級定爵，諸國未聞，但秦有之，趙亦仿之耶?！薄?〕“皆賜之六金”，秦以一溢為一金，漢以一斤為一金?！?〕“馮亭垂涕不見使者”，《戰(zhàn)國策》作“馮亭垂涕而勉”。鮑彪本“勉”作“免”。“免”，辭也?！懊恪?、“免”通?！?〕“吾不處三不義也”，《戰(zhàn)國策》“吾不”作“是吾”。梁玉繩曰：“《策》言馮亭辭封入韓。然《漢書·馮奉世傳》云趙封馮亭為華陽君，與趙將括距秦，戰(zhàn)死長平。所說不同，未知誰實?！薄?〕“為主守地，不能死，固不義一矣”，《考證》：“固字楓山、三條本作國?！恫摺窡o?！卑矗骸稇?zhàn)國策》作“為主守地而不能死，而以與人，不義一也”?！?0〕“入于秦，不聽主令，不義二矣”，《趙策》作“主內(nèi)之秦，不順主命，不義二也”。《考證》：“《策》入上有主字。王念孫曰：脫去主字，文義不明。謂韓王入上黨于秦，而馮亭不聽也?！薄?1〕“賣主地而食之，不義三矣”，《戰(zhàn)國策》作“賣主之地而食之，不義三也”。鮑彪曰：“食，食封戶也?！薄?2〕“趙遂發(fā)兵取上黨”，鮑彪曰：“平陽嫁禍之言，豈不易曉，而孝成怒之，昏于利也。勝、禹入而順旨，以濟其欲，不幾于一言而喪邦歟！故為邦者以遠佞人為急?！卑矗簞?、禹謀淺，非佞。〔13〕“廉頗將軍軍長平”，廉頗軍長平在趙孝成王六年?！伴L平”，在今山西高平縣西北。

　　七年，廉頗免，〔1〕而趙括代將。〔2〕秦人圍趙括，〔3〕趙括以軍降，〔4〕卒四十余萬皆阬之。〔5〕王悔不聽趙豹之計，故有長平之禍焉?！?〕【注釋】〔1〕“七年，廉頗免”，“廉頗免”，《白起傳》在六年七月。《六國年表》亦在六年，《通鑒》并書于周赧王五十五年，即孝成六年。只有《廉頗藺相如列傳》書于七年，與本文合?！?〕“而趙括代將”，趙括，趙奢子。趙王以趙括為將代廉頗，藺相如以為趙王以名使，如膠柱鼓瑟。括徒能讀其父書傳，不知合變。趙括母亦上書言于趙王，“括不可使將”。趙王不聽，遂坐取長平之?dāng)?。?〕人圍趙括”，秦王聞括已為趙將，乃陰使武安君為上將軍而王龁為裨將。趙括至軍，悉更約束，易置軍吏，出兵擊秦師。武安君佯敗而走，張二奇兵劫之。趙括乘勝追造秦壁。壁堅拒不得入。奇兵二萬五千人絕趙軍之后。又五千騎絕趙壁間。趙軍分而為二，糧道絕。武安君出輕兵擊之。趙戰(zhàn)不利，因筑堅壁守以待救至?！?〕“趙括以軍降”，《廉頗藺相如列傳》、《白起列傳》并云：“秦軍射殺趙括。”趙括戰(zhàn)死，非降將?！?〕“卒四十余萬皆阬之，”《白起列傳》坑卒亦并書在六年，《通鑒》同，皆可證上文“七年”之誤?！八氖嗳f”，《白起列傳》、《六國年表》、《廉頗藺相如列傳》作“四十五萬”，《通鑒》同。〔6〕“王悔不聽趙豹之計，故有長平之禍焉”，胡三省曰：“秦有吞天下之心，使趙不受上黨而秦得之，亦必據(jù)上黨而攻趙。故趙之禍不在受上黨而在用趙括?！?br/>
　　王還，不聽秦，〔1〕秦圍邯鄲。〔2〕武垣令傅豹、王容、蘇射率燕眾反燕地?！?〕趙以靈丘封楚相春申君?！?〕【注釋】〔1〕“王還，不聽秦”，“還”，猶仍也。崔適曰：“‘王還不聽秦’五字，不知所謂，當(dāng)是衍文?！薄?〕“秦圍邯鄲”，徐廣曰：“在九年。”《六國年表》亦在九年?！段菏兰摇贰ⅰ段汗恿袀鳌凡⒃谖喊册嵧醵?，亦當(dāng)趙孝成王九年。九年邯鄲之圍，秦將為王龁，武安君已于十月（年初）免為士伍?！?〕“武垣”，徐廣曰：“河間有武垣縣，本屬涿郡?！变每ぃ窈颖变每h。“傅豹、王容、蘇射率燕眾反燕地”，武垣本燕地，今屬趙，其眾亦本為燕人，故云率燕眾反燕地?！?〕“趙以靈丘封楚相春申君”，“靈丘”，今山西省靈丘縣，春申君黃歇有救趙之功，趙以靈丘封之。

　　八年，平原君如楚請救?！?〕還，楚來救。及魏公子無忌亦來救，秦圍邯鄲乃解?！?〕【注釋】〔1〕“八年，平原君如楚請救”，毛遂自薦的故事，就發(fā)生在平原君如楚請救的過程中。事具《平原君列傳》?！?〕“秦圍邯鄲乃解”，秦解邯鄲圍，《楚世家》、《魏世家》及《魏公子列傳》、《燕世家》皆當(dāng)孝成九年?！洞荷昃袀鳌放c本文“八年”合。作八年者誤，應(yīng)作九年。

　　十年，燕攻昌壯，〔1〕五月拔之。趙將樂乘、慶舍攻秦信梁軍，破之?！?〕太子死?！?〕而秦攻西周，拔之。徒父祺出?！?〕十一年，城元氏，〔5〕縣上原。武陽君鄭安平死，〔6〕收其地。十二年，邯鄲■燒?！?〕十四年，平原君趙勝死?！?〕【注釋】〔1〕“昌壯”，《正義》：“壯字誤，當(dāng)作城?！薄独ǖ刂尽吩疲骸安枪食窃诩街菪哦伎h西北五里。此時屬趙，故攻之也?！卑矗杭街菪哦伎h，今河北棗強縣東北。〔2〕“趙將樂乘、慶舍攻秦信梁軍，破之”，《正義》：“信梁蓋王龁號也?！卑矗毫河窭K曰：“《秦紀(jì)》言‘將軍摎攻趙，取二十余縣，首虜九萬’。疑即此事。信梁即摎號也。”按：《正義》及梁玉繩說，皆無實據(jù)，姑存疑?！?〕“太子死”，趙之太子，史佚名?！?〕“而秦攻西周，拔之，徒父祺出”，秦王使將軍摎攻西周，赧王入秦，頓首受罪?！巴礁胳鳌保w大夫?！墩x》曰：“趙見秦拔西周，故令徒父祺將兵出境也。”〔5〕“城元氏”，今河北省元氏縣?！?〕“武陽君鄭安平死”，鄭安平匿范睢以見王稽，因此入秦為相，范睢保任安平而用之。魏公子無忌大破秦師于邯鄲下，王龁解邯鄲圍走。鄭安平為趙所困，將二萬人降趙。〔7〕“■”，音ku4i，堆積秣草的倉房?！?〕“十四年，平原君趙勝死”，梁玉繩曰：“《年表》、《列傳》在十五年，此誤?！卑矗骸锻ㄨb·秦紀(jì)一》書于昭襄王五十六年，亦當(dāng)孝成王十五年。

　　十五年，以尉文封相國廉頗為信平君?！?〕燕王令丞相栗腹約歡，〔2〕以五百金為趙王酒，〔3〕還歸，報燕王曰：“趙氏壯者皆死長平，〔4〕其孤未壯，可伐也?！蓖跽俨龂龢烽g而問之?！?〕對曰：“趙，四戰(zhàn)之國也，〔6〕其民習(xí)兵，伐之不可?！蓖踉唬骸拔嵋员姺ス?，二而伐一，可乎？”〔7〕對曰：“不可。”王曰：“吾即以五而伐一，〔8〕可乎？”對曰：“不可?！毖嗤醮笈?。群臣皆以為可。燕卒起二軍，車二千乘，〔9〕栗腹將而攻鄗，〔10〕卿秦將而攻代?！?1〕廉頗為趙將，破殺栗腹，〔12〕虜卿秦、樂間。〔13〕【注釋】〔1〕“尉文”，錢大昕、沈欽韓皆以尉文為趙地，而以《正義》“尉文蓋蔚州地”為非?！?〕“燕王”，燕王喜?！袄醺埂保嘞?。《姓譜》：“栗姓，栗陸氏之后。”“約歡”，友好訪問。〔3〕《考證》：“酒當(dāng)作壽，壽、酒音近。《策》作‘壽酒’，衍其一字?！蓖跏彗朐唬骸鞍浮堆嗍兰摇贰ⅰ锻ㄨb》酒字并同。酒即謂壽酒也。《燕策三》作‘壽酒’，不誤?！薄?〕王念孫曰：“氏當(dāng)作民，字之誤也?！堆嗍兰摇芳啊堆嗖摺方宰髅瘛！薄犊甲C》：“氏，《燕世家》作王，《燕策》作民。”按：《廉頗藺相如列傳》、《通鑒》并無“氏”字?！?〕“樂間”，樂毅子。毅奔趙后，燕王復(fù)以其子樂間為昌國君?！?〕“四戰(zhàn)之國也”，《通鑒》注：“言其四境皆鄰于強敵，四面拒戰(zhàn)也?！薄堆嗖呷纷鳌八倪_之國也”?！?〕“吾以眾伐寡，二而伐一，可乎”，《燕策》作“吾以倍攻之，可乎”。〔8〕“即”，猶“若”?！?〕“燕卒起二軍，車二千乘”，“二軍”，栗腹、卿秦各為一軍。車二千乘。以隨車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計，二千乘共十五萬眾。《燕策二》軍共六十萬眾，顯是夸大。戰(zhàn)國之燕，空其國亦不足其數(shù)?！?0〕“鄗”，今河北省柏鄉(xiāng)縣北。魏救趙，解邯鄲圍，趙王曾以鄗為魏公子無忌湯沐邑。〔11〕“卿秦”，《燕策》作“慶秦”?！?2〕“廉頗為趙將，破殺栗腹”，《燕策》作“趙使廉頗以八萬遇栗腹于鄗”?！?3〕“虜卿秦、樂間”，《燕策三》：“使樂乘以五萬遇慶秦于代。燕人大敗，樂間入趙?！睉c秦即卿秦。樂間以諫燕王不聽歸趙，非被虜。

　　十六年，廉頗圍燕。以樂乘為武襄君?！?〕十七年，假相大將武襄君攻燕，〔2〕圍其國。十八年，延陵鈞率師從相國信平君助魏攻燕。〔3〕秦拔我榆次三十七城?！?〕十九年，趙與燕易土，〔5〕以龍兌、〔6〕汾門、〔7〕臨樂與燕?！?〕燕以葛、〔9〕武陽、〔10〕平舒與趙?！?1〕【注釋】〔1〕“以樂乘為武襄君”，《燕策三》有燕王遺樂間樂乘書，書中有“故君捐國而去”語?？梢姌烦吮疽嘌喑迹粸檠嘤枚鵀橼w用。〔2〕“假相”，猶今之代總理。官吏署理政事，真除以前曰假?！?〕“延陵鈞率師從相國信平君助魏攻燕”，趙先世功臣有延陵君?！囤w策一》：“乃使延陵王將車騎先之晉陽?！滨U彪本“延陵王”作“延陵君”。本文延陵鈞當(dāng)是襄子時延陵君之裔。“鈞”、“君”音同致誤?；蛉纭墩x》說其人名鈞亦可?！靶牌骄保瑫鴤鞑辉??！?〕“榆次”，在今山西榆次市?！?〕“趙與燕易土”，趙、燕易土是一次以調(diào)整土地為目的的平等交易?！?〕“龍兌”，在今河北徐水縣西南?！?〕“汾門”，在今河北徐水縣西北，易水之北。〔8〕“臨樂”，在今河北固安縣西南?！?〕“葛”，在今河北高陽縣東北?！?0〕“武陽”，在今河北易縣東南?！?1〕“平舒”，在今河北大城縣東。

　　二十年，秦王政初立?！?〕秦拔我晉陽?！?〕【注釋】〔1〕“秦王政初立”，秦始皇正月初一日生，故名正。是以改正月為端月?！妒酚洝饭疟臼恰罢?，不知何時訛作“政”。凡《本紀(jì)》、《世家》、《列傳》所稱始皇之名，皆訛作“政”?！?〕“秦拔我晉陽”，秦取晉陽，始置太原郡。《通鑒·秦紀(jì)一》莊襄王三年：“晉陽反?！弊⒃疲骸笆悄?，秦攻得晉陽，置太原郡。”秦拔趙晉陽，應(yīng)在趙孝成王十九年，此及《六國年表》趙表并誤后一年。

　　二十一年，孝成王卒。〔1〕廉頗將，攻繁陽，取之?！?〕使樂乘代之。廉頗攻樂乘，樂乘走，廉頗亡入魏。子偃立，是為悼襄王?！?〕【注釋】〔1〕“孝成王卒”，此句下文有錯簡?！读H列傳》云：“居六年，趙使廉頗伐魏之繁陽，拔之。趙孝成王卒，子悼襄王立?！蔽妮^順。“孝成王卒”四字，當(dāng)在“攻繁陽，取之”下。而“子偃立，是為悼襄王”八字，應(yīng)緊接“孝成王卒”四字下。“使樂乘代之”，則在“是為悼襄王”五字下?！爸?，亦應(yīng)依《廉頗列傳》改作“廉頗”，否則不辭。今將“二十一年，孝成王卒”一節(jié)文訂正如下：“二十一年，廉頗將，攻繁陽，取之。孝成王卒，子偃立，是為悼襄王。使樂乘代廉頗。廉頗攻樂乘，樂乘走。廉頗亡入魏?！薄?〕“繁陽”，魏邑，在今河南內(nèi)黃市。〔3〕“是為悼襄王”，趙悼襄王偃，公元前二四四年至前二三六年在位。

　　悼襄王元年，〔1〕大備魏。〔2〕欲通平邑、中牟之道，不成?！?〕【注釋】〔1〕“悼襄王元年”，秦始皇三年，公元前二四四年?！?〕“大備魏”，對魏實行警戒。因廉頗亡入魏，趙索廉頗于魏，魏不聽。趙、魏交惡，趙對魏實施警戒?！?〕“平邑”，在河南南樂縣?！爸心病?，在今河南湯陰縣西。

　　二年，李牧將，〔1〕攻燕，拔武遂、方城?！?〕秦召春平君，〔3〕因而留之。泄鈞為之謂文信侯曰：〔4〕“春平君者，趙王甚愛之，而郎中妒之，〔5〕故相與謀曰‘春平君入秦，秦必留之’，故相與謀而內(nèi)之秦也。今君留之，是絕趙而郎中之計中也，君不如遣春平君而留平都?！?〕春平君者言行信于王，〔7〕王必厚割趙而贖平都。”文信侯曰：“善?！币蚯仓！?〕城韓皋。〔9〕【注釋】〔1〕“李牧”，戰(zhàn)國趙人，守趙北邊，習(xí)騎射，謹(jǐn)烽火，多間諜，匈奴不敢犯邊?！?〕“武遂”，在今河北武強縣東北。“方城”，在今河北固安縣西南?！?〕“春平君”，《戰(zhàn)國策》作“春平侯”。凌稚隆曰：“趙太子也?！敝芯e德曰：“據(jù)甚愛、妬之、言行信等語，春平君必王之親臣矣，非太子；且太子未聞有君號者?！薄?〕“泄鈞”，《戰(zhàn)國策》作“世鈞”?！拔男藕睢保叵鄥尾豁f?！?〕“郎中”，宮內(nèi)之官。郎中為君王心腹親要之臣，不僅可以參與制訂政策，有時甚至形成一種重要的政治勢力。本文泄鈞謂呂不韋之言，可以窺見一斑?！?〕“平都”，《戰(zhàn)國策》作“平都侯”?！捌蕉肌钡赝辉敗！?〕“春平君者言行情于王”，《戰(zhàn)國策》作“春平侯者，言行于趙王”〔8〕“因遣之”，徐廣曰：“《年表》云：太子從質(zhì)秦歸?！薄墩x》：“太子，即春平君也?！卑矗禾臃谴浩骄??！?〕“韓皋”，不詳所在。

　　三年，龐煖將，〔1〕攻燕，擒其將劇辛?！?〕四年，龐煖將趙、楚、魏、燕之銳師，攻秦蕞。〔3〕不拔，移攻齊，取饒安?！?〕五年，傅抵將，〔5〕居平邑。慶舍將東陽河外師，〔6〕守河梁?！?〕六年，封長安君以饒?！?〕魏與趙鄴?！?〕【注釋】〔1〕“龐煖”《李牧列傳索隱》：“龐煖即馮煖也?！卞X穆曰：“《史》、《策》言馮煖，當(dāng)在宣王末、湣王初。下至龐煖殺劇辛已六十年。則孟嘗客馮煖，決非趙將龐煖?！庇衷唬骸啊冻摺分R武君，即《趙世家》之馮煖?！薄?〕“劇辛”，與龐煖善，見《燕世家》。錢穆曰：“《漢志》法家有《處子》九篇。處子即劇子。劇辛與公孫龍同時，又與鄒衍齊名，亦學(xué)者?！妒酚洝穭∽樱磩⌒??！薄?〕“龐煖將趙、楚、魏、燕之銳師，攻秦蕞”，“蕞”，在今陜西新豐。五國攻秦，此失書韓?！肚丶o(jì)》則以衛(wèi)代燕?！?〕“饒安”，在今河北南皮縣東南?！?〕“傅低”，趙將。〔6〕“慶舍”，趙將。孝成王十年，與樂乘共攻破秦信梁軍者?！皷|陽”，趙地，相當(dāng)于今河北太行山以東地區(qū)?！昂油狻保S河南岸?！?〕“河梁”，黃河渡橋?！?〕“六年，封長安君以饒”，長安君為趙惠文王幼子，孝成王元年質(zhì)于齊?！梆垺保窈颖别堦柨h?！?〕“魏與趙鄴”，“鄴”，今河北臨漳縣北。

　　九年，趙攻燕，取貍、陽城?！?〕兵未罷，秦攻鄴，拔之?！?〕悼襄王卒，子幽繆王遷立?！?〕【注釋】〔1〕“貍”，在今河北任丘縣北?！瓣柍恰?，在今河北保定市西南?！?〕“秦攻鄴，拔之”，《秦始皇本紀(jì)》：“十一年，王翦、桓■、楊端和攻鄴，取九城?！薄?〕“子幽繆王遷立”，徐廣曰：“又云湣王。王遷無謚。今惟此獨稱幽繆王者，蓋秦滅趙之后，人臣竊追謚之。太史公或別有所見而記之也?！卑蹿w王遷，秦始皇十二年立，十九年，為秦將王翦所虜，在位八年。

　　幽繆王遷元年，〔1〕城柏人?！?〕二年，秦攻武城，〔3〕扈輒率師救之，軍敗死焉?！?〕【注釋】〔1〕“幽繆王遷元年”，當(dāng)秦始皇十二年，公元前二三五年?！?〕“柏人”，在今河北隆堯縣堯城鎮(zhèn)?！?〕“武城”，趙邑，在今山東武城縣。平原君趙勝封東武城即此?！?〕“扈輒率師救之，軍敗死焉”，《李牧列傳》：“后七年，秦破殺趙將扈輒于武遂。”按：武遂，應(yīng)作武城。

　　三年，秦攻赤麗、宜安，〔1〕李牧率師與戰(zhàn)肥下，〔2〕卻之。封牧為武安君。四年，秦攻番吾，〔3〕李牧與之戰(zhàn)，卻之。

　　【注釋】〔1〕“赤麗”，不詳所在?！耙税病?，在今河北藁城縣西南?！?〕“肥下”，今山西昔陽縣東冶頭鎮(zhèn)有肥子國，即肥下故城?！?〕“番吾”，即蒲吾城，在今河北平山縣西北。

　　五年，代地大動，自樂徐以西，〔1〕北至平陰，〔2〕臺屋墻垣太半壞，地坼東西百三十步。六年，大饑，民訛言曰：“趙為號，秦為笑。以為不信，視地之生毛。”

　　【注釋】〔1〕“樂徐”，河北淶源縣東南?！?〕“平陰”，山西陽高縣東南。

　　七年，秦人攻趙，趙大將李牧、將軍司馬尚將，擊之。〔1〕李牧誅，司馬尚免?！?〕趙怱及齊將顏聚代之?！?〕趙怱軍破，顏聚亡去?！?〕以王遷降?！?〕【注釋】〔1〕“七年，秦人攻趙，趙大將李牧、將軍司馬尚擊之”，趙王遷七年，當(dāng)秦始皇十八年?！肚厥蓟时炯o(jì)》云：“十八年，大興兵攻趙，王翦將上地下井陘。端和將河內(nèi)羌瘣伐趙，端和圍邯鄲城?！薄?〕“李牧誅，司馬尚免”，《趙策四》：“李牧數(shù)破走秦軍，殺秦將桓■。王翦惡之，乃多與趙王寵臣郭開等金，使為反間，曰：‘李牧、司馬尚欲與秦反趙，以多取封于秦。’趙王疑之，使趙■及顏最代將，斬李牧，廢司馬尚。”《李牧列傳》云：“趙使人微捕得李牧，斬之。”方苞曰：“曰欲反，則無實跡可知。曰使人微捕，則非謀反跡見。此史遷之微指也。”〔3〕“趙怱”，《趙策》及《李牧列傳》作“趙蔥”或“趙■”，“怱”字訛?！邦伨邸币嘧鳌邦佔睢保姟稇?zhàn)國策》及《漢書·馮唐傳》。“聚”、“最”二字通?！?〕“趙怱軍破，顏聚亡去”，《趙策四》曰：“王翦因急擊，大破趙，殺趙軍，虜趙王遷及其將顏聚?！薄独钅亮袀鳌贰皻②w軍”作“殺趙蔥”，余同。〔5〕“以王遷降”，是“王遷以降”倒文?！耙浴保?。

　　八年十月，邯鄲為秦。〔1〕【注釋】〔1〕“八年十月，邯鄲為秦”，《秦始皇本紀(jì)》：“十九年，王翦、羌瘣盡定取趙地，東陽得趙王，引兵欲攻燕，屯中山。秦王之邯鄲，諸嘗與王生趙時母家有仇怨，皆阬之。”

　　太史公曰：吾聞馮王孫曰：〔1〕“趙王遷，其母倡也，〔2〕嬖于悼襄王?！?〕悼襄王廢適子嘉而立遷?！?〕遷素?zé)o行，信讒，故誅其良將李牧，用郭開?！薄?〕豈不繆哉！〔6〕秦既虜遷，趙之亡大夫共立嘉為王。〔7〕王代六歲，秦進兵破嘉，〔8〕遂滅趙以為郡。〔9〕【注釋】〔1〕“馮王孫”，《馮唐傳》云：“武帝立，求賢良舉馮唐。唐時年九十余，不復(fù)為官，乃以唐子遂為郎。遂字王孫，亦奇士，與余善?！薄?〕“趙王遷，其母倡也”，《集解》引徐廣曰：“《列女傳》曰邯鄲之倡?！薄恶T唐傳》：“趙王遷立，其母倡也。”王叔珉曰：“《索隱》亦引《列女傳》云：‘邯鄲之倡?！癖尽读信畟鳌つ蹑云ぺw悼倡后傳》無此四字。云‘倡后者’，趙悼襄王之后也。梁端校注本據(jù)《史記集解》、《索隱》所引，于‘者’下補‘邯鄲之倡’四字，是也?！薄?〕“嬖”，音bì，寵愛?！?〕“適”，音d0，正妻?！斑m子”，即嫡子，正妻所生長子。〔5〕“遷素?zé)o行，信讒，故誅其良將李牧，用郭開”，王叔珉曰：“案《趙策》、《李牧傳》、《馮唐傳》并稱王遷信郭開讒，斬李牧?！读信畟鳌酚址Q倡后‘多受秦賂，而使王誅其良將武安君李牧’。是遷之?dāng)乩钅粒嫘懦笾嬕??！薄?〕“繆”，音miù，乖錯，通“謬”?！?〕“秦即虜遷，趙之亡大夫共立嘉為王”，《秦始皇本紀(jì)》：“十九年，王翦、羌瘣盡定取趙地，東陽得趙王?！w公子嘉，率其宗數(shù)百人之代，自立為代王，東與燕合兵軍上谷?！薄?〕“王代六歲，秦進兵破嘉”，《年表》代王嘉六年，書“秦將王賁虜王嘉，秦滅趙”?！肚厥蓟时炯o(jì)》：“二十五年，大興兵，使王賁將攻燕遼東，得燕王喜。還攻代，虜代王嘉。”與此言六歲合?！?〕“遂滅趙以為郡”，秦置三十六郡，《秦始皇本紀(jì)》在秦始皇二十六年，《年表》在二十七年。代、巨鹿、邯鄲、上黨、太原、云中、九原、雁門諸郡皆趙地，秦置為郡。

　　 譯文 趙的先世，與秦同祖。傳至中衍，為殷帝大戊當(dāng)馭手。中衍的后代蜚廉有子二人。一名惡來，是商紂的臣下，被周人所殺。惡來的后代為嬴秦氏。一名季勝，為惡來之弟。季勝的后代，就是趙氏。

　　季勝生孟增，孟增得到周成王的寵幸。孟增又被稱作“宅皋狼”。皋狼生衡父。衡父生造父。造父是周繆王的寵臣。造父善于馴調(diào)良馬。他把從桃林調(diào)馴好了的良馬：盜驪、驊騮、綠耳等諸駿，獻給繆王。造父親自駕車，載著繆王去中國西部地區(qū)巡游，會見了西王母。正當(dāng)繆王樂而忘返的時刻，徐偃王造反。繆王坐上造父駕馭的日馳千里的車乘，攻打徐偃王，大獲全勝。于是繆王將趙城賞賜給造父。自此，造父就以賜邑趙作為自己的姓氏。

　　造父下傳六代到奄父。奄父號曰公仲。周宣王征討戎人時，奄父為周王馭車。在千畝地方作戰(zhàn)時，奄父掩護宣王突圍。奄父生叔帶。叔帶時，周幽王無道。叔帶離開周去晉國，臣事晉文侯。自此，趙氏在晉國開始建立自己的基業(yè)。

　　自叔帶以下，趙氏宗族愈益興旺，下傳五代而至趙夙。

　　趙夙。晉獻公于十六年討伐霍、魏、耿三小國。趙夙率軍伐霍。霍公求逃往齊國。這一年，晉旱魃為災(zāi)。獻公命人占卜，說是“霍太山的神靈在作祟”。獻公派趙夙去齊國召回霍君，允許他復(fù)國，并主持霍太山神靈的祭祀。晉國再次獲得豐收。晉獻公將耿賜給趙夙。

　　趙夙生共孟，時當(dāng)魯閔公元年。共孟生趙衰，字子余。

　　趙衰用占卜來決定是否臣事晉獻公及諸公子，都不吉。卜及公子重耳時，吉利。趙衰就去臣事重耳。重耳由于驪姬之亂逃亡到翟，趙衰跟著去翟。翟君討伐廧咎如時，搶走廧咎如的兩個女兒。翟君將小女兒嫁給重耳，大女兒嫁給趙衰，生下了趙盾。當(dāng)初重耳在晉國時，趙衰原配妻已經(jīng)生下趙同、趙括、趙嬰齊。趙衰隨同重耳逃亡在外，總共十九年，才得以返回晉國。重耳即位為晉文公，任趙衰為原大夫，居住在原，掌管國政。文公所以能夠回到晉國，成為諸侯霸主，多虧趙衰為之出謀劃策。所有這些情況，都記載在《晉世家》中。

　　趙衰回到晉國后，晉妻堅持要趙衰把在翟娶的妻子迎來晉國，并以翟妻所生趙盾為嫡子。晉妻所生三子位皆在趙盾下。晉襄公六年，趙衰去世，謚號成季。

　　趙盾繼承成季執(zhí)掌國政的第二年，晉襄公去世。太子夷皋年少。趙盾考慮正值國家多事，想擁立襄公之弟雍繼位。雍時在秦國，乃派遣使者迎雍回國。太子夷皋的母親日日夜夜啼哭不休，叩著頭對趙盾說：“先君犯什么罪啦！為何拋棄他親生的兒子而另立國君呀！”趙盾有些害怕，生恐母后宗親和大臣們不平，把他搞掉。只好仍立太子為君，即位為晉靈公。同時發(fā)兵阻攔去秦迎接公子雍的使者。靈公即位后，趙盾進一步專擅國政。

　　靈公即位十四年，愈益驕橫。趙盾屢次勸諫，靈公不聽。有回吃熊掌，燉煮的火候不夠，靈公殺了廚師。尸體拋出宮外時，被趙盾看見了。靈公有些懼怕，便想殺掉趙盾。趙盾素來仁厚愛人。一個曾經(jīng)餓倒在桑下，被他送水送飯救活的漢子，挺身而出，保護了趙盾，趙盾得以逃脫。尚未逃出國境，趙穿弒殺了靈公，迎立襄公弟黑臀為國君，是為成公。趙盾回到了都城，依然執(zhí)掌國政。君子譏諷趙盾說：“身為一國的正卿，逃亡未出國境，回來又不懲治弒殺國君的賊臣！”所以太史秉筆寫道：“趙盾弒殺國君。”晉景公時，趙盾去世，謚號為宣子，兒子趙朔嗣位。

　　趙朔，晉景公三年，趙朔為晉國統(tǒng)帥下軍救援鄭國，與楚莊王在黃河沿岸作戰(zhàn)。趙朔娶成公的姊姊為夫人。

　　晉景公三年，大夫屠岸賈圖謀誅滅趙氏。當(dāng)趙盾在世時，有回夢見叔帶手杈著腰在哭，哭得真?zhèn)?。一會兒又笑，一邊撫掌，一邊唱歌。趙盾求教占卜。結(jié)果，燒灼顯示的龜背紋，先有斷裂，后又完好。趙史官援解釋說：“這是一場惡夢，雖與你本身無關(guān)，但關(guān)系到你兒子身上。不過，也是你種下的禍根。到你孫子時，趙氏將更加衰落?！蓖腊顿Z這人在晉靈公時就有寵。晉景公時，當(dāng)上了司寇。他在發(fā)難時，借口懲治弒殺靈公的賊臣而追查到趙盾。他向三軍將領(lǐng)們宣稱：“趙盾雖未預(yù)聞，仍然是禍?zhǔn)?。以臣下弒殺君上，子孫仍然在朝做官，今后如何能依法懲辦罪犯呀！非誅滅趙氏不可！”韓厥說：“靈公被賊臣殺害時，趙盾流亡在外，先君成公認為趙盾無罪，所以未加誅伐。現(xiàn)在諸位要誅殺他的子孫，是違背先君的旨意，而亂殺無辜。亂殺無辜就是作亂。臣下處理這樣的大案而不稟告國君，那是目無君上?！蓖腊顿Z不聽。韓厥告知趙朔快逃走。趙朔不肯。說：“你若能保住趙氏的香火維持不斷，我死也無憾。”韓厥答應(yīng)了，裝病不出門。屠岸賈也不稟告國君，擅自率領(lǐng)諸將攻打趙氏于下宮，殺害了趙朔、趙同、趙括、趙嬰齊，趙氏宗族被斬盡殺絕。

　　趙朔妻是成公的姊姊。趙朔死時，懷著身孕逃到宮里藏起來。趙朔有位名叫公孫杵臼的家臣，找到趙朔的朋友程嬰問道：“為何不死？”程嬰說：“趙朔妻懷著身孕。如有幸是男孩，我要撫養(yǎng)他。如果是女孩，我再死也不遲?！睕]有多久，朔妻分娩，生下男孩。屠岸賈知道后，在宮中大事搜索。夫人把孩子藏在褲襠中，暗自禱告：“趙氏如果注定斷子絕孫，你就哭；如果不該斷子絕孫，你就不要有聲音?！迸R到搜查時，孩子竟一聲不響。孩子脫險了。程嬰對公孫杵臼說：“一次搜查未得，一定還會反復(fù)搜查，怎么辦？”公孫杵臼問道：“扶立孤兒與殉死哪個難？”程嬰說：“死容易，扶立孤兒那可難啦！”公孫杵臼說：“那好，趙氏先君對您恩厚，您就勉為其難。我呢，揀容易的做，請讓我先死?！庇谑嵌松塘亢?，弄來一個別人的孩子撫養(yǎng)，裹著繡花的兒衣，躲到山里藏著。程嬰從山里出來，騙將軍們說：“我程嬰沒能耐，不能扶立趙氏孤兒。誰肯給我千金之賞，我就說出藏匿趙孤的地方。”將軍們很高興，答應(yīng)給予賞金，派兵跟著程嬰進山搜捕公孫杵臼。杵臼假意罵道：“程嬰啊！程嬰??！你真是小人！過去在下宮蒙難時沒死，我倆商量藏匿趙氏孤兒，今天你卻來出賣我。你不能扶立趙孤也就算了，反而出賣我，你好忍心??！”杵臼抱著孩子呼號：“天老爺啊！天老爺?。⌒『⒆佑惺裁醋?，請你們饒了孩子吧！要殺，殺我杵臼一人好啦！”諸將不答應(yīng)，殺了杵臼和孩子。諸將以為趙氏孤兒確實已死，很高興。不知趙氏真正孤兒仍然活著。程嬰悄悄地和孤兒一起藏匿在山中。

　　過了十五年，晉景公生病。占卜說是“大業(yè)因斷了后代的香火而作祟”。景公問韓厥怎么回事。韓厥知道趙孤尚在人世，回答說：“大業(yè)的后代在晉國斷了香火的，不就是說的趙氏嗎！從中衍以來的后代都姓嬴。中衍人面鳥喙，來到人間輔佐殷帝大戊和周天子，都有明顯的功績。及至周幽王、周厲王兩個無道的君王時，叔帶才離開周，來到晉，臣事先君文侯。一直到成公，趙氏世世代代，建立功勛，從未斷過祭祀。是您滅了趙氏宗族，老百姓都哀憐趙氏的不幸。這一切都顯現(xiàn)在龜策上，您可得好好想個辦法才對。”景公問道：“趙氏還有沒有后代子孫呀？”韓厥以實情相告。于是景公和韓厥商量，謀立趙氏孤兒，便把趙武召來，藏匿在宮中。諸將入宮問疾。景公囑咐韓厥布置好警衛(wèi)武士，強令諸將與趙孤相見。趙氏孤兒名曰武，諸將不得已，只好說：“過去下宮發(fā)難，都是屠岸賈的主意。他假傳君命，強迫大家跟著他作亂。否則的話，誰敢喲！要不是君王有病，我們早就打好主意，請求重立趙氏的后代啦！今天君王下達的旨意，本來就是我們大家的愿望?。　庇谑钦賮碲w武、程嬰，一一拜見諸將。諸將反而跟著程嬰、趙武襲擊屠岸賈，滅其全族。景公把原來趙氏的封邑，依然賜給趙武。

　　不久趙武長大成人，行了冠禮。程嬰辭別諸大夫，對趙武說：“當(dāng)年下宮那場災(zāi)難，許多人都以身殉難，我不是不能死。我是想要為趙氏立后?，F(xiàn)在趙武已立，長大成人，恢復(fù)故位。我將到泉下向趙宣子和公孫杵臼通報這一情況。”趙武啼哭不止，一再叩首請求說：“趙武愿意勞苦一輩子來報答您老人家，直到為您送終，老人家怎能忍心丟下我去死喲！”程嬰說：“不行，他們相信我能成事，才先我而死。我不去告訴他們，還以為我辦不成事啦！”程嬰終于自殺。趙武為之服齊衰之喪三年。并為他設(shè)置祭邑，春秋兩祭，世世代代不絕。

　　趙氏復(fù)位后第十一個年頭，晉厲公殺了大夫三郤。欒書害怕株連及己，索性弒殺厲公，改立襄公曾孫周為晉君，是為悼公，晉國大夫從此逐步強大。

　　趙氏復(fù)位后第二十七個年頭，晉平公即位。平公十二年，任趙武為正卿。十三年，吳延陵季子聘訪晉國。他說：“晉國的政權(quán)，終歸要落到趙武子、韓宣子、魏獻子們的后人的手中了。”趙武死，謚號文子。

　　文子生景叔。景叔執(zhí)政時期，齊景公派晏嬰來晉聘訪。晏嬰和叔向私下議論。晏嬰說：“齊國政權(quán)將來必定屬于田氏?！笔逑蛞舱f：“晉國政權(quán)也將歸于六卿。六卿坐大，可嘆我們國君，一點也不犯愁！”

　　趙景叔去世，生趙鞅，就是簡子。

　　趙簡子執(zhí)政時期，在晉頃公九年，簡子統(tǒng)率來會的諸侯陳兵于周境。明年，護送周敬王返回王城，驅(qū)逐其弟子朝之故。

　　晉頃公十二年，六卿援法誅滅姬姓公族祁氏、羊舌氏，將他們的食邑分為十縣。六卿安插各自的宗族為這些縣的大夫。晉公室自此更加衰弱。

　　其后十三年，魯國賊臣陽虎前來投靠。趙簡子接受陽虎的賄賂，予以優(yōu)待。

　　趙簡子生病，五天不省人事。大夫們都害怕。請來名醫(yī)扁鵲為之診治。扁鵲看完病出來，董安于詢問病情。扁鵲說：“是血份上的毛病，不要大驚小怪。以前秦穆公也有過這種病。七天后蘇醒過來。醒來那天，告訴公孫支和子輿說：‘我到了天帝的住所，太好啦！我為何逗留那么久呢？正好有些事情需要知道。天帝告訴我：“晉國將大亂，五世不得安寧。后代將霸，可惜未老就死去。稱霸的人號令諸侯，可憐的老百姓將不分男女，流離于道路了?！薄珜O支記下了這些話，藏之策府。秦王之讖，終于傳開了。獻公之亂，文公之霸，襄公敗秦師于殽，戰(zhàn)勝歸來，縱情淫亂，這些事，你都是知道的。今天主公的病與秦穆公同，不出三天，病就見好。病一好，一定有話要講?！?br/>
　　過了兩天半，簡子醒來，對董安于說：“我到了天帝的住所，很高興。上天百神陪我熬游于鈞天、廣樂之宮。天帝的樂隊為我奏九成之樂，諸神為我舞干戚之舞。到底是天樂，與三代人間之樂不一樣，那是撼人心旌的聲音。有一熊跑來抓我。天帝命我發(fā)箭射之。一箭中熊，熊死。又有一羆沖我奔來，我又發(fā)箭射之，中羆，羆死。天帝很高興，賜給我兩個飯笥，都盛有飯食。我見一個孩子站在天帝身旁。天帝牽來一條翟犬，吩咐我說：‘等到你兒子長大成人，把這條翟犬賜給他?！斓鄹嬖V我：‘晉氏將逐步衰落下去，到第七代就亡了，嬴姓將興旺起來，在范魁之西戰(zhàn)敗周人，可是也不能有天下。我緬懷虞舜的功勛，我會將其胤女孟姚配給你的七世孫為妻。’”董安于聆聽了簡子的話就書而藏之，并把扁鵲的那番話稟告簡子。簡子以四萬畝良田賞賜扁鵲。

　　一天，簡子外出，有一人擋住去路，趕也不走。隨從的人很生氣，舉起刀就要砍過去。擋道的人說：“我有話要和主君說?！彪S從當(dāng)即稟報。簡子招呼那人過來。見到那人時說：“哎呀！我在哪兒好像見過你呀！沒錯！”擋道的說：“請屏退左右，有事奉告。”簡子命令隨從走開。那人說：“您生病那時光，我正侍立天帝一旁?！焙喿诱f：“不錯，有這么回事。你見到我時，我在干嘛呀？”擋道的說：“天帝讓你射熊和羆，都被你射死了?！焙喿诱f：“是的，將來會怎么樣呢？”擋道的說：“晉國將有大難，而首先發(fā)難的是您。天帝命您誅滅二卿，熊和羆就是二卿的祖先?！焙喿诱f：“天帝賜我兩個飯笥，里面裝著飯食，這是什么意思？”擋道的說：“您的世子將在翟地征服兩個國，它們都是子姓的國。”簡子問：“我見到有個孩子站在天帝身旁。天帝賜我翟犬時說：‘等到你兒子長大時，將翟犬賜給你的兒子。’那個孩子是怎么回事？賞賜翟犬又是怎么回事？”擋道的說：“孩子，是您的兒子。翟犬，是代國的祖先。您的兒子將占有代國。您的后代還會有進行改革，衣胡人衣裳的人，并在翟地兼并兩個國家。”簡子問其姓名，并請他做官。擋道的那人說：“我是個粗人，不過是來傳達天帝意旨的呀！”一霎間，那人不見了。簡子記下這事，藏之于冊府。

　　又一天，姑布子卿來看簡子。簡子把兒子們都叫來，請子卿看相。子卿說：“沒有一個當(dāng)將軍的相?！焙喿诱f：“照這么說，趙氏將要絕滅啦！”子卿說：“適才在大街上看到一個孩子，興許也是您的兒子?！焙喿影褍鹤游銋r叫來。毋卹走到跟前，子卿立即站起來說：“這才真是將軍的相??！”簡子說：“這孩子的母親出身卑賤，是翟人送來的婢妾，哪里談得上貴呀！”子卿說：“天帝所賜，雖出身卑賤，將來也必然尊貴?！辈痪?，簡子把兒子們找來交談，發(fā)覺毋卹最有才能。簡子向兒子們宣稱：“我把寶符藏在常山之巔，你們都去找，先找到的有賞。”諸子連奔帶跑向常山進發(fā)，可什么也沒有找到。獨有毋卹回來，聲稱：“我找到寶符啦！”簡子說：“說說看！”毋卹說：“登常山之巔，可以鳥瞰代國，代國可以占而有之呀！”簡子由此知道毋卹確實有才能，于是廢去太子伯魯，以毋卹為太子。

　　過了二年，晉定公十四年。范氏、中行氏作亂。翌年春天，趙簡子通知邯鄲大夫趙午說：“還給我衛(wèi)國貢戶五百家。我將把他們安置在晉陽?！壁w午答應(yīng)了。回到邯鄲，父兄們不答應(yīng)。趙午無法實現(xiàn)諾言。趙鞅逮捕趙午，把他關(guān)押在晉陽。告訴邯鄲人說：“我有權(quán)誅殺趙午，你們考慮繼位人選吧！”簡子殺了趙午。趙稷、涉賓在邯鄲造反。晉君派籍秦率軍進圍邯鄲。荀寅、范吉射和趙午友善，不肯幫助籍秦而圖謀作亂。董安于知道這件事。十月，范氏、中行氏起兵討伐趙鞅。趙鞅跑到晉陽。晉兵包圍晉陽。范吉射、荀寅的仇人魏襄策劃驅(qū)逐荀寅，代之以梁嬰父；驅(qū)逐范吉射，代之以范皋繹。荀棟向晉侯進言說：“君王的法規(guī)，大臣帶頭作亂者死。今帶頭作亂的是三家，而單獨討伐趙鞅，這不公道，請對三家同時下令討伐?！笔辉拢鳈?、韓不佞、魏哆奉晉公之命討伐范、中行氏，未能取勝。范、中行氏反而襲擊晉公。晉公回擊，范、中行氏戰(zhàn)敗逃走。丁未，二人逃到朝歌。韓不佞、魏哆請求晉公寬赦趙鞅。十二月辛未，趙鞅來到絳都，和晉公在宮中結(jié)盟。明年，知伯文子對趙鞅說：“范、中行氏帶頭作亂不假，董安于告發(fā)他們，可見董安于也參與其事。晉國有法，帶頭作亂處死刑。范、中行二人已依法治罪，而董安于至今逍遙法外?！壁w鞅很為難。董安于說：“我死，趙氏安寧，晉國太平。我現(xiàn)在去死，可已經(jīng)晚了?！倍灿谧詺⑸硭?。趙鞅告訴知伯，董安于已死。趙氏才算安寧無事。

　　孔子聽說趙簡子不請示晉君就拘捕邯鄲午，退保晉陽，所以在《春秋》中直書：“趙鞅在晉陽發(fā)動叛亂?！?br/>
　　趙簡子有臣名周舍，好直言規(guī)諫。周舍死后，簡子每于上朝議處政事時，常常不高興。大夫們以為自己有了過失，引咎請罪。簡子說：“你們沒有過錯。我聽人說：一千張羊皮，抵不上一只狐的狐腋。諸位大夫上朝，凡事都是好！好！好！卻聽不到周舍那樣的聲音：不可以！不可以！我為此擔(dān)憂呀！”簡子有此謙虛謹(jǐn)慎的作風(fēng)，所以能安撫趙邑，懷柔晉人。

　　晉定公十八年，趙簡子圍攻范、中行氏于朝歌。中行文子逃奔邯鄲。明年，衛(wèi)靈公去世。簡子與陽虎護送衛(wèi)太子蒯聵回國。衛(wèi)拒絕蒯聵回來，蒯聵居留于戚。

　　晉定公二十一年，趙簡子攻克邯鄲。中行文子逃奔柏人。簡子又圍柏人。中行文子、范昭子逃奔齊國。趙的疆域擴展到邯鄲、柏人。范、中行的其余領(lǐng)地，為晉所并吞。趙鞅名義上是晉卿，實際上壟斷晉國的政權(quán)，俸祿和封邑與諸侯相等。

　　晉定公三十年，定公與吳王夫差在黃池盟會，爭當(dāng)諸侯盟主。趙簡子隨從晉定公赴會，勉強占了吳國的先。定公三十七年去世，簡子為之服喪三年，實際僅一年。這年越王句踐滅吳。

　　晉出公十一年，知伯伐鄭。趙簡子有病，讓太子毋卹領(lǐng)兵圍攻鄭國。知伯喝醉了，跑來強灌毋卹的酒。毋卹群臣要求殺死知伯。毋卹不答應(yīng)，說：“主君所以安排我替他將兵，就是因為我能忍辱負重?！辈贿^毋卹也怨恨知伯。知伯歸來后，要求簡子廢黜毋卹，簡子不聽，毋卹由此恨透知伯。

　　晉出公十七年，簡子去世，太子毋卹繼位，是為襄子。

　　趙襄子元年，越軍圍攻吳都。襄子降低祭饌規(guī)格，以示同情，并派楚隆慰問吳王。

　　襄子之姊原是代王夫人。安葬了簡子以后，守制之期末滿，襄子北登夏屋山，宴請代王。吩咐廚師用銅斗盛肴饌招待代王及其隨從。在進羹湯時，暗中命令宰人們各自用銅斗擊殺代王和隨從的官員，并立即興兵平定代地。姊姊得到消息，仰呼蒼天，號哭不止，用磨尖的發(fā)笄，自殺身死。代國百姓可憐代王夫人的死，名其殺身之地為“摩笄之山”。襄子以代國封給伯魯?shù)膬鹤又?，號代成君。伯魯是襄子之兄，原先的太子。太子早就去世，所以封他的兒子?br/>
　　襄子繼位四年，知伯和趙、韓、魏全部瓜分范、中行原來的領(lǐng)地。晉出公很生氣，通告齊、魯出兵，準(zhǔn)備討伐四卿。四卿害怕，聯(lián)合起來攻打出公。出公逃奔齊國，死在道途中。知伯立昭公曾孫名驕的繼承王位，是為晉懿公。知伯自此更加驕橫，向韓、魏索取土地，韓、魏割讓土地給他。又向趙國索取土地。因為過去圍鄭時，有過一段不愉快的往事，趙拒絕割讓土地。知伯生氣，率領(lǐng)韓、魏之師攻趙。趙襄子害怕，跑到晉陽固守。

　　原過隨從襄子奔逃晉陽，走到王澤地方，前面出現(xiàn)三個人，腰帶以上，看得清楚，腰帶以下，模糊不清。三個路人遞給原過兩節(jié)竹筒，不讓剖竹觀看，說：“請為我們把竹筒交給趙毋卹?！钡搅藭x陽，原過稟告襄子。襄子齋戒沐浴三天，親自剖竹，見到朱書上寫道：“趙毋卹，我是霍太山陽侯的天使。三月丙戌，我將保佑你反敗為勝，誅滅知氏。你就在百邑為我建廟，我將以林胡之地賞賜給你。你的后代，將有一位勇猛的王。紫銅色的皮膚，龍臉鳥嘴，髻發(fā)濃眉糾結(jié)。滿臉髭須虬髯，虎背熊腰，腿長頭大，穿的是左衽衽衣襟，騎的是高頭大馬。他將奄有河宗之地，直到沐溷、諸貉地界。南攻晉國其他城邑，北滅黑姑。”襄子再拜，接受三神的指令。

　　三國圍攻晉陽，歷時一年，引來汾河水倒灌晉陽城，不被水淹的城墻只勝下六尺余。城中居民把炊具懸掛起來做飯，交換孩子殺了吃。群臣漸懷二心，禮節(jié)一天比一天疏慢，唯有高共一人不敢失禮。襄子也害怕了。連夜派其相張孟同出城，私下與韓、魏結(jié)盟。韓、魏與張孟同一起策劃，于三月丙戌日，三家聯(lián)合起來，消滅知氏，共分其土地。事成以后，襄子論功行賞，授與高共一等獎賞。張孟同說：“晉陽被圍時，只有高共沒有立功呀！”襄子說：“當(dāng)晉陽危急的時候，大家都松松垮垮，不講禮節(jié)。惟獨高共不敢失人臣之禮，所以給他一等獎?！边@時，趙北邊有代地，南方吞并知氏土地，比韓，魏強大。趙在百邑為三神立廟祭祀，派原過主持霍太山神祠的祭典。

　　襄子娶空同氏女為妻，生下五個兒子，為了伯魯未能嗣位，襄子遲遲不肯立后，一定要傳位給伯魯?shù)膬鹤哟删?。代成君卻先死了，乃立代成君的兒子浣為太子。襄子在位三十三去世。浣繼立，是為獻侯。

　　獻侯嗣位時年少，治所在中牟。

　　襄子弟桓子把獻侯趕走，自立于代，一年死去。國人認為桓子之立并非襄子本意，大家把桓子的兒子殺了，迎接獻侯復(fù)位。

　　獻侯十年，中山武公初即位。十三年，修筑平邑城。十五年，獻侯去世，子烈侯籍嗣位。

　　烈侯元年，魏文侯討伐中山國，使太子擊守中山。六年，魏、韓、趙相繼立為諸侯。追尊獻子為獻侯。烈侯愛好音樂。一天，對相國公仲連說：“我所喜愛的人，可以給他們顯貴的地位嗎？”公仲連說：“可以讓他們富裕起來，不能給他們顯貴的地位?！绷液钫f：“那好。鄭國來的歌手槍、石二人，我賜給他倆每人一萬畝田?！惫僬f：“好吧！”實際上沒有給田。過了一個月，烈侯從代回來，問起賜田歌者的事。公仲說：“正在辦，沒有找到合適的?！庇诌^些時，烈侯又查問此事。公仲依然不給歌者田，聲稱有病不上朝。番吾君從代地來，對公仲說：“你確具一片善心，但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去辦。公仲作為趙相，于今已有四年，你可曾保薦過有賢能的人？”公仲說：“沒有?！狈峋f：“牛畜、荀欣、徐越都有才能喲！”公仲于是保薦三位賢者于朝。上朝的時候，烈侯又問：“賜田歌者的事，辦得如何？”公仲說：“正在派人挑選良田?！迸Ｐ笠匀柿x開導(dǎo)烈侯，勸他實行王道，很合烈侯的心意。荀欣建議烈侯選拔精干，起用賢才。徐越進言烈侯節(jié)財儉用，考核臣下的功績品德。他們所提的建議，都取得很好的效果。烈侯非常高興，派人通知相國說：“賜田歌者的事，就暫且停一停吧！”于是任命牛畜為師，荀欣為中尉，徐越為內(nèi)史，賜給相國兩套衣裳。九年，烈侯去世，弟武公繼位。武公十三年去世，趙復(fù)立烈侯太子章繼位，是為敬侯。這一年，魏文侯去世。敬侯元年，武公兒子趙朝作亂，沒有成功，出奔魏國，趙開始以邯鄲為都城。敬侯二年，在靈丘打敗齊軍。三年，發(fā)兵救魏，在廩丘大敗齊人。四年，魏敗趙于兔臺。趙筑剛平準(zhǔn)備侵衛(wèi)。五年，齊、魏會同衛(wèi)國攻趙，奪取我剛平。六年，向楚國借兵攻打魏國，攻占棘蒲。八年，攻占魏國黃城。九年，討伐齊國。齊國征討燕國，趙救燕。十年，與中山戰(zhàn)于房子。十一年，魏、韓、趙一起滅掉晉國，瓜分晉地。討伐中山，又和中山戰(zhàn)于中人。十二年，敬侯去世，子成侯種嗣位。成侯元年，公子趙勝與成侯爭位，發(fā)生動亂。二年六月，下雪。三年，大戊午為相，討伐衛(wèi)國，占領(lǐng)了七十三個鄉(xiāng)鎮(zhèn)。魏敗我于藺。四年，和秦國在高安發(fā)生戰(zhàn)事，打敗秦國。五年，攻打齊國的鄄城。魏在懷打敗趙。攻打鄭國，把鄭打敗，以鄭地給韓國。韓給趙長子。六年，中山修筑長城。攻打魏國，敗魏于藺澤，圍困魏惠王。七年，侵略齊國，進至長城。與韓進攻周。八年，與韓瓜分周為兩部分。九年，與齊戰(zhàn)于東阿城下。十年，攻打衛(wèi)國，占領(lǐng)甄城。十一年，秦攻魏，趙救魏于石阿。十二年，秦攻魏少梁，趙來救。十三年，秦獻公使庶長國再次攻魏少梁，虜魏太子和公孫痤。魏在澮河水域打敗趙國，攻占皮牢。成侯與韓昭侯在上黨會晤。十四年，聯(lián)合韓國攻秦。十五年，協(xié)同魏國攻齊。

　　十六年，趙與韓、魏瓜分晉國，以端氏封晉君。

　　十七年，趙成侯、魏惠王會于葛孽。十九年，成侯與齊、宋會于平陸，與燕會于東阿。二十年，魏進獻榮、椽兩種器材，因而修筑檀臺。二十一年，魏圍我邯鄲。二十二年，魏攻占我邯鄲。同時，齊在桂陵打敗魏國。二十四年，魏歸還我邯鄲，和魏在漳水上結(jié)盟。秦攻我藺城。二十五年，成侯去世。公子緤與太子肅侯爭位，緤失敗，逃奔韓。

　　肅侯元年，奪取晉君端氏，流放晉君于屯留。二年，肅侯與魏惠王會于陰晉。三年，公子趙范進襲邯鄲，戰(zhàn)敗而死。四年，朝覲周天子。六年，進攻齊國，占領(lǐng)高唐。七年，公子趙刻進攻魏國首垣。十一年，秦孝公派商君伐魏，俘魏將公子卬。趙進攻魏。十二年，秦孝公去世，商君死。十五年，修建壽陵生壙。魏惠王去世。

　　十六年，肅侯巡狩大陵。經(jīng)過鹿門，大戊午牽著馬進諫說：“現(xiàn)在正是農(nóng)忙季節(jié)，一天不耕作，一百天沒有飯吃呀！”肅侯下車認錯。

　　十七年，圍攻魏國黃城，攻不下。這年修筑趙長城。

　　十八年，齊、魏伐趙，趙打開黃河堤壩，水淹齊、魏兵。齊、魏兵撤退。二十二年，張儀任秦相。趙疵與秦戰(zhàn)，戰(zhàn)敗，秦殺趙疵于河西，攻占我藺、離石二地。二十三年，趙將韓舉與齊、魏作戰(zhàn)，在桑丘陣亡。

　　二十四年，趙肅侯去世。秦、楚、燕、齊、魏各派精兵萬人來會葬。子武靈王繼位。

　　武靈王元年，陽文君趙豹為相國。梁襄（惠）王與太子嗣、韓宣王與太子倉來信宮朝賀。武靈王年少，未能聽政，有博聞師三人、左右司過三人為之輔佐。到他親政時，首先存問先王貴臣肥義，晉升他的官秩。國內(nèi)年躋八十的三老，每月饋致禮物。

　　三年，修筑鄗城。四年，與韓會于區(qū)鼠。五年，娶韓女為夫人。

　　八年，韓進攻秦，打了敗仗。五國互賀稱王，獨趙不參加。靈王說：“無王之實，要此虛名何用？”通告國人，稱自己為“君”。

　　九年，與韓、魏聯(lián)兵攻秦，被秦打敗，斬首八萬級。齊在觀澤敗趙。十年，秦攻占我中都及西陽。齊打敗燕。燕相子之當(dāng)了國君，君反為臣。十一年，武靈王召回居住在韓國的公子職回燕。由樂池護送回國，立為燕王。十三年，秦攻占趙國的藺，俘虜將軍趙莊。楚王、魏王來趙，到達邯鄲。十四年，趙何攻魏。

　　十六年，秦惠王去世。武靈王巡狩大陵。有一天，他夢見一位姑娘彈著琴，唱著歌，歌辭說：“漂亮的姑娘呀！像紫云英花兒一般的艷麗。命運呀！命運呀！為何沒有人欣賞我的美麗？”過一天，武靈王飲酒作樂，一再談起他那一天的美夢，描繪所見姑娘的姣好。吳廣聽說此事，通過韓氏夫人把他的女兒孟姚奉獻給王。孟姚很受王的寵愛，是為惠后。

　　十七年，王出九門，修建野臺，借以瞭望齊和中山的國土。

　　十八年，秦武王和力士孟說比賽共舉龍文赤鼎，膝蓋骨骨折，受傷而死。趙王派代相趙固去燕迎接公子稷，將他護送回國，立為秦王，是為昭王。

　　十九年春正月，大會群臣于信宮。召見肥義，共議天下大事，歷時五天結(jié)束。王北行巡視中山邊境，到達房子，因此來到代國，北行到達無窮。西行到黃河邊，登上黃華山的山頂。召見樓緩議事。王說：“我先王適應(yīng)時局的演變，稱雄長于南藩之地，憑借漳河滏水之險，修建長城，又攻取藺、郭狼，擊敗林胡于荏，可是大功尚未告成。現(xiàn)在中山埋藏在我的腹心之中，北有燕，東有東胡，西接林胡、樓煩、秦、韓的邊境，如果沒有強大武力作后盾，國家社稷危亡在即，如何是好！凡有超人的作為，就會遭到落后勢力的反對。我要改衣胡人之服如何？”樓緩說：“好??！”群臣都反對。

　　這時肥義侍王左右，王說：“簡子、襄子的功業(yè)，衡量匈奴西翟的輕重。（按：本文此處有誤。據(jù)《趙策》，“簡襄主之烈，計胡翟之利”，是肥義侍坐時所說；“為人臣者”以下，始為王言。）為人臣者，受寵則應(yīng)保持孝、悌、長、幼、順、明的操守，顯達則應(yīng)從事造福民眾增加君王威信的工作。這兩件事是人臣的本分。現(xiàn)在我要繼承襄主的步伐，開拓疆土于匈奴西翟之鄉(xiāng)，恐怕辛苦一輩子也不見得成功。為了削弱敵人，事半而功倍，可以節(jié)省老百姓的勞役，達到光大列祖列宗的勛業(yè)。凡有超人作為的人，必定遭到落后勢力的反對。有獨到見解的思維，就要承擔(dān)傲慢無知的老百姓的埋怨。我打算改衣匈奴之服，訓(xùn)練老百姓騎射的功夫，肯定要遭受社會輿論的非議，咋辦？”肥義說：“我聽人們說：猶疑不決，辦不了大事。行止無常，不會有好聲名。王既然決定不顧落后勢力的反對，就不要管天下人的議論了。須知有崇高德行的人，不遷就世俗的成見，創(chuàng)建宏偉事業(yè)的人，不一定凡事皆就商于民眾。從前，舜與有苗同舞。禹光著身子來到裸國，哪里是為了涵養(yǎng)身心而樂其所欲，而是為了弘揚圣德以取得成功喲！愚人對如何走上成功之路，心中無數(shù)；智者對未來的發(fā)展，則了如指掌。大王還有什么顧慮呀！”趙王說：“我對胡服的信念，并不動搖，我怕的是天下人笑我?？袢酥矘罚斆魅苏J為可悲。愚人所訕笑的事，明哲之士看得很清楚。世人會擁護我的。胡服取得的成功，不可限量??！即使世間的人都跑來笑我，胡地中山是會為我所有的?！庇谑俏潇`王改穿胡服。

　　武靈王派王緤告訴公子成說：“寡人已經(jīng)穿上胡服，即將上朝會見群臣，想請叔父也換上胡服。在家中應(yīng)聽命于長上，在朝中則聽命于君王，此古今通行的準(zhǔn)則。子女不該反對父母，臣子不該違背君王，這是先王定下的規(guī)矩。（按：原文“兄弟”二字有誤，解在注文。）今寡人公布易服的條令，而叔父不肯易服，我擔(dān)心要引起天下人議論。治理國家有常規(guī)，而利民是根本。參議政事有原則，貫徹執(zhí)行最重要。彰明盛德先要在基層作宣傳，而推行政令則首先要取得上層社會的擁護。今改衣胡服的宗旨，并非為了涵養(yǎng)身心而樂其所欲。凡事皆有既定的目標(biāo)，而后才能有的放矢，事成功立，然后趨于完善。今寡人唯恐叔父違背從政的常規(guī)，所以幫助叔父達成共識。同時寡人聽說：凡有利于國家的行為都是正義的。得到貴戚擁護的事，名聲不會受損，希望憑借叔父的聲望，促進胡服改革政令的成功。特派王緤求見叔父，請改衣胡服。”公子成再拜叩首說：“臣已聽說大王改穿胡服的事了。臣不才，臥病在家，未能前來進謁。大王既如此垂問，請恕我直言回答，以表達個人的愚昧和忠誠。臣聽說中國這個國家，是聰明才智者匯聚之區(qū)，萬方財貨集中之所在，圣哲賢人在這里弘揚教化，仁義道德在這里貫徹施行，《詩》、《書》、《禮》、《樂》在這里普遍應(yīng)用，精巧技能在這里得到嘗試，遠方之人來此觀光學(xué)習(xí)，蠻夷之邦莫不仰慕中國的義行。今天王竟然不惜拋棄這許多寶貴的東西，而仿效遠方的服飾，改變圣賢的教導(dǎo)，拋棄古賢的成規(guī)，違背民心，使有識之士彷徨不知所措，其后果必將使中國人遭受苦難。臣愿大王好好考慮?！笔拐邔⒐映傻囊环捇貓?。王說：“我早聽說叔父有病，過些時我自己去看望他?！?br/>
　　武靈王來到公子成家，親自向叔父請安，并說：“服飾是為了使用方便；禮制是為了辦事順利。圣人根據(jù)不同情況，因地制宜，從具體出發(fā)而制定禮法，所以既利于民，國家亦深受其益。至于剪短頭發(fā)，在肌膚上雕刺花紋，涂飾兩臂，衣襟左掩，那是甌越地區(qū)的民俗。染黑牙齒，額上雕花，魚皮作冠，長針縫衣，那是大吳地區(qū)的民俗。禮法服飾雖有所不同，其目的在于方便都是一致的。不同地方有不同的用舍變幻，不同性質(zhì)的事物，在禮法就應(yīng)該區(qū)別對待。因此，圣人認為只要于國家有利，方法就不一定雷同；只要于事方便，禮法就不必拘于一格。儒家同一師承，而禮法有所不同；中國風(fēng)俗相同，而教化卻有差異。何況窮山荒谷，只好方便行事了。所以事物去舍的變化，智者不能強求一致。邊遠地區(qū)與內(nèi)地的服飾，雖圣賢也不強求一律。窮鄉(xiāng)僻壤，風(fēng)俗多奇異。只見一隅的陋儒之學(xué)多詭辯。不明真象就不要胡亂猜疑。和自己的想法不一樣，也不妄加非議，才是公正的態(tài)度，以求達到盡善盡美。今叔父講的是一般的風(fēng)俗問題，而我所主張的是如何改革風(fēng)俗的問題。我國東有黃河和薄洛之水，與齊、中山共享其利，卻缺少舟楫的利用。自常山以至代、上黨以東，有燕和東胡的國境，而西與樓煩、秦、韓接壤，現(xiàn)在卻沒有武力防御。寡人如果缺少舟楫的設(shè)施，瀕水而居的老百姓，將何以守衛(wèi)黃河和薄洛之水。今變服騎射，是為了保衛(wèi)趙國與燕、三胡、秦、韓邊境的安全。當(dāng)初簡主不在晉陽和上黨設(shè)防，而襄主兼并戎國、略取代國以防御諸胡的入侵，這是愚人、智者都明白的事理。早些時中山仗恃齊國的強兵，侵占我土地，捆綁我人民，引水倒灌鄗邑。若非社稷神靈的保佑，鄗邑幾乎不守。先王為此而感到羞愧，這種怨恨至今未報。今設(shè)騎射以為備，近則可以改變上黨的形勢，而遠可以報中山的怨恨?？墒鞘甯妇心嘤谥袊牧?xí)俗，違背簡、襄先王的遺愿，討厭改變服飾的名義而忘記鄗城的恥辱，這不是寡人所希望的?！惫映稍侔葸凳渍f：“臣實在太愚蠢，不明白大王的意圖，竟敢附和世俗之見，這是臣的罪過。今大王將繼承先王簡、襄的遺愿，完成先王未遂的事業(yè)，臣怎敢不服從聽命呀！”再次下拜，叩頭謝罪。于是賜給公子成胡服。明天，公子成穿著胡服上朝。于是開始頒布“胡服令”。

　　趙文、趙造、周袑、趙俊都勸阻趙武靈王不要改制胡服，還是老辦法方便。趙王說：“先王習(xí)俗皆不相同，效法哪個古法好呢？帝王們都不因襲前人，有什么禮法可以遵循的呢？伏羲神農(nóng)推行教化而不用刑罰，黃帝堯舜使用刑罰而不動聲色。到了夏、商、周三王隨著時代的前進制定法規(guī)，因事物的變化規(guī)范禮制，規(guī)章制度，都從實際出發(fā)，衣服器械，各自為了使用方便。所以禮制不必千篇一律，只要便于國家，無須仿效古法。圣人的興起，不需要因襲前代，皆能統(tǒng)治天下。夏、殷的衰敗滅亡，不是也沒有變更傳統(tǒng)的禮制嗎？可見不用古制未必是錯，而因循舊禮也不見得可取。如果說，服飾奇異就意志淫蕩，那么鄒魯之鄉(xiāng)就不會有操守高尚的人啦！風(fēng)俗奇特老百姓就落后，那么吳越就出不來聰明才智的人啦！何況圣人量體裁衣，禮制的標(biāo)準(zhǔn)是辦事方便。進退的禮節(jié)，衣服的款式，用來管理老百姓，并非用以限制賢人的。所以管理老百姓與習(xí)俗同流，賢者與改革同在。諺語云：‘靠書本知識去駕馭馬的人摸不清馬的脾氣。用古法處理今天的事務(wù)不理解事物的變化?！裱f法不可能超越世俗；泥古不化，解決不了今天的問題，你們都欠明白?！庇谑谴┢鸷?，招募勇士，訓(xùn)練騎射。

　　武靈王二十年，王巡視中山邊境，到達寧葭；西行巡視胡人地區(qū)，到達榆中，林胡王獻馬。回來，派樓緩使秦，仇液使韓，王賁使楚，富丁使魏，趙爵使齊。代相趙固主持諸胡事務(wù)，向胡人展示軍威。

　　二十一年進攻中山。趙袑為右軍將，許鈞為左軍將，公子章為中軍將。趙王任總指揮。牛翦任戰(zhàn)車和騎兵的首領(lǐng)。趙希統(tǒng)管胡、代兩地兵馬。趙與率軍向陘進發(fā)，在曲陽與趙希會師，攻取丹丘、華陽、鴟諸要塞。趙王統(tǒng)率大軍攻取鄗、石邑、封龍、東垣。中山割讓四邑求和，趙王許和停戰(zhàn)。二十三年，進攻中山。二十五年，惠后去世，派周袑衣胡服為王子何師傅。二十六年，復(fù)攻中山，擴張領(lǐng)地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九原。

　　二十七年五月戊申日，在東宮舉行傳授王位的盛大朝會，立王子何為趙王。祭祀祖宗宗廟之禮完畢，新王臨朝親政。任命大夫悉為大臣，肥義為相國，共同為王師。是為惠文王。惠文王，惠后吳娃之子。武靈王自號為主父。主父為了讓兒子獨立主持國政，自己身著胡服率領(lǐng)大夫一行去西北勘察胡地。他設(shè)想從云中、九原徑直南下，襲擊秦國。于是自己詐稱是趙國使者奉派來秦。秦昭王不知其詐。不久，他對這位使者體態(tài)偉岸，氣度非凡，不是人臣的模樣發(fā)生懷疑，乃派人追趕。而主父騎馬飛奔，已經(jīng)出關(guān)了?！沧サ綆讉€落在后面的隨從，加以審問，果然是主父，秦人大驚。主父所以入秦的原因，是為了親自考察秦國的地形，順便觀察一下秦王的為人。

　　惠文王二年，主父巡行新開拓的土地，離開代國國境，西行與樓煩王在西河相遇，向樓煩王展示軍威。

　　三年，滅中山，流放中山王于膚施。修建靈壽生壙，北方之國剛剛歸順，去往代國的道路暢通。主父出巡歸來，論功行賞，進行大赦，接連五天賜臣民酒酺慶祝。封長子章為代國安陽君。章一向驕奢放縱，立弟為王，心有不服。主父又叫田不禮為章相。

　　李兌對肥義說：“公子章身強力壯、意志驕橫，廣結(jié)黨羽，野心很大，一定有圖謀不軌的打算。田不禮這個人，殘忍好殺而又驕縱不馴。二人臭味相投，必定滋生陰謀詭計。田不禮是個出身僥幸的小人。小人有所企求，考慮問題往往草率從事，只看到有利的一面，而看不到不利的一面，同類相殘，共歸于盡。依我看來，禍必不久矣。先生責(zé)任重，影響大，動亂一爆發(fā)，矛盾要集中在你身上，先生將先受其禍。仁者博愛，智者防患于未然。不仁不智，何以治國。先生何不稱病不上朝，把國政交給公子成。您不要成為眾人埋怨的對象，也別給禍亂創(chuàng)造條件。”肥義說：“不可以。當(dāng)初主父把今王托付給我時說：‘你的態(tài)度要堅定，切勿動搖自己的信念，堅守一心，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以侔萁邮苤鞲傅奈校⒓o(jì)錄在冊?，F(xiàn)在害怕田不禮發(fā)難而忘記諾言，還有比這更大的變心嗎？接受莊嚴(yán)的使命，一轉(zhuǎn)身就不認帳，還有比這更嚴(yán)重的負義嗎？變心負義之臣，刑法所不容。諺云：‘死者復(fù)生，生者不愧?！乙延醒栽谙龋扔麑崿F(xiàn)自己的諾言，哪能考慮保全自己的身軀！須知：堅貞之臣，只有在患難中方能見忠節(jié)。忠信之臣，只有在禍亂中才能表現(xiàn)其德行。承你賜教，可謂忠于我矣?？墒?，我已有言在先，絕對不敢食言。”李兌說：“好啦！您多保重！過了今年，將再也見不到你了。”李兌揮淚而出。李兌多次去見公子成，商量如何對付田不禮。

　　又過些時，肥義對信期說：“公子與田不禮的事真令人擔(dān)憂。他們對我表面上說的好聽，骨子里卻用心險惡。公子不能盡為子之孝，田不禮不能盡為臣之忠。人們說，朝廷里出了奸佞，是國家的禍害；宮中有了讒臣，是國君的蠹蟲。此人貪婪，野心很大，內(nèi)得主父的歡心，外則胡作非為。矯主父之命橫行霸道，一旦攫取政權(quán)，并不為難，國家就要遭殃了。我現(xiàn)在非常擔(dān)憂，夜里睡不著覺，白天吃不下飯。國君出入宮禁不可不加強警戒以防盜賊。從現(xiàn)在起，主父如果召見國君，一定立即通知我。我將用自己的身軀先作抵擋。國君的安全有了確實保證，才能應(yīng)召?！毙牌谡f：“我能聽到這番話，真是好極了。”

　　四年，群臣朝見，安陽君也來朝。主父令惠文王上朝聽政，自己從旁觀察群臣宗室禮儀的得失。主父看到長子章神情沮喪，反而北面稱臣，屈居其弟之下，頓生憐惜之心。他想把代從趙分出，令章為代王。這一設(shè)想未獲實現(xiàn)而中輟。

　　主父和惠文王游覽沙丘，寢宮不在一處。公子章即與田不禮率其黨徒作亂，詐稱主父命令召見惠文王。肥義先王而入，被公子章殺害。高信即為王與公子章戰(zhàn)。公子成、李兌聞訊自邯鄲趕來，征召四邑之兵勤王平叛。殺了公子章和田不禮，消滅叛亂黨羽而安定王室。公子成為相，號安平君，李兌為司寇。

　　公子章兵敗時，逃往主父寢宮。主父開門納之。公子成、李兌因此圍攻主父寢宮。公子章戰(zhàn)死。公子成、李兌商量說：“由于公子章的反叛，我們才圍攻主父寢宮，現(xiàn)如撤后解圍，我們?nèi)蓟畈涣??！惫映?、李兌便圍攻主父寢宮。下令曰：“宮中所有人等，立即出宮，后出者格殺弗格族?！睂m中人全都出來了。主父欲出不能，又沒有吃的，餓得到處尋找雛雀充饑。三個多月，主父餓死在沙丘宮。主父肯定死了，才發(fā)訃告向諸侯報喪。

　　此時惠文王年少，公子成、李兌專擅國政。二人因罪懼誅才圍攻主父。主父最初以長子章為太子。后來得到吳娃，受到寵愛，好幾年不外出巡察，生下兒子何。于是廢掉太子章，立何為太子。吳娃死，對何的憐愛之心減弱了，卻滋生憐憫故太子之情，想立二子皆為王，猶豫不決，造成這個大亂子，結(jié)果父子二人皆身死，為天下人所恥笑，這是多么可悲??！

　　五年，以鄚、易二州與燕。八年。筑城南行唐。九年，趙梁為將與齊聯(lián)合攻韓，前鋒到達魯關(guān)，旋即撤退。十年，秦昭王自立為西帝。十一年，董叔率軍與魏氏伐宋，取得魏國的河陽。秦攻取趙國的梗陽。十二年，趙梁率軍攻齊。十三年，韓徐為將，攻齊。公主去世。十四年，國相樂毅統(tǒng)率趙、秦、韓、魏、燕五國聯(lián)軍攻齊，占領(lǐng)靈丘?；菸耐跖c秦昭王在中陽會見。十五年，燕昭王來趙會見惠文王。趙與韓、魏、秦聯(lián)合進攻齊國。齊王敗走，燕孤軍深入齊境，攻占臨菑。

　　十六年，秦多次聯(lián)趙攻齊，齊人深以為患。蘇厲為齊國給趙王上書說：臣聽說古時賢明的君主，要是他道德懿行尚未遍布于海內(nèi)，教訓(xùn)恩澤尚未普及到全民，對鬼神的四時祭饗還不很經(jīng)常。然而甘露時降，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瘟疫絕跡。眾人感戴賢主，而賢主并不以此為滿足。

　　今足下的懿行功德，對秦國來說，并非經(jīng)常得到重視。而對齊國的積怨深仇，亦并非不共戴天?？墒乔?、趙結(jié)盟，迫使韓國出兵。秦果真愛趙國嗎？秦果真憎恨齊國嗎？如此嚴(yán)正的問題，賢主應(yīng)該慎重考慮。秦國并非愛趙而憎齊，不過是想滅亡韓國，吞并二周，把齊國當(dāng)釣餌，等著天下諸侯上鉤。惟恐事不成，出兵裹脅魏、趙。又恐天下畏懼秦國，就以人質(zhì)來取信。害怕諸侯起而攻秦，則要求韓國出兵，壯自己的聲威。名義上施恩德于鄰邦，實際上危害國力空虛的韓國。臣以為秦國的謀略必定如此。天下事有形勢異而所患則同的情況。楚長期苦于征伐，無力他顧，而中山遂亡于趙。今齊亦久苦于征戰(zhàn)，必定會導(dǎo)致韓國的滅亡。打敗齊國，王與六國共分其利。而滅韓，則秦獨吞其果。然后秦國吞并二周，將祭器運往西方，所有的勝利果實，都被秦一家獨占。為了助秦攻戰(zhàn)，趙國賦田計稅，耗費巨大財力，請問大王得到哪些好處？比一比，能有秦國那么多嗎？游說之士的計謀說：“韓亡三川、魏亡安邑，不崇朝就要禍延趙國?！毖鄧钦加旋R國北部疆土，燕的南界至趙國沙丘、鉅鹿的路程，縮短了三百里。韓屬上黨距邯鄲只有百來里。要是燕、秦覬覦趙國的河山，抄近路三百里就能到達。秦之上郡接近趙國的挺關(guān)，到榆中也就是千五百里。秦以三郡之眾進攻趙國的上黨，那末，羊腸以西、句注以南的地區(qū)，就不為大王所有了。秦國越過句注，斷絕常山的對外交通而固守之，只有三百里的路程就和燕國聯(lián)成一氣了。從此西北的代馬胡犬不能東入趙，而昆山之玉也無法輸出，這三件寶也不為大王所有了。大王長期攻伐齊國，縱容強秦攻打韓國，禍患必定會到這種地步，愿大王好好想一想。何況齊國所以被征討，是由于齊國親近大王??！當(dāng)年諸侯相屬出兵以圖趙，燕、秦結(jié)成聯(lián)盟，兵臨趙境也為期不遠啦。五國圖謀瓜分大王的土地，而齊獨退出五國同盟，為了大王的危難處境作出了犧牲，引兵西向，制服強秦。秦王廢去西帝的稱號而求和解。將高平、根柔歸還給魏，巠分、先俞歸還給趙。齊國侍奉大王，應(yīng)該是最好不過的了，誰想到今天反而受到懲罰。臣怕天下諸侯，今后想親近侍奉大王，不敢自以為是了。

　　希望大王慎重加以考慮。大王不參與諸侯攻齊，舉世必定認為大王的行動是正義的。齊得以保全社稷，會加倍輸誠侍奉大王，天下諸侯必定都尊重大王。秦王如講道義，大王率領(lǐng)天下與秦和好。秦王如肆暴虐，大王率領(lǐng)天下共同制裁之。如此，舉世的聲名威望，都集中于大王一人之身了。

　　于是趙乃罷兵，謝絕秦國，不攻打齊國。趙王與燕王相會。廉頗為將，進攻齊國的昔陽，奪取了昔陽。

　　十七年，樂毅率領(lǐng)趙軍攻占魏伯陽。秦埋怨趙不與秦結(jié)盟進攻齊國，興兵伐趙，攻占趙二城。十八年，秦攻下我石城。王再次來到衛(wèi)東陽地區(qū)，潰決黃河水，進攻魏國。洪澇成災(zāi)，漳河水泛濫。魏冉來任趙相。十九年，秦襲取我二城。趙答應(yīng)歸還伯陽給魏。趙奢為將，進攻齊麥丘。

　　二十年，廉頗為將，進攻齊國。趙王與秦昭王會于西河外。

　　二十一年，趙筑壩引漳河水流經(jīng)武平西。二十二年，瘟疫大流行。立公子丹為太子。

　　二十三年，樓昌為將，進攻魏國幾城，沒有攻下。十二月，廉頗為將，攻取幾城。二十四年，廉頗率軍進攻魏房子，修葺城池而還。又攻取安陽。二十五年，燕周為將，攻取昌城、高唐。答應(yīng)魏國一起攻秦。秦將白起在華陽打敗我軍，一名將軍被俘。二十六年，攻取東胡所占代地及甌脫地。

　　二十七年，引漳河水流經(jīng)武平之南。封趙豹為平陽君。河水泛濫，大片土地被淹。

　　二十八年，藺相如伐齊，進軍至平邑。停止修筑北九門大城工程。燕將成安君公孫操弒殺燕王。二十九年，秦、韓相互攻戰(zhàn)，秦圍閼與。趙派趙奢為將，抗擊秦軍，在閼與城下大敗秦軍。趙王賜趙奢封號為馬服君。

　　三十三年，惠文王去世，太子丹繼位，是為孝成王。

　　孝成王元年，秦攻趙，占領(lǐng)趙三城。趙王新即位，太后掌權(quán)。秦猛烈攻趙，趙求救于齊。齊曰：“必須長安君為質(zhì)，才發(fā)救兵?！碧蟛豢?。大臣極力勸諫。太后干脆對左右說：“誰要再來講長安君為質(zhì)的事，老婦就吐唾沫啐他的臉?！弊髱熡|龍說愿見太后。太后一肚子氣，等候左師來到。進來了，左師不緊不慢走到太后跟前坐下，向太后抱歉說：“老臣腿腳不靈便，總是走不快，有好長時間沒有來拜見太后了。私下揣謀，不知太后尊體近來安適否，所以想來拜望您?！碧笳f：“我也是離開車子走不了道兒呀！”左師問道：“飯量不減嗎？”太后說：“湊合喝點粥。”左師說：“老臣前些時很不想吃東西，勉強散散步，一天三四里，飯量才好一些，身體也感到松和一些。”太后說：“我可不行?！碧蟛桓吲d的臉色稍稍緩解。左師公說：“老臣的兒子舒祺，最小的那個，沒有多大出息。老臣日益衰老，私下疼愛小兒子，想在黑衣衛(wèi)補個缺，讓他也能保衛(wèi)王宮，特冒死罪向您請求?！碧笳f：“可以嘛。今年多大啦？”答曰：“十五歲啦！年齡是小一點。我忖思還是在我填于溝壑以前，親自拜托您為好?！碧笳f：“男人也疼愛小兒子嗎？”答曰：“可不，比女人還利害吶！”太后笑著說：“哪里，女人比男人利害?！贝鹪唬骸袄铣加抟姡先思姨蹛垩嗪蟪^長安君。”太后說：“老先生錯啦！我疼愛燕后，哪里比得上長安君??！”左師公說：“大凡父母之愛子女，無不為子女深謀遠算。老人家送燕后出嫁時，緊跟著她的腳步，為她遠嫁而哭泣，是多么的悲哀呀！已經(jīng)出嫁，還能不思念嗎？可是在祭祀禱告時卻說：可千萬別回來喲！難道不是從長遠考慮，希望她的子孫世世代代繼承王位嗎？”太后說：“對呀！”左師公接著說：“從現(xiàn)在算起，三世以前，凡趙王子孫受封為侯的，其后代還有在位的嗎？”太后說：“沒有?！弊髱煿终f：“拋開趙不談，其他諸侯后代有仍然在位的嗎？”太后說：“老婦沒有聽說過?！弊髱熣f：“得！時間短的，禍及其本人，時間長的，禍延其子孫。莫非人主的子孫都沒有好下場嗎??？而是由于他們身居高位，鮮有功勛，俸祿優(yōu)厚，卻無勞績，可是他們擁有大量的珍寶重器！今天老人家可以給予長安君以顯貴的地位，可以把肥沃的土地封賜給他，可以多多賞賜他珍寶重器，就是不讓他為國家建立功勛，一旦您老人家山陵崩塌，請問長安君憑什么能在趙國安身立命?。克岳铣家詾槟鸀殚L安君考慮的太少，故以為您疼愛長安君，比不上疼愛燕后?！碧笳f：“好啦！好啦！你說咋辦就咋辦吧！”于是為長安君配備車騎一百乘，去齊國為質(zhì)。齊國方才派出救兵。

　　子義聽說這件事，說：“國君的兒子，那是骨肉之親啊，尚且不能憑借于國無功的尊顯地位，和不勞而獲的俸祿，以永遠保有國家的金玉重器，更何況是人臣呢！”

　　齊安平君田單率領(lǐng)趙軍進攻燕中陽（中人），占領(lǐng)中陽。又進攻韓注人，占領(lǐng)注人。二年，惠文后去世，田單任趙相。

　　四年，孝成王在夢中穿著衣背中縫左右兩色的衣服，駕馭飛龍飛升，未達所至就濺落在地上，卻看到金玉堆積如山。第二天，王召見名叫敢的筮史，命他占卜吉兇。筮史說：“夢中穿著背縫兩側(cè)異色的衣服，意味著殘缺不全。御飛龍上天，不到天庭就濺落，意味著徒具虛聲，而無實際。見到金玉珠寶堆積如山，意味著一場災(zāi)禍?！?br/>
　　后三天，韓國上黨守將馮亭的使者來到，說：“韓守不住上黨，將要納入秦國。上黨吏民都習(xí)慣趙的風(fēng)土人情，不愿做秦臣民。上黨十七個城邑，都愿叩求大王并歸于趙，如何賜福全體吏民，聽王裁奪?！壁w王大喜，召見平陽君趙豹告知此事。趙王說：“馮亭獻納十七座城邑，接受它怎么樣？”趙豹說：“圣人把無功受益看作是禍害?！壁w王說：“人家感懷我的恩德，怎能說成是無功受益呢？”趙豹說：“秦蠶食韓氏土地，阻絕通往上黨的道路。秦人自己認為上黨之地垂手可得。韓國不讓上黨歸并于秦，是想嫁禍于趙。秦國付出了代價而趙坐享其利。即便是強國大國，也不能用這種方式占小國之利，小國弱國又怎能用這種方式去占大國的便宜呢？這怎么可以說不是無功得利呢？何況秦國以牛田之水向前方輸送軍糈以蠶食韓國，秦以第一流的軍事裝備占領(lǐng)韓國土地。秦國政令暢行，不能和他作對，一定不能接受上黨的城邑?！壁w王說：“動員百萬大軍攻城略地，窮年累月，未必能攻取一城。如今眼看十七座城邑如同禮品一樣送來我國，這是多么大的一筆財富呀！”

　　趙豹出宮。趙王召見平原君和趙禹，告知此事。二人說：“動員百萬大軍作戰(zhàn)，經(jīng)年累月，也打不下一座城池。今坐受十七座城邑，這是大利，不可失去機會?！壁w王稱善。于是命令趙勝受地。向馮亭宣告說：“敝國使者臣趙勝。敝國君命令趙勝宣布：以三萬戶都邑封太守，三千戶都邑封縣令，皆世世為侯。吏民一律加爵三級。吏民應(yīng)相安無事。每人賜金六溢?！瘪T亭流涕不肯見使者。馮亭說：“我不能處在三不義的境地：為國家守地，不能以死殉國，是一不義。韓王入地于秦，我不服從，是二不義。出賣國家土地而受食邑，是三不義?！壁w國發(fā)兵占領(lǐng)上黨，廉頗率軍進駐長平。

　　七月，廉頗被免，以趙括代之為將。秦軍包圍趙括。趙括死，全軍投降，所部四十余萬眾全被活埋。趙王后悔不聽趙豹之言，招致長平的一場災(zāi)難。

　　趙王依舊不肯屈從秦國。秦軍包圍邯鄲。武垣令傅豹、王容、蘇射率領(lǐng)燕民叛趙回歸燕國。趙以靈丘賜封楚相春申君。

　　八年，平原君前往楚國請救兵，回國后，楚國救兵來到。魏公子無忌，也率兵來救。秦解除對邯鄲的包圍。

　　十年，燕進攻趙昌城，五月攻占昌城。趙將樂乘、慶舍進攻并打敗秦將信梁的部隊。趙國太子去世。秦軍攻占西周。趙命大夫徒父祺巡邊。十一年，修葺元氏城，設(shè)上原縣。武陽君鄭安平逝世，收回其封地。十二年，邯鄲倉被焚。十四年，平原君趙勝逝世。

　　十五年，趙王以尉文地方封相國廉頗為信平君。燕王派遣丞相栗腹赴趙修好，以五百金獻趙王為壽酒之資。栗腹歸燕向燕王報告說：“趙國壯男都戰(zhàn)死在長平，下一代尚未成長起來，可乘機出兵討伐?！毖嗤跽僖姴龂龢烽g征求意見。昌國君說：“趙是四面受敵的國家，老百姓嫻習(xí)軍事，不可用兵討伐?！毖嗤跽f：“咱們以多勝少，兩個人對付一個人，不行嗎？”樂間說：“不行！”燕王說：“我用五個對付一個，行不行呢？”樂間回答說：“不行！”燕王大怒。群臣也都認為沒有問題。燕國終于派遣兩個軍和戰(zhàn)車二千乘，栗腹率領(lǐng)一軍攻打趙國的鄗邑，卿秦率領(lǐng)一軍攻打趙國的代邑。廉頗出任趙軍主將，打敗并殺死栗腹，俘虜卿秦、樂間。

　　十六年，廉頗圍燕，趙封樂乘為武襄君。十七年，代理相國大將軍武襄君進攻燕國，包圍燕都。十八年，延陵鈞率軍隨從相國信平君助魏攻燕。秦發(fā)兵攻占我榆次等三十七座城邑。十九年，趙與燕交換國土。趙把龍兌、汾門、臨樂給燕國。燕把葛、武陽、平舒給趙國。

　　二十年，秦王嬴正新立，秦攻占我晉陽。

　　二十一年，廉頗為將，攻占魏繁陽。孝成王去世，子趙偃即位，是為悼襄王。悼襄王改派樂乘代替廉頗為將。廉頗不聽，襲擊樂乘，樂乘敗走。廉頗畏罪逃亡到魏國。

　　悼襄王元年，趙對魏進行緊急戰(zhàn)備。趙計劃打通平邑至中牟的通道，沒有成功。

　　二年，李牧為將，進攻燕國，占領(lǐng)武遂、方城。秦邀請趙國春平君，借故扣留不放。泄鈞替春平君向秦文信侯呂不韋說情：“春平君這個人，受到趙王的寵信，卻招致近侍郎中們的嫉妒。他們在一起商量，認為‘春平君入秦，秦人必定要加以扣留’。因此算計好讓春平君來到秦國?，F(xiàn)在您扣留春平君，惡化了和趙國的關(guān)系，恰恰中了郎中們的計，您不如遣返春平君而扣留平都侯。春平君的言行在趙王面前受到重視，趙王必定多割趙地取贖平都侯?！蔽男藕钫f：“好的?！币蚨卜荡浩骄?。趙修筑韓皋城。

　　三年，龐煖為將，進攻燕國，擒殺燕將劇辛。四年，龐煖率領(lǐng)趙、楚、魏、燕的精銳部隊進攻秦國蕞城，沒有攻下，轉(zhuǎn)而進攻齊國，奪取饒安。五年，任命傅抵為將，駐守平邑。慶舍率領(lǐng)東陽、河外部隊駐守黃河渡口。六年，以饒陽賜封長安君。魏答應(yīng)將鄴城給趙。

　　九年，趙進攻燕，占領(lǐng)貍、陽城。趙未及還師，秦攻占鄴城。悼襄王去世，子幽繆王遷繼位。

　　幽繆王遷元年，修筑柏人城。二年，秦進攻武城，扈輒率軍赴救，兵敗，扈輒戰(zhàn)死。

　　三年，秦進攻赤麗、宜安，李牧率部與秦戰(zhàn)于肥下，打敗秦軍。封李牧為武安君。四年，秦進攻番吾，李牧與秦作戰(zhàn)，打敗秦軍。

　　五年，代大地震，自樂徐以西，北到平陰，樓臺房舍墻垣大部分倒塌，地面裂成地溝東西寬一百三十步。六年，大饑饉，百姓的謠言說：“趙人張口嚎，秦人開口笑。如若不相信，請看地上毛?！?br/>
　　七年，秦進攻趙，趙大將李牧、將軍司馬尚率軍與之戰(zhàn)。趙王聽信讒言，誅李牧，廢司馬尚，命趙怱及齊將顏聚代替李牧、司馬尚。趙怱軍為秦消滅，顏聚敗逃。趙王遷投降。

　　八年十月，秦占領(lǐng)邯鄲。

　　太史公說，我聽馮王孫說：“趙王遷的母親是邯鄲倡家女，得到悼襄王的寵愛。悼襄王廢嫡子嘉而立遷為太子。趙遷向來品行卑劣，聽信讒言，誅殺良將李牧，信用佞人郭開?！边@是多么的荒謬啊！秦俘虜趙遷以后，趙國逃亡的大夫們擁立趙嘉為王。趙嘉在代地稱王六年。秦進兵破嘉，趙國滅亡，秦改建趙地為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