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三十九晉世家第九 李解民注譯 晉唐叔虞者，〔1〕周武王子而成王弟?！?〕初，武王與叔虞母會時，〔3〕夢天謂武王曰：〔4〕“余命女生子，〔5〕名虞，〔6〕余與之唐?！薄?〕及生子，文在其手曰“虞”，〔8〕故遂因命之曰虞。

　　【注釋】〔1〕“晉唐叔虞者”，別本或無“晉”字?！?〕“周武王”，姬姓，名發(fā)，周文王之子，繼承父業(yè)，推翻商紂，建立周朝。詳見本書《周本紀(jì)》?！俺赏酢保粗艹赏?，姬姓，名誦，周武王之子。詳見本書《周本紀(jì)》?！?〕“叔虞母”，即邑姜，齊太公之女，周武王之妻?！?〕“天”，天帝，天神?！?〕“女”，通“汝”，你?！?〕“名虞”，“名”下別本或有“為”字?！?〕“唐”，古國名，祁姓，相傳為堯的后裔，在今山西翼城西。〔8〕“文”，字。一說通“紋”，此指手掌上的紋路。“虞”，據(jù)《春秋左傳》隱公元年孔穎達(dá)《正義》云，《石經(jīng)》古文“虞”作“■”。若此說屬實，則“虞”實指掌紋而言。

　　武王崩，〔1〕成王立，唐有亂，周公誅滅唐?！?〕成王與叔虞戲，削桐葉為珪以與叔虞，〔3〕曰：“以此封若?！薄?〕史佚因請擇日立叔虞。〔5〕成王曰：“吾與之戲耳?！笔坟唬骸疤熳訜o戲言。言則史書之，禮成之，樂歌之?！庇谑撬旆馐逵萦谔?。〔6〕唐在河、汾之東，〔7〕方百里，故曰唐叔虞。姓姬氏，字子于。

　　【注釋】〔1〕“崩”，古稱天子死為崩?！?〕“周公”，姬姓，名旦，周文王之子，周武王之弟，亦稱叔旦。因采邑在周（今陜西岐山北），故稱周公。謚文，故又稱周文公。輔佐周武王滅商。武王去世后，因成王年幼，攝政治國，率師東征，平定叛亂。后返政成王。相傳他制禮作樂，為周朝創(chuàng)建了一整套典章制度。詳見本書《魯周公世家》?！?〕“桐”，樹名，梧桐?！矮暋保肮纭?，一種玉制的禮器，頭尖或圓，體長方，作為帝王諸侯朝聘盟會、分封賞賜、祭祀喪葬時的信物?！?〕“若”，你。〔5〕“史佚”，史官名佚者。史職掌記錄國事、編撰典籍、策命諸侯大夫、祭祀、歷法等事務(wù)?！?〕“于是遂封叔虞于唐”，關(guān)于叔虞受封于唐的原委，史載不一。此處所述，大致同于《呂氏春秋·重言》、《說苑·君道》等，當(dāng)為戰(zhàn)國秦漢時期流行的一種傳說。但《呂氏春秋·重言》、《說苑·君道》謂勸諫成王封叔虞者為周公，系傳聞異辭?！?〕“河”，黃河?！胺凇?，水名，即今山西境內(nèi)的汾河。

　　唐叔子燮，〔1〕是為晉侯?！?〕晉侯子寧族，〔3〕是為武侯。武侯之子服人，是為成侯。成侯子福，〔4〕是為厲侯。厲侯之子宜臼，是為靖侯?！?〕靖侯已來，年紀(jì)可推。〔6〕自唐叔至靖侯五世，〔7〕無其年數(shù)。

　　【注釋】〔1〕“燮”，亦稱燮父?！?〕“晉”，水名，在故唐國境內(nèi)，即今山西翼城西一帶?；蛑^源出今山西太原西南懸甕山之晉水，非是?！笆菫闀x侯”，傳說唐叔虞之子燮以封地境內(nèi)有晉水，遂改國號為晉，自稱晉侯?！稘h書·地理志下》云：“唐有晉水，及叔虞子燮為晉侯云?！薄?〕“寧族”，亦作“曼期”、“曼旗”。〔4〕“?！?，一作“幅”。〔5〕“靖侯”，公元前八五八年——前八四一年在位。〔6〕本書《十二諸侯年表》起自共和元年，即公元前八四一年，是為中國歷史有確切紀(jì)年之始。該年當(dāng)靖侯十八年，所以說“靖侯已來，年紀(jì)可推”?！?〕“自唐叔至靖侯五世”，從唐叔至靖侯共六世，不當(dāng)言五世；聯(lián)系下文“無其年數(shù)”云云，則此“靖侯”似為“厲侯”之誤。

　　靖侯十七年，〔1〕周厲王迷惑暴虐，〔2〕國人作亂，厲王出奔于彘?！?〕大臣行政，〔4〕故曰“共和”?！?〕【注釋】〔1〕“靖侯十七年”，即公元前八四二年。〔2〕“周厲王”，姬姓，名胡，周夷王之子，任用榮夷公治國，實行專利，加重剝削；又起用衛(wèi)巫作為耳目，監(jiān)視國人，嚴(yán)厲鎮(zhèn)壓不同政見者，終于在公元前八四二年引起國人暴動，被迫逃奔到彘（今山西霍縣東北），死于公元前八二八年。其在位年代，本書《周本紀(jì)》作三十七年，即公元前八七八年——前八四二年。詳見本書《周本紀(jì)》。〔3〕“彘”，音zh@，邑名，在今山西霍縣東北?！?〕“大臣行政”，據(jù)本書《周本紀(jì)》，指召公、周公二相行政?！?〕“共和”，據(jù)《竹書紀(jì)年》及《莊子·讓王》、《呂氏春秋·開春》等文獻(xiàn)記載，周厲王被逐后，諸侯擁戴共國（在今河南輝縣）國君和攝政，國號“共和”。郭沫若先生從金文材料中證實共伯和確有其人（見《兩周金文辭大系·考釋》一一四頁）。本書以為召公、周公兩位大臣共同行政，故號“共和”，與史實不符。

　　十八年，靖侯卒，子厘侯司徒立?！?〕厘侯十四年，周宣王初立。〔2〕十八年，厘侯卒，子獻(xiàn)侯籍立?！?〕獻(xiàn)侯十一年卒，子穆侯費王立?！?〕【注釋】〔1〕“釐侯司徒”，公元前八四○年——前八二三年在位?！?〕“周宣王”，姬姓，名靜（一作“靖”），周厲王之子，公元前八二八年——前七八二年在位。詳見本書《周本紀(jì)》?！?〕“獻(xiàn)侯籍”，“籍”一作“蘇”，公元前八二二年——前八一二年在位。〔4〕“穆侯費王”，“穆”一作“繆”，“費王”或作“費生”、“弗生”、“■生”、“■”，公元前八一一年——前七八五年在位。

　　穆侯四年，取齊女姜氏為夫人?！?〕七年，伐條?！?〕生太子仇。十年，伐千畝，〔3〕有功?！?〕生少子，名曰成師。〔5〕晉人師服曰：〔6〕“異哉，君之命子也！太子曰仇，仇者讎也。少子曰成師，成師大號，成之者也。名，自命也；物，自定也。今適庶名反逆，〔7〕此后晉其能毋亂乎？”〔8〕【注釋】〔1〕“齊”，國名，姜姓，始封君呂尚，周武王滅商后所封，在今山東北部，建都營丘（后稱臨淄，在今山東淄博東北）。春秋初期齊桓公成為霸主。疆域逐漸拓展到今山東東部、河北南部。春秋末年君權(quán)日益為大臣陳氏（即田氏）所削奪。公元前三九一年，姜齊最后一位國君齊康公被遷于海上。公元前三八六年周安王承認(rèn)田和為齊侯。田齊于公元前二二一年滅于秦國?！叭　?，通“娶”?！?〕“條”，條戎，古部族名，活動于今山西運城中條山的鳴條岡一帶。《左傳》桓公二年杜預(yù)注及《漢書·五行志》顏師古注以條為晉地，在今山西夏縣西北?！胺l”，此處與本書《十二諸侯年表》將伐條之役系于晉穆侯七年，即周宣王二十三年（公元前八○五年）。《后漢書·西羌傳》李賢注引《竹書紀(jì)年》云：“后五年，王伐條戎、奔戎，王師敗績。”將伐條之役系于周宣王三十六年（公元前七九二年），即晉穆侯二十年?！督癖局駮o(jì)年》云：“三十八年，王師及晉穆侯伐條戎、奔戎，王師敗逋。”又將此役系于周宣王三十八年（公元前七九○年），即晉穆侯二十二年。姑錄異說，存以備考。此役晉師失利，穆侯深致怨恨，故為太子取名仇。《漢書》顏《注》則以條為晉地，以敵來侵犯，故取仇忿之義以名子。〔3〕“千畝”，晉地名，在今山西介休南，或謂在今山西安澤北。“伐千畝”，此處與本書《十二諸侯年表》將千畝之役系于晉穆侯十年，即周宣王二十六年（公元前八○二年）。《后漢書·西羌傳》李賢注引《竹書紀(jì)年》云：“后二年，晉人敗北戎于汾隰?！币杉辞М€之役，系于周宣王三十八年（公元前七九○年），即晉穆侯二十二年?！督癖局駮o(jì)年》云：“四十年……晉人敗北戎于汾隰?！眲t以此役系于周宣王四十年（公元前七八八年），即晉穆侯二十四年。〔4〕“有功”，有成，指取得勝利。〔5〕“成師”，因千畝之役獲勝，師出有成，故以名子。《左傳》桓公二年杜預(yù)《注》謂“意取能成其眾”，可備一說?！?〕“師服”，晉國大夫?！?〕“適”，通“嫡”，嫡子，此指嫡長子。“庶”，庶子，指嫡長子之外的兒子?！?〕“其”，豈，豈能，難道。

　　二十七年，穆侯卒，弟殤叔自立，〔1〕太子仇出奔。殤叔三年，周宣王崩。四年，穆侯太子仇率其徒襲殤叔而立，是為文侯?！?〕【注釋】〔1〕“殤叔”，公元前七八四年——前七八一年在位。〔2〕“文侯”，公元前七八○年——前七四六年在位。

　　文侯十年，周幽王無道，〔1〕犬戎殺幽王，〔2〕周東徙?！?〕而秦襄公始列為諸侯?！?〕【注釋】〔1〕“周幽王”，姬姓，名宮湦（“湦”或作“涅”、“皇”），一作“官皇”，周宣王之子，任用虢石父為政，橫征暴斂；寵幸褒姒，廢黜申后和太子宜臼，引致申侯聯(lián)合繒、犬戎舉兵進(jìn)攻，身殺于驪山下，王室被迫東遷，西周滅亡。公元前七八一年——前七七一年在位。詳見本書《周本紀(jì)》?！?〕“犬戎”，一作畎戎，又稱畎夷、昆夷、緄夷等，古部族名，為戎人的一支，殷、周時代活動于涇、渭流域，即今陜西彬縣、岐山一帶?！叭謿⒂耐酢?，幽王被申、繒、犬戎聯(lián)軍殺死于驪山腳下。此僅舉犬戎。

　　〔3〕“周東徙”，周幽王被殺后，廢黜的原太子宜臼被擁立繼位，是為周平王。公元前七七○年，周平王即位，率領(lǐng)王室從西周都城鎬京（即宗周，在今陜西西安西南灃水東岸）遷至雒邑（在今河南洛陽）。雒邑在鎬京之東，原為西周東都?！?〕“秦”，國名，嬴姓，相傳是伯益的后裔。原為游牧部族，擅長養(yǎng)馬。周孝王封非子于秦（在今甘肅張家川東，或說在今陜西寶雞西）。周宣王封秦仲為大夫。周平王東遷，秦襄公護(hù)送有功被封為諸侯，領(lǐng)有今陜西岐山以西之地。其后疆域不斷向東擴(kuò)張。春秋時建都于雍（今陜西鳳翔東北）。戰(zhàn)國時秦孝公遷都咸陽（今陜西咸陽東北）。公元前二二一年秦王政統(tǒng)一六國。公元前二○六年被劉邦率領(lǐng)的起義軍所滅亡。“秦襄公”，嬴姓，秦莊公之子，秦國第一位正式受封為諸侯的國君。申侯聯(lián)合繒、犬戎發(fā)難時，曾率軍救援周；平王東遷時，又領(lǐng)兵護(hù)送王室，因此被周平王封為諸侯，賜予岐（今陜西岐山東北）以西之地。后攻伐戎，死于岐。公元前七七七年——前七六六年在位。詳見本書《秦本紀(jì)》。

　　三十五年，文侯仇卒，子昭侯伯立。〔1〕【注釋】〔1〕“昭侯伯”，公元前七四五年——前七三九年在位。

　　昭侯元年，封文侯弟成師于曲沃?！?〕曲沃邑大于翼?！?〕翼，晉君都邑也。成師封曲沃，號為桓叔?！?〕靖侯庶孫欒賓相桓叔。〔4〕桓叔是時年五十八矣，好德，晉國之眾皆附焉。君子曰：〔5〕“晉之亂其在曲沃矣。末大于本而得民心，〔6〕“不亂何待！”

　　【注釋】〔1〕“曲沃”，晉國都邑名，又稱下國、新城，在今山西聞喜東北。晉成侯時曾遷都于曲沃。至?xí)x穆侯時又遷回絳，曲沃為晉國別都?！?〕“翼”，即絳，晉國都名，晉孝侯時改絳名翼，在今山西翼城南。晉景公徙都于新田（今山西侯馬）后，又稱故絳?！?〕“桓叔”，成師謚桓，為晉昭侯叔父，故號為桓叔?；蛞浴笆濉毖猿蓭熍判?，亦通?！?〕“庶孫”，指嫡長子之外的旁枝孫子。“欒賓”，張守節(jié)《史記正義》引《世本》云：“欒叔賓父也?！眲t氏欒、字賓，為桓叔從叔父?！跋唷?，音xi4ng，幫助，輔佐?！?〕“君子”，指有地位、有學(xué)識德行的人。引用“君子”之言來評騭人事，常見于本書和先秦史書如《左傳》、《國語》等。按此“君子曰”以下所云，《左傳》桓公二年記為師服所說?！?〕“末大于本”，指前言“曲沃邑大于翼”，即臣子封邑大于國君都城。

　　七年，晉大臣潘父弒其君昭侯而迎曲沃桓叔?！?〕桓叔欲入晉，〔2〕晉人發(fā)兵攻桓叔?；甘鍞?，還歸曲沃。晉人共立昭侯子平為君，是為孝侯?！?〕誅潘父。

　　【注釋】〔1〕“弒”，音sh@，古人特稱臣?xì)⒕?、子殺父為弒。按本書《十二諸侯年表》即以此昭侯七年為孝侯元年，故以下所記孝侯年數(shù)均較《年表》提前一年?！?〕“晉”，指晉國都城翼?！?〕“孝侯”，公元前七三九年——前七二四年在位。此依本書《十二諸侯年表》推算。

　　孝侯八年，曲沃桓叔卒，〔1〕子■代桓叔，〔2〕是為曲沃莊伯。孝侯十五年，曲沃莊伯弒其君晉孝侯于翼。晉人攻曲沃莊伯，莊伯復(fù)入曲沃。晉人復(fù)立孝侯子郄為君，〔3〕是為鄂侯。〔4〕【注釋】〔1〕“孝侯八年，曲沃桓叔卒”，據(jù)前載桓叔生于晉穆侯十年及晉昭侯元年年五十八計之，曲沃桓叔享年七十二?！?〕“■”，音sh4n，一音tu$?！?〕“郄”，一作“郤”；或作“都”，誤。即鄂侯，亦稱翼侯。此與本書《十二諸侯年表》及《漢書·古今人表》均謂郄為孝侯之子，《左傳》桓公二年則謂郄為孝侯之弟。公元前七二三年前七一八年在位?！?〕“鄂”，晉國邑名，在今山西鄉(xiāng)寧?！岸鹾睢保瑩?jù)《左傳》隱公五年、六年載，公元前七一八年，曲沃莊伯進(jìn)攻翼，郄出奔至隨（今山西介休東南），次年郄被大夫嘉父接到鄂安頓下來，由此郄被稱作鄂侯。

　　鄂侯二年，魯隱公初立。〔1〕【注釋】〔1〕“魯”，國名，姬姓，周武王滅商后所封諸侯國。始封君為周公旦，周公因輔佐天子不就封，由其子伯禽就封，在今山東西南部，建都曲阜（今山東曲阜）?；蛑^初封之魯在今河南魯山，后伯禽受命徙封于曲阜。春秋末期，公室為季孫氏、孟孫氏、叔孫氏三家瓜分。公元前二五八年，被楚國所滅?！棒旊[公”，姬姓，名息姑，一作息，魯惠公與其繼室聲子所生之子，魯桓公之庶兄。魯惠公去世時，因太子（即魯桓公）年幼，攝政當(dāng)國。后被大夫羽父所殺。公元前七二二年——前七一二年在位。詳見本書《魯周公世家》。

　　鄂侯六年卒?！?〕曲沃莊伯聞晉鄂侯卒，乃興兵伐晉。〔2〕周平王使虢公將兵伐曲沃莊伯，〔3〕莊伯走保曲沃。晉人共立鄂侯子光，〔4〕是為哀侯。〔5〕【注釋】〔1〕“鄂侯六年卒”，本書《十二諸侯年表》同此。按《左傳》載，魯隱公五年，即鄂侯六年，鄂侯因曲沃莊伯攻伐奔隨，次年被大夫嘉父接納安置于鄂，則鄂侯六年未卒?！?〕按《左傳》載，魯隱公五年，即鄂侯六年，曲沃莊伯伐翼，鄂侯奔隨，則莊伯伐晉與鄂侯之卒無涉。〔3〕“周平王”，姬姓，名宜臼，一作宜咎，周幽王之子，原為太子，后被廢黜。幽王被殺，他被諸侯擁立為王，遷都雒邑（今河南洛陽），建立東周。公元前七七○年——前七二○年在位。詳見本書《周本紀(jì)》?！半健?，國名，姬姓，始封君為周文王之弟虢仲（一說為虢叔）。初封于今陜西寶雞東，即西虢，亦稱城虢。平王東遷時，支族仍留原地，稱為小虢；其余隨同王室遷徙，建都上陽（今河南陜縣東南李家窯），有今河南三門峽和山西平陸一帶之地，稱為北虢，即此虢公之國，公元前六五五年被晉國所滅?；蛑^北虢在西周時已建立?！半焦保絿鴩?，名忌父，任周王朝卿士?！?〕“晉人共立鄂侯子光”，按《左傳》隱公六年載，鄂侯子光之立由周桓公王所命?！?〕“哀侯”，公元前七一七年——七○九年在位。

　　哀侯二年，曲沃莊伯卒，子稱代莊伯立，是為曲沃武公。哀侯六年，魯弒其君隱公?！?〕哀侯八年，晉侵陘廷。〔2〕陘廷與曲沃武公謀，九年，伐晉于汾旁，〔3〕虜哀侯。晉人乃立哀侯子小子為君，是為小子侯?！?〕【注釋】〔1〕“魯弒其君隱公”，魯國大夫公子揮（字羽父）謀殺國君隱公。事詳見本書《魯周公世家》。〔2〕“陘廷”，一作陘庭，晉國邑名，在今山西侯馬東北。舊說或謂即熒庭（在今山西翼城東南），誤。〔3〕“汾旁”，汾水岸邊?！蹲髠鳌坊腹曜鞣谮簦唇裆轿骱橥┑较宸谝欢畏诤恿饔?。〔4〕“小子侯”，公元前七○九年——前七○六年在位。據(jù)《左傳》，則為公元前七○八年——前七○五年在位。

　　小子元年，曲沃武公使韓萬殺所虜晉哀侯?！?〕曲沃益強，晉無如之何?！?〕【注釋】〔1〕“韓萬”，曲沃桓叔之子，曲沃莊伯之弟，即曲沃武公叔父，曾任曲沃武公御戎。韓，晉國邑名，在今山西河津東北，原系周成王弟所封之國，春秋初滅于晉，為韓萬封邑，因以為氏?！?〕“如之何”，意同“奈之何”，對它怎么辦。

　　晉小子之四年，曲沃武公誘召晉小子殺之。周桓王使虢仲伐曲沃武公，〔1〕武公入于曲沃，乃立晉哀侯弟緡為晉侯。〔2〕【注釋】〔1〕“周桓王”，姬姓，名林，周平王太子泄父（早死，未繼位）之子，公元前七一九年——前六九七年在位。詳見本書《周本紀(jì)》?！半街佟?，即虢仲林父，北虢國君，任王室卿士。或謂虢公忌父之子。〔2〕“緡”，公元前七○六年——前六九七年在位。按晉小子被殺與晉侯緡之立，此與本書《十二諸侯年表》同系一年，即公元前七○六年?！蹲髠鳌穭t分系兩年，晉小子殺在魯桓公七年，即公元前七○五年；而晉侯緡立在魯桓公八年，即公元前七○四年。

　　晉侯緡四年，宋執(zhí)鄭祭仲而立突為鄭君?！?〕晉侯十九年，齊人管至父弒其君襄公?！?〕【注釋】〔1〕“宋”，國名，或稱商、殷，子姓，始封君為商紂王庶兄微子啟，西周初周公平定武庚叛亂后，將商舊都周圍地區(qū)封給他，約有今河南東南部及其與山東、江蘇、安徽間地，建都商丘（今河南商丘南）。公元前四世紀(jì)中葉，剔成肝（即司城子罕）逐殺宋桓侯，戴氏代宋。公元前二八六年被齊國所滅?！凹乐佟?，名足，亦稱祭足、祭仲足，初為祭邑封人，后得鄭莊公寵幸，為卿。受祭為其食邑，祭在今河南中牟，因以為氏。死于公元前六八二年?！凹馈保魖h4i?！班崱?，國名，姬姓。始封君為周厲王之子、周宣王之弟友（一作多父），或謂周宣王之子。公元前八○六年分封于鄭（在今陜西華縣東。或謂在今陜西鳳翔東，亦有人謂在今河南鄭州）。平王東遷，鄭國為輔佑王室重要力量。鄭武公時，攻滅鄶（在今河南密縣東南、新鄭西北）、東虢（在今河南滎陽東北），建都新鄭（今河南新鄭）。春秋初，國力強盛，后漸衰落。公元前三七五年被韓國所滅?！巴弧?，即鄭厲公，鄭莊公之次子；母雍姞，系宋國寵臣雍氏之女。公元前七○○年——前六九七年、公元前六七九年——前六七二年兩度在位。詳見本書《鄭世家》。“宋執(zhí)祭仲而立突為鄭君”，按本書《十二諸侯年表》系于宋莊公十年，《鄭世家》系于鄭莊公四十三年，《左傳》系于魯桓公十一年，實同為晉侯緡六年；本書《宋微子世家》系于宋莊公九年，即晉侯緡五年，均與此有異?！?〕“管至父”，齊國大夫，時受命戍守葵丘（在今山東臨淄）。“襄公”，即齊襄公，名諸兒，齊釐公之子，公元前六九七年——前六八六年在位。詳見本書《齊太公世家》?！褒R人管至父弒君襄公”，據(jù)本書《齊太公世家》、《左傳》莊公八年等載，齊大夫管至父、連稱聯(lián)合齊襄公從兄弟公孫無知謀殺襄公，此僅舉管至父一人。按此事本書《齊太公世家》、《十二諸侯年表》系于齊襄公十二年，《左傳》系于魯莊公八年，實同為晉侯緡二十一年，與此異。

　　晉侯二十八年，齊桓公始霸。〔1〕曲沃武公伐晉侯緡，滅之，盡以其寶器賂獻(xiàn)于周釐王?！?〕釐王命曲沃武公為晉君，列為諸侯，于是盡并晉地而有之。

　　【注釋】〔1〕“齊桓公”，名小白，齊釐公之子，齊襄公之弟，母衛(wèi)姬，春秋時期第一位著名霸主，公元前六八五年——前六四三年在位。詳見本書《齊太公世家》，“齊桓公始霸”，指公元前六七九年齊桓公在鄄（衛(wèi)邑，今山東鄄城北舊城）與周大夫單伯及宋、陳、衛(wèi)、鄭等國君主盟會，開始為諸侯霸主?！?〕“周釐王”，名胡齊，周莊王之子，公元前六八一年——前六七七年在位。詳見本書《周本紀(jì)》。

　　曲沃武公已即位三十七年矣，更號曰晉武公。晉武公始都晉國，〔1〕前即位曲沃，通年三十八年。

　　【注釋】〔1〕“晉國”，晉國國都，即翼。

　　武公稱者，先晉穆侯曾孫也，〔1〕曲沃桓叔孫也?；甘逭撸挤馇?。武公，莊伯子也。自桓叔初封曲沃以至武公滅晉也，凡六十七歲，而卒代晉為諸侯。武公代晉二歲，卒。與曲沃通年，即位凡三十九年而卒。子獻(xiàn)公詭諸立?！?〕【注釋】〔1〕“先晉”，指曲沃武公即位前之晉，猶下言“故晉”，以別于曲沃武公為國君后之晉?！?〕“獻(xiàn)公詭諸”，“詭”一作“佹”，公元前六七六年——前六五一年在位。

　　獻(xiàn)公元年，周惠王弟頹攻惠王，〔1〕惠王出奔，居鄭之櫟邑?！?〕【注釋】〔1〕“周惠王”，名閬，一作“毋涼”，周釐王之子，公元前六七六年——前六五二年在位。詳見本書《周本紀(jì)》。“頹”，又稱王頹、王子頹，周莊王與其寵妾王姚所生之子，周釐王之弟，周惠王之叔父。此謂“周惠王弟頹”，誤?！爸芑萃醯茴j”之“惠”，當(dāng)系“釐”之訛。本書《周本紀(jì)》正作“釐王弟”。頹在周大夫國、邊伯、石叔、詹父、子禽祝跪等支持下，于周惠王二年，即公元前六七五年發(fā)難，得到燕、衛(wèi)協(xié)助，進(jìn)攻惠王，篡奪王位；周惠王四年，即公元前六七三年，被鄭伯、虢叔率軍攻殺。按頹攻惠王事，本書《周本紀(jì)》、《十二諸侯年表》、《燕召公世家》、《衛(wèi)康叔世家》、《鄭世家》和《左傳》莊公十九年，均系于周惠王二年。此系于晉獻(xiàn)公元年，即周惠王元年，誤?！?〕“櫟”，音l@，鄭國別都，在今河南禹縣。按惠王居櫟事，本書《鄭世家》和《左傳》莊公二十年均系于晉獻(xiàn)公三年，當(dāng)可信。

　　五年，伐驪戎，〔1〕得驪姬、驪姬弟，〔2〕俱愛幸之。

　　【注釋】〔1〕“驪戎”，少數(shù)部族名，為戎人的一支，姬姓，在今山西析城山、王屋山一帶。舊謂在今陜西臨潼驪山一帶，不可信。公元前六七二年被晉國所滅?！?〕“弟”，通“娣”，《左傳》莊公二十八年、《國語·晉語一》作“娣”，女弟，相對“姊”而言，今稱“妹”。

　　八年，士說公曰：〔1〕“故晉之群公子多，〔2〕不誅，亂且起?！蹦耸贡M殺諸公子，而城聚都之，〔3〕命曰絳，〔4〕始都絳。九年，晉群公子既亡奔虢，〔5〕虢以其故再伐晉，〔6〕弗克。十年，晉欲伐虢，士曰：“且待其亂。”

　　【注釋】〔1〕“士”，字子輿，傳說為陶唐氏后裔，祁姓。其父隰叔避難至?xí)x，任士師（亦稱理，職掌刑獄司法之官），故以官為氏。士為晉國大夫，公元前六六八年任大空司?！罢f”，音shu@，勸說?！?〕“故晉之群公子”，按《左傳》莊公二十三年云“晉桓、莊之族逼，獻(xiàn)公患之”，又僖公五年云“桓、莊之族何罪？而以為戮，不唯逼乎”，則此“故晉之群公子”實指除曲沃武公一支以外的曲沃桓叔、曲沃莊伯之后諸公子?！?〕“聚”，晉國邑名，在今山西絳縣東南?！?〕“絳”，春秋晉國國都稱絳者有二：一為晉穆侯從曲沃徙都所止之絳，晉孝侯改稱翼，后又稱故絳，在今山西翼城東；一為晉景公從絳徙都所止之新田，亦稱絳，又稱新絳，在今山西曲沃西南。又聚從不稱絳，亦從未為晉都。獻(xiàn)公時都又稱翼或故絳之絳。此謂聚為絳，始都絳，純屬無稽?！?〕“虢”，即北虢?！皶x群公子既亡奔虢”，按此事于史無征，且上文及本書《十二諸侯年表》、《左傳》莊公二十五年均謂盡殺群公子，亦屬無稽之言。〔6〕“再伐晉”，兩次攻伐晉國?！蹲髠鳌非f公二十六年云：“秋，虢人侵晉。冬，虢人又侵晉?！比唤苑且詴x群公子既亡奔虢之故。

　　十二年，驪姬生奚齊。獻(xiàn)公有意廢太子，乃曰：“曲沃吾先祖宗廟所在，而蒲邊秦，〔1〕屈邊翟，〔2〕不使諸子居之，我懼焉?！庇谑鞘固由晟忧郑又囟悠?，〔3〕公子夷吾居屈。〔4〕獻(xiàn)公與驪姬子奚齊居絳。晉國以此知太子不立也。太子申生，其母齊桓公女也，曰齊姜，早死。申生同母女弟為秦穆公夫人?！?〕重耳母，翟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7〕獻(xiàn)公子八人，〔8〕而太子申生、重耳、夷吾皆有賢行?！?〕及得驪姬，乃遠(yuǎn)此三子。

　　【注釋】〔1〕“蒲”，晉國邑名，在今山西隰縣西北?！?〕“屈”，晉國邑名，在今山西吉縣北。“翟”，亦作“狄”，古族名，春秋初分為赤狄、白狄、長狄三部，各有分支，主要分布于北方，故又稱北狄。此指當(dāng)時在今陜西延安、山西介休一帶的白翟，與晉相鄰?！?〕“公子重耳”，即晉文公，生于公元前六九七年，公元前六三六年——前六二八年在位。〔4〕“公子夷吾”，即晉惠公，公元前六五○年——前六三七年在位?！?〕“秦穆公”，“穆”或作“繆”，名任好，秦德公之子，秦宣公、秦成公之弟，任用賢才，向東攻滅梁國、芮國，西進(jìn)吞并十二國，稱霸西戎，公元前六五九年——六二一年在位。詳見本書《秦本紀(jì)》。“申生同母女弟為秦穆公夫人”，按本書《秦本紀(jì)》云秦穆公“四年，迎婦于晉，晉太子申生姊也”；又《左傳》莊公二十八年云晉獻(xiàn)公“烝于齊姜，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則秦穆夫人當(dāng)為太子申生之姊，而非女弟。〔6〕“狐氏”，族名，亦稱大戎，姬姓，相傳是唐叔的后裔，在今山西離石、中陽、交口西。按重耳母，《左傳》莊公二十八年作大戎狐姬，昭公十三年作狐季姬；《國語·晉語四》作狐姬，系晉大夫狐突之女?！?〕“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按夷吾母，《左傳》莊公二十八年作小戎子。小戎，或以為瓜州之戎，允姓；或以為子姓，如此則夷吾、重耳之母族姓不同，自非姊娣。亦有人主張小戎系大戎別枝，族姓同，然亦非親姊娣?！?〕“獻(xiàn)公子八人”，按下文介子推云“獻(xiàn)公子九人”，又《左傳》僖公二十四年亦謂“獻(xiàn)公之子九人”，或以此“八”系“九”之誤。然細(xì)品上下文意，此“八人”乃就獻(xiàn)公未得驪姬而言，容或不誤?！?〕“皆有賢行”，《史記會注考證》引楓山本、三條本作“皆賢有行”。

　　十六年，晉獻(xiàn)公作二軍?！?〕公將上軍，太子申生將下軍，趙夙御戎，〔2〕畢萬為右，〔3〕伐滅霍，〔4〕滅魏，〔5〕滅耿。〔6〕還，為太子城曲沃，賜趙夙耿，賜畢萬魏，以為大夫。士曰：“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7〕而位以卿，〔8〕先為之極，〔9〕又安得立！〔10〕不如逃之，無使罪至。為吳太伯，〔11〕不亦可乎，猶有令名。”〔12〕太子不從。卜偃曰：〔13〕“畢萬之后必大?！?4〕萬，盈數(shù)也；〔15〕魏，〔16〕大名也。以是始賞，天開之矣?！?7〕天子曰兆民，〔18〕諸侯曰萬民，今命之大，〔19〕以從盈數(shù)，其必有眾?！背酰吶f卜仕于晉國，〔20〕遇《屯》之《比》?！?1〕辛廖占之曰：〔22〕“吉。《屯》固《比》入，〔23〕吉孰大焉。其后必蕃昌?！薄?4〕【注釋】〔1〕“軍”，古代軍隊編制中最高一級單位?！吨芏Y·夏官·司馬》云：“凡制軍，萬有二千五百人為軍。王六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薄皶x獻(xiàn)公作二軍”，二軍，指上軍、下軍。按《水經(jīng)·河水注》引《竹書紀(jì)年》云：“晉武公元年，尚一軍?！薄蹲髠鳌非f公十六年云：“王使虢公命曲沃伯以一軍為晉侯。”則此前晉國僅一軍?！?〕“趙夙”，晉國大夫，與秦共祖，嬴姓。先祖造父受周穆王所賜趙城（在今山西洪洞北），后因以為氏。其五世祖叔帶始仕于晉。其后衍為晉國強宗，與魏、韓瓜分晉國，建立趙國。詳見本書《趙世家》。“御戎”，駕馭戎車，此指駕馭晉獻(xiàn)公乘坐的戰(zhàn)車。古制，一車三人，尊者居左，御者在中，驂乘（即車右）在右。但君王或主帥的車乘，御者在左，君王或主帥居中。趙夙為國君駕車，當(dāng)在車左?！?〕“畢萬”，周文王子畢公高的后裔，姬姓。周武王滅商，封高于畢，畢在今陜西西安、咸陽北，因以為氏。畢萬于此役之后，受封于魏，為魏大夫，是晉卿魏氏始祖。其后魏氏與趙、韓瓜分晉國，建立魏國。詳見本書《魏世家》?！坝摇?，即車右，又稱驂乘，由勇敢大力之士擔(dān)任，立于戰(zhàn)車之右，手執(zhí)干戈，專司護(hù)衛(wèi)。〔4〕“霍”，國名，始封君為周文王之子叔處，姬姓，在今山西霍縣西南?！?〕“魏”，國名，西周初分封的諸侯國，姬姓，在今山西芮城北?！?〕“耿”，國名，始封不詳，姬姓，或謂嬴姓，在今山西河津南汾水南岸。〔7〕“都城”，《左傳》莊公二十八年云：“凡邑，有宗廟先君之主曰都，無曰邑?！贝酥盖帧Ｇ譃闀x國舊都，晉武公以下晉君的發(fā)祥地，晉國公室宗廟所在。〔8〕“卿”，當(dāng)時最高等級的職官或爵位。在晉國，通常指統(tǒng)率一軍的將、佐。〔9〕“極”，極限，盡頭，頂點?！?0〕“安”，哪里，怎么?！?1〕“吳”，或稱句吳、工吳、攻吳，國名，姬姓，始祖為周太王之子太伯、虞仲，有今江蘇、上海大部和浙江、安徽的一部分，建都于吳（今江蘇蘇州）。春秋后期，國力漸強。吳王闔閭曾一度攻破楚國。吳王夫差征服越國，并北上與晉國爭霸。公元前四七三年被越國所滅?！疤?，一作泰伯，周太王之長子，與其弟仲雍為讓位給幼弟季歷而避奔荊蠻，自號句吳，成為當(dāng)?shù)鼐L，是吳國始祖。詳見本書《吳太伯世家》〔12〕“令名”，善名，美名?！?3〕“卜偃”，晉國掌卜大夫，名偃，即郭偃，又稱郄偃、高偃，為輔佐晉文公創(chuàng)建霸業(yè)重臣。或以卜偃、郭偃為兩人?！?4〕“大”，昌大，昌盛?！?5〕“盈”，本書《魏世家》作“滿”?！坝瘮?shù)”，滿數(shù)，指達(dá)到某個有特定含義的數(shù)量單位的數(shù)。如下文所云“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中的兆、萬。又如《國語·楚語下》云“百姓、千品、萬官、億丑、兆民”中的百、千、萬、億、兆?！?6〕“魏”，通“巍”?！?7〕“開”，《左傳》閔公元年作“啟”，啟示，開導(dǎo)，引申為護(hù)佑、保佑。〔18〕“兆”，古稱百萬為兆?！?9〕“命”，通“名”，《左傳》閔公元年正作“名”。〔20〕“卜”，占卜，用火灼龜甲，觀察灼裂的紋路來預(yù)測未來、行事的吉兇。后亦泛指用其它方法來預(yù)測吉兇?！蹲髠鳌烽h公元年作“筮”。按下文云“遇《屯》之《比》”，用的正是筮法，以蓍草演算求卦的方法來推斷吉兇。〔21〕“《屯》”，卦名，卦形為，《震》下《坎》上。“之”，往，到，這里是變的意思?！啊侗取贰?，卦名，卦形為《坤》下《坎》上?！啊锻汀分侗取贰?，《屯》卦的初九變?yōu)槌趿闯伞侗取坟?，此系一爻變的變占法?！?2〕“辛廖”，周王室大夫?；蛞詾闀x大夫，誤?！?3〕“《屯》固《比》入”，指《屯》卦象征堅固，《比》卦象征入居。尚秉和《周易尚氏學(xué)·附錄》《左傳國語易象釋》據(jù)互象說解云：“《屯》固者，因初至五，正反皆《艮》，《艮》為堅，故曰固。”“《比》入者，言陽入居《坤》五。五尊位，入居之，故下云蕃昌。”〔24〕“蕃”，茂盛，繁盛。

　　十七年，晉侯使太子申生伐東山。〔1〕里克諫獻(xiàn)公曰：〔2〕“太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3〕以朝夕視君膳者也，〔4〕故曰冢子。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jiān)國，古之制也。夫率師，專行謀也；誓軍旅，〔5〕君與國政之所圖也：〔6〕非太子之事也。師在制命而已，〔7〕稟命則不威，〔8〕專命則不孝，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帥師?！?〕君失其官，〔10〕率師不威，將安用之？”公曰：“寡人有子，〔11〕未知其太子誰立?！崩锟瞬粚Χ恕Ｒ娞?，太子曰：“吾其廢乎！”里克曰：“太子勉之！教以軍旅，〔12〕不共是懼，〔13〕何故廢乎？且子懼不孝，毋懼不得立。修己而不責(zé)人，則免于難?！碧訋泿煟轮?，〔14〕佩之金玦。〔15〕里克謝病，〔16〕不從太子。太子遂伐東山。

　　【注釋】〔1〕“東山”，即東山皋落氏，為赤狄的一枝，隗姓，一說姬姓，時居今山西垣曲東南，此前居于今山西昔陽東南?！?〕“里克”，晉國大夫，反對晉獻(xiàn)公廢嫡立庶。獻(xiàn)公死后，主謀殺死先后繼位的奚齊、悼子。欲迎立公子重耳，未成，改迎公子夷吾。夷吾即位后被殺，死于公元前六五○年?！?〕“?！?，大。“冢祀”，大祀，重大祭祀，此指在宗廟祭祀祖先?！吧琊ⅰ?，古代帝王、諸侯所祭祀的土神和谷神?！棒沂ⅰ保魖9ch6ng，盛在祭器中供祭祀用的谷物?！?〕“以朝夕視君膳”，早晚照看國君的膳食。按《禮記·文王世子》云：“文王之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成希卦谝暫?jié)。食下，問所膳。命膳宰曰：‘末有原?！瘧?yīng)曰：‘諾?！缓笸?。”蓋為太子照看國君膳食的情形。〔5〕“誓”，主帥告誡將士的言辭，宣示意志，發(fā)布號令。〔6〕“國政”，執(zhí)政大臣。一說“政”通“正”，指國之正卿?！?〕“制”，擬訂，規(guī)定?！?〕“稟”，承受，接受?！?〕“適”，通“嫡”?！?0〕“官”，官人，任用官吏，此指任官授職的原則?！?1〕“寡人”，意為寡德之人，常用作國君的自我謙稱。〔12〕“軍旅”，軍隊，此指軍事，軍事指揮。〔13〕“共”，通“供”，供職，盡職。一說通“恭”，恭敬?！?4〕“偏衣”，《國語·晉語一》作“偏裻之衣”。裻音d&，衣背中縫。偏衣指以衣背中縫為界，左右異色的衣服?！?5〕“玦”，音ju6，有缺口的環(huán)形玉佩。“金玦”，用金屬為材料制成的形似玦的佩物?；蛑^用作兵符?！?6〕“謝”，告。

　　十九年，獻(xiàn)公曰：“始吾先君莊伯、武公之誅晉亂，而虢常助晉伐我，又匿晉亡公子，果為亂。弗誅，后遺子孫憂。”乃使荀息以屈產(chǎn)之乘假道于虞?！?〕虞假道，遂伐虢，取其下陽以歸?！?〕【注釋】〔1〕“荀息”，即原黯，蓋名黯，字息，氏原。荀，一作郇，西周初所封諸侯國，姬姓，在今山西新絳，后為晉武公所滅，賜予原黯，因以為氏，又稱荀叔。為晉國執(zhí)政大臣。晉獻(xiàn)公臨終前，委以輔立奚齊之任。獻(xiàn)公死，輔立奚齊繼位。奚齊被殺，又扶立悼子。悼子亦被殺，遂自盡以殉，死于公元前六五一年?！扒?，晉國邑名，在今山西吉縣北。按或以“屈產(chǎn)”連讀為地名，因當(dāng)?shù)赜星a(chǎn)泉而得名，在今山西石樓東南?！俺恕保魋h8ng，古時一車四馬，稱四馬為一乘，這里泛指馬匹?！凹俚馈?，借道，借路。此指軍隊借路，通過別國領(lǐng)土?！坝荨?，國名，周初所封諸侯國，始封君為太王之子虞仲的后代，姬姓，在今山西平陸北。公元前六五五年被晉國所滅?！?〕“下陽”，一作夏陽，虢國邑名，在今山西平陸北。

　　獻(xiàn)公私謂驪姬曰：“吾欲廢太子，以奚齊代之?！斌P姬泣曰：“太子之立，諸侯皆已知之，而數(shù)將兵，〔1〕百姓附之，奈何以賤妾之故廢適立庶？君必行之，妾自殺也?！斌P姬詳譽太子，〔2〕而陰令人譖惡太子，〔3〕而欲立其子。

　　【注釋】〔1〕“數(shù)”，音shuò，屢次，多次?！?〕“詳”，通“佯”，假裝?！?〕“譖”，音z8n，進(jìn)讒言，說人壞話?！皭骸?，音w），中傷，義同“譖”。

　　二十一年，驪姬謂太子曰：“君夢見齊姜，太子速祭曲沃，歸厘于君。”〔1〕太子于是祭其母齊姜于曲沃，上其薦胙于獻(xiàn)公?！?〕獻(xiàn)公時出獵，置胙于宮中。驪姬使人置毒藥胙中。居二日，獻(xiàn)公從獵來還，宰人上胙獻(xiàn)公，〔3〕獻(xiàn)公欲饗之?！?〕驪姬從旁止之，曰：“胙所從來遠(yuǎn)，宜試之?！奔赖兀?〕地墳；〔6〕與犬，犬死；與小臣，〔7〕小臣死。驪姬泣曰：“太子何忍也！其父而欲弒代之，況他人乎？且君老矣，旦暮之人，〔8〕曾不能待而欲弒之！”〔9〕謂獻(xiàn)公曰：“太子所以然者，不過以妾及奚齊之故。妾愿子母辟之他國，〔10〕若早自殺，〔11〕毋徒使母子為太子所魚肉也。始君欲廢之，妾猶恨之；〔12〕至于今，妾殊自失于此?！碧勇勚?，奔新城?！?3〕獻(xiàn)公怒，乃誅其傅杜原款?！?4〕或謂太子曰：“為此藥者乃驪姬也，太子何不自辭明之？”太子曰：“吾君老矣，非驪姬，寢不安，食不甘。即辭之，〔15〕君且怒之。不可?！被蛑^太子曰：“可奔他國。”太子曰：“被此惡名以出，〔16〕人誰內(nèi)我？〔17〕我自殺耳?！笔挛焐?，申生自殺于新城。

　　【注釋】〔1〕“釐”，音x9，通“禧”，祭祀神的供品?！?〕“薦”，獻(xiàn)，進(jìn)?！半选?，音zuò祭祀用的肉。這里泛指祭祀供品，包括酒?！?〕“宰人”，廚子?！?〕“饗”，通“享”，享用，食用?！?〕“祭地”，祭祀地神，將酒潑灑于地。〔6〕“墳”，音f8n，像墳頭一樣突起，隆起?！?〕“小臣”，伺候國君的貼身侍從?！?〕“旦暮”，從早晨到傍晚，形容時間短促。〔9〕“曾”，竟，居然?！?0〕“辟”，通“避”?！爸?，往，到。〔11〕“若”，或，或者?！?2〕“恨”，怨恨，埋怨?！?3〕“新城”，即曲沃，因晉獻(xiàn)公十六年（公元前六一六年）為曲沃新筑城而有此稱?！?4〕“傅”，官名，負(fù)責(zé)太子的輔導(dǎo)教育?！?5〕“即”，倘若，如果?！?6〕“被”，蒙受，承受?！?7〕“內(nèi)”，通“納”，接納。

　　此時重耳、夷吾來朝。人或告驪姬曰：“二公子怨驪姬譖殺太子?！斌P姬恐，因譖二公子：“申生之藥胙，二公子知之?！倍勇勚?，重耳走蒲，夷吾走屈，保其城，自備守。初，獻(xiàn)公使士為二公子筑蒲、屈城，弗就。夷吾以告公，公怒士。士謝曰：“邊城少寇，安用之？”退而歌曰：“狐裘蒙茸，〔1〕一國三公，〔2〕吾誰適從！”〔3〕卒就城。及申生死，二子亦歸保其城。

　　【注釋】〔1〕“蒙茸”，皮毛蓬松散亂的樣子?！?〕“三公”，或謂太子申生、公子重耳、公子夷吾，或謂晉獻(xiàn)公、公子重耳、公子夷吾。此“三”似非確指，泛言晉國公室乏主，政出多門?！?〕“適”，往，從。一說通“嫡”，主，專主。

　　二十二年，獻(xiàn)公怒二子不辭而去，果有謀矣，乃使兵伐蒲。蒲人之宦者勃鞮命重耳促自殺?！?〕重耳逾垣，宦者追斬其衣袪。〔2〕重耳遂奔翟。使人伐屈，屈城守，不可下。

　　【注釋】〔1〕“勃鞮”，亦作“履鞮”、“履貂”、“勃貂”，即披（“勃鞮”為“披”緩讀），晉獻(xiàn)公的宦官，字伯楚。或謂“勃鞮”為官名，職掌管理國君的鞋襪。“促”，急促，趕快。〔2〕“袪”，音q&，袖口。

　　是歲也，晉復(fù)假道于虞以伐虢。虞之大夫?qū)m之奇諫虞君曰：“晉不可假道也，是且滅虞。”虞君曰：“晉我同姓，不宜伐我?！睂m之奇曰：“太伯、虞仲，〔1〕太王之子也，〔2〕太伯亡去，是以不嗣。虢仲、虢叔，〔3〕王季之子也，〔4〕為文王卿士，〔5〕其記勛在王室，藏于盟府?！?〕將虢是滅，何愛于虞？且虞之親能親于桓、莊之族乎？〔7〕桓、莊之族何罪，盡滅之。〔8〕虞之與虢，唇之與齒，唇亡則齒寒?！庇莨宦?，遂許晉。宮之奇以其族去虞。其冬，晉滅虢，虢公丑奔周。〔9〕還，襲滅虞，虜虞公及其大夫井伯百里奚以媵秦穆姬，〔10〕而修虞祀?！?1〕荀息牽曩所遺虞屈產(chǎn)之乘馬奉之獻(xiàn)公，〔12〕獻(xiàn)公笑曰：“馬則吾馬，齒亦老矣！”〔13〕【注釋】〔1〕“虞仲”，即仲雍，或以虞仲、仲雍為二人。周古公亶父（太王）次子，與其兄太伯為讓位給其弟季歷而避奔荊蠻。太伯自號句吳，被當(dāng)?shù)匕傩胀茷榫L。太伯死，由他繼位。與太伯同為吳國始祖。周武王滅商后，又封其后裔別枝于虞，為虞國遠(yuǎn)祖。詳參本書《周本紀(jì)》、《吳太伯世家》。〔2〕“太王”，即古公亶父，周文王祖父，因戎、狄侵逼，由豳（今陜西彬縣東北）遷至岐山下的周（今陜西岐山北），建筑城郭家室，發(fā)展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革除游牧習(xí)俗，設(shè)置官吏，使周族日益進(jìn)步強盛。后被周武王追尊為太王。詳見本書《周本紀(jì)》。〔3〕“虢仲、虢叔”，周季歷（即公季、王季）次子、三子，周文王之弟，東虢（在今河南滎陽東北）、西虢（在今陜西寶雞東）的始封君。由于史料不足，未能確定兩人的具體國屬?！?〕“王季”，即季歷，又稱公季，太王少子，繼立為君，周文王之父。王季為周武王滅商后追尊之號。詳見本書《周本紀(jì)》?！?〕“卿士”，王室執(zhí)政大臣?！?〕“盟府”，掌管文書典冊的行政機構(gòu)?！?〕“桓、莊之族”，桓指曲沃桓叔，即晉獻(xiàn)公曾祖父；莊指曲沃莊伯，即晉獻(xiàn)公祖父?；?、莊之族實指晉獻(xiàn)公的同祖兄弟?！?〕“盡滅之”，指晉獻(xiàn)公八年（公元前六六九年）盡殺諸公子之事?！?〕“周”，《左傳》僖公五年作“京師”，指東周都城雒邑，在今河南洛陽?！?0〕“井伯百里奚”，“奚”或作“傒”。一說百里氏，奚名，井伯字，一說百氏，奚名，里字。據(jù)本書《秦本紀(jì)》載，他被晉俘獲，作為秦穆姬的陪嫁之臣，送往秦國；從秦逃亡至宛（楚邑，在今河南南陽），為楚人所執(zhí)；后被秦穆公用五張黑色公羊皮贖回，任以大夫，故又稱五羖大夫：是輔佐秦穆公建立霸業(yè)的重臣。關(guān)于百里奚身世經(jīng)歷，古書記載頗多歧異，如本書《商君列傳》與《秦本紀(jì)》便有出入。也有人以“井伯百里奚”為兩人，被當(dāng)作秦穆姬陪嫁之臣的是井伯而非百里奚。“秦穆姬”，即秦穆公夫人，晉獻(xiàn)公之女，太子申生同母姊。〔11〕“虞祀”，指虞國奉周天子之命對境內(nèi)山川之神舉行的祭祀?！?2〕“曩”，音n3ng，以往，從前?！斑z”，音w8i，饋贈，致送?！?3〕“齒”，幼馬每年生一齒，古人以齒來計算、指代馬的年齡。

　　二十三年，獻(xiàn)公遂發(fā)賈華等伐屈，〔1〕屈潰。夷吾將奔翟。冀芮曰：〔2〕“不可，重耳已在矣，今往，晉必移兵伐翟，翟畏晉，禍且及。不如走梁，〔3〕梁近于秦，秦強，吾君百歲后可以求入焉?！薄?〕遂奔梁。二十五年，晉伐翟，翟以重耳故，亦擊晉于齧桑，〔5〕晉兵解而去。

　　【注釋】〔1〕“賈華”，晉國大夫，曾任右行大夫。奉晉獻(xiàn)公之命刺夷吾，未遂。夷吾（即晉惠公）繼立后被殺，死于公元前六五○年?！?〕“冀芮”，即郤芮，字子公，晉國大夫。公子夷吾出奔梁國，晉獻(xiàn)公死后，輔佐公子夷吾回國繼位，為晉惠公重臣。晉文公即位后，參與策劃謀殺文公的暴亂，被秦穆公派人誘殺，死于公元前六三六年。冀，古國名，傳說為商王武丁大臣傳說的后裔，姬姓，在今山西河津，一說在今山西稷山北。晉獻(xiàn)公時，被晉所滅，賞給郤芮，成為郤氏食邑，故郤芮又以冀為氏，稱冀芮。〔3〕“梁”，國名，與秦同祖，嬴姓，在今陜西韓城南，公元前六四一年被秦國所滅?！?〕“百歲后”，古人以為人生不過百歲，故用“百歲后”作為人去世后的委婉說法?！?〕“齧?！保蜃鳌安缮！?，古黃河渡口之一，在今山西吉縣北。

　　當(dāng)此時，晉強，西有河西，〔1〕與秦接境，北邊翟，東至河內(nèi)。〔2〕【注釋】〔1〕“河西”，地區(qū)名，指今山西、陜西兩省間黃河南段之西，約在今陜西大荔、澄城一帶?！?〕“河內(nèi)”，地區(qū)名，指今河南境內(nèi)黃河以北地區(qū)。驪姬弟生悼子。〔1〕【注釋】〔1〕“悼子”，一作“卓子”，亦稱公子卓，公元前六五一年，晉獻(xiàn)公去世，大夫荀息擁立奚齊，奚齊旋即被殺；荀息又扶立悼子，悼子亦即遇害。

　　二十六年夏，齊桓公大會諸侯于葵丘?！?〕晉獻(xiàn)公病，行后，未至，逢周之宰孔?！?〕宰孔曰：“齊桓公益驕，不務(wù)德而務(wù)遠(yuǎn)略，〔3〕諸侯弗平。君弟毋會，〔4〕毋如晉何?！鲍I(xiàn)公亦病，復(fù)還歸。病甚，乃謂荀息曰：“吾以奚齊為后，年少，〔5〕諸大臣不服，恐亂起，子能立之乎？”荀息曰：“能?！鲍I(xiàn)公曰：“何以為驗？”〔6〕對曰：“使死者復(fù)生，生者不慚，為之驗?！庇谑撬鞂俎升R于荀息。〔7〕荀息為相，〔8〕主國政。秋九月，獻(xiàn)公卒。里克、邳鄭欲內(nèi)重耳，〔9〕以三公子之徒作亂，〔10〕謂荀息曰：“三怨將起，秦、晉輔之，子將何如？”荀息曰：“吾不可負(fù)先君言?！笔?，里克殺奚齊于喪次，〔11〕獻(xiàn)公未葬也。荀息將死之，或曰：“不如立奚齊弟悼子而傅之?！避飨⒘⒌孔佣岖I(xiàn)公。十一月，里克弒悼子于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詩》所謂‘白珪之玷，〔12〕猶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13〕其荀息之謂乎！不負(fù)其言。”初，獻(xiàn)公將伐驪戎，卜曰“齒牙為禍”?！?4〕及破驪戎，獲驪姬，愛之，竟以亂晉。

　　【注釋】〔1〕“葵丘”，宋國邑名，在今河南蘭考、民權(quán)境內(nèi)。〔2〕“宰孔”，亦稱周公、宰周公，周王室太宰?；蛑^即下文周公忌父?！?〕“略”，攻略，征伐?！?〕“弟”，通“第”，但，只?！?〕“年少”，年輕。按奚齊生于晉獻(xiàn)公十二年，此時年僅十五歲?！?〕“驗”，證據(jù)，憑據(jù)?！?〕“屬”，通“囑”，托付，請托?！?〕“相”，此指輔佐大臣。當(dāng)時晉國并無如同后來的相國、宰相之官。〔9〕“邳鄭”，亦作“丕鄭”、“丕鄭”，又稱丕鄭父。晉國大夫，為里克同黨，參與謀殺奚齊、悼子，準(zhǔn)備迎立公子重耳，后迎立公子夷吾。夷吾（即晉惠公）繼位后被殺，死于公元前六五○年?！?0〕“三公子”，指太子申生、公子重耳、公子夷吾?！?1〕“次”，停留，引申為停留之處?！皢蚀巍?，此指停放晉獻(xiàn)公靈柩的地方?！?2〕“玷”，音di4n，玉上的斑點，引申為污點、過失。〔13〕詩句見《詩·大雅·抑》?！?4〕“齒牙”，指在龜甲上鉆灼后出現(xiàn)的兆紋呈齒牙形狀?！褒X牙為禍”，指搬弄口舌、制造讒言而釀成禍亂?！秶Z·晉語一》云：“獻(xiàn)公卜伐驪戎，史蘇占之，……曰：‘遇兆：“挾以銜骨，齒牙為猾，戎、夏交捽?！薄覒钟锌跀y民，國移心焉?！笨蓞⒖?。

　　里克等已殺奚齊、悼子，使人迎公子重耳于翟，欲立之。重耳謝曰：“負(fù)父之命出奔，父死不得修人子之禮侍喪，重耳何敢入！大夫其更立他子?！边€報里克，里克使迎夷吾于梁。夷吾欲往，呂省、〔1〕郤芮曰：“內(nèi)猶有公子可立者而外求，難信。計非之秦，輔強國之威以入，恐危。”乃使郤芮厚賂秦，約曰：“即得入，請以晉河西之地與秦?！薄?〕及遺里克書曰：〔3〕“誠得立，〔4〕請遂封子于汾陽之邑。”〔5〕秦繆公乃發(fā)兵送夷吾于晉。齊桓公聞晉內(nèi)亂，亦率諸侯如晉。秦兵與夷吾亦至?xí)x，齊乃使隰朋會秦俱入夷吾，〔6〕立為晉君，是為惠公。齊桓公至?xí)x之高梁而還歸。〔7〕【注釋】〔1〕“呂省”，一作“呂甥”，名飴，或謂晉侯外甥，又稱瑕甥、瑕呂飴甥、陰飴甥，字子金。呂為其食邑，在今山西霍縣西，因以為氏。又食邑于陰（在今山西霍縣東南）、瑕（在今山西臨猗西南），故又以陰、瑕為氏。晉惠公及晉懷公的心腹大臣。晉文公即位后，參與謀殺文公活動，被秦穆公派人誘殺，死于公元前六三六年。按《國語·晉語二》云：“呂甥及郤稱亦使蒲城午告公子夷吾于梁，曰：‘子厚賂秦人以求入，吾主子?！眲t呂省當(dāng)時在國內(nèi)，而不從夷吾在梁，與此所記異?！?〕“請以晉河西之地與秦”，《左傳》僖公十五年云：“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東盡虢略，南及華山，內(nèi)及解梁城?！笨蓞⒖??！?〕“及”，別本或作“乃”。〔4〕“誠”，果真，如果?！?〕“汾陽”，晉國邑名，在今山西靜樂西?！罢埶旆庾佑诜陉栔亍保秶Z·晉語二》云：“中大夫里克與我矣，吾命之以汾陽之田百萬?！笨蓞⒖础！?〕“隰朋”，齊國公族，輔佐齊桓公稱霸的重臣，死于公元前六四五年?！?〕“高梁”，晉國邑名，在今山西臨汾東北。

　　惠公夷吾元年，使邳鄭謝秦曰：“始夷吾以河西地許君，今幸得入立，大臣曰：‘地者先君之地，君亡在外，何以得擅許秦者？’寡人爭之弗能得，故謝秦?！币嗖慌c里克汾陽邑，而奪之權(quán)。四月，周襄王使周公忌父會齊、秦大夫共禮晉惠公?！?〕惠公以重耳在外，畏里克為變，賜里克死。謂曰：“微里子寡人不得立?！?〕雖然，子亦殺二君一大夫，〔3〕為子君者不亦難乎？”里克對曰：“不有所廢，君何以興？欲誅之，其無辭乎？〔4〕乃言為此！臣聞命矣?！彼旆鼊Χ?。于是邳鄭使謝秦未還，故不及難。

　　【注釋】〔1〕“周襄王”，名鄭，周惠王之子，公元前六五一年——前六一九年在位。詳見本書《周本紀(jì)》?！爸芄筛浮?，周王室卿士，或以為即上文的宰孔?！爸芟逋跏怪芄筛笗R、秦大夫共禮晉惠公”，按《左傳》僖公十年云：“周公忌父、王子黨會齊隰朋立晉侯?！眲t此“共禮晉惠公”實言共同為晉惠公舉行正式即國君之位的典禮?！?〕“微”，無，沒有?！袄镒印?，即里克。氏后加“子”，為當(dāng)時對人的尊稱?！?〕“二君”，指奚齊、悼子。“一大夫”，指荀息?！?〕“其”，通“豈”，豈能，難道。

　　晉君改葬恭太子申生。〔1〕秋，狐突之下國，〔2〕遇申生，申生與載而告之曰：“夷吾無禮，〔3〕余得請于帝，將以晉與秦，秦將祀余。”狐突對曰：“臣聞神不食非其宗，君其祀毋乃絕乎？君其圖之?！鄙晟唬骸爸Z，吾將復(fù)請帝。后十日，〔4〕新城西偏將有巫者見我焉。”〔5〕許之，遂不見。及期而往，復(fù)見，申生告之曰：“帝許罰有罪矣，弊于韓。”〔6〕兒乃謠曰：“恭太子更葬矣，后十四年，晉亦不昌，昌乃在兄?！?br/>
　　【注釋】〔1〕“恭”，一作“共”，為太子申生之謚?！?〕“狐突”，氏狐，相傳狐氏為唐叔之后。姬姓，名突，字伯行，晉文公的外祖父，曾為太子申生御戎，晉懷公即位后被害，死于公元前六三七年?！跋聡保辞?。曲沃曾為晉國國都，又是晉武公以后晉君的發(fā)祥地，先君宗廟所在，故稱下國，猶言下都、陪都?！?〕“夷吾無禮”，指夷吾即位后與賈君通奸。賈君，一說為晉獻(xiàn)公夫人，一說為太子申生夫人?！?〕“十”，《左傳》僖公十年及《論衡·死偽》作“七”。〔5〕“偏”，側(cè)，邊?！耙姟保魓i4n，顯現(xiàn)?！?〕“韓”，亦稱韓原，晉國地名，在今山西稷山西北。

　　邳鄭使秦，聞里克誅，乃說秦繆公曰：“呂省、郤稱、〔1〕冀芮實為不從。若重賂與謀，出晉君，入重耳，事必就。”秦繆公許之，使人與歸報晉，〔2〕厚賂三子。三子曰：“幣厚言甘，〔3〕此必邳鄭賣我于秦?！彼鞖②嵓袄锟?、邳鄭之黨七輿大夫?！?〕邳鄭子豹奔秦，言伐晉，繆公弗聽。

　　【注釋】〔1〕“郤稱”，晉國大夫，為呂省、冀芮同黨，擁立夷吾即位?！?〕“報”，報聘。此指秦因晉派邳鄭來聘而遣使報答回訪?！笆谷伺c歸報晉”，按《左傳》僖公十年和《國語·晉語三》，秦繆公所派使者為大夫泠至?！?〕“幣”，帛，古人常用作饋賜他人的禮品。此泛指各種禮物?！?〕“七輿大夫”，指太子申生將下軍時所統(tǒng)轄的七位大夫。按《左傳》僖公十年和《國語·晉語三》，具體是：共華、賈華、叔堅、騅歂、累虎、特宮、山祁。

　　惠公之立，倍秦地及里克，〔1〕誅七輿大夫，國人不附。二年，周使召公過禮晉惠公，〔2〕惠公禮倨，〔3〕召公譏之。

　　【注釋】〔1〕“倍”，通“背”，背棄?！?〕“召公過”，“召”，或作“邵”，名過，謚武，亦稱召武公，召公奭之后，周王室卿士。“禮”，按《左傳》僖公十一年和《國語·周語上》，指周襄王遣使賜晉惠公命之典禮。〔3〕“倨”，音j），傲慢，不恭敬。

　　四年，晉饑，乞糴于秦?！?〕繆公問百里奚，百里奚曰：“天災(zāi)流行，國家代有，救災(zāi)恤鄰，〔2〕國之道也。與之。”邳鄭子豹曰：“伐之?！笨姽唬骸捌渚菒海涿窈巫?！”卒與粟，自雍屬絳。〔3〕【注釋】〔1〕“糴”，音d0，買進(jìn)糧食?！?〕“恤”，撫恤，賑濟(jì)。“救災(zāi)恤鄰”，別本“恤”下有“患”字，則當(dāng)讀為“救災(zāi)恤患”，“鄰”屬下讀，于義較勝。〔3〕“雍”，當(dāng)時秦國國都，在今陜西鳳翔南?！皩佟保魖h（，連接。

　　五年，秦饑，請糴于晉。晉君謀之，慶鄭曰：〔1〕“以秦得立，已而倍其地約。晉饑而秦貸我，今秦饑請糴，與之。何疑而謀之！”虢射曰：〔2〕“往年天以晉賜秦，秦弗知取而貸我。今天以秦賜晉，晉其可以逆天乎？遂伐之。”惠公用虢射謀，不與秦粟，而發(fā)兵且伐秦。秦大怒，亦發(fā)兵伐晉。

　　【注釋】〔1〕“慶鄭”，晉國大夫，反對晉惠公背棄諾言對秦國采取以怨報德的做法，后被晉惠公所殺，死于公元前六四五年。〔2〕“虢射”，晉國異姓大夫。按《國語·晉語三》，晉惠公稱其為舅，乃當(dāng)時諸侯對異姓大夫的一種尊稱，未必其間實有舅甥關(guān)系。《左傳》僖公十四年杜預(yù)《注》據(jù)之以為惠公舅，誤。

　　六年春，秦繆公將兵伐晉。晉惠公謂慶鄭曰：“秦師深矣，〔1〕奈何？”鄭曰：“秦內(nèi)君，君倍其賂；晉饑秦輸粟，秦饑而晉倍之，乃欲因其饑伐之：其深不亦宜乎！”晉卜御、右，慶鄭皆吉。公曰：“鄭不孫?！薄?〕乃更令步陽御戎，〔3〕家仆徒為右，〔4〕進(jìn)兵。九月重壬戌，秦繆公、晉惠公合戰(zhàn)韓原?；莨R■不行，〔5〕秦兵至，公窘，召慶鄭為御。鄭曰：“不用卜，敗不亦當(dāng)乎！”遂去。更令梁繇靡御，〔6〕虢射為右，輅秦繆公?！?〕繆公壯士冒敗晉軍，〔8〕晉軍敗，遂失秦繆公，反獲晉公以歸。秦將以祀上帝。晉君姊為繆公夫人，衰绖涕泣?！?〕公曰：“得晉侯將以為樂，今乃如此。且吾聞箕子見唐叔之初封，〔10〕曰‘其后必當(dāng)大矣’，晉庸可滅乎！”〔11〕乃與晉侯盟王城，〔12〕而許之歸。晉侯亦使呂省等報國人曰：“孤雖得歸，毋面目見社稷，卜日立子圉。”〔13〕晉人聞之，皆哭。秦繆公問呂省：“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懼失君亡親，不憚立子圉，〔14〕曰‘必報讎，寧事戎狄’。其君子則愛君而知罪，以待秦命，曰‘必報德’。有此二，故不和?！庇谑乔乜姽釙x惠公，〔15〕饋之七牢?！?6〕十一月，歸晉侯。晉侯至國，誅慶鄭，修政教。謀曰：“重耳在外，諸侯多利內(nèi)之。”欲使人殺重耳于狄。重耳聞之，如齊?！?7〕【注釋】〔1〕“深”，深入，深入國境。或說為重，盛。〔2〕“孫”，通“遜”，順，恭順?！?〕“步陽”，或作“步揚”，晉國大夫，晉公族郤氏之后，食邑于步，因以為氏?！?〕“家仆徒”，晉國大夫?！?〕“■”，音zh@，馬難起步的樣子。“惠公馬■不行”，言惠公的馬陷入泥濘不能行走?！蹲髠鳌焚夜迥暝啤皶x戎馬還濘而止”，《國語·晉語三》云“戎馬濘而止”，可參看?！?〕“梁繇靡”，或作“梁由靡”，晉國大夫，晉獻(xiàn)公二十五年曾為里克出征駕車?！案盍呼砻矣保础蹲髠鳌焚夜迥旰汀秶Z·晉語三》皆云“梁由靡御韓簡”，并無“更令梁繇靡御”及下“虢射為右”之事?！?〕“輅”，音y4，通“迓”，迎，迎上前去?！?〕“繆公壯士冒敗晉軍”，本書《秦本紀(jì)》云“岐下食善馬者三百人馳冒晉軍”，則此“壯士”指當(dāng)初吃了秦繆公好馬的三百名岐下野人。按《呂氏春秋·愛士》、《韓詩外傳》卷十、《淮南子·氾論》等所載亦略同《秦本紀(jì)》?！?〕“衰绖”，音cu9di6，喪禮服飾。衰，通“缞”，披于胸前當(dāng)心處的粗麻布片。绖，麻帶，纏在頭上的稱首绖，擊在腰間的叫腰绖。衰绖連言，渾指喪服。〔10〕“箕子”，或謂名胥佘，子姓，商紂王諸父，官太師，封于箕（今山西太谷東北）。因勸諫紂王而被囚禁，周武王滅商后獲釋?！?1〕“庸”，豈，怎么。〔12〕“王城”，秦國邑名，原為大荔戎都城，在今陜西大荔東?！?3〕“子圉”。亦稱“太子圉”，即晉懷公，晉惠公與梁嬴所生之子，晉惠公死后即位，次年被秦繆公所派人殺死，公元前六三七年前六三六年在位?！?4〕“憚”，音d4n，怕，畏懼?！?5〕“更舍”，更換住宿之處。按《左傳》僖公十五年，晉惠公原被拘留于秦都郊外的靈臺，后住進(jìn)專門招待諸侯的客館?！?6〕“牢”，祭祀、饋贈所用的牲口。此指太牢，牛、羊、豬各一為一太牢?！梆佒呃巍保佡浗o晉惠公七太牢。這是款待諸侯的禮儀規(guī)格，《周禮·秋官·大行人》和《禮記·禮器》皆言接待諸侯用七介七牢。〔17〕“如”，往，前往。

　　八年，使太子圉質(zhì)秦?！?〕初，惠公亡在梁，梁伯以其女妻之，〔2〕生一男一女。梁伯卜之，男為人臣，女為人妾，故名男為圉，〔3〕女為妾。

　　【注釋】〔1〕“質(zhì)”，人質(zhì)。當(dāng)時諸侯為取信別國，常將自己的子弟作為人質(zhì)派往對方?！?〕“妻”，音q@，以女嫁人?！?〕“圉”，養(yǎng)馬人，是一種地位低下的徒役或奴隸。

　　十年，秦滅梁。梁伯好土功，治城溝，民力罷，〔1〕怨，其眾數(shù)相驚，曰“秦寇至”，民恐惑，秦竟滅之。

　　【注釋】〔1〕“罷”，通“?！?，疲憊，疲勞。

　　十三年，晉惠公病，內(nèi)有數(shù)子。太子圉曰：“吾母家在梁，梁今秦滅之，我外輕于秦而內(nèi)無援于國。君即不起，病大夫輕，更立他公子?！蹦酥\與其妻俱亡歸?！?〕秦女曰：“子一國太子，辱在此。秦使婢子侍，〔2〕以固子之心。子亡矣，我不從子，亦不敢言?！弊余鏊焱鰵w晉。十四年九月，惠公卒，太子圉立，是為懷公。

　　【注釋】〔1〕“其妻”，即懷贏，秦公室女，后又嫁給晉文公為妾，改稱辰嬴?！?〕“婢子”，此為女子的自我謙稱。

　　子圉之亡，秦怨之，乃求公子重耳，欲內(nèi)之。子圉之立，畏秦之伐也，乃令國中諸從重耳亡者與期，〔1〕期盡不到者盡滅其家。狐突之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2〕弗肯召。懷公怒，囚狐突。突曰：“臣子事重耳有年數(shù)矣，今召之，是教之反君也，何以教之？”懷公卒殺狐突。秦繆公乃發(fā)兵送內(nèi)重耳，使人告欒、郤之黨為內(nèi)應(yīng)，〔3〕殺懷公于高梁，入重耳。重耳立，是為文公。

　　【注釋】〔1〕“期”，期限，此用作動詞，規(guī)定期限?！?〕“毛”，即狐毛，晉文公重耳之舅，跟隨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重耳返國后，為卿?！百取?，即狐偃，字子犯，狐毛之弟，晉文公重耳之舅，故亦稱舅犯（或作“臼犯”、“咎犯”）。本書誤將狐偃與臼季（又稱司空季子，名胥臣）混為一人。跟隨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重耳返國后，為卿，輔佐晉文公改革內(nèi)政，建立霸業(yè)。〔3〕“欒、郤之黨”，指晉國國內(nèi)親重耳的大夫欒枝、郤榖等人。

　　晉文公重耳，晉獻(xiàn)公之子也。自少好士，年十七，有賢士五人：曰趙衰；〔1〕狐偃咎犯，文公舅也；〔2〕賈佗；〔3〕先軫；〔4〕魏武子。〔5〕自獻(xiàn)公為太子時，重耳固已成人矣。獻(xiàn)公即位，重耳年二十一?！?〕獻(xiàn)公十三年，〔7〕以驪姬故，重耳備蒲城守秦?！?〕獻(xiàn)公二十一年，獻(xiàn)公殺太子申生，驪姬讒之，恐，不辭獻(xiàn)公而守蒲城。獻(xiàn)公二十二年，獻(xiàn)公使宦者履鞮趣殺重耳?！?〕重耳逾垣，宦者逐斬其衣袪。重耳遂奔狄。狄，其母國也，是時重耳年四十三?！?0〕從此五士，〔11〕其余不名者數(shù)十人，至狄。

　　【注釋】〔1〕“趙衰”，字子余，謚成，排行季，亦稱趙成季，趙夙之孫（或說趙夙之子，又說趙夙之弟），追隨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重耳返國后，任原（在今河南濟(jì)源西北）大夫，故亦稱原季，為卿，輔佐晉文公修治政教，建立霸業(yè)。死于公元前六二二年。詳見本書《趙世家》?！?〕“狐偃咎犯，文公舅也”，《史記會注考證》和《校補》引南化本、楓山本、三條本、梅仙本無“咎犯文公舅也”六字，疑系注文而混入正文?！?〕“賈佗”，或作“賈它”，晉公族，追隨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重耳返國后，為輔佐重臣之一，曾任太師。〔4〕“先軫”，或謂晉大夫先丹木之子，亦稱原軫，蓋食邑于原（今河南濟(jì)源西北），因以為氏。晉文公重耳返國后，為卿，曾執(zhí)掌國政，在城濮之戰(zhàn)中領(lǐng)兵大敗楚軍，屢建戰(zhàn)功，在公元前六二七年與狄之役中戰(zhàn)死?！?〕“魏武子”，名犨，氏魏，謚武，畢萬之子（或說畢萬之孫），追隨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重耳返國后，為大夫，曾任晉文公戎右。詳見本書《魏世家》?！?〕“年二十一”，依下文晉獻(xiàn)公二十二年“重耳年四十三”推算，當(dāng)作“年二十二”方合。兩者必有一誤。〔7〕“獻(xiàn)公十三年”，重耳守蒲，本篇前述和本書《十二諸侯年表》皆系晉獻(xiàn)公十二年；按《左傳》莊公二十八年，當(dāng)在獻(xiàn)公十一年?！?〕“重耳備蒲城守秦”，《史記會注考證》引中井積德云“宜言守蒲城備秦也”，張文虎《校刊史記集解索隱正義札記》云“備、守疑當(dāng)互易”，疑是?！?〕“宦者履鞮”，即前文之“宦者勃鞮”。“趣”，音c），急促，趕快?！?0〕“是時重耳年四十二”，按《國語·晉語四》云“晉公子生十七年而亡”，則以是時重耳年齡為十七，與此大異。〔11〕“從此五士”，按《左傳》僖公二十三年，所從五士為：狐偃、趙衰、顛頡、魏武子、司空季子。與此出入較大，又按《左傳》昭公十三年叔向語，重耳流亡時先軫在國內(nèi)。

　　狄伐咎如，〔1〕得二女。以長女妻重耳，〔2〕生伯鯈、〔3〕叔劉；〔4〕以少女妻趙衰，〔5〕生盾?！?〕居狄五歲而晉獻(xiàn)公卒。里克已殺奚齊、悼子，乃使人迎，欲立重耳。重耳畏殺，因固謝，不敢入。已而晉更迎其弟夷吾立之，〔7〕是為惠公?；莨吣?，畏重耳，乃使宦者履鞮與壯士欲殺重耳。重耳聞之，乃謀趙衰等曰：“始吾奔狄，非以為可用與，〔8〕以近易通，〔9〕故且休足。休足久矣，固愿徙之大國。夫齊桓公好善，志在霸王，收恤諸侯。今聞管仲、隰朋死，〔10〕此亦欲得賢佐，盍往乎？”〔11〕于是遂行。重耳謂其妻曰：“待我二十五年，不來，乃嫁?！逼淦扌υ唬骸袄缍迥?，〔12〕吾冢上柏大矣。雖然，妾待子?！敝囟拥曳彩甓ァ?br/>
　　【注釋】〔1〕“咎如”，亦作“廧咎如”、“墻咎如”，少數(shù)部族名，隗（亦作“媿”）姓，赤狄的一枝，活動于今河南安陽西一帶，或說今山西太原東北一帶。“咎”，音g1o?！?〕“以長女妻重耳”，按本書《趙世家》和《左傳》僖公二十三年，嫁給重耳的是少女，《左傳》稱季隗?！?〕“鯈”，音ti2o，一音ch$u?！?〕“伯鯈、叔劉”，晉文公重耳返國即位后，此二子仍留居于狄。〔5〕“以少女妻趙衰”，按本書《趙世家》和《左傳》僖公二十三年，嫁給趙衰的是長女，《左傳》稱叔隗?！?〕“盾”，即趙盾，謚宣，排行孟，故亦稱宣子、宣孟，其父隨晉文公返國后，旋被接回，立為趙氏嫡子，公元前六二一年任中軍元帥，為晉襄公、晉靈公、晉成公三朝執(zhí)政大臣，死于公元前六○二年左右。詳見本書《趙世家》。〔7〕“已而”，事后，不久。〔8〕“與”，相與，共同成事?；蛑^通“舉”，舉事?！妒酚浰麟[》及《史記會注考證校補》云別本作“興”，于義較勝。〔9〕“通”，達(dá)，至?！耙越淄ā?，《國語·晉語四》作“奔而易達(dá)”?！?0〕“管仲”，名夷吾，排行仲，謚敬，亦稱管子、管夷吾、管敬仲，潁上（潁水之濱）人，原為公子糾輔佐，后經(jīng)鮑叔牙推薦，被齊桓公任命為卿，尊為“仲父”，對齊國的政治、軍事、經(jīng)濟(jì)進(jìn)行一系列整頓、改革，對外奉行“尊王攘夷”的策略，促使齊國富強，輔助齊桓公成為春秋時代第一位霸主。死于公元前六四五年。今傳《管子》七十六篇，多系戰(zhàn)國齊人托名之作。詳見本書《管晏列傳》?！摆襞蟆保R國公族，齊桓公重臣?！?1〕“盍”，音h6，何不?！?2〕“犁”，通“黎”，將，及。

　　過衛(wèi)，〔1〕衛(wèi)文公不禮?！?〕去，過五鹿，〔3〕饑而從野人乞食，〔4〕野人盛土器中進(jìn)之。重耳怒。趙衰曰：〔5〕“土者，有土也，君其拜受之?！?br/>
　　【注釋】〔1〕“過衛(wèi)”，重耳過衛(wèi)，本書《衛(wèi)康叔世家》系于衛(wèi)文公十六年，即公元前六四四年，為重耳離狄之年；按《左傳》僖公二十三年，重耳過衛(wèi)亦緊接離狄之后，皆與此合。然本書《十二諸侯年表》將重耳過衛(wèi)系于衛(wèi)文公二十三年，即公元前六三七年，且云“重耳從齊過”；又《國語·晉語四》亦謂重耳離狄后先至齊，再從齊至衛(wèi)，韋昭《注》謂過衛(wèi)在魯僖公十八年，即衛(wèi)文公十八年。當(dāng)以本書《世家》和《左傳》近是?！?〕“衛(wèi)文公”，初名辟疆，后改名燬，衛(wèi)戴公弟，昭伯（衛(wèi)宣公與前夫人夷姜所生之子）與宣姜（衛(wèi)宣公夫人）所生，公元前六五九年——前六三五年在位。詳見本書《衛(wèi)康叔世家》。〔3〕“五鹿”，衛(wèi)國邑名，在今河南濮陽東北，或說在今河北大名東。〔4〕“野人”，居住在城邑四郊以外的人，多為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者?！?〕“趙衰曰”，按《左傳》僖公二十三年、《國語·晉語四》，均以下面的話為子犯所說。

　　至齊，齊桓公厚禮，而以宗女妻之，有馬二十乘，〔1〕重耳安之。重耳至齊二歲而桓公卒，會豎刀等為內(nèi)亂，〔2〕齊孝公之立，〔3〕諸侯兵數(shù)至。留齊凡五歲。重耳愛齊女，毋去心。趙衰、咎犯乃于桑下謀行。齊女侍者在桑上聞之，以告其主?！?〕其主乃殺侍者，勸重耳趣行。重耳曰：“人生安樂，孰知其他！必死于此，不能去。”齊女曰：“子一國公子，窮而來此，數(shù)士者以子為命。子不疾反國，報勞臣，而懷女德，竊為子羞之。且不求，何時得功？”乃與趙衰等謀，醉重耳，載以行。行遠(yuǎn)而覺，重耳大怒，引戈欲殺咎犯。咎犯曰：“殺臣成子，偃之愿也?！敝囟唬骸笆虏怀?，我食舅氏之肉。”咎犯曰：“事不成，犯肉腥臊，何足食！”乃止，遂行。

　　【注釋】〔1〕“二十乘”，古一車四馬，是為一乘，則二十乘為八十匹馬?！?〕“豎刀”，亦作“豎刁”、“豎貂”，齊桓公寺人，故亦稱寺人刀。管仲死后，與易牙、開方專權(quán)。齊桓公死，諸子爭立，又與易牙等人殺群吏，立公子無詭為君，迫使太子昭出奔，造成齊國內(nèi)亂?！?〕“齊孝公”，名昭，齊桓公與鄭姬所生之子，被立為太子，故亦稱太子昭，齊桓公死后因內(nèi)亂出奔宋國，依靠宋襄公和其它諸侯的力量平定內(nèi)亂，返國即位，公元前六四二年——前六三三年在位。詳見本書《齊太公世家》?！?〕“主”，主人，指齊女。過曹，〔1〕曹共公不禮，〔2〕欲觀重耳駢脅?！?〕曹大夫厘負(fù)羈曰：“晉公子賢，又同姓，窮來過我，〔4〕奈何不禮！”共公不從其謀。負(fù)羈乃私遺重耳食，〔5〕置璧其下。重耳受其食，還其璧。

　　【注釋】〔1〕“曹”，國名，姬姓，周初所封諸侯國，始封君為周武王弟叔振鐸，都陶丘（今山東定陶西南），有今山東西部，公元前四八七年為宋國所滅?！斑^曹”，重耳過曹，本書《十二諸侯年表》系于曹共公十六年，即公元前六三七年；本書《管蔡世家》見于曹共公十六年，《左傳》見于魯僖公二十三年（即曹共公十六年），但均系追敘?？急緯端挝⒆邮兰摇分^重耳過宋在宋襄公十三年，即公元前六三八年，而各處所載重耳流亡過程皆先曹后宋，則過曹至遲當(dāng)在公元前六三八年?！?〕“曹共公”，名襄，曹昭公之子，公元前六五二年——前六一八年在位。詳見本書《管蔡世家》?！?〕“駢脅”，亦作“骿脅”，肋骨相連長成一片，是一種人體骨骼畸形。〔4〕“過”，過訪，拜訪。〔5〕“遺”，音w8i，饋贈，致送。

　　去，過宋。宋襄公新困兵于楚，〔1〕傷于泓，〔2〕聞重耳賢，乃以國禮禮于重耳?！?〕宋司馬公孫固善于咎犯，〔4〕曰：“宋小國新困，不足以求入，更之大國。”乃去。

　　【注釋】〔1〕“宋襄公”，名茲甫（或作“茲父”），宋桓公之子，齊桓公死后，企圖爭霸，曾被楚所拘，后在伐鄭的泓之戰(zhàn)中大敗于前來救援的楚軍，中箭受傷，不久死去。公元前六五○年——前六三七年在位。詳見本書《宋微子世家》?！俺保瑖?，羋姓，傳說是祝融后裔，西周時立國于荊山（今湖北西部，武當(dāng)山東南、漢江西岸），鬻熊為周文王之臣。周成王時，其君熊繹正式受封，建都丹陽（今湖北秭歸東南）。西周末年，疆域擴(kuò)展到長江中游。春秋初徙都于郢（今湖北江陵西北紀(jì)南城），春秋末一度遷都鄀（今湖北宜城東南）。在與鄰國的兼并戰(zhàn)爭中，疆域不斷擴(kuò)展。戰(zhàn)國初，已有今四川東部、湖北全部、湖南東北部、江西北部、安徽北部、陜西東南角、河南南邊、江蘇淮北的中部。公元前二二三年被秦國所滅?！?〕“泓”，水名，為古渙水支流，故道約在今河南柘城西北?！皞阢?，由于延誤戰(zhàn)機，宋軍在泓水之濱被楚軍大敗，宋襄公中箭受傷。時在公元前六三八年?！?〕“國禮”，諸侯國君之禮。按本書《宋微子世家》和《左傳》僖公二十三年、《國語·晉語四》，宋襄公贈重耳馬八十匹。〔4〕“公孫固”，宋國公族，宋莊公之孫，任宋大司馬。

　　過鄭，〔1〕鄭文公弗禮?！?〕鄭叔瞻諫其君曰：〔3〕“晉公子賢，而其從者皆國相；〔4〕且又同姓，鄭之出自厲王，〔5〕而晉之出自武王。”鄭君曰：“諸侯亡公子過此者眾，〔6〕安可盡禮！”〔7〕叔瞻曰：“君不禮，不如殺之，且后為國患?！编嵕宦?。

　　【注釋】〔1〕“過鄭”，按本書《十二諸侯年表》、《鄭世家》，重耳過鄭皆系于鄭文公三十六年，即公元前六三七年。〔2〕“鄭文公”，名踕（或作“捷”、“接”、“椄”），鄭厲公之子，公元前六七二年——前六二八年在位。詳見本書《鄭世家》。〔3〕“叔瞻”，或作“叔詹”，鄭國執(zhí)政大臣。〔4〕“國相”，國佐，國君的輔佐?！?〕“厲王”，即周厲王，名胡，周夷王之子，死于公元前八二八年。在位三十七年，或謂十六年。詳見本書《周本紀(jì)》?！班嵵鲎詤柾酢?，鄭國始封君鄭桓公友是周厲王的小兒子，故云?！?〕“諸侯亡公子過此者眾”，“者”后“眾”前，《史記會注考證》引楓山本有“甚”字。〔7〕“安”，哪里，哪能。

　　重耳去之楚，楚成王以適諸侯禮待之，〔1〕重耳謝不敢當(dāng)。趙衰曰：“子亡在外十余年，小國輕子，況大國乎？今楚大國而固遇子，〔2〕子其毋讓，此天開子也?！薄?〕遂以客禮見之。成王厚遇重耳，重耳甚卑。成王曰：“子即反國，〔4〕何以報寡人？”重耳曰：“羽毛齒角玉帛，〔5〕君王所余，未知所以報。”王曰：“雖然，何以報不谷？”〔6〕重耳曰：“即不得已，與君王以兵車會平原廣澤，〔7〕請辟王三舍?！薄?〕楚將子玉怒曰：〔9〕“王遇晉公子至厚，今重耳言不孫，〔10〕請殺之?！背赏踉唬骸皶x公子賢而困于外久，從者皆國器，〔11〕此天所置，庸可殺乎？〔12〕且言何以易之！”〔13〕居楚數(shù)月，而晉太子圉亡秦，秦怨之；聞重耳在楚，乃召之。成王曰：“楚遠(yuǎn)，更數(shù)國乃至?xí)x。秦、晉接境，秦君賢，子其勉行！”厚送重耳。

　　【注釋】〔1〕“楚成王”，名惲（或作“頵”、“髡”），楚文王之子，堵敖■之弟，母息媯，公元前六七一年——前六二六在位。詳見本書《楚世家》?！斑m”，通“敵”，匹敵，相當(dāng)?；蛑^往，至?！?〕“固”，堅決，堅持?！坝觥?，接待，款待?！?〕“開”，啟，啟迪，引導(dǎo)，引申為贊助、保佑?！?〕“即”，如果，倘若。〔5〕“羽毛齒角”，羽，鳥羽；毛，通“旄”，旄牛尾；齒，象牙；角，牛角。皆可用作器物的裝飾配件，常為下對上的貢品。〔6〕“不谷”，不善，諸侯的自我謙稱?！?〕“澤”，積水的洼地。〔8〕“辟”，通“避”，退避?！叭帷?，古時行軍以三十里為一舍，三舍即九十里?！?〕“子玉”，即成得臣，名得臣，字子玉，氏成，楚國公族，若敖之后，任楚令尹，公元前六三二年領(lǐng)兵與晉戰(zhàn)于城濮，兵敗自殺?！?0〕“孫”，通“遜”，遜順，恭敬?！?1〕“國器”，國家重器，國家棟梁?！?2〕“庸”，豈，難道?！?3〕“易”，變易，改變。一說為輕易，隨便?！把院我砸字?，指重耳說的是實話，如果不那樣說，還能改說什么。

　　重耳至秦，繆公以宗女五人妻重耳，故子圉妻與往。重耳不欲受，司空季子曰：〔1〕“其國且伐，〔2〕況其故妻乎！且受以結(jié)秦親而求入，子乃拘小禮，忘大丑乎！”〔3〕遂受?？姽髿g，與重耳飲。趙衰歌《黍苗》詩?！?〕繆公曰：“知子欲急反國矣?！壁w衰與重耳下，再拜曰：“孤臣之仰君，如百谷之望時雨。”〔5〕時晉惠公十四年秋?；莨跃旁伦洌余隽?。十一月，葬惠公。十二月，晉國大夫欒、郤等聞重耳在秦，皆陰來勸重耳、趙衰等反國，為內(nèi)應(yīng)甚眾。于是秦繆公乃發(fā)兵與重耳歸晉。晉聞秦兵來，亦發(fā)兵拒之。然皆陰知公子重耳入也，唯惠公之故貴臣呂、郤之屬不欲立重耳?！?〕重耳出亡凡十九歲而得入，時年六十二矣，晉人多附焉。

　　【注釋】〔1〕“司空季子”，名胥臣，排行季，亦稱臼季，食邑于臼（即臼衰，在今山西運城西北），因以為氏，追隨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重耳返國后為卿，曾任司空，故有司空季子之稱，死于公元前六二二年。本書誤將臼季與臼犯（或作“咎犯”、“舅犯”，即狐偃，字子犯）混為一人?！?〕“伐”，《史記會注考證》和《校補》引南化本、楓山本、三條本、梅仙本等作“代”，于義較勝?！?〕“丑”，類，物，事。一說羞恥，恥辱?！?〕“《黍苗》”，《詩經(jīng)》篇名，在《詩·小雅》中。此詩歌頌了召伯主持完成謝之城邑營建的功績，同時抒發(fā)征夫役徒思鄉(xiāng)歸土的心情。詩云：“我任我輦，我車我牛。我行既集，蓋云歸哉。我徒我御，我?guī)熚衣?。我行既集，蓋云歸處?！壁w衰席間唱此詩，借以對秦繆公表達(dá)盼望早日返回晉國的心愿?！?〕“孤臣之仰君，如百谷之望時雨”，按《黍苗》詩中有“芃芃黍苗，陰雨膏之”句，故趙衰作此回答。〔6〕“惠公之故貴臣呂、郤之屬”，指擁立晉惠公的晉大夫呂甥、郤芮等人。

　　文公元年春，秦送重耳至河。咎犯曰：“臣從君周旋天下，〔1〕過亦多矣。臣猶知之，〔2〕況于君乎？請從此去矣。”重耳曰：“若反國，所不與子犯共者，河伯視之！”〔3〕乃投璧河中，以與子犯盟。是時介子推從，〔4〕在船中，乃笑曰：“天實開公子，而子犯以為己功而要市于君，〔5〕固足羞也。吾不忍與同位。”〔6〕乃自隱渡河。秦兵圍令狐，〔7〕晉軍于廬柳。〔8〕二月辛丑，咎犯與秦、晉大夫盟于郇?！?〕壬寅，重耳入于晉師。丙午，入于曲沃。丁未，朝于武宮，〔10〕即位為晉君，是為文公。群臣皆往。懷公圉奔高梁。戊申，使人殺懷公。

　　【注釋】〔1〕“周旋”，周流，此指流亡轉(zhuǎn)輾于諸侯各國?！?〕“猶”，尚，尚且?！?〕“河伯”，或稱馮夷，傳說中的黃河水神?！耙暋?，察，鑒。〔4〕“介子推”，或作“介之推”，亦稱介推，名推，氏介，晉國大夫，追隨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后隱居不出。本篇下云“自隱渡河”；而《左傳》僖公二十四年則謂重耳返國即位后，因賞賜隨從臣屬而不及，便與其母隱居綿上（今山西介休東南）山中，所記有異。〔5〕“要”，通“徼”，求，齲“市”，買取，換取?！?〕“同位”，同列，共事?！?〕“令狐”，晉國邑名，在今山西臨猗西。〔8〕“廬柳”，晉國邑名，在今山西臨猗西北?！?〕“郇”，晉國邑名，在今山西臨猗西南?！?0〕“武宮”，曲沃武公之廟，在曲沃。曲沃武公為晉公族曲沃一枝首立晉侯者，晉文公祖父，故重耳即位須至武宮朝拜祭祀。

　　懷公故大臣呂省、郤芮本不附文公，文公立，恐誅，乃欲與其徒謀燒公宮，殺文公。文公不知。始嘗欲殺文公宦者履鞮知其謀，欲以告文公，解前罪，求見文公。文公不見，使人讓曰：〔1〕“蒲城之事，〔2〕女?dāng)赜栊??！?〕其后我從狄君獵，女為惠公來求殺我。〔4〕惠公與女期三日至，而女一日至，何速也？女其念之?！被抡咴唬骸俺嫉朵徶?，〔5〕不敢以二心事君倍主，〔6〕故得罪于君。君已反國，其毋蒲、翟乎？且管仲射鉤，〔7〕桓公以霸?！?〕今刑余之人以事告而君不見，禍又且及矣?！庇谑且娭煲詤?、郤等告文公。文公欲召呂、郤，呂、郤等黨多，文公恐初入國，國人賣己，乃為微行，〔9〕會秦繆公于王城，國人莫知。三月己丑，呂、郤等果反，焚公宮，不得文公。文公之衛(wèi)徒與戰(zhàn)，呂、郤等引兵欲奔，秦繆公誘呂、郤等，殺之河上。晉國復(fù)而文公得歸。夏，迎夫人于秦，秦所與文公妻者卒為夫人?！?0〕秦送三千人為衛(wèi)，以備晉亂。

　　【注釋】〔1〕“讓”，責(zé)備，斥責(zé)?！?〕“蒲城之事”，指前載晉獻(xiàn)公二十二年（即公元前六五五年）履鞮奉君命到蒲城殺重耳之事。〔3〕“女”，通“汝”，你?！?〕“女為惠公來求殺我”，指前載晉惠公七年（即公元前六四四年）履鞮奉君命至狄殺重耳之事?！?〕“刀鋸之余”，意同下文“刑余之人”。履鞮系宦官，受過類似宮刑之類閹割生殖器的手術(shù)，故云?！?〕“倍”，通“背”，背棄，背叛?！?〕“鉤”，帶鉤，裝在腰間帶子上的鉤，多用青銅制成，系貴族著裝上的重要服飾?！?〕“管仲射鉤，桓公以霸”，公元前六八五年齊國內(nèi)亂，公子糾和公子小白（即齊桓公）爭立為君。管仲擁奉公子糾，在乾時（在今山東垣臺西北）之戰(zhàn)發(fā)箭射中公子小白的帶鉤。公子小白即位后聽從鮑叔牙勸諫，對管仲捐棄前嫌，委以重任，因以建立霸業(yè)，被后世傳為佳話。參看本書《齊太公世家》和《左傳》僖公二十四年、《國語·晉語四》?！?〕“微行”，秘密出行?！?0〕“秦所與文公妻者”，即秦繆公所妻者，亦稱文嬴，生晉襄公。

　　文公修政，施惠百姓。賞從亡者及功臣，大者封邑，小者尊爵。未盡行賞，周襄王以弟帶難出居鄭地，〔1〕來告急晉。晉初定，欲發(fā)兵，恐他亂起，是以賞從亡未至隱者介子推。推亦不言祿，祿亦不及。推曰：“獻(xiàn)公子九人，唯君在矣?；荨褵o親，外內(nèi)棄之。天未絕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2〕非君而誰？天實開之，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3〕竊人之財，猶曰是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下冒其罪，〔4〕上賞其奸，上下相蒙，〔5〕難與處矣！”其母曰：“盍亦求之，〔6〕以死誰懟？”〔7〕推曰：“尤而效之，〔8〕罪有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祿?！蹦冈唬骸耙嗍怪艉?？”對曰：“言，身之文也；〔9〕身欲隱，安用文之？文之，是求顯也?！逼淠冈唬骸澳苋绱撕?？與女偕隱?！敝了啦粡?fù)見?！?0〕【注釋】〔1〕“帶”，亦稱子帶、太叔、叔帶、太叔帶、王子帶，謚昭，封于甘（今河南洛陽南），又稱甘昭公，周惠王之子，周襄王之弟，頗受惠后寵愛。周襄王即位之初，勾結(jié)戎狄攻伐周王，事敗出奔。周襄王十六年，乘襄王廢黜狄后之機，再次勾結(jié)狄人發(fā)難，襄王被迫出居鄭地。次年因晉文公出兵勤王而戰(zhàn)敗身死?！班嵉亍保幢緯吨鼙炯o(jì)》和《左傳》僖公二十四年、《國語·晉語四》，指鄭邑氾（在今河南襄城）。〔2〕“主晉祀”，主持晉國祭祀，意即為國君執(zhí)掌國政。通常只有國君才有資格主持國家的祭祀大典。〔3〕“誣”，欺騙。〔4〕“冒”，貪，貪冒。按《左傳》僖公二十四年作“義”。〔5〕“蒙”，欺蒙，欺騙?！?〕“盍”，何不?！?〕“懟”，音du@，怨恨?！?〕“尤”，過失，罪過?！靶А?，效法，仿效?！?〕“文”，紋飾，裝飾?！?0〕“見”，通“現(xiàn)”，出現(xiàn)，露面。

　　介子推從者憐之，〔1〕乃懸書宮門曰：“龍欲上天，〔2〕五蛇為輔?！?〕龍已升云，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獨怨，終不見處所?！蔽墓?，見其書，曰：“此介子推也。吾方憂王室，未圖其功?！笔谷苏僦瑒t亡。遂求所在，聞其入綿上山中，〔4〕于是文公環(huán)綿上山中而封之，〔5〕以為介推田，〔6〕號曰介山，“以記吾過，且旌善人”?！?〕【注釋】〔1〕“憐”，愛憐，同情?！?〕“龍”，隱喻晉文公。“上天”，隱喻登上君位?！?〕“五蛇”，隱喻晉文公未即位時的五位近臣。具體所指，其說不一。本篇前謂趙衰、狐偃咎犯、賈佗、先軫、魏武子，《左傳》僖公二十三年謂狐偃、趙衰、顛頡、魏武子、司空季子，《史記索隱》謂狐偃、趙衰、魏武子、司空季子、介子推。此處所言，當(dāng)包括介子推在內(nèi)，據(jù)下言“一蛇獨怨，終不見處所”可知?！?〕“綿上”，晉國地名，在今山西介休東南?！?〕“封”，土堆，此用作動詞，指按照一定的規(guī)格堆起土臺，作為界域的標(biāo)志?！?〕“田”，《史記集解》引徐廣曰：“一作‘國’。”〔7〕“旌”，表彰。

　　從亡賤臣壺叔曰：〔1〕“君三行賞，賞不及臣，敢請罪?！蔽墓珗笤唬骸胺?qū)乙匀柿x，防我以德惠，此受上賞。〔2〕輔我以行，卒以成立，此受次賞。矢石之難，〔3〕汗馬之勞，此復(fù)受次賞。若以力事我而無補吾缺者，此復(fù)受次賞。三賞之后，故且及子?！薄?〕晉人聞之，皆說。

　　【注釋】〔1〕“賤臣”，指擔(dān)任勞務(wù)雜役的侍從?！皦厥濉?，《呂氏春秋·當(dāng)賞》作“陶狐”，《韓詩外傳》卷三、《苑復(fù)·恩作》“陶叔狐”?！?〕“受”，通“授”?！?〕“矢石”，箭矢和礧石，皆為守城武器?！笆甘y”，弓箭礧石的危險。此指作戰(zhàn)中敢于沖鋒陷陣，不避艱險?！?〕“故”，固，畢竟。

　　二年春，秦軍河上，將入王。趙衰曰：〔1〕“求霸莫如入王尊周。周、晉同姓，晉不先入王，后秦入之，毋以令于天下。方今尊王，晉之資也?！比录壮剑瑫x乃發(fā)兵至陽樊，〔2〕圍溫，〔3〕入襄王于周。四月，殺王弟帶。周襄王賜晉河內(nèi)陽樊之地?！?〕【注釋】〔1〕“趙衰曰”，按本書《十二諸侯年表》和《左傳》僖公二十五年、《國語·晉語四》，以下語均作咎犯言?！?〕“陽樊”，亦名樊，東周王畿邑名，在今河南濟(jì)源東南?！?〕“溫”，一名“蘇”，原為西周初年司寇蘇忿生食邑，后蘇氏叛周投狄，地歸周轄，在今河南溫縣西南。當(dāng)時發(fā)難的周襄王之弟帶正占據(jù)此地。〔4〕“周襄王賜晉河內(nèi)陽樊之地”，周賜晉之地，《左傳》僖公二十五年作“陽樊、溫、原、欑茅之田”，《國語·晉語四》作“南陽陽樊、溫、原、州、陘、絺、組、攢茅之田”，在今河南濟(jì)源至獲嘉一帶。因地在黃河之北，泛稱河內(nèi)；在太行山之南，亦泛稱南陽。

　　四年，楚成王及諸侯圍宋，宋公孫固如晉告急。先軫曰：“報施定霸，〔1〕于今在矣?！焙仍唬骸俺碌貌芏趸橛谛l(wèi)，若伐曹、衛(wèi)，楚必救之，則宋免矣?！庇谑菚x作三軍?！?〕趙衰舉郤縠將中軍，〔3〕郤臻佐之；〔4〕使狐偃將上軍，狐毛佐之，〔5〕命趙衰為卿；欒枝將下軍，〔6〕先軫佐之；荀林父御戎，〔7〕魏犨為右：往伐。冬十二月，晉兵先下山東，〔8〕而以原封趙衰?！?〕【注釋】〔1〕“報施”，報答宋國的施舍。本篇前云重耳過宋，宋襄公“以國禮禮于重耳”?！?〕“三軍”，指中軍、上軍、下軍，以中軍主將為三軍統(tǒng)帥。這是大國的軍隊編制，《周禮·夏官·序》云：“凡制軍……王六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在此之前，晉國只有上、下二軍?！?〕“郤縠”，晉國大夫，重耳返國時，與欒枝等在國內(nèi)策應(yīng)，據(jù)《國語·晉語四》郤縠時年五十，死于公元前六三三年?！摆w衰舉郤縠將中軍”，趙衰薦舉郤縠之辭，詳見《左傳》僖公二十七年、《國語·晉語四》?！?〕“郤臻”，或作“郤溱”，晉國大夫。〔5〕“狐毛”，晉國大夫，狐偃之兄。“使狐偃將上軍，狐毛佐之”，按《左傳》僖公二十七年和《國語·晉語四》，均作狐毛將上軍，狐偃佐之。〔6〕“欒枝”，謚貞，亦稱欒貞子，晉公族欒賓之孫，欒成（即欒共叔）之子，晉國大夫，重耳返國時，與郤縠等在國內(nèi)策應(yīng)，死于公元前六二二年?！?〕“荀林父”，謚桓，名林父，字伯，晉公族逝敖之子，食邑于荀，因以為氏；晉文公五年（公元前六二二年）晉將原來的步卒由二行擴(kuò)編為三行，荀林父任中行主將，其后又以官為氏，故亦稱荀伯、中行伯、桓伯、中行桓子。公元前五九七年任中軍無帥，執(zhí)掌國政?！?〕“山東”，指太行山之東。按《國語·晉語四》謂晉軍“及孟門，而原請降”。孟門為太行山東麓隘道，即此“山東”所指?！?〕“原”，國名，姬姓，始封君為周文王之子，西周初所封諸侯國，初在今山西沁水，后遷于今河南濟(jì)源西北?！耙栽廒w衰”，按本書《十二諸侯年表》此事系于晉文公元年，《左傳》僖公二十五年、《國語·晉語四》皆系于晉文公二年，即公元前六三五年。當(dāng)以《左傳》、《國語》所記為是。此系于晉文公四年，誤。

　　五年春，晉文公欲伐曹，假道于衛(wèi)，衛(wèi)人弗許。還自河南度，〔1〕侵曹，伐衛(wèi)。正月，取五鹿。二月，晉侯、齊侯盟于斂盂?！?〕衛(wèi)侯請盟晉，〔3〕晉人不許。衛(wèi)侯欲與楚，國人不欲，故出其君以說晉。衛(wèi)侯居襄牛，〔4〕公子買守衛(wèi)。〔5〕楚救衛(wèi)，不卒?！?〕晉侯圍曹。三月丙午，晉師入曹，數(shù)之以其不用釐負(fù)羈言，〔7〕而用美女乘軒者三百人也。〔8〕令軍毋入僖負(fù)羈宗家以報德。楚圍宋，宋復(fù)告急晉。文公欲救則攻楚，為楚嘗有德，不欲伐也；欲釋宋，〔9〕宋又嘗有德于晉：患之。先軫曰：“執(zhí)曹伯，分曹、衛(wèi)地以與宋，楚急曹、衛(wèi)，其勢宜釋宋?！薄?0〕于是文公從之，而楚成王乃引兵歸。

　　【注釋】〔1〕“河南”，衛(wèi)地，本書《衛(wèi)康叔世家》和《左傳》僖公二十八年作“南河”。南河即南津，亦稱“棘津”、“濟(jì)津”、“石濟(jì)津”，為古黃河渡津，在今河南淇縣之南，延津之北。〔2〕“齊侯”，指齊昭公，公元前六三二年——前六一三年在位。詳見本書《齊太公世家》?！?〕“衛(wèi)侯”，指衛(wèi)成公，公元前六三四年——前六○○年在位。詳見本書《衛(wèi)康叔世家》。〔4〕“襄?！保l(wèi)國邑名，在今河南東明西南?；蛘f在今河南睢縣，則系宋國之邑?！?〕“公子買”，字子叢，魯國大夫。此年被殺?！肮淤I守衛(wèi)”，按衛(wèi)、楚為婚姻之國，時關(guān)系良好，魯國親從于楚，故派大夫公子買戍守衛(wèi)地。〔6〕“卒”，《史記集解》引徐廣曰：“一作‘勝’?！薄蹲髠鳌焚夜四曜鳌翱恕薄！?〕“數(shù)”，歷數(shù)，列舉。“釐負(fù)羈”，或作“僖負(fù)羈”?！?〕“軒”，一種前頂較高而有帷幕的馬車，供大夫以上乘坐?！坝妹琅塑幷呷偃恕?，本書《管蔡世家·贊》云：“余尋曹共公之不用僖負(fù)羈，乃乘軒者三百人，知唯德之不建。”《左傳》僖公二十八年云：“數(shù)之以其不用僖負(fù)羈，而乘軒者三百人也?！本鶡o“美女”二字；此以乘軒者為美女，亦不合情理，“美女”二字或系衍文?！叭佟毕堤摂?shù)，極言其多，曹為小國，不可能乘軒者有三百之多?！?〕“釋”，通“舍”，舍棄，拋棄?！?0〕“釋”，消除，解除。

　　楚將子玉曰：“王遇晉至厚，今知楚急曹、衛(wèi)而故伐之，是輕王?！蓖踉唬骸皶x侯亡在外十九年，困日久矣，果得反國，險阸盡知之，〔1〕能用其民，天之所開，不可當(dāng)?！弊佑裾堅唬骸胺歉冶赜泄?，愿以閑執(zhí)讒慝之口也?！薄?〕楚王怒，少與之兵。于是子玉使宛春告晉：〔3〕“請復(fù)衛(wèi)侯而封曹，臣亦釋宋?！本谭冈唬骸白佑駸o禮矣，君取一，〔4〕臣取二，〔5〕勿許?！毕容F曰：“定人之謂禮。楚一言定三國，子一言而亡之，我則毋禮。不許楚，是棄宋也。不如私許曹、衛(wèi)以誘之，執(zhí)宛春以怒楚，既戰(zhàn)而后圖之?！睍x侯乃囚宛春于衛(wèi)，且私許復(fù)曹、衛(wèi)。曹、衛(wèi)告絕于楚。楚得臣怒，擊晉師，晉師退。軍吏曰：“為何退？”文公曰：“昔在楚，約退三舍，可倍乎！”楚師欲去，得臣不肯。四月戊辰，宋公、〔6〕齊將、〔7〕秦將〔8〕與晉侯次城濮?！?〕己巳，與楚兵合戰(zhàn)，楚兵敗，得臣收余兵去。甲午，晉師還至衡雍，〔10〕作王宮于踐土?！?1〕【注釋】〔1〕“阸”，同“阨”，通“隘”，要隘，險要?！半U阸盡知之”，按《左傳》僖公二十八年作“險阻艱難，備嘗之矣”，則此“險阸”非僅指險隘要塞，乃泛指各種艱難困苦?！?〕“閑”，防閑，杜絕?！妒酚洉⒖甲C》引楓山本、三條本無“閑”字?！皥?zhí)”，塞，杜塞。一說為服。“讒慝之口”，惡意傷人的嘴。按《左傳》僖公二十七年載楚大夫賈云：“子玉剛而無禮，不可以治民，過三百乘，其不能以入矣?！薄白嬳凇碑?dāng)指賈之言?！?〕“宛春”，楚國大夫?！?〕“君”，國君，指晉文公?！熬∫弧保缸鳛閲臅x文公僅得解除宋圍一項要求?！?〕“臣”，臣子，指子玉。“臣取二”，指作為臣子的子玉取得復(fù)衛(wèi)、封曹兩項要求?！?〕“宋公”，即宋成公，公元前六三六年——前六二○年在位。詳見本書《宋微子世家》?！?〕“齊將”，指齊軍將領(lǐng)國歸父和崔夭?！?〕“秦將”，指秦軍將領(lǐng)小子■，系秦繆公之子?！?〕“城濮”，衛(wèi)國邑名，在今山東鄄城西南臨濮集一帶?；蛘f在今河南開封陳留附近?！?0〕“衡雍”，鄭國邑名，在今河南原陽西。〔11〕“王宮”，天子出巡在外接見諸侯朝拜的行宮?！秲x禮·覲禮》云：“諸侯覲于天子，為宮方三百步，四門；為壇十有二尋，深四尺，加方明于其上。”即此類王宮。“踐土”，鄭國邑名，在今河南原陽西南。

　　初，鄭助楚，〔1〕楚敗，懼，使人請盟晉侯。晉侯與鄭伯盟?！?〕【注釋】〔1〕“鄭助楚”，本書《鄭世家》云：“（鄭文公）四十一年，助楚擊晉。”按《左傳》僖公二十八年云：“鄉(xiāng)役之三月，鄭伯如楚致其師?！笨追f達(dá)《正義》云：“致其師者，致其鄭國之師，許以佐楚也。戰(zhàn)時雖無鄭師，要本心佐楚，故既敗而懼?！眲t鄭實未出兵?！?〕“鄭伯”，指鄭文公。

　　五月丁未，獻(xiàn)楚俘于周：駟介百乘，〔1〕徒兵千。〔2〕天子使王子虎命晉侯為伯，〔3〕賜大輅，〔4〕彤弓矢百，〔5〕玈弓矢千，〔6〕秬鬯一卣，〔7〕珪瓚，〔8〕虎賁三百人?！?〕晉侯三辭，然后稽首受之?！?0〕周作《晉文侯命》：〔11〕“王若曰：〔12〕父義和，〔13〕丕顯文、武，〔14〕能慎明德，〔15〕昭登于上，〔16〕布聞在下，〔17〕維時上帝集厥命于文、武。〔18〕恤朕身，〔19〕繼予一人永其在位。”〔20〕于是晉文公稱伯。癸亥，王子虎盟諸侯于王庭。〔21〕【注釋】〔1〕“駟介”，由四匹被甲戰(zhàn)馬拉的車?！?〕“徒兵”，步兵?！?〕“王子虎”，名虎，氏王叔，謚文，亦稱王叔文公，周卿士，任太宰，故又稱太宰文公，死于公元前六二四年?！懊保呙?，即冊命，周天子封賞諸侯、大臣并登錄簡冊的儀式。此用作動詞，指舉行策命儀式?！安保讲?，侯伯，諸侯之長。〔4〕“大輅”，亦作“大路”，一種天子特有的高級車乘。《周禮·春官·巾車》謂王有五路：玉路、金路、象路、革路、木路，又謂金路可用來賞賜同姓?！抖Y記·樂記》云：“所謂大輅者，天子之車也……則所以贈諸侯也?！眲t此“大輅”似即金路?！拜`”，音l）?！?〕“彤”，朱紅色?！巴赴佟?，古時賞賜時常以百矢配一弓，按《左傳》僖公二十八年作“彤弓一，彤矢百”。〔6〕“玈”，音l*，黑色?！?〕“秬”，音j），黑黍?！佰恕?，音ch4ng，鬯草，郁金香草。“秬鬯”，用黑黍和郁金香草釀制的酒，用于祭祀降神?！柏铡保魕%u，盛酒器?！?〕“珪瓚”，以圭為柄的玉勺，祭祀時用來舀酒的器具?！?〕“虎賁”，亦作“虎奔”，勇武強力之士，任天子之衛(wèi)士?！?0〕“稽首”，叩頭至地，是當(dāng)時最恭敬的一種跪拜禮?！盎?，音q！。〔11〕“《晉文侯命》”，《尚書》篇名。此與《新序·善謀》均以為周襄王賜晉文公重耳之作。按《書序》云：“平王錫晉文侯秬鬯圭瓚，作《文侯之命》?！眲t以為周平王賜晉文侯命之作。核之《文侯之命》，當(dāng)以《書序》之說近是?！?2〕“若”，此，如此，這樣。〔13〕“父”，伯父、叔父，周王對同姓諸侯的尊稱?！傲x和”，《史記集解》引馬融釋作“以義和我諸侯”，似合司馬遷之意。然今學(xué)者多以“義和”為晉文侯仇之字?！?4〕“丕”，語助詞?；蛘f為大?！拔?、武”，指周文王、周武王?！?5〕“明”，光明，美好?；蛘f為勉。〔16〕“昭”，明亮，光亮?！暗恰?，升，上?！吧稀保干咸?，天帝?！?7〕“布”，溥，普?！奥劇?，聞知，流傳?！跋隆?，指地，人間?！?8〕“維”，語助詞。“時”，是，此?！凹?，棲止，降落?！柏省?，其?！?9〕“恤”，憂，憂慮。“朕”，古人自稱之辭。自秦始皇起成為帝王自我專稱?！?0〕“繼”，繼續(xù)，延續(xù)。《史記會注考證》引楓山本、三條本作“綏”。《尚書·文侯之命》作“績”?！坝枰蝗恕?，周天子自稱之辭。“永”，永久，長久?！捌洹保Z助辭。〔21〕“王庭”，王廷，即踐土王宮之廷。

　　晉焚楚軍，火數(shù)日不息，文公嘆。左右曰：“勝楚而君猶憂，何？”文公曰：“吾聞能戰(zhàn)勝安者唯圣人，是以懼。且子玉猶在，庸可喜乎！”〔1〕子玉之?dāng)《鴼w，楚成王怒其不用其言，貪與晉戰(zhàn)，讓責(zé)子玉，子玉自殺。晉文公曰：“我擊其外，楚誅其內(nèi)，內(nèi)外相應(yīng)?！庇谑悄讼?。

　　【注釋】〔1〕“庸”，豈，難道。

　　六月，晉人復(fù)入衛(wèi)侯。壬午，晉侯度河北歸國。行賞，狐偃為首?；蛟唬骸俺清е?，先軫之謀。”文公曰：“城濮之事，偃說我毋失信。先軫曰‘軍事勝為右’，〔1〕吾用之以勝。然此一時之說，偃言萬世之功，奈何以一時之利而加萬世功乎？是以先之。”

　　【注釋】〔1〕“右”，古時中原地區(qū)皆尚右，以右為上?！败娛聞贋橛摇?，《史記會注考證校補》引楓山本，于“事”后“勝”前有“以”字。

　　冬，晉侯會諸侯于溫，欲率之朝周。力未能，恐其有畔者，乃使人言周襄王狩于河陽。〔1〕壬申，遂率諸侯朝王于踐土?？鬃幼x史記至文公，〔2〕曰“諸侯無召王”?！?〕“王狩河陽”者，〔4〕《春秋》諱之也?！?〕【注釋】〔1〕“狩”，音shòu，打獵，特指天子、諸侯冬季打獵?；蛘f通“守”，巡守?！昂雨枴?，晉國邑名，在今河南孟縣西?！?〕“史記”，史書記載，當(dāng)指魯《春秋》、晉《乘》之類官修史書的記載?！?〕“諸侯無召王”，按《左傳》僖公二十八年云：“是會也，晉侯召王，以諸侯見，且使王狩。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xùn)?！笨蓞⒖??！?〕“王狩河陽”，見《春秋》僖公二十八年。〔5〕“《春秋》”，魯國史書，記事起自魯隱公元年（公元前七二二年），訖止魯哀公十四年（公元前四八一年），是中國現(xiàn)存最早的一部斷代編年體史書，被儒家和歷代統(tǒng)治者奉為經(jīng)典之一。為《春秋》作傳的有多家，今存《左傳》、《公羊傳》、《谷梁傳》。原《春秋》獨立單行，后附傳而行?！蹲髠鳌返摹洞呵铩方?jīng)文訖止魯哀公十六年（公元前四七九年），較《公羊》、《谷梁》兩傳的經(jīng)文多二年?！啊洞呵铩分M之也”，按本書《周本紀(jì)》云：“晉文公召襄王，襄王會之河陽、踐土，諸侯畢朝，書諱曰：‘天王狩于河陽?！庇帧犊鬃邮兰摇吩疲骸佰`土之會，實召周天子，而《春秋》諱之曰：‘天王狩于河陽?！笨蓞⒖?。

　　丁丑，諸侯圍許?！?〕【注釋】〔1〕“許”，國名，或作“鄦”，姜姓，傳說為堯四岳伯夷的后裔，始封君文叔，西周初所封異姓諸侯國，在今河南許昌東，春秋后屢次遷居。戰(zhàn)國初為楚所滅，或說滅于魏。

　　曹伯臣或說晉侯曰：〔1〕“齊桓公合諸侯而國異姓，〔2〕今君為會而滅同姓。曹，叔振鐸之后；〔3〕晉，唐叔之后。合諸侯而滅兄弟，非禮。”晉侯說，〔4〕復(fù)曹伯。

　　【注釋】〔1〕“曹伯臣或說晉侯曰”，按《左傳》僖公二十八年云：“晉侯有疾，曹伯之豎侯■貨筮史，使曰以曹為解?！碑?dāng)此所本?！?〕“齊桓公合諸侯而國異姓”，指公元前六五九年齊桓公合宋桓公、曹昭公救邢，遷邢于夷儀（今山東聊城西南）；次年又合諸侯封衛(wèi)于楚丘（今河南滑縣東）。邢、衛(wèi)均為姬姓之國，與齊異姓?！?〕“叔振鐸”，周武王之弟，周滅商后被封于曹，為曹國始封君。詳見本書《管蔡世家》。〔4〕“說”，解，理解?；蛘f通“悅”。

　　于是晉始作三行。〔1〕荀林父將中行，先縠將右行，〔2〕先蔑將左行?！?〕【注釋】〔1〕“三行”，指中行、右行、左行三支步兵部隊。在此之前，晉國僅有右行、左行?！?〕“先縠”，先軫之后，下云：“縠，先軫子也?！饼R召南《春秋左氏傳注疏考證》謂當(dāng)系先軫之孫或曾孫，于情理較合。其先世食邑于原（今河南濟(jì)源西北），亦稱“原縠”。本人食邑于彘（今山西霍縣東北），故又稱“彘子”。后任中軍佐。公元前五九六年因私通翟人而被殺?！跋瓤e將右行”，按《左傳》僖公二十八年作“屠擊將右行”，與此異?！?〕“先蔑”，或作“先眛”，后任下軍將，晉襄公死后投奔秦國。

　　七年，晉文公、秦繆公共圍鄭，以其無禮于文公亡過時，及城濮時鄭助楚也。圍鄭，欲得叔瞻。叔瞻聞之，自殺。鄭持叔瞻告晉?！?〕晉曰：“必得鄭君而甘心焉?！编嵖?，乃間令使謂秦繆公曰：〔2〕“亡鄭厚晉，于晉得矣，而秦未為利。君何不解鄭，得為東道交？”〔3〕秦伯說，罷兵。晉亦罷兵。

　　【注釋】〔1〕“鄭持叔瞻告晉”，本書《鄭世家》云：“鄭人以詹尸與晉?！卑础秶Z·普語四》謂叔瞻自愿至?xí)x，結(jié)果生還，為鄭國將軍。與本書所記異?！秴问洗呵铩ど系隆放c《國語》略同。〔2〕“間”，乘間，暗中。“使”，使者。按《左傳》僖公三十年，使者為鄭國大夫燭之武?！?〕“交”，《史記索隱》云：“諸本及《左傳》皆作‘主’。”“東道交”，東方道路上的交通。鄭國位于秦國東方，為秦人東行常經(jīng)之地。

　　九年冬，晉文公卒，子襄公歡立?！?〕是歲鄭伯亦卒。〔2〕【注釋】〔1〕“襄公歡”，母偪姞，公元前六二七年——前六二一年在位?！?〕“鄭伯”，即鄭文公。

　　鄭人或賣其國于秦，〔1〕秦繆公發(fā)兵往襲鄭。十二月，秦兵過我郊?！?〕襄公元年春，秦師過周，無禮，王孫滿譏之。〔3〕兵至滑，〔4〕鄭賈人弦高將市于周，〔5〕遇之，以十二牛勞秦師。秦師驚而還，滅滑而去。

　　【注釋】〔1〕“鄭人或賣其國于秦”，本書《鄭世家》云：“鄭司城繒賀以鄭情賣之，秦兵故來。”《秦世家》亦云：“鄭人有賣于秦。”按《左傳》僖公三十二年則謂秦大夫杞子掌管鄭都北門鑰匙，暗中招致秦軍攻鄭，與本書出入較大?！?〕“我”，指晉國?！?〕“王孫滿”，周王宗室，周廷大夫?！?〕“滑”，國名，姬姓。始建都于滑（在今河南睢縣西北）；后遷都于費（在今河南偃師之緱氏鎮(zhèn)），故亦稱費滑?！?〕“賈人”，商人。“市”，交易，做生意。

　　晉先軫曰：“秦伯不用蹇叔，〔1〕反其眾心，此可擊?！睓柚υ唬骸拔磮笙染┯谇兀瑩糁?，不可?！毕容F曰：“秦侮吾孤，伐吾同姓，何德之報？”遂擊之。襄公墨衰绖?！?〕四月，敗秦師于殽，〔3〕虜秦三將孟明視、〔4〕西乞秫、〔5〕白乙丙以歸。遂墨以葬文公?！?〕文公夫人秦女，謂襄公曰：“秦欲得其三將戮之?！惫S，遣之。先軫聞之，謂襄公曰：“患生矣。”軫乃追秦將。秦將渡河，已在船中，頓首謝，〔7〕卒不反。

　　【注釋】〔1〕“蹇叔”，秦國大夫，對秦繆公發(fā)兵襲鄭極力加以勸阻，參看本書《秦本紀(jì)》和《左傳》僖公三十二年?！?〕“墨衰绖”，將喪服染成黑色。喪服為白色，戎服為黑色，晉襄公居喪從戎，故將喪服染成黑色。按《左傳》僖公三十三年云“晉于是始墨”，即晉國從此喪服開始用黑色。〔3〕“殽”，音y2o，或作“崤”，山名，亦稱嵚崟山，為秦嶺東段支脈，在今河南洛寧西北，西接陜縣界，東接澠池界，東北—西南走向，分東、西兩殽，為古代軍事要塞?！?〕“孟明視”，名視，字孟明，氏百里，本書《秦本紀(jì)》謂百里傒之子?！?〕“西乞秫”，或作“西乞術(shù)”，本書《秦本紀(jì)》謂西乞秫和白乙丙為蹇叔之子，不可信?！?〕“墨”，即上文“墨衰绖”，指黑色喪服?！?〕“頓首”，叩頭，頭叩地而拜，為古代九拜之一?！爸x”，告辭。

　　后三年，秦果使孟明伐晉，報殽之?dāng)。x汪以歸?！?〕四年，秦繆公大興兵伐我，度河，〔2〕取王官，〔3〕封殽尸而去?！?〕晉恐，不敢出，遂城守。五年，晉伐秦，取新城，〔5〕報王官役也。

　　【注釋】〔1〕“汪”，秦國邑名，在今陜西澄城西南?！叭x汪以歸”，按本書《十二諸侯年表》云襄公三年“秦報我，敗于汪”；秦繆公三十五年“伐晉報殽，敗我于汪”。又《鄭世家》云鄭繆公三年“發(fā)兵從晉伐秦，敗秦兵于汪”。又《左傳》文公二年云：“冬，晉先且居、宋公子成、陳轅選、鄭公子歸生伐秦，取汪及彭衙而還。”均以汪為秦邑，謂晉敗秦于汪。此以汪為晉邑，且謂秦取晉汪以歸，誤?！?〕“度”，通“渡”。〔3〕“王官”，晉國邑名，在今山西聞喜南。〔4〕“封殽尸”，為在殽之戰(zhàn)中陣亡的將士于當(dāng)?shù)囟哑鹜僚_作為標(biāo)志。〔5〕“新城”，秦國邑名，在今陜西澄城東北。

　　六年，趙衰成子、欒貞子、咎季子犯、霍伯皆卒?！?〕趙盾代趙衰執(zhí)政。

　　【注釋】〔1〕“霍伯”，即先且居，先軫之子?；魹槠浞庖?，在今山西霍縣西南，故稱霍伯。又食邑于蒲城，在今山西隰縣西北，亦稱蒲城伯。公元前六七二年任中軍元帥。

　　七年八月，襄公卒。太子夷皋少?！?〕晉人以難故，欲立長君?！?〕趙盾曰：“立襄公弟雍。〔3〕好善而長，先君愛之；〔4〕且近于秦，〔5〕秦故好也。立善則固，事長則順，奉愛則孝，結(jié)舊好則安。”〔6〕賈季曰：〔7〕“不如其弟樂。〔8〕辰嬴嬖于二君，〔9〕立其子，民必安之?！壁w盾曰：“辰嬴賤，班在九人下，〔10〕其子何震之有！〔11〕且為二君嬖，淫也。為先君子，〔12〕不能求大而出在小國，僻也。母淫子僻，無威；陳小而遠(yuǎn)，〔13〕無援：將何可乎！”使士會如秦迎公子雍?！?4〕賈季亦使人召公子樂于陳。趙盾廢賈季，以其殺陽處父?！?5〕十月，葬襄公。十一月，賈季奔翟。是歲，秦繆公亦卒。

　　【注釋】〔1〕“太子夷皋”，即晉靈公，公元前六二○年——前六○七年在位?！?〕“長君”，年齡較長之君?！?〕“雍”，即公子雍，晉文公之子，晉襄公庶弟。其母，本書《秦本紀(jì)》謂“秦出”；《左傳》文公六年謂杜祁，系杜國之女，在晉文公妃妾中位次第四?！?〕“先君”，指晉文公。〔5〕“近于秦”，本書《秦本紀(jì)》云公子雍“秦出也，在秦”。按《左傳》文公六年，則謂公子雍出仕秦國，任亞卿?！?〕“舊好”，即前“故好”，指秦國?！?〕“賈季”，即狐射姑，狐偃之子，食邑于賈（在今山西襄汾西），排行季，故稱賈季。公元前六二一年任晉中軍元帥，旋為趙盾取代，出奔投狄。〔8〕“樂”，即公子樂，晉文公之子，晉襄公庶弟，母辰嬴，時出居于陳，賈季派人迎歸，在返回途中被趙盾派人殺死。〔9〕“辰嬴”，秦國公室之女，原為太子圉（即晉懷公）之妾，故亦稱懷嬴；后嫁公子重耳（即晉文公），稱辰嬴，辰似其謚?！版浴?，嬖幸，寵幸?！岸?，指晉懷公、晉文公?！?0〕“班”，班次，位次?！熬湃恕?，古時有諸侯一娶九女之制，則“九人”指諸侯的正式妃妾?！鞍嘣诰湃讼隆?，位在九名正式妃妾之下。按《史記會注考證校補》引別本無“下”字，與《左傳》文公六年合，則謂辰嬴位次第九?！?1〕“震”，震懾，威嚴(yán)?！?2〕“先君”，指晉文公。〔13〕“陳”，媯姓，相傳為舜的后裔，始封君胡公滿，西周初所封異姓諸侯國，建都宛丘（在今河南淮陽），有今河南東部和安徽西北部。公元前四七九年被楚國所滅?！?4〕“士會”，士之孫，名會，排行季，謚武，食邑于隨（在今山西介休東南），后更受范（在今山東梁山西北），故又稱士季、隨會、范會、隨季、隨武子、范武子、季武子等，曾任晉上軍主將、中軍元帥、太傅等職，公元前五九二年告老引退。〔15〕“陽處父”，晉國大夫，任太傅，曾為趙衰下屬，因推薦趙盾為中軍元帥取代賈季而招怨被殺。

　　靈公元年四月，秦康公曰：〔1〕“昔文公之入也無衛(wèi)，故有呂、郤之患?！蹦硕嗯c公子雍衛(wèi)。太子母繆嬴日夜抱太子以號泣于朝，〔2〕曰：“先君何罪？〔3〕其嗣亦何罪？舍適而外求君，〔4〕將安置此？”出朝，則抱以適趙盾所，〔5〕頓首曰：“先君奉此子而屬之子，〔6〕曰：‘此子材，吾受其賜；不材，吾怨子?！窬?，言猶在耳，而棄之，若何？”趙盾與諸大夫皆患繆嬴，且畏誅，乃背所迎而立太子夷皋，是為靈公。發(fā)兵以距秦送公子雍者。趙盾為將，往擊秦，敗之令狐。先蔑、隨會亡奔秦。秋，齊、宋、衛(wèi)、鄭、曹、許君皆會趙盾，〔7〕盟于扈，〔8〕以靈公初立故也。

　　【注釋】〔1〕“秦康公”，名■，秦繆公之太子；其母繆姬，系晉獻(xiàn)公之女。公元前六二○年——前六○九年在位。詳見本書《秦本紀(jì)》?！?〕“繆嬴”，晉襄公夫人，秦國之女?！?〕“先君”，指晉襄公?！?〕“適”，通“嫡”?！?〕“適”，往，到?！?〕“屬”，通“囑”，屬托，托付。〔7〕“齊、宋、衛(wèi)、鄭、曹、許君”，指齊昭公、宋成公、衛(wèi)成公、鄭繆公、曹共公、許昭公?！?〕“扈”，鄭國邑名，在今河南原陽西。

　　四年，伐秦，取少梁。〔1〕秦亦取晉之郩。〔2〕六年，秦康公伐晉，取羈馬?！?〕晉侯怒，使趙盾、趙穿、〔4〕郤缺擊秦，〔5〕大戰(zhàn)河曲，〔6〕趙穿最有功。七年，晉六卿患隨會之在秦，〔7〕常為晉亂，乃詳令魏壽余反晉降秦。〔8〕秦使隨會之魏，因執(zhí)會以歸晉。

　　【注釋】〔1〕“少梁”，秦國邑名，在今陜西韓城南。原為梁國，公元前六四一年被滅入秦?！?〕“郩”，本書《十二諸侯年表》和《左傳》文公十年均作“北徵”，此“郩”當(dāng)系“北徵”之誤。北徵為晉國邑名，在今陜西澄城西南?！?〕“羈馬”，晉國邑名，在今山西永濟(jì)南。〔4〕“趙穿”，謚武，趙夙庶孫，趙盾從父昆弟，晉襄公之婿，晉卿。公元前六○七年殺死晉靈公，迎立晉成公?！?〕“郤缺”，郤芮之子，謚成，亦稱郤成子；食邑于冀（在今山西河津東北），又稱冀缺。因其父郤芮謀害晉文公未遂被殺而受牽連，貶為庶人，居野務(wù)農(nóng)。后經(jīng)臼季薦舉，擔(dān)任下軍大夫，旋為卿，晉成公時繼趙盾執(zhí)掌國政?！?〕“河曲”，晉地名，在今山西永濟(jì)南。黃河至此，由原來的自北向南折而東流，故稱河曲。〔7〕“六卿”，指晉國當(dāng)時三軍的六位將佐。具體是：趙盾、荀林父、郤缺、臾駢、欒盾、胥甲。〔8〕“詳”，通“佯”，假裝。“魏壽余”，晉國大夫，畢萬后裔。魏系其采邑，在今山西芮城北，因以為氏。按魏壽余至秦策反隨會事，亦見于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所出帛書《春秋事語》?！拔簤塾唷?，帛書作“魏州余”。

　　八年，周頃王崩，〔1〕公卿爭權(quán)，〔2〕故不赴?！?〕晉使趙盾以車八百乘平周亂而立匡王。〔4〕是年，楚莊王初即位。〔5〕十二年，齊人弒其君懿公?！?〕【注釋】〔1〕“周頃王”，名壬臣，周襄王之子，公元前六一八年——前六一三年在位。詳見本書《周本紀(jì)》?！?〕“公卿爭權(quán)”，指周王室卿士周公閱和王孫蘇爭權(quán)。見《左傳》文公十四年?！?〕“赴”，訃告，報喪。〔4〕“趙盾以車八百乘平周亂”，按本書《十二諸侯年表》云：“趙盾以車八百乘納捷菑，平王室?！薄蹲髠鳌肺墓哪暝疲骸皶x趙盾以諸侯之師八百乘納捷菑于邾。”又云：“周公將與王孫蘇訟于晉……趙宣子平王室而復(fù)之?！苯砸在w盾用車八百乘為送邾文公之子捷菑返國為君，而與調(diào)定平熄王室爭執(zhí)無涉。則此誤將兩事合而為一。“匡王”，即周匡王，名班，周頃王之子，公元前六一二年——前六○七年在位。詳見本書《周本紀(jì)》?！?〕“楚莊王”，名旅（或作“呂”、“侶”），楚穆王之子，為春秋五霸之一。公元前六一三年——前五九一年在位。詳見本書《楚世家》?！?〕“懿公”，即齊懿公，名商人，齊桓公與密姬所生之子，齊昭公之弟，因驕奢淫逸，積怨甚多，而被侍臣所殺。公元前六一二年——前六○九年在位。詳見本書《齊太公世家》。

　　十四年，靈公壯，侈，厚斂以雕墻?！?〕從臺上彈人，觀其避丸也?！?〕宰夫胹熊蹯不熟，〔3〕靈公怒，殺宰夫，使婦人持其尸出棄之，過朝?！?〕趙盾、隨會前數(shù)諫，〔5〕不聽；已又見死人手，〔6〕二人前諫。隨會先諫，不聽。靈公患之，使鉏麑刺趙盾。〔7〕盾閨門開，〔8〕居處節(jié)，〔9〕鉏麀退，嘆曰：“殺忠臣，棄君命，罪一也。”遂觸樹而死。

　　【注釋】〔1〕“厚”，重。“斂”，收，征收，指征收賦稅?！暗瘛?，畫，繪飾。〔2〕“丸”，彈丸，子彈?！?〕“宰夫”，廚子?！懊s”，音6r，燉，煮?！靶荃臁?，熊掌?！磅臁保鬴2n?！?〕“朝”，朝廷，指國君與大臣議事的正廳?！?〕“數(shù)”，音shuò，屢次，頻繁?！?〕“已”，通“以”?！?〕“鉏麀”，音ch*n0，或作沮麛、鉏之彌、鉏麛，晉國力士。〔8〕“閨”，內(nèi)室，寢室。〔9〕“節(jié)”，節(jié)度，法度。

　　初，盾常田首山，〔1〕見桑下有餓人。餓人，■瞇明也。〔2〕盾與之食，食其半。問其故，曰：“宦三年，〔3〕未知母之存不，愿遺母。”盾義之，益與之飯肉。已而為晉宰夫，趙盾弗復(fù)知也。九月，晉靈公飲趙盾酒，〔4〕伏甲將攻盾。公宰■瞇明知之，〔5〕恐盾醉不能起，而進(jìn)曰：“君賜臣，觴三行可以罷?！薄?〕欲以去趙盾，令先，毋及難。盾既去，靈公伏士未會，先縱■狗名敖?！?〕明為盾搏殺狗?！?〕盾曰：“棄人用狗，雖猛何為?！比徊恢髦疄殛幍乱病Ｒ讯`公縱伏士出逐趙盾，■瞇明反擊靈公之伏士，伏士不能進(jìn)，而竟脫盾。盾問其故，曰：“我桑下餓人?！眴柶涿?，弗告。明亦因亡去。

　　【注釋】〔1〕“常”，通“嘗”?！妒酚洉⒖甲C校補》引別本作“嘗”?！疤铩?，通“畋”，打獵。“首山”，亦稱首陽山，在今山西永濟(jì)南?！?〕“■瞇明”，“■”，音q0，或作“祁”、“■”、“提”；“瞇”，音m！，或作“彌”。晉國力士。按《左傳》宣公二年，“■瞇明”作“提彌明”，并非首山餓人，后亦未為公宰，而系趙盾車右；有一首山餓人，乃名靈輒，后為靈公衛(wèi)士而救趙盾。與此大異。〔3〕“宦”，為人臣仆?！?〕“飲”，音y@n，使人喝，讓人喝?！?〕“公宰■瞇明知之”，《史記會注考證》引別本“宰”后有“夫”字。〔6〕“觴”，音sh1ng，盛酒器。這里指敬酒?！叭小保?，三遍?！?〕“縱”，《史記索隱》引別本作“嗾”，或作“蹴”。“■”，咬?！鞍健?，通“獒”，大犬，猛犬?！?〕“搏”，擊，徒手搏斗。

　　盾遂奔，未出晉境。乙丑，盾昆弟將軍趙穿襲殺靈公于桃園而迎趙盾。〔1〕趙盾素貴，得民和；靈公少，侈，民不附，〔2〕故為弒易。盾復(fù)位。晉太史董狐書曰“趙盾弒其君”，〔3〕以視于朝?！?〕盾曰：“弒者趙穿，我無罪?！碧吩唬骸白訛檎洌?〕而亡不出境，反不誅國亂，〔6〕非子而誰？”孔子聞之，曰：“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宣子，良大夫也，為法受惡。惜也，出疆乃免?！?br/>
　　【注釋】〔1〕“桃園”，園囿名?！?〕“附”，依附，親附。〔3〕“太史”，史官之長，主掌記錄國事、編撰史書?！?〕“視”，通“示”，《史記會注考證校補》引別本作“示”，宣示，示眾?！?〕“正卿”，卿之長，執(zhí)政之卿?！白訛檎洹保瑫r趙盾任晉中軍元帥，居六卿之首，執(zhí)掌國政，故云。〔6〕“反不誅國亂”，《史記會注考證校補》引別本“不”后有“能”字。

　　趙盾使趙穿迎襄公弟黑臀于周而立之，是為成公?！?〕【注釋】〔1〕“成公”，即晉成公，公元前六○六年——前六○○年在位。

　　成公者，文公少子，其母周女也。壬申，朝于武宮。

　　成公元年，賜趙氏為公族?！?〕伐鄭，鄭倍晉故也。三年，鄭伯初立，〔2〕附晉而棄楚。楚怒，伐鄭，晉往救之。

　　【注釋】〔1〕“公族”，國君同族。此為官名，系公族大夫省稱，職掌公族及異姓卿大夫子弟的管理教育?！百n趙氏為公族”，按《左傳》宣公二年，指晉成公賜封趙括擔(dān)任公族大夫?？紩x國原以公族即同姓任公族大夫，至獻(xiàn)公時因驪姬讒言而驅(qū)逐群公子，取消公族大夫之職。及晉成公即位，對諸卿嫡子授官予田，恢復(fù)公族大夫之職，以管理教育諸卿嫡子。趙括任公族大夫，打破了原由同姓擔(dān)任此職務(wù)的慣例?！?〕“鄭伯”，指鄭襄公，公元前六○四年——前五八七年在位。詳見本書《鄭世家》。

　　六年，伐秦，虜秦將赤?！?〕【注釋】〔1〕“赤”，通“斥”，斥候，偵探。本書《十二諸侯年表》，晉成公六年“與魯伐秦，獲秦諜”；秦桓公三年“晉伐我，獲諜”?！蹲髠鳌沸四暝疲骸皶x人獲秦諜?！苯耘c此合。按本書《秦本紀(jì)》云：“桓公三年，晉敗我一將?！眲t此“赤”似系秦將之名或指秦將之斥候。

　　七年，成公與楚莊王爭強，會諸侯于扈。陳畏楚，不會。晉使中行桓子伐陳，〔1〕因救鄭，與楚戰(zhàn)，敗楚師?！?〕是年，成公卒，子景公據(jù)立?！?〕【注釋】〔1〕“中行桓子”，即荀林父，時任中軍佐。〔2〕按本書《十二諸侯年表》楚莊王十四年“伐鄭，晉郤缺救鄭，敗我”；《左傳》宣公九年云“晉郤缺救鄭，鄭伯?dāng)〕熡诹?，皆以率救鄭之師者為郤缺，與此謂中行桓子者異?！?〕“景公據(jù)”，“據(jù)”或作“獳”，公元前五九九年——前五八一年在位。

　　景公元年春，陳大夫夏征舒弒其君靈公。〔1〕二年，楚莊王伐陳，誅征舒。

　　【注釋】〔1〕“夏征舒”，亦稱夏南，陳國大夫，因陳靈公與其母夏姬淫亂并當(dāng)眾羞辱他，殺死陳靈公?！办`公”，即陳靈公，名平國，陳共公之子，公元前六一三年——前五九九年在位。詳見本書《陳杞世家》。

　　三年，楚莊王圍鄭，鄭告急晉。晉使荀林父將中軍，隨會將上軍，趙朔將下軍，〔1〕郤克、〔2〕欒書、〔3〕先縠、韓厥、〔4〕鞏朔佐之?！?〕六月，至河。聞楚已服鄭，鄭伯肉袒與盟而去，〔6〕荀林父欲還。先縠曰：“凡來救鄭，不至不可?！睂⒙孰x心，卒度河。〔7〕楚已服鄭，欲飲馬于河為名而去。楚與晉軍大戰(zhàn)。鄭新附楚，畏之，反助楚攻晉。晉軍敗，走河，爭度，船中人指甚眾?！?〕楚虜我將智■?！?〕歸而林父曰：“臣為督將，〔10〕軍敗當(dāng)誅，請死。”景公欲許之。隨會曰：〔11〕昔文公之與楚戰(zhàn)城濮，成王歸殺子玉，而文公乃喜。今楚已敗我?guī)?，又誅其將，是助楚殺仇也。”乃止。

　　【注釋】〔1〕“趙朔”，謚莊，亦稱趙莊子，趙盾之子，娶晉成公姊（或說晉成公女）為妻，晉卿，此前任下軍之佐。詳見本書《趙世家》?！?〕“郤克”，謚獻(xiàn)，亦稱郤獻(xiàn)子，郤缺之子，晉卿，時任上軍之佐，公元前五九二年繼隨會任中軍元帥，執(zhí)掌國政?！?〕“欒書”，謚武，亦稱欒武子，欒枝之孫，欒盾之子，晉卿，時任下軍之佐，公元前五八七年繼郤克任中軍元帥，執(zhí)掌國政?！?〕“韓厥”，或作“韓屈”，謚獻(xiàn)，亦稱韓獻(xiàn)子，韓萬之玄孫，時任司馬，后任新中軍將、太仆，為卿，公元前五六六年告老致仕。詳見本書《韓世家》。〔5〕“鞏朔”，亦稱鞏伯、士莊伯，時任上軍大夫，后任新上軍將，為卿?！?〕“肉袒”，脫去外衣，赤露上身，表示服罪，甘愿受刑。〔7〕“度”，通“渡”?！?〕“船中人指甚眾”，晉軍士卒爭相登船逃命，先登者恐楚軍追來和超載沉覆，用刀斬砍后面攀援船舷者的手指，因爭渡人眾，致使被斬斷而掉進(jìn)船艙的指頭很多?！?〕“智■”，或作“知■”，名■，字子羽，謚武，食邑于智（在今山西永濟(jì)北），因以為氏，故亦稱智武子、智伯。荀首之子，荀林父子從子，又稱荀■。時為楚俘，公元前五八八年獲釋回國，為卿，任下軍佐。公元前五六六年任中軍元帥，執(zhí)掌國政。死于公元前五六○年?！?0〕“督將”，主將?！?1〕“隨會曰”，按《左傳》宣公十二年，謂勸諫者乃士渥濁，與此作“隨會曰”異。

　　四年，先縠以首計而敗晉軍河上，〔1〕恐誅，乃奔翟，〔2〕與翟謀伐晉。晉覺，乃族縠?？e，先軫子也。

　　【注釋】〔1〕“首計”，指首先提出貿(mào)然進(jìn)擊而導(dǎo)致兵敗的主張。〔2〕“翟”，按《左傳》宣公十三年，指赤翟，活動于今山西長治以北?！澳吮嫉浴?，按《左傳》宣公十三年，先縠未曾奔翟，而是在晉被誅。與此出入較大。

　　五年，伐鄭，為助楚故也。是時楚莊王強，以挫晉兵河上也。

　　六年，楚伐宋，宋來告急晉，晉欲救之，伯宗謀曰：〔1〕“楚，天方開之，〔2〕不可當(dāng)?！蹦耸菇鈸P紿為救宋?！?〕鄭人執(zhí)與楚，楚厚賜，使反其言，令宋急下。解揚紿許之，卒致晉君言。〔4〕楚欲殺之，或諫，乃歸解揚。

　　【注釋】〔1〕“伯宗”，字尊，亦稱伯尊，孫伯糾（一作“孫伯起”）之子，晉國大夫，公元前五七六年因郤锜等進(jìn)讒言而被殺。〔2〕“開”，啟，啟示，開導(dǎo)，此引申為贊助、護(hù)佑?！?〕“解揚”，字子虎，名揚，先人食邑于解（在今山西運城），因以為氏，晉國大夫。本書《鄭世家》謂其霍人?！敖H”，音d4i，欺騙?！?〕“致”，送達(dá)，傳達(dá)。

　　七年，晉使隨會滅赤狄。〔1〕【注釋】〔1〕“赤狄”，按《左傳》宣公十六年：“晉士會帥師滅赤狄甲氏及留吁、鐸辰。”則此“赤狄”實指甲氏、留吁、鐸辰各部，活動于今山西長治、屯留一帶。

　　八年，使郤克于齊。齊頃公母從樓上觀而笑之。〔1〕所以然者，郤克僂，〔2〕而魯使蹇，〔3〕衛(wèi)使眇，〔4〕故齊亦令人如之以導(dǎo)客?！?〕郤克怒，歸至河上，曰：“不報齊者，河伯視之！”至國，請君，欲伐齊。景公問知其故，曰：“子之怨，安足以煩國！”弗聽。魏文子請老休，〔6〕辟郤克，〔7〕克執(zhí)政。

　　【注釋】〔1〕“齊頃公”，名無野，齊惠公之子，公元前五九八年——前五八二年在位，詳見本書《齊太公世家》?！褒R頃公母”，即下文之蕭桐侄子?！?〕“僂”，音l$u，曲背，駝背。〔3〕“蹇”，音ji3n，跛足，瘸子。〔4〕“眇”，音mi3o，瞎一只眼。〔5〕“令人如之而導(dǎo)客”，按《公羊傳》成公二年云：“晉郤克與臧孫許同時而聘于齊。蕭同侄子者，齊君之母也，踴于棓而窺客，則客或跛或眇，于是使跛者迓跛者，使眇者迓眇者。二大夫出，相與踦閭而語。”《谷梁傳》成公元年云：“季孫行父禿，晉郤克眇，衛(wèi)孫良夫跛，曹公子手僂，同時而聘于齊。齊使禿者御禿者，使眇者御眇者，使跛者御跛者，使僂者御僂者。蕭同侄子處臺上而笑之，聞于客。”可參看?！?〕“魏文子”，按《左傳》宣公十七年和《國語·晉語五》，此晉國執(zhí)政告老者系范武子，而非魏文子。考《國語·晉語七》有令狐文子，即《左傳》成公十八年之魏頡，系魏犨之孫、魏顆之子，可稱作魏文子，但已是其后十九年晉悼公元年新任之卿，顯非其人。此外，晉無稱魏文子者。則此“魏文子”為“范武子”之誤。〔7〕“辟”，薦舉，推薦?；蛘f通“避”。

　　九年，楚莊王卒。晉伐齊，齊使太子彊為質(zhì)于晉，〔1〕晉兵罷。

　　【注釋】〔1〕“太子彊”，本書《十二諸侯年表》作“子彊”，《齊太公世家》和《左傳》宣公十八年作“公子彊”?？脊訌櫸幢涣樘?，時齊國太子為環(huán)（即齊靈公）。則“太子彊”系似“公子彊”之誤。

　　十一年春，齊伐魯，取隆。〔1〕魯告急衛(wèi)，衛(wèi)與魯皆因郤克告急于晉。晉乃使郤克、欒書、韓厥以兵車八百乘與魯、衛(wèi)共伐齊。夏，與頃公戰(zhàn)于鞍，〔2〕傷困頃公。頃公乃與其右易位，〔3〕下取飲，以得脫去。齊師敗走，晉追北至齊?！?〕頃公獻(xiàn)寶器以求平，不聽。郤克曰：“必得蕭桐侄子為質(zhì)?！薄?〕齊使曰：“蕭桐侄子，頃公母；頃公母猶晉君母，奈何必得之？不義，請復(fù)戰(zhàn)?！睍x乃許與平而去。

　　【注釋】〔1〕“隆”，或作“龍”，魯國邑名，在今山東泰安東南?！?〕“鞍”，齊國地名，在今山東濟(jì)南西北?！?〕“右”，指車右，戰(zhàn)車上立于右邊負(fù)責(zé)護(hù)衛(wèi)主帥者。按本書《齊太公世家》和《左傳》成公二年，時任車右者為齊大夫逢丑父。〔4〕“北”，敗北，敗退。此指敗兵?！?〕“蕭桐侄子”，或作“蕭同侄子”、“蕭桐叔子”、“蕭同叔子”。

　　楚申公巫臣盜夏姬以奔晉，〔1〕晉以巫臣為邢大夫?！?〕【注釋】〔1〕“申公巫臣”，即屈巫，氏屈，字子靈，楚國大夫，任楚申縣（在今河南南陽北）縣尹，故稱申公?！跋募А?，鄭穆公之女，陳大夫御叔之妻，夏徵舒之母，以美色聞名。陳靈公及大夫孔寧、儀行父曾與之淫亂。其子夏徵舒忿而殺死靈公，招致楚軍討誅。楚莊王及楚將子反欲納夏姬，皆為申公巫臣所勸止，夏姬被賜予楚大夫連尹襄老。連尹襄老死后，又與其子黑要淫亂。申公巫臣串通夏姬，使之返鄭，然后乘出使齊國之機迎娶夏姬，投奔晉國，則此“申公巫臣盜夏姬以奔晉”之謂?！?〕“邢”，即邢丘，晉國邑名，在今河南溫縣東北。

　　十二年冬，齊頃公如晉，欲上尊晉景公為王，〔1〕景公讓不敢。晉始作六軍，〔2〕韓厥、鞏朔、趙穿、〔3〕荀騅、〔4〕趙括、〔5〕趙旃皆為卿?！?〕智■自楚歸?！?〕【注釋】〔1〕“欲上尊晉景公為王”，按《左傳》成公三年云：“齊侯朝于晉，將授玉。”并無尊王之事?！妒酚浰麟[》引王劭云：“按張衡曰：‘禮，諸侯朝天子執(zhí)玉，既授而反之。若諸侯自相朝，則不授玉?！R頃公戰(zhàn)敗朝晉而授玉，是欲尊晉侯為王，太史公探其旨而言?！比恢T侯相見自有授玉之禮，不足信。則此尊王之事實乃誤解“授玉”所致?！?〕“晉始作六軍”，晉國原有中、上、下三軍，此時增設(shè)新中、上、下三軍，共有六車?！?〕“趙穿”，按《左傳》成公三年，當(dāng)作“韓穿”為是。韓穿曾任上軍大夫?！?〕“荀騅”，謚文?！膀K”，音zhu9?！?〕“趙括”，趙衰之子，趙盾之異母弟，食邑于屏，因以為氏，亦稱屏括，又稱屏季。曾任中軍大夫、公族大夫等職。于公元前五八三年因趙莊姬之譖被晉景公所殺?！?〕“趙旃”，趙穿之子，公元前五八八年任新軍主將。按以上六人為增設(shè)的新三軍將、佐?！蹲髠鳌烦晒甓蓬A(yù)《注》云：“韓厥為新中軍，趙括佐之；鞏朔為新上軍，韓穿佐之；荀騅為新下軍，趙旃佐之。”〔7〕“智■自楚歸”，《史記會注考證》引楓山本，“歸”后有“晉”字。

　　十三年，魯成公朝晉，〔1〕晉弗敬，魯怒去，倍晉。晉伐鄭，取氾?！?〕【注釋】〔1〕“魯成公”，名黑肱，魯宣公之子，公元前五九○年——前五七三年在位。詳見本書《魯周公世家》?！?〕“氾”，鄭國邑名，在今河南鞏縣東北。

　　十四年，梁山崩?！?〕問伯宗，伯宗以為不足怪也。

　　【注釋】〔1〕“梁山”，故梁國名山，后入晉成為晉望，在今陜西韓城西北。

　　十六年，楚將子反怨巫臣，〔1〕滅其族。巫臣怒，遺子反書曰：“必令子罷于奔命！”乃請使吳，令其子為吳行入，〔2〕教吳乘車用兵。吳、晉始通，約伐楚。

　　【注釋】〔1〕“子反”，名側(cè)，字子反，楚公族，或謂楚穆王之子，亦稱公子側(cè)，任司馬，于公元前五七五年鄢陵之戰(zhàn)兵敗后被殺?！俺⒆臃丛刮壮肌保臃丛⑾募?，被巫臣所勸阻，后巫臣卻娶夏姬奔晉，子反因此懷恨?！?〕“其子”，指巫臣之子孤庸，即屈狐庸，襲父食邑邢，故亦稱邢侯、邢伯。后自吳返晉。為大夫?！靶腥恕保倜?，職掌朝覲聘問。

　　十七年，誅趙同、〔1〕趙括，族滅之。韓厥曰：“趙衰、趙盾之功豈可忘乎？奈何絕祀！”乃復(fù)令趙庶子武為趙后，〔2〕復(fù)與之邑。

　　【注釋】〔1〕“趙同”，趙衰之子，趙括之兄，食邑于原（在今山西濟(jì)源西北），亦稱原同，又稱原叔，晉大夫，曾任下軍大夫等職?！?〕“武”，即趙武，謚文，亦稱趙文子，又稱趙孟，趙盾之孫，趙朔之子，母趙莊姬系晉成公之女（本書《趙世家》謂“成公姊”，誤）。趙氏族滅時，隨母養(yǎng)于公宮，幸免于難。后為卿，執(zhí)掌國政，死于公元前五四一年。詳見本書《趙世家》。

　　十九年夏，景公病，立其太子壽曼為君，〔1〕是為厲公。后月余，景公卒。

　　【注釋】〔1〕“壽曼”，或作“州蒲”、“州滿”、“洲滿”，公元前五八○年——前五七二年在位。厲公元年，初立，欲和諸侯，〔1〕與秦桓公夾河而盟。〔2〕歸而秦倍盟，與翟謀伐晉。〔3〕三年，使呂相讓秦，〔4〕因與諸侯伐秦。至涇，〔5〕敗秦于麻隧，〔6〕虜其將成差。

　　【注釋】〔1〕“和”，和合，會合。〔2〕“秦桓公”，名榮，秦共公之子，公元前六○三年——前五七七年在位。詳見本書《秦本紀(jì)》。〔3〕“翟”，按《左傳》成公十三年，指白翟，活動于今陜西延安、安塞、延川、延長、宜川、黃龍、洛川、富縣、甘泉一帶?！?〕“呂相”，亦稱魏相，魏犨之孫，魏锜之子；謚宣，又稱呂宣子，晉大夫，晉悼公時為卿。“讓”，責(zé)讓，譴責(zé)。〔5〕“涇”，水名，渭水支流，源出今寧夏六盤山東麓，東南流經(jīng)甘肅，至陜西高陵入渭河?！?〕“麻隧”，秦國邑名，在今陜西涇陽西北。

　　五年，三郤讒伯宗，〔1〕殺之。伯宗以好直諫得此禍，國人以是不附厲公。

　　【注釋】〔1〕“三郤”，指晉國卿大夫郤锜、郤犨、郤至。

　　六年春，鄭倍晉與楚盟，晉怒。欒書曰：“不可以當(dāng)吾世而失諸侯?！蹦税l(fā)兵。厲公自將，五月度河。聞楚兵來救，范文子請公欲還?！?〕郤至曰：〔2〕“發(fā)兵誅逆，見強辟之，〔3〕無以令諸侯?！彼炫c戰(zhàn)。癸巳，射中楚共王目，〔4〕楚兵敗于鄢陵?！?〕子反收余兵，拊循，〔6〕欲復(fù)戰(zhàn)。晉患之。共王召子反，其侍者豎陽谷進(jìn)酒，〔7〕子反醉，不能見。王怒，讓子反，子反死。王遂引兵歸。晉由此威諸侯，欲以令天下求霸。

　　【注釋】〔1〕“范文子”，即士燮，謚文，排行叔，范文子士會之子，亦稱范叔，晉卿，時任中軍佐，死于公元前五七四年?！?〕“郤至”，郤克族侄，食邑于溫，排行季，亦稱溫季，晉卿，時任新軍佐，公元前五七四年被晉厲公所殺。〔3〕“辟”，通“避”?！?〕“楚共王”，或作“楚恭王”、“楚龔?fù)酢保麑彛ɑ蜃鳌叭湣保?，楚莊王之子，公元前五九○年——前五六○年在位。詳見本書《楚世家》?！?〕“鄢陵”，或作“焉陵”，鄭國邑名，在今河南鄢陵西北。〔6〕“拊循”，或作“撫循”，安撫，撫慰?！?〕“豎陽谷”，或作“豎谷陽”、“谷陽豎”。

　　厲公多外嬖姬，〔1〕歸，欲盡去群大夫而立諸姬兄弟。寵姬兄曰胥童，〔2〕嘗與郤至有怨，〔3〕及欒書又怨郤至不用其計而遂敗楚，〔4〕乃使人間謝楚。〔5〕楚來詐厲公曰：“鄢陵之戰(zhàn)，實至召楚，欲作亂，內(nèi)子周立之?！?〕會與國不具，〔7〕是以事不成?！眳柟鏅钑?。欒書曰：“其殆有矣！〔8〕愿公試使人之周微考之。”〔9〕果使郤至于周。欒書又使公子周見郤至，郤至不知見賣也。厲公驗之，信然，遂怨郤至，欲殺之。八年，〔10〕厲公獵，與姬飲，郤至殺豕奉進(jìn)，宦者奪之。〔11〕郤至射殺宦者。公怒，曰：“季子欺予！”〔12〕將誅三郤，未發(fā)也。郤锜欲攻公，〔13〕曰：“我雖死，公亦病矣。”郤至曰：“信不反君，智不害民，勇不作亂。失此三者，誰與我？我死耳！”十二月壬午，公令胥童以兵八百人襲攻殺三郤。胥童因以劫欒書、中行偃于朝，〔14〕曰：“不殺二子，患必及公?！惫唬骸耙坏⑷?，寡人不忍益也。”對曰：“人將忍君?！惫ヂ?，謝欒書等以誅郤氏罪：“大夫復(fù)位。”二子頓首曰：“幸甚幸甚！”公使胥童為卿。閏月乙卯，〔15〕厲公游匠驪氏，〔16〕欒書、中行偃以其黨襲捕厲公，囚之，殺胥童，而使人迎公子周于周而立之，〔17〕是為悼公。

　　【注釋】〔1〕“外嬖姬”，按下文有“立諸姬兄弟”，此“外”似系衍文，當(dāng)作“嬖姬”，指寵幸的姬妾。按《左傳》成公十七年云“晉厲公侈，多外嬖”，則又似“姬”系衍文，當(dāng)作“外嬖”，指寵幸的大夫。“外嬖姬”不詞，必有訛誤，譯文姑從前者。〔2〕“胥童”，字之昧，亦稱胥之昧，胥甲之孫，胥克之子。此稱“寵姬兄”，未詳所本。晉大夫，于誅殺三郤后為卿。〔3〕“嘗與郤至有怨”，按《左傳》宣公八年，郤至之父郤缺為中軍元帥執(zhí)政時曾撤銷胥童之父胥克的下軍佐職務(wù)。言胥童“嘗與郤至有怨”，當(dāng)指此?！?〕“欒書又怨郤至不用其計而遂敗楚”，按《左傳》成公十六年和《國語·晉語六》，在鄢陵之戰(zhàn)中，欒書主張伺機出機，而郤至主張速戰(zhàn)速決，結(jié)果晉厲公采用郤至之策大敗楚軍，欒書因此結(jié)怨?！?〕“間”，乘間，乘機?！爸x”，告致，告訴?！?〕“子周”，亦稱周子、孫周、公子周，即晉悼公，時居于成周，公元前五七三年——前五五七年在位。〔7〕“與國”，盟國?！熬摺保R備，此指到齊?！?〕“殆”，音d4i，大概，恐怕。〔9〕“微”，暗中?！?0〕“八年”，按以下所載晉厲公外出田獵，誅殺三郤等事，《左傳》皆系于魯成公十七年，當(dāng)晉厲公七年。則此“八年”系“七年”之誤?！?1〕“宦者”，按《左傳》成公十七年，指晉厲公之寺人孟張?！?2〕“欺”，欺負(fù)，輕視?！?3〕“郤锜”，亦稱駒伯，郤克之子，晉卿，時任上軍將?！?4〕“中行偃”，即荀偃，字伯游，謚獻(xiàn)，故亦稱中行獻(xiàn)子，又稱中行伯，荀林父之孫，荀庚之子，晉卿，時任上軍佐。公元前五六○年繼荀■任中軍元帥，執(zhí)掌國政。死于公元前五五四年。〔15〕“閏月乙卯”，按《左傳》成公十七年云：“閏月乙卯晦，欒書、中行偃殺胥童?！倍泤柟鲇伪磺粼诖饲笆?。厲公之死，下文和《左傳》成公十八年皆謂于“正月庚申”。厲公自被囚至被殺，時歷魯歷（即周歷）十二月、閏月及翌年正月，與《國語·晉語六》、《呂氏春秋·驕恣》、《淮南子·人間》所言囚厲公三月而殺相合?？勺C《左傳》所記不誤。此以“閏月乙卯”下系厲公出游被囚，誤。〔16〕“匠驪氏”，指晉國大夫匠驪氏之家，地在翼，即今山西翼城東南?！?7〕“周”，《史記集解》引徐廣曰：“一作‘糾’?！?br/>
　　悼公元年正月庚申，〔1〕欒書、中行偃弒厲公，葬之以一乘車?！?〕厲公囚六日死，〔3〕死十日庚午，智■迎公子周來，至絳，刑雞與大夫盟而立之，〔4〕是為悼公。辛巳，朝武宮。二月乙酉，即位。

　　【注釋】〔1〕“悼公元年正月庚申”，按《左傳》成公十八年所記與此合。但《左傳》記時用的是魯歷（即周歷），換算成晉歷（即夏歷），此“正月庚申”實在去年，即晉厲公七年。此云“悼公元年正月庚申”系魯、晉歷法紀(jì)年混用。〔2〕“葬之以一乘車”，按《國語·周語下》韋昭《注》云：“禮，諸侯七命，遣車七乘。以車一乘，不成喪也。”《左傳》成公十八年杜預(yù)《注》云：“言不以君禮葬，諸侯葬車七乘?！薄?〕“厲公囚六日死”，按《國語》、《呂氏春秋》、《淮南子》等皆謂厲公囚三月而死，《左傳》亦載厲公被囚歷三月死，當(dāng)是。此言“囚六日死”，當(dāng)承上文誤系厲公之囚于“閏月乙卯”所致?！?〕“刑”，殺，斬。

　　悼公周者，其大父捷，〔1〕晉襄公少子也，不得立，號為桓叔，桓叔最愛?；甘迳莶劊勆抗?。周之立，年十四矣。悼公曰：“大父、父皆不得立而辟難于周，〔2〕客死焉。寡人自以疏遠(yuǎn)，毋幾為君?！?〕今大夫不忘文、襄之意而惠立桓叔之后，賴宗廟大夫之靈，得奉晉祀，豈敢不戰(zhàn)戰(zhàn)乎！〔4〕大夫其亦佐寡人！”于是逐不臣者七人，〔5〕修舊功，施德惠，收文公入時功臣后。秋，伐鄭。鄭師敗，遂至陳。〔6〕【注釋】〔1〕“大父”，祖父?！?〕“辟”，通“避”。〔3〕“幾”，通“冀”，期望，企望。或說通“機”，機會。〔4〕“戰(zhàn)戰(zhàn)”，通“顫顫”，發(fā)抖的樣子，比喻小心謹(jǐn)慎?！?〕“不臣者”，不能恪守為臣之道者，即不稱職者。〔6〕“伐鄭。鄭師敗，遂至陳”，按本書《十二諸侯年表》系于晉悼公二年，與《左傳》襄公元年合。則伐鄭事當(dāng)在悼公二年。

　　三年，晉會諸侯。悼公問群臣可用者，〔1〕祁傒舉解狐?！?〕解狐，傒之仇。復(fù)問，〔3〕舉其子祁午?！?〕君子曰：“祁傒可謂不黨矣！外舉不隱仇，內(nèi)舉不隱子。”方會諸侯，悼公弟楊干亂行，〔5〕魏絳戮其仆?！?〕悼公怒，或諫公，公卒賢絳，任之政，使和戎，〔7〕戎大親附。十一年，悼公曰：“自吾用魏絳，九合諸侯，〔8〕和戎、翟，魏子之力也?！辟n之樂，〔9〕三讓乃受之。冬，秦取我櫟?！?0〕【注釋】〔1〕“悼公問群臣可用者”，按《左傳》襄公三年，中軍尉祁傒告老引退，悼公因問可繼此職者?！?〕“祁傒”，“祁”或作“祈”，“傒”或作“奚”、“徯”，字黃羊，晉獻(xiàn)侯之后裔?！?〕“復(fù)問”，按《左傳》襄公三年，解狐未及就職便去世，故晉悼公再次詢問。〔4〕“祁午”，繼任父職中軍尉。〔5〕“楊干”，或作“揚干”?！靶小保辛?，隊列?！?〕“魏絳”，或作“魏降”，本書《魏世家》云謚昭，亦稱魏昭子；按《左傳》、《國語》、《世本》等謂謚莊，又稱魏莊子。魏犨之子（或謂魏犨之孫）。時任中軍司馬，掌管軍中法紀(jì)。后為卿，歷任新軍佐、下軍佐、下軍將等職。詳見本書《魏世家》。“仆”，御者，駕車者。〔7〕“戎”，即山戎，因多居山區(qū)；亦稱北戎，因處北方；又稱無終。時活動于今山西太原一帶，后遷至河北玉田西北無終山?！?〕“九合諸侯”，據(jù)《左傳》和《國語》，指公元前五六八年會于戚，同年又會于城棣救鄭；公元前五六六年會于■；公元前五六五年會于邢丘；公元前五六四年會于戲；公元前五六三年會于柤，同年又戍鄭虎牢；公元前五六二年會于毫城，同年又會于蕭魚。或謂“九”系虛數(shù)，極言其多。〔9〕“賜之樂”，按《左傳》襄公十一年和《國語·晉語七》，晉悼公賞賜給魏絳女樂八人、歌鐘一肆?！?0〕“取”，本書《秦本紀(jì)》和《十二諸侯年表》均言“敗”，按《左傳》襄公十一年亦云：“秦、晉戰(zhàn)于櫟，晉師敗績?！薄妒酚浿疽伞分^“疑‘取’當(dāng)作‘?dāng)　??！皺怠?，音l@，晉國邑名，在今山西永濟(jì)西南。

　　十四年，晉使六卿率諸侯伐秦，〔1〕度涇，大敗秦軍，至棫林而去。〔2〕【注釋】〔1〕“六卿”，指晉國三軍的將佐，具體是：中軍將荀偃，中軍佐士匄，上軍將趙武，上軍佐韓起，下軍將欒黡，下軍佐魏絳?！?〕“棫”，音y）?！皸Я帧?，秦國邑名，在今陜西涇陽涇水西南。

　　十五年，悼公問治國于師曠?！?〕師曠曰：“惟仁義為本。”冬，悼公卒，子平公彪立?！?〕【注釋】〔1〕“師曠”，晉國樂師，名曠，字子野?！?〕“平公彪”，公元前五五七年——前五三二年在位。

　　平公元年，〔1〕伐齊，齊靈公與戰(zhàn)靡下，〔2〕齊師敗走。晏嬰曰：〔3〕“君亦毋勇，何不止戰(zhàn)？”遂去。晉追，遂圍臨菑，〔4〕盡燒屠其郭中。東至膠，〔5〕南至沂，〔6〕齊皆城守，晉乃引兵歸。

　　【注釋】〔1〕“平公元年”，按下載晉伐齊，本書《十二諸侯年表》、《齊太公世家》皆系于平公三年；《左傳》在魯襄公十八年，即晉平公三年。此“元”當(dāng)系“三”之誤?！?〕“齊靈公”，名環(huán)（或作“璦”），齊頃公之子，公元前五八一年——前五五四年在位。詳見本書《齊太公世家》?！懊蚁隆?，即歷下，齊國邑名，在今山東濟(jì)南西?！?〕“晏嬰”，名嬰，字平仲，夷維（今山東高密）人，食邑于晏（在今山東齊河西北），齊卿晏弱之子。公元前五五六年其父去世，繼任齊卿，歷事齊靈公、莊公、景公三世，死于公元前五○○年。今傳《晏子春秋》八卷，當(dāng)為戰(zhàn)國時人托名之作。詳見本書《管晏列傳》?！?〕“臨菑”，或作“臨淄”、“臨甾”，齊國都城，在今山東淄博東北，以臨淄水而得名。〔5〕“膠”，水名，源出今山東膠南西北膠山，北流即今膠萊河，至今山東掖縣海倉口入渤海。按《左傳》襄公十八年作“濰”?！?〕“沂”，水名，源出今山東沂源魯山，流經(jīng)沂水、沂南、臨沂，至今江蘇邳縣入廢黃河。

　　六年，魯襄公朝晉?！?〕晉欒逞有罪，〔2〕奔齊。八年，齊莊公微遣欒逞于曲沃，〔3〕以兵隨之。齊兵上太行，〔4〕欒逞從曲沃中反，襲入絳。絳不戒，平公欲自殺，范獻(xiàn)子止公，〔5〕以其徒擊逞，逞敗走曲沃。曲沃攻逞，逞死，遂滅欒氏宗。逞者，欒書孫也。其入絳，與魏氏謀。〔6〕齊莊公聞逞敗，乃還，取晉之朝歌去，〔7〕以報臨菑之役也。

　　【注釋】〔1〕“魯襄公”，名午，魯成公之子，公元前五七二年——前五四二年在位。詳見本書《魯周公世家》?！?〕“欒逞”，即欒盈，此作“欒逞”似系避漢惠帝劉盈之諱。謚懷，亦稱欒懷子。欒書之孫，欒黡之子。晉卿，曾任公族大夫、下軍佐等職。后為其母欒祁和范宣子誣諂而出奔，助齊攻晉。公元前五五○年被晉人所殺?！?〕“齊莊公”，名光，齊靈公之子，公元前五五三年——前五四八年在位。詳見本書《齊太公世家》。〔4〕“太行”，即太行陘，為太行山八陘之一，在今河南沁陽西北。〔5〕“范獻(xiàn)子”，名鞅，謚獻(xiàn)，亦稱范鞅、士鞅，范宣子（即范匄、士匄）之子。晉卿。公元前五五九年因受欒黡責(zé)難而出奔秦。后返晉，任公族大夫，與欒盈不和，為驅(qū)逐、擊殺欒盈的重要參與者。公元前五○九年繼魏獻(xiàn)子任中軍元帥，執(zhí)掌國政。〔6〕“魏氏”，指魏獻(xiàn)子（即魏舒）。欒盈曾為魏獻(xiàn)子之父魏莊子（即魏絳）所將下軍之佐，私交甚好?！?〕“朝歌”，晉國邑名，在今河南淇縣。

　　十年，齊崔杼弒其君莊公。〔1〕晉因齊亂，伐敗齊于高唐去，〔2〕報太行之役也。

　　【注釋】〔1〕“崔杼”，齊國公族，齊丁公后裔。食邑于崔（在今山東章丘西北），因以為氏。謚武，亦稱崔武子。有寵于齊惠公，惠公卒而被逐。后返國任大夫。娶棠公寡妻棠姜。齊莊公屢與棠姜通奸，并公開張揚，崔杼設(shè)計殺死莊公而扶立景公。公元前五四六年被慶封所殺?！?〕“高唐”，齊國別都，在今山東高唐東北。

　　十四年，吳延陵季子來使，〔1〕與趙文子、韓宣子、〔2〕魏獻(xiàn)子語，〔3〕曰：“晉國之政，卒歸此三家矣?！?br/>
　　【注釋】〔1〕“延陵季子”，名札，吳王壽夢之少子，故亦稱公子札、季札，吳王諸樊、余祭、余昧之弟，屢讓君位不就。封于延陵（在今江蘇常州），故稱延陵季子。后又封州來（在今安徽鳳臺），亦稱延州來季子。學(xué)識廣博，閱歷豐富，此年出使魯、齊、衛(wèi)、晉等國。詳見本書《吳太伯世家》?！?〕“韓宣子”，名起，謚宣，韓獻(xiàn)子（即韓厥）之子。晉卿，曾任上軍佐。公元前五四○年繼趙文子（即趙武）任中軍元帥，執(zhí)掌國政。死于公元前五一四年。詳見本書《韓世家》?！?〕“魏獻(xiàn)子”，名舒，謚獻(xiàn)，魏莊子（即魏絳）之子（本書《魏世家》謂魏絳之孫。此從《左傳》和《世本》。晉卿。公元前五一四年繼韓宣子任中軍元帥，執(zhí)掌國政。死于公元前五○九年。詳見本書《魏世家》。

　　十九年，齊使晏嬰如晉，與叔向語?！?〕叔向曰：“晉，季世也。公厚賦為臺池而不恤政，政在私門，〔2〕其可久乎！”晏子然之。

　　【注釋】〔1〕“叔向”，名肸，字叔向，氏羊舌，故亦稱羊舌肸，晉公族，晉靖侯（或說晉武公）之后，羊舌職之子。食邑于楊（在今山西洪洞東南），故又稱楊肸。晉悼公時為太子傅，晉平公時任太傅。〔2〕“私門”，指卿大夫之家，相對于國君公室而言。〔3〕“其”，通“豈”。

　　二十二年，伐燕。二十六年，平公卒，子昭公夷立。〔1〕【注釋】〔1〕“昭公夷”，公元前五三一年——前五二六年在位。

　　昭公六年卒。六卿強，〔1〕公室卑。子頃公去疾立?！?〕【注釋】〔1〕“六卿”，指晉當(dāng)時世襲國卿、控制軍政的韓氏、趙氏、魏氏、范氏、中行氏、智氏等六個家族。〔2〕“頃公去疾”，公元前五二五年——前五一二年在位。

　　頃公六年，周景王崩，〔1〕王子爭立?！?〕晉六卿平王室亂，立敬王?！?〕【注釋】〔1〕“周景王”，名貴，周靈王之子，公元前五四四年——前五二○年在位。詳見本書《周本紀(jì)》?！?〕“王子爭位”，指周景王之子王子朝、王子猛等爭奪王位。〔3〕“敬王”，即周敬王，名匄，周景王之子，公元前五一九年——前四七六年在位。詳見本書《周本紀(jì)》。

　　九年，魯季氏逐其君昭公，〔1〕昭公居乾侯?！?〕十一年，衛(wèi)、宋使使請晉納魯君。季平子私賂范獻(xiàn)子，獻(xiàn)子受之，乃謂晉君曰：“季氏無罪。”不果入魯君?！?〕【注釋】〔1〕“季氏”，指季平子，即季孫意如，季武子宿之孫，季悼子紇之子，公元前五三五年繼季武子為卿，執(zhí)掌國政，公元前五○五年卒。“昭公”，即魯昭公，名裯（或作“稠”、“袑”），魯襄公之子，公元前五四一年——前五一○年在位。詳見本書《魯周公世家》。“魯季氏逐其君昭公”，按本書《魯周公世家》和《左傳》昭公二十五年，此年季平子與郈氏、臧氏發(fā)生爭執(zhí)，魯昭公偏袒郈氏、臧氏而討伐季氏，季氏聯(lián)合孟孫氏、叔孫氏進(jìn)行反擊，魯昭公被迫出奔?！?〕“乾侯”，晉國邑名，在今河北成安東南。“昭公居乾侯”，按本書《十二諸侯年表》、《魯周公世家》和《左傳》昭公二十八年，昭公居乾侯當(dāng)為晉頃公十二年之事?！?〕“不果”，沒有結(jié)果，沒有成功。

　　十二年，晉之宗家祁傒孫、〔1〕叔向子，〔2〕相惡于君。六卿欲弱公室，乃遂以法盡滅其族，而分其邑為十縣，〔3〕各令其子為大夫?！?〕晉益弱，六卿皆大。

　　【注釋】〔1〕“宗家”，同宗本家?！捌顐輰O”，指祁傒之孫祁盈，晉大夫。祁氏系晉獻(xiàn)侯后裔，晉公族?！?〕“叔向子”，指叔向之子楊食我，亦稱羊舌食我，字伯石，晉大夫。羊舌氏系晉靖侯（或說晉武公）后裔，晉公族?！?〕“分其邑為十縣”，按《左傳》昭公二十八年，祁氏之邑分為七縣，羊舌氏之邑分為三縣，十縣具體是：鄔、祁、平陵、梗陽、涂水、馬首、盂、銅鞮、平陽、楊氏?！?〕“各令其子為大夫”，按《左傳》昭公二十八年，司馬彌牟為鄔大夫，賈辛為祁大夫，司馬烏為平陵大夫，魏戊為梗陽大夫，知徐吾為涂水大夫，韓固為馬首大夫，孟丙為盂大夫，樂霄為銅鞮大夫，趙朝為平陽大夫，僚安為楊氏大夫。除知徐吾、趙朝、韓固、魏戊系六卿庶子，余皆非六卿子弟。

　　十四年，頃公卒，子定公午立?！?〕【注釋】〔1〕“定公午”，公元前五一一年——前四九○年在位。

　　定公十一年，魯陽虎奔晉，〔1〕趙鞅簡子舍之?！?〕【注釋】〔1〕“陽虎”，即陽貨，或謂名虎字貨，魯國季孫氏家臣。季平子死后，挾持其子季桓子，據(jù)有陽關(guān)（今山東泰安南），控制國政。公元前五○二年，即晉定公十年，企圖消滅左右魯國的三桓勢力，旋被擊敗，出奔陽關(guān)；次年奔齊，后經(jīng)宋至?xí)x，投奔趙鞅門下，為趙鞅家臣?！?〕“趙鞅簡子”，名鞅，一名志父，謚簡，亦稱趙孟，趙文子武之孫，趙景叔成之子，晉卿，公元前四九七年起執(zhí)掌國政，死于公元前四七五年。詳見本書《趙世家》?！吧嶂?，給他住宿，指收留陽虎。

　　十二年，孔子相魯。〔1〕【注釋】〔1〕“孔子相魯”，按本書《魯周公世家》云魯定公十年（即晉定公十二年），“定公與齊景公會于夾谷，孔子行相事”。與《左傳》定公十年相合。則“孔子相魯”實指孔子行儐相盟會之事，而非為魯國相。然司馬遷誤以后者為言。

　　十五年，趙鞅使邯鄲大夫午，〔1〕不信，欲殺午，午與中行寅、〔2〕范吉射親，〔3〕攻趙鞅，鞅走保晉陽?！?〕定公圍晉陽。荀櫟、〔5〕韓不信、〔6〕魏侈與范、〔7〕中行為仇，乃移兵伐范、中行。范、中行反，晉君擊之，敗范、中行。范、中行走朝歌，保之。韓、魏為趙鞅謝晉君，乃赦趙鞅，復(fù)位。二十二年，晉敗范、中行氏，二子奔齊?！?〕【注釋】〔1〕“邯鄲”，晉國邑名，在今河北邯鄲?！拔纭?，即趙午，為邯鄲大夫，亦稱邯鄲午，趙穿曾孫，趙旃之孫，趙勝之子，與趙鞅為五從兄弟?！摆w鞅使邯鄲大夫午”，指趙鞅讓邯鄲午將衛(wèi)國所進(jìn)貢安置在邯鄲的五百家歸還給他?！?〕“中行寅”，即荀寅，謚文，亦稱中行文子。荀偃之孫，荀吳之子，晉卿。為邯鄲午之舅。其子娶范吉射女，與范吉射為親家。〔3〕“范吉射”，亦稱士吉射，謚昭，又稱范昭子，范獻(xiàn)子鞅之子，晉卿。按此謂邯鄲午與中行寅、范吉射攻趙鞅，而本書《趙世家》和《左傳》定公十三年皆謂邯鄲午已被趙鞅囚禁而殺，未與攻鞅。此記有誤?！?〕“晉陽”，晉國邑名，時為趙鞅封邑，在今山西太原西南?！?〕“荀櫟”，或作“荀躒”，亦稱知櫟，謚文，又稱知文子、知伯文子，荀盈之子，晉卿?！?〕“韓不信”，或作“韓不佞”，字伯音，謚簡，故亦稱韓簡子，韓宣子起之孫，韓貞子之子，晉卿。詳見本書《韓世家》。按《左傳》定公十三年，與中行寅相惡?！?〕“魏侈”，或作“魏哆”、“魏曼多”，謚襄，亦稱魏襄子。魏獻(xiàn)子舒之孫，魏簡子取之子；或謂魏獻(xiàn)子舒之子。晉卿。詳見本書《魏世家》。按《左傳》定公十三年，與范吉射相惡。〔8〕“二子”，指中行寅、范吉射。

　　三十年，定公與吳王夫差會黃池，〔1〕爭長，趙鞅時從，卒長吳?！?〕【注釋】〔1〕“吳王夫差”，吳王闔閭之子，公元前四九五年——前四七三年在位。詳見本書《吳太伯世家》?！包S池”，宋國邑名，在今河南封丘西南?！?〕“卒長吳”，結(jié)果以吳為盟長。按本書《秦本紀(jì)》、《趙世家》和《國語·吳語》、《公羊傳》哀公十三年等謂吳主盟，同此；而本書《吳太伯世家》和《左傳》哀公十三年則謂晉主盟。

　　三十一年，齊田常弒其君簡公，〔1〕而立簡公弟驁，為平公?！?〕三十三年，孔子卒。

　　【注釋】〔1〕“田?！保喾Q陳恒，“田”、“陳”古音同通假，“?！碑?dāng)漢人避文帝劉恒諱所改，謚成，陳釐子乞之子，齊相，奉行其父策略籠絡(luò)人心，于此年殺死齊簡公，扶立齊平公，正式確立田氏獨攬齊國政權(quán)局面。詳見本書《田敬仲完世家》?！昂喒?，即齊簡公，名壬，齊悼公之子，公元前四八四年——前四八一年在位。詳見本書《齊太公世家》?！?〕“平公”，即齊平公，公元前四八○年——前四五六年在位。詳見本書《齊太公世家》。

　　三十七年，定公卒，子出公鑿立?！?〕【注釋】〔1〕“出公鑿”，“鑿”或作“錯”，公元前四七四年——前四五二年在位。

　　出公十七年，知伯與趙、韓、魏共分范、中行地以為邑?！?〕出公怒，告齊、魯，欲以伐四卿?！?〕四卿恐，遂反攻出公。出公奔齊，道死?！?〕故知伯乃立昭公曾孫驕為晉君，是為哀公?！?〕【注釋】〔1〕“知伯”，或作“智伯”，即荀瑤，謚襄，亦稱知襄子，知文子櫟之孫，知宣子甲之子，晉卿。公元前四七五年繼趙簡子執(zhí)掌國政，卒于公元前四五三年。〔2〕“四卿”，指知氏、趙氏、韓氏、魏氏?！?〕“出公奔齊，道死”，按晉出公在位年數(shù)，此謂十七年；《史記集解》引徐廣云“《年表》云出公立十八年?；蛟贫辍?；《史記索隱》引《竹書紀(jì)年》作二十三年。當(dāng)以《竹書紀(jì)年》為是?！?〕“是為哀公”，按繼晉出公位者，此謂昭公曾孫晉哀公驕；本書《趙世家》謂昭公曾孫晉懿公驕；《史記索隱》、《史記正義》所引《六國年表》作晉哀公忌；《史記索隱》引《竹書紀(jì)年》作昭公孫晉敬公（公元前四五一年——前四三四年在位）。當(dāng)以《竹書紀(jì)年》為是。雷學(xué)淇《竹書紀(jì)年義證》卷三二云：“傳謂敬公是昭公之孫，孫即曾孫?！?br/>
　　哀公大父雍，晉昭公少子也，號為戴子?！?〕戴子生忌。忌善知伯，蚤死，故知伯欲盡并晉，未敢，乃立忌子驕為君。當(dāng)是時，晉國政皆決知伯，晉哀公不得有所制。知伯遂有范、中行地，最強。

　　【注釋】〔1〕“戴子”，《史記索隱》引《世本》云“昭公生桓子雍”，《史記集解》引徐廣曰：“《世本》作‘桓子雍’，注云戴子?！卑Ч哪辏w襄子、韓康子、〔1〕魏桓子共殺知伯，〔2〕盡并其地?！?〕【注釋】〔1〕“韓康子”，名虎，謚康，韓簡子之孫，韓莊子之子，晉卿，卒于公元前四二五年。詳見本書《韓世家》?！?〕“魏桓子”，名駒，謚桓，魏襄子侈之子，或說魏襄子侈之孫，晉卿，約卒于公元前四四六年。詳見本書《魏世家》?！?〕“盡并其地”，按《史記索隱》云：“如《紀(jì)年》之說，此乃出公二十二年事?！眲t三家滅知氏在晉出公二十二年，即公元前四五三年。十八年，哀公卒，子幽公柳立?！?〕【注釋】〔1〕“幽公柳”，即晉幽公，公元前四三三年——前四一六年在位。幽公之時，晉畏，〔1〕反朝韓、趙、魏之君。獨有絳、曲沃，余皆入三晉。

　　【注釋】〔1〕“畏”，或作“衰”，于義較長。十五年，魏文侯初立。〔1〕十八年，幽公淫婦人，夜竊出邑中，盜殺幽公。魏文侯以兵誅晉亂，立幽公子止，〔2〕是為烈公。

　　【注釋】〔1〕“魏文侯”，名斯，魏桓子之子，或說魏桓子之孫，戰(zhàn)國之魏國創(chuàng)建者，約公元前四四五年——前三九六年在位。詳見本書《魏世家》。按魏文侯初立之年，本書《六國年表》列于晉幽公十四年，《史記索隱》引《竹書紀(jì)年》謂晉敬公十八年，雷學(xué)淇《介庵經(jīng)說》、王國維《古本竹書紀(jì)年輯?！方灾^晉敬公六年（以《竹書紀(jì)年》之“十八”系“六”之誤析），楊寬《戰(zhàn)國史》謂晉敬公七年。楊說近是?！?〕“幽公子止”，本書《六國年表》謂止系幽公之弟。公元前四一五年——前三八九年在位。

　　烈公十九年，周威烈王賜趙、〔1〕韓、魏，皆命為諸侯?！?〕【注釋】〔1〕“周威烈王”，亦稱周威王，名午，周考王之子，公元前四二五年——前四○二年在位。詳見本書《周本紀(jì)》?！?〕“周威烈王賜趙、韓、魏皆命為諸侯”，按本書《六國年表》系于晉烈公十七年，近代學(xué)者據(jù)古本《竹書紀(jì)年》推定為晉烈公十三年，即公元前四○三年。二十七年，烈公卒，子孝公頎立。〔1〕【注釋】〔1〕“孝公頎”，《史記索隱》引《世本》作“孝公傾”?！妒酚浰麟[》云：“《紀(jì)年》以孝公為桓公?！碑?dāng)以《紀(jì)年》為是。晉桓公于公元前三八八年——前三六九年在位。

　　孝公九年，魏武侯初立，〔1〕襲邯鄲，不勝而去。十七年，孝公卒，〔2〕子靜公俱酒立?！?〕是歲，齊威王元年也?！?〕【注釋】〔1〕“魏武侯”，名擊，魏文侯之子，公元前三九五年——前三七○年在位。詳見本書《魏世家》。按魏武侯初立，本書《六國年表》系于晉孝公七年；近代學(xué)者據(jù)古本《竹書紀(jì)年》推算為晉烈公二十一年，即公元前三九五年。〔2〕“孝公卒”，按《史記索隱》云：“《紀(jì)年》云桓公二十年趙成侯、韓共侯遷桓公于屯留。已后更無晉事?！庇帧端?jīng)·濁漳水注》云：“《竹書紀(jì)年》：梁惠成王元年，韓共侯、趙成侯遷晉桓公于屯留?！眲t晉史止于晉桓公二十年，即公元前三六九年。此后所載孝公以下世系紀(jì)年皆無證可稽，不足為信?！?〕“靜公俱酒”，《史記索隱》引《世本》作“靜公俱”?！?〕“齊威王”，名因齊（或作“嬰齊”），田氏，齊桓公之子，公元前三五六年——前三二○年在位。詳見本書《田敬仲完世家》?！褒R威王元年”，近代學(xué)者據(jù)古本《竹書紀(jì)年》推算，為公元前三五六年。

　　靜公二年，魏武侯、韓哀侯、〔1〕趙敬侯滅晉后而三分其地?！?〕靜公遷為家人，〔3〕晉絕不祀。

　　【注釋】〔1〕“韓哀侯”，韓文侯之子，詳見本書《韓世家》。近代學(xué)者據(jù)古本《竹書紀(jì)年》推定韓哀侯在位年代為公元前三七六年——前三七四年，而晉國之滅在公元前三六九年，則參與滅晉者不可能是哀侯，應(yīng)為其子韓懿侯（即韓共侯）?！?〕“趙敬侯”，名章，趙烈侯之子，詳見本書《趙世家》。近代學(xué)者據(jù)古本《竹書紀(jì)年》推定趙敬侯在位年代為公元前三八六年——前三七四年，而晉國之滅在公元前三六九年，則參與滅晉者不可能是趙敬侯，應(yīng)為其子趙成侯。又魏武侯不及滅晉之事，晉滅已是武侯之子魏惠王元年?！?〕“遷”，貶謫，放逐?！凹胰恕保?，平民。太史公曰：晉文公，古所謂明君也，亡居外十九年，至困約，及即位而行賞，尚忘介子推，況驕主乎？靈公既弒，其后成、景致嚴(yán)，至厲大刻，大夫懼誅，禍作。悼公以后日衰，六卿專權(quán)。故君道之御其臣下，固不易哉！

　　 譯文 晉國的始祖唐叔虞，是周武王的兒子、周成王的弟弟。當(dāng)初，周武王與叔虞的母親相會時，（叔虞的母親）夢中見天帝對周武王說：“我為你生的孩子起個名，叫做虞，我賜給他唐國之地。”到生下孩子，發(fā)現(xiàn)有字在嬰兒手掌上，是個“虞”，所以就據(jù)此替孩子取名叫做虞。

　　周武王去世，周成王即位，唐國發(fā)生內(nèi)亂，周公舉兵滅掉唐國。（一天）周成王與叔虞玩耍，把梧桐樹葉削成珪璧形狀交給叔虞，說：“將這唐地封給你?！保ㄟ@時在旁的）史佚就請求挑選日子冊立叔虞。成王說：“我只不過同他鬧著玩兒罷了?！笔坟f：“天子沒有開玩笑的話。一發(fā)話，史官便記錄下來，舉行典禮實施它，奏起音樂歌頌它。”于是就冊封叔虞在唐。唐地處黃河、汾水的東面，方圓百里，叔虞因此叫做唐叔虞。他姓姬，字子于。

　　唐叔的兒子燮，這就是晉侯。晉侯的兒子寧族，這就是晉武侯。武侯的兒子服人，這就是晉成侯。成侯的兒子福，這就是晉厲侯。厲侯的兒子宜臼，這就是晉靖侯。從晉靖侯以來，年代可以推算。從唐叔到靖侯這五代，沒有他門在位的年數(shù)。

　　晉靖侯十七年，因周厲王昏憒殘暴，國人發(fā)生暴動，周厲王被迫逃出京城跑到彘這個地方。朝廷由大臣執(zhí)政，所以稱為“共和”。

　　十八年，晉靖侯去世，兒子侯司徒繼位。晉釐侯十四年，周宣王開始即位。十八年，晉釐侯去世，兒子獻(xiàn)侯籍繼位。晉獻(xiàn)侯在位十一年去世，兒子穆侯費王繼位。

　　晉穆侯四年，娶齊國女子姜氏為夫人。七年，攻伐條戎。生下太子仇。十年，攻伐千畝，獲得勝利。生下小兒子，取名叫成師。晉國大夫師服說：“怪哉，國君竟這樣給兒子取名！太子名叫仇，仇是仇敵的意思。小兒子名叫成師，成師是顯赫的稱呼，是成就事業(yè)的意思。名稱，應(yīng)該根據(jù)事物本身命名；事物，應(yīng)該根據(jù)天然秩序定位。如今嫡子、庶子取的名意義乖戾顛倒，從此以后晉國豈能不發(fā)生變亂呢？”

　　二十七年，晉穆侯去世，其弟殤叔自己即位，太子仇被迫出逃。晉殤叔三年，周宣王去世。四年，晉穆侯的太子仇率領(lǐng)他的黨徒襲擊殤叔而即位，這就是晉文侯。

　　晉文侯十年，周幽王暴虐無道，犬戎起兵殺死幽王，周王朝向東方遷徙。從而秦襄公因有功開始正式列為諸侯。

　　三十五年，晉文侯仇去世，兒子昭侯伯即位。

　　晉昭侯元年，封文侯之弟成師到曲沃。曲沃城邑規(guī)模比翼大。翼，是晉國君主的都城。成師受封曲沃，號稱桓叔。晉靖侯庶出孫子欒賓輔佐桓叔。桓叔此時的年紀(jì)已經(jīng)是五十八了，喜好德行，晉國的民眾全都?xì)w附他。君子說：“晉國的禍亂，就出在曲沃了。枝末大于根本，而又獲得民心，這樣還能不亂而等待什么！”

　　晉昭侯七年，晉國大臣潘父殺死國君晉昭侯而迎納曲沃桓叔?；甘宕蛩氵M(jìn)入晉國都城，晉都國人發(fā)兵攻擊桓叔?；甘灞鴶?，返回曲沃。晉都國人共同擁立晉昭侯的兒子平為國君，這就是晉孝侯。殺死了潘父。

　　晉孝侯八年，曲沃桓叔去世，其子■繼代桓叔，這就是曲沃莊伯。晉孝侯十五年，曲沃莊伯在翼殺死國君晉孝侯。晉都國人攻打曲沃莊伯，莊伯返回進(jìn)入曲沃。晉都國人又立晉孝侯的兒子郄為國君，這就是鄂侯。

　　晉鄂侯二年，魯隱公開始即位。

　　晉鄂侯在位六年去世。曲沃莊伯聽說鄂侯去世，便起兵進(jìn)攻晉國都城。周平王派遣虢公率領(lǐng)軍隊討伐曲沃莊伯，莊伯逃跑據(jù)守曲沃。晉都國人共同擁立晉鄂侯的兒子光繼位，這就是晉哀侯。

　　晉哀侯二年，曲沃莊伯去世，其子稱繼代莊伯即位，這就是曲沃武公。晉哀侯六年，魯人殺死其國君魯隱公。晉哀侯八年，晉都軍隊侵伐陘廷。陘廷人與曲沃武公合謀，九年，在汾水之濱進(jìn)攻晉都軍隊，俘虜晉哀侯。晉都國人于是擁立晉哀侯的兒子小子為國君，這就是小子侯。

　　晉小子侯元年，曲沃武公派韓萬殺死所俘虜?shù)臅x哀侯。曲沃的勢力越來越強大，晉國公室拿它沒有辦法。

　　晉小子侯的四年，曲沃武公設(shè)計引誘召來晉小子侯而殺死他。周桓王派虢仲領(lǐng)兵討伐曲沃武公，武公入據(jù)曲沃，于是（虢仲奉周王命）立晉哀侯之弟緡為晉侯。

　　晉侯緡四年，宋國人拘留脅迫鄭國的祭仲而立突為鄭國國君。晉侯十九年，齊國人管至父殺死他的國君齊襄公。

　　晉侯二十八年，齊桓公開始為諸侯霸主。曲沃武公攻伐晉侯緡，消滅晉國公室，如數(shù)將晉國公室的珍寶重器贈送奉獻(xiàn)給周釐王。周釐王賜命曲沃武公為晉國國君，正式排在諸侯之列，（曲沃武公）于是全部兼并晉國之地而占有它。

　　曲沃武公到這時已經(jīng)在位三十七年了，更改稱號叫做晉武公。晉武公開始建都晉國翼城，加上以前曲沃的在位時間，通共在位年數(shù)有三十八年。

　　武公稱，是先晉穆侯的曾孫，曲沃桓叔的孫子?；甘?，是最初封在曲沃的。武公，是莊伯的兒子。從桓叔始封曲沃一直到武公滅亡晉國公室，統(tǒng)共六十七年，終于取代晉國國君成為諸侯。晉武公取代晉國國君二年，去世。同曲沃的在位時間通共計算年數(shù)，在位總共三十九年而去世。他的兒子晉獻(xiàn)公詭諸繼位。

　　晉獻(xiàn)公元年，周惠王的弟弟頹攻打惠王，惠王出走外奔，居住在鄭國的櫟邑。

　　晉獻(xiàn)公五年，攻伐驪戎。俘獲驪姬、驪姬的妹妹，晉獻(xiàn)公很喜愛寵幸她們。

　　晉獻(xiàn)公八年，士勸說獻(xiàn)公道：“原先晉君公族的公子很多，如不殺掉，禍亂將會發(fā)生?！睍x獻(xiàn)公就讓士全部殺死諸公子，而后在聚地筑城作為國都，取名叫絳，開始以絳為國都。晉獻(xiàn)公九年，晉國公子們?nèi)刻油鐾侗贾岭絿?，虢公因為這個緣故兩次攻伐晉國，沒有取勝。獻(xiàn)公十年，晉國國君打算攻伐虢國，士說：“暫且等待虢國自己的內(nèi)亂?！?br/>
　　晉獻(xiàn)公十二年，驪姬生下奚齊。獻(xiàn)公有意要廢除原來的太子，就說：“曲沃是我先祖宗廟所在的地方，而蒲邑與秦國接界，屈邑與翟人接界，不派諸子去鎮(zhèn)守，我很擔(dān)心?！庇谑桥商由晟v守曲沃，公子重耳駐守蒲，公子夷吾駐守屈。晉獻(xiàn)公和驪姬所生的兒子奚齊居住在國都絳。晉國國人因此知道太子不能立為國君。太子申生，他的母親是齊桓公的女兒，叫齊姜，早年去世。申生同母胞妹就是后來的秦穆公夫人。重耳的母親，是戎翟部落狐氏的女子。夷吾的母親，是重耳的母親的同母胞妹。晉獻(xiàn)公有兒子八個，而其中太子申生、重耳、夷吾都有才能德行。但到獲得驪姬后，晉獻(xiàn)公便逐漸疏遠(yuǎn)這三個兒子。

　　十六年，晉獻(xiàn)公建立兩個軍。獻(xiàn)公統(tǒng)率上軍，太子申生統(tǒng)率下軍，趙夙駕馭獻(xiàn)公戰(zhàn)車，畢萬擔(dān)任車右，出征滅掉霍國，滅掉魏國，滅掉耿國。班師回來，為太子申生營建曲沃城池，賜給趙夙耿國之地，賜給畢萬魏國之地，讓二人分別擔(dān)任耿、魏的大夫。士說：“太子不能立為國君了。分給他先君的都城，并且授予國卿的職位，提前讓他達(dá)到作為臣子的頂點，哪里還能立為國君呢！還不如逃走，別讓大難降臨。當(dāng)個吳太伯，不也可以嗎？況且還能有個好名聲?！碧由晟鷽]有聽從。卜偃說：“畢萬的后代必定發(fā)跡。萬，是個滿數(shù)；魏，是個大號。開始的賞賜就這樣，是上天在贊佑他啊。天子號稱統(tǒng)有兆民，諸侯號稱統(tǒng)有萬民，如今名號既大，又加滿數(shù)，畢萬的后代必定能得到眾多的百姓?！碑?dāng)初，畢萬卜問在晉國的仕途。遇到《屯卦》變成《比卦》。辛廖觀察卦變說：“吉利?！锻拓浴废笳髦鴪噪U牢固，《比卦》象征著進(jìn)入居住，還有什么吉兆能勝過這呢！他的后代必定興旺昌盛?！?br/>
　　十七年，晉獻(xiàn)公派遣太子申生領(lǐng)兵攻伐東山皋落氏。里克勸諫獻(xiàn)公說：“太子是供奉宗廟社稷祭祀大典、早晚照看國君膳食的人，所以叫做冢子。國君出征的話，太子便鎮(zhèn)守國都；如果另有他人鎮(zhèn)守國都，便隨從國君出征。跟隨國君出征叫做撫軍，鎮(zhèn)守國都叫做監(jiān)國，是從古立下的制度啊。至于那統(tǒng)率軍隊，是需要機斷專行獨立謀劃的事；向軍隊發(fā)布號令，是國君同執(zhí)政大臣籌劃的事，都不屬于太子所應(yīng)做的事。統(tǒng)率軍隊的職責(zé)就在于發(fā)號施令罷了，（但作為太子統(tǒng)領(lǐng)軍隊的話，）一味請示接受國君的命令就沒有威嚴(yán)，擅自決定發(fā)號施令就歸于不孝，所以國君的繼承人不可以為軍隊的主帥。國君喪失用人授官的正確原則，使得太子統(tǒng)率軍隊沒有威嚴(yán)，今后將怎么再重用他呢？”獻(xiàn)公說：“我有好幾個兒子，還不知道那太子該立誰?！崩锟藳]有作答而告退。里克進(jìn)見太子申生，太子說：“我大概要被廢除了吧！”里克說：“太子您好自為之吧！國君是在教導(dǎo)您學(xué)習(xí)軍事指揮，怕的是您不能盡職，有什么理由要廢除您呢？況且做兒子只應(yīng)害怕不能盡孝，不該擔(dān)心不能立為國君。修養(yǎng)好自己的身心而不責(zé)求他人，就可以免除禍難?！碧由晟鷵?dān)任軍隊主帥，晉獻(xiàn)公讓他穿上左右異色的衣服，佩帶金玦。里克推托有病，沒有跟從太子出征。太子于是就領(lǐng)兵攻伐東山皋落氏。

　　十九年，晉獻(xiàn)公說：“當(dāng)初我的先君莊伯、武公討伐晉國內(nèi)亂，可是虢國經(jīng)常幫助晉君公室攻伐我曲沃，又匿藏晉國的流亡公子，結(jié)果造成禍亂。如今不誅討虢國，必然會給子孫后代留下憂患?！庇谑桥汕曹飨е爻霎a(chǎn)的名馬去向虞國借路。虞國借給了路，就出兵攻伐虢國，奪取它的下陽而返歸。

　　晉獻(xiàn)公私下對驪姬說：“我想廢掉太子，用奚齊來替代他?！斌P姬流著眼淚說：“太子的冊立，諸侯都已知曉；而且他多次統(tǒng)率軍隊出征，百姓歸附他，怎么能因為我的緣故廢除嫡子而冊立庶子呢？如果您一定要這樣做，我就只好自殺了?！斌P姬表面上假裝稱譽太子，而暗中卻讓人誹謗中傷太子，圖謀立她的兒子為太子。

　　晉獻(xiàn)公二十一年，驪姬對太子說：“國君做夢見到了齊姜，太子您趕快到曲沃祭祀生母，然后將祭祀過的供品致送國君?！碧佑谑堑角旨漓胨哪赣H齊姜，事完后給獻(xiàn)公送上祭祀的供品。晉獻(xiàn)公當(dāng)時出外打獵，就將供品放在宮中。驪姬讓人在供品里加了毒藥。過了兩天，晉獻(xiàn)公從外面打獵歸來，廚子向獻(xiàn)公送上供品，獻(xiàn)公準(zhǔn)備食用。驪姬從旁邊加以制止，說：“供品送來的地方很遠(yuǎn)，應(yīng)當(dāng)先試試再吃?！北銓⒕茷姷降厣?，地面突然隆起；將肉給狗吃，狗當(dāng)即斃命；給身邊小臣吃，小臣也當(dāng)即斃命。驪姬流著眼淚說：“太子何等的殘忍?。ψ约旱纳砀赣H都要謀害而取代之，何況對別的人呢？再說國君您年事已高，是朝不保夕的人，居然還迫不及待而企圖謀害！”接著又對獻(xiàn)公說：“太子之所以這樣干，不過是因為我和奚齊的緣故。我希望我母子能逃亡它國避難，或者趁早自殺，不讓我母子平白無故地成為太子施暴的對象。當(dāng)初國君想要廢除他，我還加以抱怨；事至今日，我才深感自己在這件事上的過失?！碧勇勏み@件事，立即奔回新城。獻(xiàn)公大怒，就殺死太子的師傅杜原款。有人對太子說：“放這毒藥的人就是驪姬啊，太子為什么不自己陳辭辯明此事呢？”太子說：“我的父君已經(jīng)老了，沒有驪姬，就會睡不安寧，吃不香甜。如果我陳辭說明這事，父君便會因此事發(fā)怒。不可這樣做?！庇腥藢μ诱f：“可以投奔他國?！碧诱f：“蒙受這樣的惡名而出奔，人家有誰肯接納我呢？我只有自殺這條路了?！笔挛焐昴翘欤由晟谛鲁亲詺?。

　　這時重耳、夷吾前來朝見國君。有人告訴驪姬說：“兩位公子怨恨您進(jìn)讒言害死太子。”驪姬很恐慌，就誣陷兩位公子說：“申生在供品中下毒，二位公子事先知道?！眱晌还勇犝f這話，非常驚恐，重耳跑回蒲，夷吾跑回屈，據(jù)守各人的城邑，自己作好防御的準(zhǔn)備。當(dāng)初，晉獻(xiàn)公委派士為兩位公子修筑蒲城、屈城，沒有完成。夷吾將情況向獻(xiàn)公報告，獻(xiàn)公便對士發(fā)怒。士告罪說：“邊境城邑很少賊寇，哪里用得著再加固？”退下后這樣唱道：“狐皮袍子蓬蓬松松，一個國家并存三公，我到底該跟誰而從！”最終完成修城。到太子申生死去，兩位公子便回去據(jù)守已經(jīng)加固的城邑。

　　二十二年，晉獻(xiàn)公惱怒兩位公子不辭而別，以為果真同太子早有預(yù)謀了，便派兵攻打蒲城。蒲地出生的宦官勃鞮傳達(dá)君命要重耳馬上自殺。重耳翻墻逃跑，宦官勃鞮上前追趕斬下重耳的衣袖。重耳就投奔了翟。獻(xiàn)公派人攻伐屈，屈人據(jù)城固守，無法攻克。

　　這一年，晉國又向虞國借路去攻伐虢國。虞國的大夫?qū)m之奇勸諫虞國國君說：“對晉國是不可以借路給它的。借路給它的話將會趁機滅亡虞國?！庇輫鴩f：“晉國和我國同姓，是不應(yīng)該攻伐我國的?！睂m之奇說：“太伯、虞仲，是太王的兒子，太伯因為逃亡離去，所以沒有繼位。虢仲、虢叔，是王季的兒子，做周文王的卿士，對王室建有功勛而記錄在冊，（記勛的典冊）保存在朝廷的盟府?，F(xiàn)在晉國連虢國都要滅掉，還會對虞國有什么愛憐之心呢？況且虞國同晉君的血親關(guān)系能夠超過桓叔、莊伯家族嗎？桓叔、莊伯家族有什么罪過，晉獻(xiàn)公卻盡行誅滅諸公子。虞國同虢國，就好比嘴唇與牙齒，嘴唇?jīng)]了牙齒就會受凍。”虞公不肯聽從，便應(yīng)許晉國借路。宮之奇帶領(lǐng)自己的家族離開虞國。那年冬天，晉人滅掉虢國，虢公醜逃奔周朝京都。晉軍返回時，偷襲滅掉虞國，俘虜虞公及其大夫井伯百里奚作為秦穆姬的陪嫁隨員，同時繼續(xù)保持原先虞國的山川祭祀。荀息牽著從前饋贈給虞國國君屈地出產(chǎn)的馬匹，奉還于晉獻(xiàn)公，獻(xiàn)公笑著說：“馬還是我過去的馬，只是年齡大了幾歲。”

　　二十三年，晉獻(xiàn)公接著派遣賈華等攻伐屈，屈人潰敗。夷吾將要打算投奔翟。冀芮說：“不行，重耳已經(jīng)在了，現(xiàn)在去，晉人必定移兵攻伐翟，翟人害怕晉軍，災(zāi)禍就會臨頭。不如投奔梁國，梁國靠近秦國，秦國強盛，等我們國君去世后可以借助秦國力量求得進(jìn)入晉國的機會?！庇谑峭侗剂簢?。二十五年，晉軍攻伐翟，翟人因為保護(hù)重耳的緣故，便在■桑打擊晉軍，晉軍停止進(jìn)攻而離去。

　　在這時期，晉國強盛，西面據(jù)有河西，與秦國接壤，北面同翟相鄰，東面一直到河內(nèi)。

　　驪姬妹妹生下悼子。

　　晉獻(xiàn)公二十六年夏天，齊桓公在葵丘大會諸侯。獻(xiàn)公因生病，行路落后，還沒趕到盟會地點，遇見周王室的宰孔。宰孔說：“齊桓公越來越驕橫，不致力于德政而忙于征戰(zhàn)，諸侯大都內(nèi)心不服。您盡可不參加盟會，齊國也不能拿晉國怎么樣?！睍x獻(xiàn)公也因有病，就又掉頭回國。獻(xiàn)公病情加劇，于是對荀息說：“我想把奚齊作為繼承人，但他年紀(jì)太輕，眾大臣不會服從，所以我又擔(dān)心引起動亂，你能扶立他為國君嗎？”荀息說：“能?！睍x獻(xiàn)公問：“用什么作為證明？”荀息回答說：“假使死人復(fù)生的話，活著的人也不會感到有絲毫慚愧，用這來作為證明?！庇谑谦I(xiàn)公就將奚齊托付給荀息。荀息為輔佐大臣，主持國政。秋天九月，晉獻(xiàn)公去世。里克、邳鄭想接納重耳回國，便發(fā)動三位公子的黨羽作亂，對荀息說：“三位公子的積怨將要發(fā)作，秦人、晉人幫助他們，您將怎么辦？”荀息回答道：“我不能背棄對先君許下的諾言?！笔?，里克在晉獻(xiàn)公停靈的地方殺死奚齊，獻(xiàn)公的靈柩還沒下葬。荀息準(zhǔn)備自殺，有人對他說：“（與其自殺，）不如立奚齊之弟為君而輔佐他?！避飨⒈懔⒌孔訛閲苍崃藭x獻(xiàn)公。十一月，里克在朝廷殺死悼子，荀息為此自殺。君子說：“《詩》中所說的‘白玉上的斑點，還可以磨去。可言語中有污點，卻無法改變’，大概是在說荀息這樣的人吧！能夠不背棄自己的諾言?！碑?dāng)初，晉獻(xiàn)公準(zhǔn)備攻伐驪戎，龜卜的占辭說：“搬弄詭言釀就災(zāi)禍?！钡焦テ企P戎，獲得驪姬，晉獻(xiàn)公寵愛她，結(jié)果因此大亂晉國。

　　里克等人已經(jīng)殺死奚齊、悼子，便派人到翟迎接重耳，準(zhǔn)備擁立他為國君。重耳辭謝說：“背棄父親命令而出奔，父親故世又不能奉行做兒子的禮節(jié)侍候喪葬，重耳我還有什么臉面敢進(jìn)入晉國！請眾大夫改立其它的公子吧?！笔拐叻祷貓蟾胬锟?。里克派人到梁迎接夷吾。夷吾想要前往，呂省、郤芮說：“國內(nèi)還有其它公子可立而到外面來找人，難以令人置信。我們計議如不派人到秦國，憑借強國的威勢來進(jìn)入晉國，恐怕有危險。”于是派遣郤芮用重禮賄賂秦國，并立約說：“如能返國為君，愿將晉國河西之地送與秦國?！敝劣谒椭吕锟说男耪f：“果真能立為國君，愿將汾陽之邑封賞給您。”秦繆公于是派軍隊護(hù)送夷吾去晉國。齊桓公聽說晉國有內(nèi)亂，也率領(lǐng)諸侯前往晉國。秦國軍隊和夷吾一抵達(dá)晉國，齊國就派隰朋會同秦國軍隊共同護(hù)送夷吾進(jìn)入國都，夷吾被立為晉國國君，這就是晉惠公。齊桓公到達(dá)晉國的高梁便返回本國。

　　晉惠公夷吾元年，派遣邳鄭告謝秦繆公說：“當(dāng)初夷吾我曾將河西之地應(yīng)許給您，如今有幸得以入國即位，可大臣們說：‘土地，是先君的土地，國君當(dāng)初流亡在外，憑什么可以擅自應(yīng)許給秦國？’我力爭而不能得成，故此向秦國告歉。”同時也不給里克汾陽之邑，反而奪了他的權(quán)。四月，周襄王委派周公忌父，會同齊國、秦國大夫一起為晉惠公舉行正式即位的典禮。晉惠公因為重耳在國外，害怕里克策應(yīng)制造變亂，就賜命里克自殺。對他說：“沒有您里子，我不能即位。盡管如此，您畢竟殺死過兩個國君和一個大夫，當(dāng)您這樣臣子的國君，不是太作難了嗎？”里克回答說：“沒有奚齊、悼子的廢黜，國君您怎么能興立？想殺一個人，難道還會找不到托辭嗎？卻要說上這樣一番話！臣下領(lǐng)受君命就是了。”就拔劍自殺而死。此時邳鄭正出使秦國致歉尚未回還，所以沒有遇難。

　　晉惠公改葬恭太子申生。秋天，狐突前往下國，途中遇見申主，申生與之同車而告訴他：“夷吾不守禮法，我已經(jīng)向天帝請求并得到允許，準(zhǔn)備把晉國給予秦國，秦人將會祭祀我?！焙换卮鹫f：“臣下聽說神靈是不食用不是同宗共祖所供的祭品的，（倘若把晉國給予秦國，）您的祭祀不就終止了嗎？您還是再考慮一下?！鄙晟f：“好。我將重新向天帝提出請求。十天以后，新城西邊將有一個巫者顯現(xiàn)我的靈魂?！焙淮饝?yīng)了他的約會，申生就不見了。狐突到約定的時間前往，再次見到申生，申生告訴他說：“天帝答應(yīng)懲罰有罪的人了，夷吾將在韓地大敗。”民間兒童中有歌謠唱道：“恭太子，改葬了。此后十四年，晉國不興旺，興旺在兄長?！?br/>
　　邳鄭出使秦國，聽說里克被殺，就勸說秦繆公道：“呂省、郤稱、冀芮是不愿意給秦國土地的。如用重禮賄賂而相與謀劃，就能趕出晉惠公，接納重耳，事情必定成功。”秦繆公答應(yīng)這么辦，派遣使者同邳鄭回報晉國，厚禮賄賂三位大夫。三人覺察說：“財禮豐厚，言語甘甜，這必定是邳鄭在秦國出賣了我們?！本拖率謿⑺磊嵰约袄锟?、邳鄭的同黨七位軍中大夫。邳鄭的兒子邳豹逃奔秦國，進(jìn)言攻伐晉國，秦繆公沒有聽從。

　　晉惠公即位后，背棄先前給秦國河西之地以及封里克汾陽之邑的許諾，又殺害七位軍中大夫，因此國人不親附。晉惠公二年，周天子派召公過來舉行賜命晉惠公的典禮，惠公在儀式中傲慢不恭，召公譏誚此事。

　　晉惠公四年，晉國發(fā)生饑荒，向秦國請求購買糧食。秦繆公問百里奚該怎么辦，百里奚說：“天災(zāi)流行，總會在各國交替出現(xiàn)，救援災(zāi)民、賑濟(jì)鄰邦，是處理國家之間關(guān)系的一條原則。給他們糧食吧?！壁嵉膬鹤于f：“應(yīng)當(dāng)攻伐晉國?！鼻乜姽f：“晉國國君確實可惡，但晉國的百姓有什么罪過！”結(jié)果決定給糧，運糧的隊伍從秦都雍城一直連接到晉都絳城。

　　晉惠公五年，秦國發(fā)生饑荒，向晉國請求購買糧食。晉惠公與大臣商量，慶鄭說：“國君依靠秦國的力量得以即位，事后卻背棄給地的口約。晉國發(fā)生饑荒而秦國又借貸糧食給我們。如今秦國發(fā)生饑荒來請求買糧，應(yīng)當(dāng)給他們糧食。還有什么疑問而需要商量的呢！”虢射說：“去年上天將晉國賜給秦國，秦人不知乘機攻取反而借我糧食。如今是上天將秦國賜給晉國，我晉人怎么可以違背天意呢？應(yīng)該立即乘機攻伐他們。”晉惠公采用虢射的計謀，不給秦國糧食，反而發(fā)兵準(zhǔn)備攻伐秦國。秦繆公大怒，就發(fā)兵攻伐晉國。

　　晉惠公六年春天，秦繆公領(lǐng)兵攻伐晉國。晉惠公對慶鄭說：“秦軍深入國境了，怎么辦？”慶鄭說：“秦國護(hù)送您回國即位，您卻背棄當(dāng)初給地的許諾；晉國發(fā)生饑荒，秦國運來糧食，秦國發(fā)生饑荒，晉國卻反其道而行之，居然乘人饑荒攻伐它：秦軍深入國境不也理所當(dāng)然嗎！”晉惠公占卜馭手和車右的人選，都是以慶鄭為吉利。晉惠公說：“慶鄭這個人不恭順。”便改命步陽駕馭戰(zhàn)車，家仆徒擔(dān)任車右，出發(fā)進(jìn)軍。九月壬戌這天，秦繆公、晉惠公在韓原會戰(zhàn)。晉惠公的馬陷進(jìn)泥淖不能行走，這時秦兵趕到，惠公窘迫危急，召呼慶鄭來駕車。慶鄭說：“不聽用占卜，戰(zhàn)敗不也是當(dāng)然的嗎！”說完就離開了?；莨拿呼砻荫{車，虢射擔(dān)任車右，迎戰(zhàn)秦繆公。秦繆公手下的壯士沖鋒打敗晉軍，晉軍潰退，便喪失俘獲秦繆公的機會，反讓秦軍抓獲晉惠公而回國。秦繆公準(zhǔn)備殺死晉惠公來祭祀上帝。晉惠公姐姐是秦繆公的夫人，（聞訊后）身穿喪服痛哭流涕?？姽f：“擒得晉侯，原想以此歡樂一番，不料如今卻到了這般地步。況且我聽說箕子見到唐叔當(dāng)初受封，說過‘唐叔的后代必定昌大’，晉國怎么能滅亡呢！”于是同晉惠公在王城訂立盟約，而且答應(yīng)放他回國。晉惠公也同時派呂省等人回報國人說：“我即使得以返歸，也沒臉再見宗廟社稷了。你們就挑選日子扶立子圉即位吧?！睍x國國人聽說后，都失聲痛哭。秦繆公問呂?。骸皶x國內(nèi)部和睦一致嗎？”呂省回答說：“不和睦一致。小人們懼怕沒有國君失去親人，不惜擁立子圉為國君，并說‘一定要報仇，寧可去事奉戎狄（也不從秦國）’。那些君子們卻憐憫國君并且知曉他的罪過，等待秦國的命令，并說‘一定要報答秦國對晉國的恩德’。有這樣兩派意見，所以不和睦一致?！庇谑乔乜姽膿Q了晉惠公住宿的地方，并饋贈犧牲七牢。十一月，送晉惠公回國。晉惠公到達(dá)國都，殺死慶鄭，整頓政治教化?；莨蟪忌套h說：“重耳在國外，諸侯中大多認(rèn)為送他返國為君對自己有利。”打算派人把重耳殺死在狄。重耳聞訊，便離狄前往齊國。

　　晉惠公八年，派遣太子圉作為人質(zhì)去秦國。當(dāng)初，惠公流亡住在梁國，梁伯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生下一男一女。梁伯占卜兩個孩子的命運，結(jié)果說男孩子將來要當(dāng)人臣，女孩子將來要為人妾，所以男孩取名叫圉，女孩取名叫妾。

　　晉惠公十年，秦國滅掉梁國。梁伯喜好大興土木工程，整治城墻溝池，民力疲乏，怨聲載道，被征發(fā)的民眾經(jīng)?；ハ囿@嚇，叫嚷“秦兵打來了”，百姓怨恨疑惑，秦國最后滅了梁國。

　　晉惠公十三年，晉惠公發(fā)病，當(dāng)時國內(nèi)有好幾位公子。太子圉說：“我母親的娘家在梁國，梁如今被秦國滅亡，我是在外被秦人所輕視而在國中又無內(nèi)援。國君倘若一病不起，擔(dān)心大夫們看不起我，會改立其它公子為國君?！庇谑峭钠拮又\劃一起逃亡回國。秦女說：“您是堂堂一國的太子，蒙含屈辱在此作人質(zhì)。秦君派我侍奉您，想借以穩(wěn)住您的心。您要逃亡了，我不能跟從您，但也不會告發(fā)?！弊余霰阒簧硖油龇祷貢x國。十四年九月，晉惠公去世，太子圉即位，這就是晉懷公。

　　子圉逃亡，秦繆公對此十分惱怒，于是尋找公子重耳，打算送他回國為君。子圉即位后，懼怕秦國來攻伐，就下令國中所有家中有跟隨重耳流亡在外的人，給他們規(guī)定回歸的日期，期滿不到的誅滅全家。狐突的兒子狐毛和狐偃跟隨重耳在秦國，狐突不肯召他們回來。晉懷公發(fā)怒，囚禁狐突。狐突說：“臣下之子事奉重耳已有多年了，如今召他們回來，這是教他們棄上背主，怎么能這樣教育子女呢？”懷公結(jié)果殺了狐突。秦繆公就發(fā)兵送重耳回國，派人通知欒氏、郤氏等同黨在國內(nèi)策應(yīng)，在高梁殺死晉懷公，迎重耳進(jìn)入國都。重耳即位，這就是晉文公。

　　晉文公重耳，是晉獻(xiàn)公的兒子。從小喜好結(jié)交士人，十七歲時，已有賢士五人：趙衰；狐偃咎犯，是晉文公的舅舅；賈佗；先軫；魏武子。在晉獻(xiàn)公立為太子的時侯，重耳就已長大成人了。晉獻(xiàn)公即位那年，重耳二十一歲。獻(xiàn)公十三年，因為驪姬的緣故，重耳被派守蒲城防備秦國。獻(xiàn)公二十一年，獻(xiàn)公殺死了太子申生，驪姬又讒言相害，重耳惶恐，沒有向獻(xiàn)公告辭便返守蒲城。獻(xiàn)公二十二年，獻(xiàn)公派宦官履鞮趕緊殺死重耳。重耳翻墻而走，宦官履鞮追趕上前斬下他的衣袖。重耳于是投奔狄。狄，是他的生母的故國。這時重耳四十三歲。他身邊跟從的有上述五位賢士，其余不出名的有幾十人，一起跑到狄。

　　狄人攻伐咎如，俘獲咎如君的兩個女兒。狄君將大的嫁給重耳為妻，生下伯■、叔劉；將小的嫁給趙衰為妻，生下盾。在狄居住五年后晉獻(xiàn)公去世，里克已經(jīng)殺死奚齊、悼子，就派人前來迎接，準(zhǔn)備立重耳為國君。重耳畏恐被殺，就堅決推辭，不敢回國。不久晉人改迎重耳的弟弟夷吾，立他為君，這就是晉惠公?；莨吣辏瑫x惠公害怕重耳奪位，就派宦官履鞮與壯士一道準(zhǔn)備殺死重耳。重耳聞知這個消息，就同趙衰等人商議說：“當(dāng)初我投奔狄，不是以為可借此成就大事，只是考慮路近容易到達(dá)而已，所以暫且在此歇腳。在此歇腳久了，我本意希望移居到大國。那齊桓公樂善好施，志在建立霸王之業(yè)，安撫周濟(jì)諸侯。如今聽說管仲、隰朋已死，這正是他渴望得到賢才輔佐的時候，何不前往呢？”于是就出發(fā)。臨別時重耳對他的妻子說：“等我二十五年，如果還不回來，你就改嫁?！彼钠拮有χf：“到了二十五年，我墳頭上栽的柏樹都長大了。即便如此，我還是等你?！敝囟诘揖幼∫还彩瓴烹x去。

　　途經(jīng)衛(wèi)國，衛(wèi)文公不以禮遇。離開衛(wèi)國時，經(jīng)過五鹿，重耳因饑餓而向郊野百姓乞討食物，郊野百姓將土塊裝在器具中進(jìn)送給他。重耳發(fā)怒。趙衰說：“土塊，象征會有土地，您應(yīng)該拜謝接受它?！?br/>
　　到達(dá)齊國，齊桓公厚禮相待，并且把同宗女子嫁給重耳，又給八十匹馬，重耳十分安于這種生活。重耳到齊國兩年，齊桓公去世，遇上豎刀等人制造內(nèi)亂，齊孝公立為國君，諸侯軍隊頻繁而至。重耳在齊留居一共五年。重耳留戀齊女，沒有離開齊國的念頭。趙衰、咎犯于是在桑樹下籌劃如何出走。齊女的侍從恰好在桑樹上聽到談話，就報告她的主人。齊女卻殺死那侍從，勸重耳趕快出走。重耳說：“人生能夠安樂，誰還管別的東西！我一定要死在這里，不能離開?！饼R女說：“您是一個大國的公子，遇到危難而來到此地，但眾位賢士還是把國家的命運寄托在您身上?？赡获R上返回晉國，報答告慰臣下，卻眷戀男女之情，我私下都替您感到羞恥。況且這等大事不進(jìn)取追求，什么時候才能得到成功？”于是同趙衰等人謀劃，設(shè)計灌醉重耳，用車載著而上路。出發(fā)很遠(yuǎn)才醒過來，重耳大發(fā)雷霆，操起戈要殺咎犯。咎犯說：“殺死臣下而能成全您，是我的心愿啊。”重耳說：“如果事情不成，我就吃你這娘舅的肉?！本谭刚f：“即便事情不成，我的肉又腥又臊，哪里值得您吃！”重耳這才罷休，繼續(xù)行路。

　　途經(jīng)曹國，曹共公不以禮遇，反而要觀看重耳身上長在一起的肋骨。曹國大夫釐負(fù)羈說：“晉公子賢能，又是同姓，窘困之中來拜訪我曹國，怎么能不以禮相待！”曹共公不聽從他的主意。釐負(fù)羈于是私下贈送食物給重耳，將玉璧置放在食物下面。重耳接受他的食品退還玉璧。

　　離開曹國，途經(jīng)宋國。宋襄公此時剛剛兵敗于楚，在泓之戰(zhàn)中受了傷，聽說重耳賢能，就用對待國君的禮節(jié)款待重耳。宋國司馬公孫固與咎犯相好，說：“宋是小國，新近又遭兵敗，不能靠宋國來求回國，應(yīng)該另赴大國。”重耳一行于是離開宋國。

　　途經(jīng)鄭國，鄭文公不以禮相待。鄭國大夫叔瞻勸諫他的國君說：“晉國這位公子賢能，同時他的隨從個個都是堪任國君輔佐的人材；而且又屬同姓，鄭國的先祖出自周厲王，晉國的先祖出自周武王?！编嵕f：“諸侯的流亡公子經(jīng)過此地的很多，哪能夠全都以禮相待！”叔瞻說：“國君您既然不能以禮相待，不如就殺了他，（否則，）日后將會成為國家的禍患?！编嵕龥]有聽從。

　　重耳離開鄭國前往楚國，楚成王用相當(dāng)于諸侯的禮節(jié)招待他，重耳辭謝不敢承當(dāng)。趙衰說：“您流亡在外十幾年，連小國都輕視您，何況大國呢？如今楚作為大國而堅持如此款待您，您就不必謙讓了，這是上天在保佑您啊。”重耳于是以相應(yīng)的賓客禮節(jié)會見楚成王。成王隆重接待重耳，重耳顯得非常謙卑。成王說：“您如果返回故國，用什么來報答我？”重耳說：“鳥羽、牛尾、象牙、犀角、寶玉、絹帛等，都是您有富余的東西，不知用什么來報答?！背赏跽f：“即便如此，（您總該有所表示，）用什么來報答我？”重耳說：“如果不得不講的話，倘若有朝一日同您各領(lǐng)兵車在平原曠野相會，就讓我為您退避九十里?！背鴮④娮佑癜l(fā)怒說：“君王款待重耳極其隆重，如今重耳卻口出不遜，請殺死他?！背赏跽f：“晉國這位公子賢能而在外困頓多年，跟隨的人都是治國之材，這些都是上天的安排，難道可以殺他嗎？況且話已出口，還能改說什么呢！”在楚國居住幾個月后，（作為人質(zhì)的）晉國太子圉從秦國逃亡，秦繆公怨恨太子圉；聽說重耳在楚國，便派人來召他。楚成王說：“楚國路遠(yuǎn)，要經(jīng)過好幾個國家才能到達(dá)晉國。秦國和晉國毗鄰接界，秦君又賢明，您就好好去吧！”并備厚禮為重耳送行。

　　重耳到達(dá)秦國，秦繆公將宗室女子五人嫁給重耳，原先子圉的妻子（在其中）一起前往。重耳不想接受子圉的妻子，司空季子說：“他的國家你都將要攻伐，何況娶其舊妻這等小事呢！再說接受下來締結(jié)與秦國的親事可以求得回國，您竟要拘泥小節(jié)，而忘棄大事嗎！”重耳便接受了。秦繆公非常高興，同重耳一起宴飲。席間趙衰唱起《黍苗》這首詩。秦繆公說：“我知道公子想急著回國了?！壁w衰和重耳離座下拜，拜了兩拜后說：“孤臣游子仰望國君施恩，就如同莊稼盼望及時雨一般。”這時正當(dāng)晉惠公十四年的秋天。晉惠公在九月去世，子圉即位。十一月，安葬晉惠公。十二月，晉國大夫欒枝、郤縠等聽說重耳在秦國，都暗中來勸說重耳返回晉國，愿為內(nèi)應(yīng)的人很多。于是秦繆公就派軍隊陪同重耳回歸晉國。晉懷公聽說秦軍前來，就派出軍隊抵御。然而大家都暗中知道是公子重耳要回來，其中只有晉惠公的故老舊臣呂甥、郤芮一伙不愿意立重耳為國君。重耳出國流亡共十九年而得回歸，當(dāng)時年紀(jì)已經(jīng)六十二了，晉人大多親附于他。

　　晉文公元年春天，秦軍護(hù)送重耳到達(dá)黃河。咎犯說：“臣下跟隨君上周流諸侯各國，過失已經(jīng)很多了。臣下尚且自知，何況君上呢？請讓我在此地分手離開吧?！敝囟f：“倘若返回國都，有任何不與您同心同德的地方，就請河伯作證?！闭f完將玉璧投入黃河中，以此與子犯立下誓約。這時介子推隨行，在船中，就笑道：“上天在保佑公子，可子犯卻以為是自己的功勞向君上邀功請賞，真可羞恥啊。我不能忍心和這樣的人同事供職?！北悛氉噪[秘地渡過黃河。秦軍圍困令狐，晉軍駐扎在廬柳。二月辛丑這天，咎犯與秦國、晉國的大夫在郇訂立盟約。壬寅這天，重耳進(jìn)入晉軍大營。丙午這天，進(jìn)入曲沃。丁未這天，朝拜武宮，然后正式即位為晉國國君，這就是晉文公。群臣都來拜見。懷公圉出奔高梁。戊申這天，晉文公派人殺死懷公。晉懷公的舊臣呂省、郤芮原本不親附晉文公，晉文公即位后，害怕被殺，就密謀與他們的黨羽焚燒文公居住的宮室，殺死晉文公。晉文公不知道。當(dāng)初曾經(jīng)要殺死晉文公的宦官履鞮得知他們的密謀，打算把情況告訴晉文公，以解脫從前的罪過，請求進(jìn)見晉文公。文公不肯接見，派人斥責(zé)說：“在蒲城那件事中，你斬斷我的衣袖。此后我跟隨狄君打獵，你又替惠公來追殺我?；莨o你期限三天到達(dá)，而你一天就趕到，為什么那樣快？你自己想想吧?！被鹿俾捻L說：“臣下是刀鋸之下殘廢的人，不敢用三心二意來事奉國君，背棄主上，所以得罪于您。您如今已返國為君，難道就不存在像當(dāng)年蒲城、狄地那樣的隱患嗎？再說從前管仲發(fā)箭射中帶鉤，齊桓公（不加計較反委重任）以此稱霸。如今我這個酷刑殘存的人有要事稟告而國君您不肯相見，只怕是災(zāi)禍又將臨頭了?！睍x文公于是接見他，履鞮便將呂省、郤芮等人的密謀報告文公。晉文公開始打算召見呂省、郤芮，但呂省、郤芮等人的黨羽很多，晉文公怕自己新近回國，國人出賣自己，就秘密出行，在王城會見秦繆公，國人都沒察覺。三月己丑這天，呂省、郤芮等人果然造反，焚燒國君宮室，但沒有找到晉文公。文公的衛(wèi)士與叛黨激戰(zhàn)，呂省、郤芮等退兵想跑，秦繆公誘騙呂省、郤芮等人，在黃河邊上殺了他們。晉國恢復(fù)平靜后，文公重得回歸國都。夏天，從秦國接回夫人，秦繆公所嫁給晉文公的妻子終于成為夫人。秦繆公送三千人作為晉文公的警衛(wèi)，來防備晉國的暴亂。

　　晉文公修明政治，施舍恩惠給百姓。賞賜隨從他流亡的人以及其它有功之臣，功勞大的封給食邑，功勞小的獎給爵位。論功行賞還未完畢，周襄王因其弟帶發(fā)難逃出京都棲居鄭國氾地，派人前來向晉國告急。晉國剛剛安定下來，文公打算出兵，但又怕別的亂子起來，因此賞賜隨從流亡人員的事還沒顧及到隱居的介子推。介子推自己也不提爵祿的事，爵祿便沒有給到他頭上。介子推說：“晉獻(xiàn)公兒子九人，只有國君在世了?；莨压珶o人親附，國內(nèi)國外都離棄他們。但上天沒有斷絕晉國的運脈，那就必定會有人出來主持國政。主持晉國祭祀的人，不是君上還能是誰呢？上天在保佑國君，可那些人卻以為是自己的力量，不是在自欺欺人嗎？偷竊別人的財物，尚且說是盜賊，何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呢？下面的臣子貪冒罪過，上面的君主賞賜奸邪，上上下下相互蒙騙，實在難以和他們相處了?！彼赣H說：“你何不也去邀功請賞呢？即便這樣死了，去埋怨誰呢？”介子推說：“明知錯誤而效法它，罪過就更嚴(yán)重了。況且我已口出怨言，不能再吃國君的俸祿了?！蹦赣H說：“那就讓國君明了事情真相，怎么樣？”介子推回答說：“言語，好比是人身上的裝飾；連身子都要隱藏起來，哪里還用得著裝飾它呢？裝飾身子，這是企求顯耀啊?！彼赣H說：“你能這樣嗎？（真能這樣，）我同你一起去隱居。”介子推一直到死也沒有再露面。

　　介子推的追隨者同情他，于是在宮墻門上掛了一條字幅，寫道：“龍欲上天，五蛇為輔。龍已升云，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獨怨，終不見處所?！睍x文公出門，看見那字幅，說：“這講的是介子推啊。我正忙于操心王室之亂，還沒來得及報答他的功勞?！迸扇苏僖娊樽油疲艘呀?jīng)逃走。便尋找他的住所，聽說介子推進(jìn)入綿上山中，于是晉文公下令環(huán)繞綿上山的中心區(qū)域修筑封疆，作為介子推的祿田，稱之為介山，并說：“用這來記錄我的過失，同時表彰善人。”

　　隨從重耳流亡的賤臣壺叔說：“國君三次論功行賞，賞賜都沒有惠及臣下，冒昧前來請罪?！睍x文公回答說：“那能用仁義來引導(dǎo)我前進(jìn)，用德行賢惠來防范我過失的，這類人授于上等賞賜。用實際行動來輔佐我，最終取得成功的，這種人授于次一等的賞賜。敢冒流矢飛石的危險，立下汗馬功勞的，這類人授于再次一等的賞賜。至于用苦力事奉我而不能補救我過失缺陷的，這類人授于更次一等的賞賜。三次賞賜之后，本來就將輪到你。”晉人聽說這番話，都很高興。

　　晉文公二年春天，秦軍駐扎在黃河邊上，準(zhǔn)備護(hù)送周襄王返入京都。趙衰說：“謀求霸主的辦法，沒有比護(hù)送襄王返入京都尊崇周室更好的。周、晉本系同姓，晉國如不先護(hù)送襄王進(jìn)入京都，往后秦國就會護(hù)送襄王進(jìn)入京都，這樣晉國便無法對天下發(fā)號施令了。當(dāng)今尊崇襄王，正是晉國日后稱霸的資本啊。”三月甲辰這一天，晉國便出兵到達(dá)陽樊，包圍溫邑，護(hù)送周襄王進(jìn)入成周。四月，殺死周襄王之弟帶。周襄王賞賜給晉文公河內(nèi)陽樊的土地。

　　晉文公四年，楚成王與諸侯圍攻宋國，宋國大夫公孫固前來晉國告急。先軫說：“報答施舍、奠定霸業(yè)，就在今朝了?！焙日f：“楚國新近得到曹國歸附，又初次和衛(wèi)國通婚，倘若攻伐曹國、衛(wèi)國，楚國必定救援它們，宋國之圍也就可以解除了?！庇谑菚x國建立三軍。趙衰推舉郤縠統(tǒng)領(lǐng)中軍，郤臻輔佐他；讓狐偃統(tǒng)領(lǐng)上軍，狐毛輔佐他；任命趙衰為卿；欒枝統(tǒng)領(lǐng)下軍，先軫輔佐他；荀林父駕馭公車，魏犨為車右，出兵討伐。冬天十二月，晉軍搶先沿黃河下太行山之東，同時把原邑封給趙衰。

　　五年春天，晉文公準(zhǔn)備攻伐曹國，向衛(wèi)國借路，衛(wèi)人不答應(yīng)。晉軍繞道從黃河南段渡水，入侵曹國，攻伐衛(wèi)國。正月，攻取五鹿。二月，晉侯、齊侯在斂盂訂立盟約。衛(wèi)侯請求與晉國結(jié)盟，晉人不答應(yīng)。衛(wèi)侯打算與楚國結(jié)盟，國人不愿意，所以驅(qū)逐他們的國君來取悅晉國。衛(wèi)侯居住在襄牛，公子買奉魯君之命戍守衛(wèi)國都城。楚軍來救援衛(wèi)國，沒有結(jié)果。晉侯領(lǐng)兵圍攻曹國。三月丙午這一天，晉軍攻入曹國都城，斥責(zé)曹共公不采用釐負(fù)羈諫言，反而重用美女，美女乘坐軒車的竟有三百人之多。晉文公下令軍中，不準(zhǔn)進(jìn)入僖負(fù)羈家族住房，以此報答當(dāng)年的恩德。楚軍圍攻宋國，宋國再次向晉國告急。晉文公要救宋就必須進(jìn)攻楚軍，但因楚成王曾經(jīng)對自己有過恩德，便不打算攻伐楚軍；想撒手不管宋國，可宋襄公又曾經(jīng)對自己有恩德：晉文公對此感到十分為難。先軫說：“拘捕曹伯，把曹國、衛(wèi)國的地分給宋國，楚國便會著急曹國、衛(wèi)國的處境，造成那樣的形勢，自然可以消除宋國的危難?！庇谑菚x文公聽從他的計謀行動，而后楚成王也就退兵回國。

　　楚國將軍子玉說：“君王對待晉君極為寬厚，如今他明知楚國為曹國、衛(wèi)國著急而故意攻伐他們，這是輕蔑君王?！背赏跽f：“晉侯流亡在外十九年，窘困的日子經(jīng)歷過很久了，結(jié)果得以返回晉國，艱難險阻全都知曉，善于使用他的百姓，這是上天保佑的結(jié)果，不可以阻擋?！弊佑裾垜?zhàn)說：“我不敢保證此行必定成功，但愿以此封住那說三道四的嘴。”楚成王很生氣，便少給他兵。于是子玉派遣宛春告訴晉侯說：“請您恢復(fù)衛(wèi)侯君位和歸還曹國土地，臣下就撤除對宋國的包圍?！本谭刚f：“子玉太無禮了，當(dāng)國君的只能取得一件，而做臣子的卻要取得兩件，不能答應(yīng)?！毕容F說：“安定他人叫做禮。楚人一句話而安定三個國家，而您一句話要滅亡三個國家，那我們就失禮了。不答應(yīng)楚國，這便是拋棄宋國啊。不如私下答應(yīng)曹國、衛(wèi)國的要求來引誘二國，拘捕宛春來激怒楚國，等戰(zhàn)事發(fā)生再作打算?！睍x侯就在衛(wèi)國拘捕宛春，而且私下答應(yīng)曹、衛(wèi)復(fù)國。曹國、衛(wèi)國向楚國宣布絕交。楚將得臣非常惱怒，攻擊晉軍，晉軍后退。軍吏問：“為什么后退？”晉文公說：“從前我在楚國時，曾向楚成王立約，（倘若交戰(zhàn)相遇，）晉軍后退九十里，難道可以背棄嗎？”楚軍準(zhǔn)備離去，得臣不肯。四月戊辰這天，宋公、齊將、秦將與晉侯扎營在城濮。己巳這天，同楚軍交戰(zhàn)，楚軍大敗，得臣收拾殘兵離去。甲午這天，晉軍返回到衡雍，在踐土為周天子建筑王宮。

　　起初，鄭國幫助楚軍，楚軍潰敗，鄭君很害怕，派使者向晉侯請求結(jié)盟。晉侯與鄭伯訂立盟約。

　　五月丁未這天，晉國向周襄王進(jìn)獻(xiàn)俘獲楚軍的戰(zhàn)利品：由四匹被甲戰(zhàn)馬拉的車一百輛，步兵一千人。天子委派王子虎策命晉侯為諸侯之長，賞賜大輅一輛，紅色的弓一把、紅色的箭一百枝，黑色的弓十把、黑色的箭一千枝，用黑黍加郁金香草釀制的酒一卣，柄為圭狀的玉勺一把，虎賁三百人。晉侯辭謝三次，然后稽首接受。周廷史官作《晉文侯命》：“周王這樣說：叔父崇尚仁義，和合諸侯。光輝的文王、武王，能夠恪守美好的品德，光照天界，流芳人間，于是上帝將他的使命賦予文王、武王。叔父應(yīng)當(dāng)顧念關(guān)注我身，輔佐我長久地安居天子之位?！睆倪@時起，晉文公在諸侯中稱伯。癸亥這天，王子虎在踐土的王宮大庭與諸侯締結(jié)盟約。

　　晉軍焚燒楚人軍營，大火數(shù)日不止，晉文公卻在嘆息。左右侍臣說：“戰(zhàn)勝楚軍而國君還在憂愁，為什么？”晉文公說：“我聽說能夠取得勝利而心安理得的只有圣人，因此擔(dān)心。況且子玉還在，難道可以高興嗎！”子玉戰(zhàn)敗回國，楚成王惱恨他不聽自己的話，貪戀與晉人作戰(zhàn)，便斥責(zé)子玉，子玉自殺。晉文公聞訊說：“我在外面攻擊子玉，楚王在國內(nèi)誅殺子玉，真是內(nèi)外相互呼應(yīng)?！庇谑遣鸥吲d。

　　六月，晉人再次送衛(wèi)侯進(jìn)入國都。壬午這天，晉侯渡過黃河北上回國。頒行賞賜，狐偃為頭功。有的人說：“城濮戰(zhàn)事，是靠先軫的謀略?！蔽墓f：“城濮之役，狐偃勸說我不要失信。先軫說‘軍事以勝為右’，我采用他的謀略而獲勝。然而這只是適用一時的權(quán)宜之言，可狐偃之言說的卻是千秋萬代的功業(yè)，怎么能將一時的利害凌駕于千秋萬代的功業(yè)之上呢？因此把狐偃之功排在最前面?！?br/>
　　冬天，晉侯在溫邑會合諸侯，打算率領(lǐng)諸侯朝見周王。因力量不夠，恐怕諸侯中有背叛的，就派人叫周襄王到河陽打獵。壬申這天，晉文公便率領(lǐng)諸侯在踐土朝見周王?？鬃幼x史書記載看到晉文公這一段，說：“諸侯不能召見周王?！薄巴踽骱雨枴边@句話，是《春秋》避諱晉文公召見周襄王的筆法。

　　丁丑這天，諸侯軍隊圍攻許國。

　　曹伯臣子中有人來勸說晉侯道：“齊桓公會合諸侯而封立異姓之國，如今國君會合諸侯反而滅亡同姓之國。曹國，是叔振鐸的后代；晉國，是唐叔的后代。會合諸侯而滅亡兄弟之國，不合禮法?！睍x侯理解勸諫之意，便恢復(fù)了曹伯的君位。

　　在這一年晉國開始建立三支步兵部隊。荀林父率領(lǐng)中行，先縠率領(lǐng)右行，先蔑率領(lǐng)左行。

　　七年，晉文公、秦繆公共同領(lǐng)兵圍攻鄭國，因為鄭國在晉文公流亡過訪時不以禮相待，以及城濮之役時鄭國幫助楚國。圍攻鄭國，想要抓獲叔瞻。叔瞻聽說此訊，就自殺了。鄭人拿著叔瞻的尸體來報告晉國，晉文公說：“一定要抓到鄭君才甘心。”鄭文公害怕，就暗中派遣使者對秦繆公說：“滅亡鄭國加強晉國，對晉國來說是得著好處了，但對秦國來說卻不算有利。國君為什么不解除鄭國之圍，因此取信鄭國使之成為秦國東行道上的友邦？”秦伯理解其意，便撤走軍隊。晉君也撤了軍隊。

　　九年冬天，晉文公去世，兒子襄公歡即位。這一年鄭伯也去世。

　　鄭國人有向秦國出賣自己國家的，秦繆公（得到情報后）發(fā)兵前往偷襲鄭國。十二月，秦國軍隊經(jīng)過我晉國都城郊外。晉襄公元年春天，秦國軍隊經(jīng)過成周，沒有禮儀法度，王孫滿譏誚秦軍。秦軍到達(dá)滑國，鄭國商人弦高將要到成周去做生意，正好相遇，弦高（隨機應(yīng)變）將十二頭牛慰勞秦軍。秦軍感到驚詫而回師，滅了滑國而離去。

　　晉卿先軫說：“秦伯不采用蹇叔的規(guī)勸，違背眾人之心，這樣的軍隊可以打擊?！睓柚φf：“沒有報答秦國對先君的恩惠，反而打擊它，不可以?！毕容F說：“秦國欺侮我國君喪父初孤，攻伐我同姓之國，還有什么恩德可以報答？”就出兵攻擊秦軍。晉襄公把喪服染成黑色（出征）。四月，在殽山打敗秦軍，俘虜秦軍三位將領(lǐng)孟明視、西乞秫、白乙丙而回國。晉襄公于是穿著黑色喪服安葬晉文公。晉文公夫人是秦國之女，對襄公說：“秦君想得到他的三位將軍而殺死他們?！毕骞珣?yīng)許，遣返三人。先軫得知此事，對襄公說：“禍患就要發(fā)生了。”先軫就即刻追趕三位秦將。秦將正渡黃河，已經(jīng)在船上，叩頭告辭，先軫結(jié)果沒能追回。

　　此后三年，秦君果然派孟明領(lǐng)兵攻伐晉國，來報殽山戰(zhàn)敗的仇，取得晉國的汪邑而返回。晉襄公四年，秦繆公大舉進(jìn)兵攻伐我晉國，東渡黃河，取得王官，在殽山為當(dāng)年陣亡的將士筑起土臺以志紀(jì)念而離去。晉人恐懼，不敢出擊，便據(jù)城固守。晉襄公五年，晉軍攻伐秦國，取得新城，以報王官之戰(zhàn)的仇。

　　晉襄公六年，趙衰成子、樂貞子、咎季子犯、霍伯相繼去世。趙盾替代趙衰執(zhí)掌國政。

　　七年八月，晉襄公去世。當(dāng)時太子夷皋年紀(jì)還小。晉人因為國家多難的緣故，希望立一個年紀(jì)大些的國君。趙盾說：“立襄公弟弟雍為君。他愛好行善而又年長，先君喜歡他；并且與秦國親近，秦國是晉國的舊日友邦啊。置立善良就穩(wěn)固，事奉年長就和順，擁護(hù)先君所愛就合孝道，結(jié)交舊日友邦就會安定。”賈季說：“不如立他的弟弟樂。辰嬴受到兩位國君寵幸，立她的兒子為國君，百姓必定服從?！壁w盾說：“辰嬴卑賤，位次排在九人之下，她的兒子有什么威望！況且辰嬴被兩位國君寵幸，這是淫亂。作為先君的兒子，不能求得大國入居而外出住在小國，這是鄙陋。母親淫亂而兒子鄙陋，便沒有威嚴(yán)；陳國弱小而遙遠(yuǎn)，就無法為援：這將怎么可以呢！”趙盾派士會前往秦國迎接公子雍。賈季也派人到陳國去召公子樂。趙盾罷免賈季，因為他殺害了陽處父。十月，安葬晉襄公。賈季出奔到翟。這一年，秦繆公也去世了。

　　晉靈公元年四月，秦康公說：“從前晉文公進(jìn)入國都沒有護(hù)衛(wèi)，所以有呂省、郤芮的發(fā)難?！本投嘟o公子雍衛(wèi)士。太子母親繆嬴日夜抱著太子在朝廷上哭泣，說：“先君有什么罪？他的后嗣又有什么罪？舍棄嫡子而到外面尋找國君，將把這孩子置于何地？”出了朝廷，便抱著太子趕到趙盾的住所，叩頭說：“先君當(dāng)初手捧這孩子托付給您，說：‘這個孩子將來成材，我就敬受您的恩惠；不成材的話，我就死也怨您。’如今國君去世，話還在耳邊，卻要背棄他，您看怎么辦？”趙盾與眾大夫都憂慮繆嬴的糾纏，而且害怕被殺，于是背棄所迎的公子雍而立太子夷皋為國君，這就是晉靈公。晉國發(fā)兵阻止秦國護(hù)送公子雍的衛(wèi)隊。趙盾任主將，領(lǐng)兵前往攻擊秦軍，在令狐打敗秦軍。先蔑、隨會流亡投奔秦國。秋天，齊君、宋君、衛(wèi)君、鄭君、曹君、許君都來會趙盾，在扈地締結(jié)盟約，因為晉靈公開始立為國君的緣故。

　　晉靈公四年，晉軍攻伐秦國，取得少梁。秦軍也取得晉國的殽。六年，秦康公攻伐晉國，取得羈馬。晉侯發(fā)怒，派遣趙盾、趙穿、郤缺領(lǐng)兵攻擊秦國，在河曲展開激戰(zhàn)，趙穿最有功勞。七年，晉國執(zhí)政的六卿擔(dān)心隨會在秦國，常有造成晉禍亂的危險，就命令大夫魏壽余假裝反叛晉國投降秦國。秦康公派隨會到魏邑接受投降，魏壽余乘機拘捕隨會而返歸晉國國都。

　　晉靈公八年，周頃王駕崩，由于王室公卿爭權(quán)，所以沒有向諸侯各國報喪。晉君派遣趙盾率領(lǐng)八百輛戰(zhàn)車平定周朝王室內(nèi)亂而扶立周匡王繼位。這一年，楚莊王開始即國君之位。十二年，齊人殺死他們的國君齊懿公。

　　十四年，晉靈公長大成人，十分奢侈，橫征暴斂來繪飾宮墻。他常從高臺上用彈弓彈人，觀看行人躲避彈丸（以此取樂）。廚子燉燒熊掌不爛，靈公發(fā)怒，殺死廚子，讓婦人們抬著廚子的尸體出宮扔掉，經(jīng)過朝會大廳。趙盾、隨會以前曾多次進(jìn)諫，靈公不聽；這次因為又在朝廷上見到死人手，兩人前往勸諫。隨會先去進(jìn)諫，又不聽。靈公討厭再有人進(jìn)諫，派遣鉏麑去刺殺趙盾。趙盾寢門敞開，起居極有法度，鉏麑（眼見此情）便退出來，嘆息說：“殺死忠臣，背棄君命，罪過是一樣的?！本陀妙^撞樹而死。

　　當(dāng)初，趙盾曾經(jīng)在首山打獵，有一次看到桑樹下有個餓漢。那個餓漢，就是示瞇明。趙盾給他食物吃，他只吃了一半。問其中緣故，回答說：“我在外為人臣仆三年，不知道母親還在不在，想把食物留給母親吃?！壁w盾認(rèn)為他有孝親的大義，就添加飯和肉給他。示瞇明不久當(dāng)上晉靈公的廚子，趙盾沒有再知道他后來的情況。九月，晉靈公請趙盾喝酒，埋伏下身穿盔甲的武士準(zhǔn)備攻殺趙盾。靈公的廚子示瞇明知道這情形，恐怕趙盾喝醉不能起身，就進(jìn)去說：“君主設(shè)宴賞賜臣子，酒過三巡便可作罷?！毕虢璐俗屭w盾離開，使他先走脫，免遭殺身之禍。趙盾已經(jīng)離席，但晉靈公事先埋伏的武士還沒集中，就先放出名叫敖的咬人猛犬。示瞇明替趙盾徒手擊殺猛犬。趙盾說：“棄除人用狗，即使狗再兇猛，又有什么用。”然而趙盾不知道示瞇明在暗中回報自己的恩德。旋即晉靈公唆使埋伏的武士出來追趕趙盾，示瞇明反過來攻擊靈公埋伏的武士，埋伏的武士不能前進(jìn)，結(jié)果讓趙盾脫身。趙盾問示瞇明救自己的原因，示瞇明說：“我就是當(dāng)年桑樹下的餓漢。”再問他名字，不肯告訴。示瞇明也就此逃亡離去。

　　趙盾于是逃奔，還沒來得及出晉國國境。乙丑這天，趙盾的兄弟將軍趙穿在桃園襲擊殺死晉靈公，同時迎回趙盾。趙盾素為權(quán)貴，又得人和；晉靈公年輕，又十分奢侈，百姓不親附，所以被殺很容易。趙盾官復(fù)原位。晉國太史董狐記錄道“趙盾弒其君”，并在朝廷上宣示。趙盾說：“殺國君的人是趙穿，我可沒有罪?！碧氛f：“你身為眾卿之長，而且逃亡沒有跑出國境，返歸不討伐國都暴亂，（殺國君的人）不是你還能是誰？”孔子聽說這件事，說：“董狐，是古代所說的優(yōu)良史官，據(jù)史法直書沒有隱諱。宣子，是好大夫，因為史法而蒙受惡名?？上О?，只要他一出國界就可以免遭殺君的罪名?！?br/>
　　趙盾派趙穿從成周迎回晉襄公的弟弟黑臀，立他為國君，這就是晉成公。

　　晉成公，是晉文公的小兒子，他的母親是周天子的女兒。壬申這天，到曲沃的武宮朝見祭祀。

　　晉成公元年，賜封趙氏擔(dān)任公族大夫。討伐鄭國，是因為鄭國背棄晉國的緣故。三年，鄭襄公開始即位，歸附晉國而背棄楚國。楚君發(fā)怒，攻伐鄭國，晉軍前往救援鄭國。

　　晉成公六年，討伐秦國，俘虜秦將派出的探子。

　　七年，晉成公與楚莊王爭奪霸主之位，在扈地會合諸侯。陳君畏懼楚國，沒有赴會。晉君派遣中行桓子討伐陳國，同時借此救援鄭國，與楚軍作戰(zhàn)，擊敗楚軍。這一年，晉成公去世，其子晉景公據(jù)繼位。

　　晉景公元年春天，陳國大夫夏徵舒殺死他的國君陳靈公。二年，楚莊王攻伐陳國，誅殺夏徵舒。

　　晉景公三年，楚莊王率軍圍攻鄭國，鄭國向晉國告急。晉君派荀林父率領(lǐng)中軍，隨會率領(lǐng)上軍，趙朔率領(lǐng)下軍，郤克、欒書、先縠、韓厥、鞏朔輔佐三人。六月，到達(dá)黃河。聽說楚軍已降服鄭國，迫使鄭伯赤露上身投降認(rèn)罪，與他締結(jié)城下之盟然后離去，荀林父準(zhǔn)備返回。先縠說：“大家一起來救援鄭國，不到鄭國是不可以的?！睂浿g意見分歧，最后還是渡過黃河。楚王已經(jīng)降服鄭國，原打算用飲馬黃河作為出師成功名義而離去。結(jié)果，楚軍與晉軍進(jìn)行激戰(zhàn)。鄭國新近歸附楚國，畏懼楚國，因此反過來幫助楚軍攻擊晉軍。晉軍潰敗，逃奔黃河，爭相渡河，船艙里被砍下的手指很多。楚軍俘獲我晉國將領(lǐng)荀■。晉軍回國，荀林父說：“臣下身為主帥，軍隊潰敗，理當(dāng)誅殺，請求死罪?！睍x景公想答應(yīng)他。隨會說：“從前晉文公領(lǐng)兵同楚軍在城濮作戰(zhàn)（擊敗楚軍），楚成王回國后殺死主將子玉，文公才開始高興。如今楚軍已經(jīng)擊敗我軍，我們又要誅殺軍隊主將，這是在幫助楚人殺仇敵啊。”景公便制止荀林父自殺。

　　晉景公四年，先縠因為首先提出進(jìn)兵的主張而招致晉軍在黃河岸邊潰敗，害怕被殺，就投奔翟人，同翟人謀劃攻伐晉國。晉君察覺此事，便誅滅先縠家族。先縠，是先軫的兒子。

　　晉景公五年，攻伐鄭國，因為鄭國幫助楚軍的緣故。這時候楚莊王稱強諸侯，因為他在黃河岸邊挫敗了晉國軍隊。

　　晉景公六年，楚軍攻伐宋國，宋人來向晉國告急，晉君準(zhǔn)備救援宋國，伯宗說：“楚國，如今上天正在保佑它，勢不可當(dāng)?！睍x君于是派遣解揚前去假裝答應(yīng)救援宋國。鄭人抓到解揚交給楚人，楚王重禮相贈，讓他把原來的話反過來說，命令宋國趕快投降。解揚假裝答應(yīng)楚王，結(jié)果卻在喊話時傳達(dá)了晉君的話。楚王要殺死他，有人勸諫，便放解揚回國。

　　晉景公七年，晉君派遣隨會領(lǐng)兵滅亡赤狄。

　　晉景公八年，晉君派遣郤克出使到齊國。齊頃公的母親從高臺上觀看而嘲笑來使。所以這樣的緣故，是因為郤克背駝，魯國使者腿瘸，衛(wèi)國使者瞎一只眼，故爾齊人按照各位使者的生理缺陷讓有相同殘疾的人來導(dǎo)引賓客。郤克非常憤怒，返國途中到達(dá)黃河岸邊，說：“來日不報齊國的羞辱，就讓河伯作見證！”回到國都，向晉君請求，打算攻伐齊國。景公詢問后知悉事情原委，說：“你個人的怨恨，怎么能來煩擾國家！”沒有聽從。魏文子告老請求退休，薦舉郤克，郤克執(zhí)掌國政。

　　晉景公九年，楚莊王去世。晉軍攻伐齊國，齊君派遣太子彊作為人質(zhì)到晉國，晉軍才撤回。

　　晉景公十一年春天，齊軍攻伐魯國，奪取隆邑。魯國向衛(wèi)國告急，衛(wèi)國和魯國都通過郤克向晉國告急。晉君便派遣郤克、欒書、韓厥率領(lǐng)戰(zhàn)車八百輛與魯軍、衛(wèi)軍共同討伐齊軍。夏天，晉軍與齊頃公的軍隊在鞍地作戰(zhàn)，使齊頃公受傷被困。頃公就跟他的車右調(diào)換在車上的位置，裝作下車打水，因此得以脫身逃去。齊軍潰敗逃跑，晉軍追趕敗兵直到齊國腹地。齊頃公奉獻(xiàn)寶器請求媾和，晉軍不答應(yīng)。郤克說：“一定要得到蕭桐侄子作為人質(zhì)（才能講和）。”齊國使者說：“蕭桐侄子是頃公的母親，頃公的母親就好比你們晉君的母親，怎么能一定要得到她作為人質(zhì)呢？這樣做違背人倫大義，我們只能請求再戰(zhàn)一場?！睍x軍這才應(yīng)許跟齊國媾和而離去。

　　楚國申公巫臣拐娶夏姬投奔晉國，晉君讓巫臣擔(dān)任邢大夫。

　　晉景公十二年冬天，齊頃公前往晉國，要尊奉晉景公為王。景公辭讓不敢接受。晉國開始建立六軍，韓厥、鞏朔、趙穿、荀騅、趙括、趙旃都被封為卿。智■獲釋從楚國歸來。

　　晉景公十三年，魯成公朝見晉君，晉景公不禮貌，魯君含怒離去，打算廢棄與晉國的盟約。晉軍討伐鄭國，奪取氾邑。

　　晉景公十四年，梁山崩塌。晉君詢問伯宗，伯宗認(rèn)為不足為怪。

　　晉景公十六年，楚國將軍子反怨恨巫臣，便殺滅其宗族。巫臣極為憤怒，給子反致送書信說：“一定要叫你疲于奔命！”便向晉君請求派人出使吳國，讓他的兒子當(dāng)了吳國的行人，教吳人學(xué)習(xí)車戰(zhàn)用兵之法。吳國與晉國開始交通往來，并相約討伐楚國。

　　晉景公十七年，晉君誅殺趙同、趙括，并且誅滅趙氏家族。韓厥說：“趙衰、趙盾的功績難道可以忘記嗎？怎么能斷絕趙氏的香火！”晉君于是又讓趙氏庶子趙武為趙氏繼承人，并又給他食邑。

　　十九年夏天，晉景公病重，立他的太子壽曼為國君，這就是晉厲公。此后一個多月，晉景公去世。

　　晉厲公元年，因剛即位，厲公想會合諸侯，便與秦桓公隔著黃河互派使者結(jié)盟。雙方回國后秦國即背棄盟約，與白翟密謀攻伐晉國。晉厲公三年，晉國派遣呂相出使譴責(zé)秦君，接著與諸侯討伐秦國。軍隊到達(dá)涇水，在麻隧擊敗秦軍，俘虜秦將成差。

　　晉厲公五年，三郤進(jìn)讒言陷害伯宗，厲公誅殺伯宗。伯宗因為喜歡直言勸諫遭受這殺身之禍，國人因此不親附晉厲公。

　　晉厲公六年春天，鄭國背棄晉國與楚國結(jié)盟，晉君大怒。欒書說：“不可以當(dāng)我們在世時失去諸侯?！睍x國就發(fā)兵。晉厲公親自領(lǐng)兵，五月渡過黃河。聽說楚兵前來救援，范文子向厲公請示打算返回。郤至說：“發(fā)兵誅討叛逆，遇上強敵就逃避，將喪失號令諸侯的資格。”于是與楚軍開戰(zhàn)。癸巳這天，晉軍發(fā)箭射中楚共王的眼睛，楚軍在鄢陵戰(zhàn)敗。子反收拾殘兵，安撫整飭余部，準(zhǔn)備再戰(zhàn)。晉人對此感到憂慮。楚共王召見子反，他的侍從豎陽谷獻(xiàn)酒給子反，子反大醉，不能前來進(jìn)見。楚王發(fā)怒，責(zé)備子反，子反自殺而死。楚王于是領(lǐng)兵回國。晉國因此威震諸侯，晉君想借此號令天下求為霸主。

　　晉厲公有許多寵幸的姬妾，鄢陵之戰(zhàn)歸來，準(zhǔn)備全部除去眾大夫而封立各姬妾的兄弟。有個受到寵幸姬妾的兄長叫胥童，曾經(jīng)與郤至有積怨，至于欒書又怨恨郤至不采用他的計謀而結(jié)果擊敗楚軍，于是派人暗中通報楚君（設(shè)計陷害郤至）。楚國來人欺騙厲公說：“鄢陵之戰(zhàn)，是郤至招來楚軍，他打算發(fā)動變亂，接納子周立以為君。恰好遇上盟國之兵沒有到齊，因此事情沒有成功?！眳柟嬖V欒書。欒書說：“那恐怕實有其事了。望國君您試著派人到成周，暗中核實此事?！眳柟媾汕侧S至到成周。欒書又另派人讓公子周會見郤至，郤至不知自己已被人出賣。厲公驗證此事，以為確實如此，于是怨恨郤至，想要殺死他。八年，晉厲公出外打獵，與姬妾宴飲。郤至殺死野豬前來進(jìn)獻(xiàn)，宦官奪走野豬。郤至用箭射殺宦官。厲公發(fā)怒，說：“季子欺負(fù)到我頭上來了?！眳柟珜⒁D殺三郤，但還沒有行動。郤锜打算攻擊厲公，說：“我即便死了，厲公也會狼狽不堪。”郤至說：“有信就不能反叛國君，有智就不可殘害百姓，有勇就不許發(fā)動叛亂。失去這三件，誰還來跟從我？我只好死了吧?！笔氯晌邕@天，晉厲公命令胥童帶領(lǐng)八百名士兵襲擊殺死三郤。胥童乘勢在朝廷上劫持欒書、中行偃，說：“不殺掉這二位，禍患必定延及國君?！眳柟f：“一個早上殺死三卿，我不忍心再增加了。”胥童回答說：“人家將會忍心對您下手。”厲公沒聽從，把懲誅郤氏罪行的情況告訴欒書等人，并說：“大夫們各復(fù)原職。”二人磕頭拜謝說：“幸運得很，幸運得很?！眳柟岏阃癁榍?。閏月乙卯這天，晉厲公出游住在匠驪家，欒書、中行偃率領(lǐng)黨徒偷襲逮捕厲公，囚禁了他，殺死胥童，同時派人到成周迎回公子周而立他為國君，這就是晉悼公。

　　晉悼公元年正月庚申這天，欒書、中行偃殺死晉厲公，安葬厲公只用一輛遣車。厲公被囚禁六天而死，死后十天是庚午日，智■迎回公子周來，到達(dá)絳，殺雞飲血與大夫訂立盟誓而立公子周為國君，這就是晉悼公。辛巳這天，朝拜武宮。二月乙酉這天，正式就國君之位。

　　晉悼公周，他的祖父名捷，是晉襄公的小兒子，不能立為太子，號稱桓叔，桓叔最受襄公寵愛?；甘迳莶?，談生悼公周。周立為國君時，年僅十四歲。悼公說：“祖父、父親不能立為國君而到成周避難，客死它鄉(xiāng)。我本人因為與公室關(guān)系疏遠(yuǎn)，沒有當(dāng)國君的奢望。如今各位大夫不忘文公、襄公的志意而惠顧扶立我這個桓叔后人為國君，依賴祖宗、先大夫的在天之靈，我才得以主持侍奉晉國祭祀，哪敢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呢！望諸位大夫輔佐我！”于是驅(qū)逐不能遵守臣道的七個人，修明舊日功績，普施德澤恩惠，收容安撫于晉文公回國有功之臣的后代。秋天，攻伐鄭國。鄭國軍隊潰敗，晉軍于是抵達(dá)陳國。

　　晉悼公三年，晉君盟會諸侯。晉悼公詢問群臣可以任用的人，祁傒薦舉解狐。解狐，是祁傒的仇人。（解狐去世，）晉君又詢問，祁傒薦舉自己的兒子祁午。君子說：“祁傒可以稱得上不結(jié)私黨了！薦舉外人不隱匿仇人，薦舉家人不隱匿兒子?！碑?dāng)會合諸侯時，晉悼公之弟楊干擾亂軍隊行列。魏絳依法誅戮他的御者。悼公很惱怒，有人勸諫悼公，悼公終于認(rèn)為魏絳是個賢材，委以重任，派遣出使安撫戎人，戎人都來親附。十一年，晉悼公說：“自從我重用魏絳以來，九次會合諸侯，廣泛安撫戎翟，是魏子的功勞啊?！辟p賜給魏絳女樂歌鐘，魏絳再三推辭才接受。冬天，秦軍奪取我櫟邑。

　　晉悼公十四年，晉君派遣六卿率領(lǐng)諸侯軍隊攻伐秦國，渡過涇水，大敗秦軍，直到棫林才離去。

　　晉悼公十五年，悼公向師曠詢問治國之道。師曠說：“只有仁義才是治國之本。”冬天，晉悼公去世，兒子平公彪繼位。

　　晉平公元年，晉軍攻伐齊國，齊靈公領(lǐng)兵與晉軍在靡下激戰(zhàn)，齊軍戰(zhàn)敗潰逃。晏嬰說：“國君既然沒有勇氣，何不停止戰(zhàn)斗？”靈公于是撤軍離去。晉軍乘勝追擊，接著圍困臨菑，在城郭肆意焚燒屠殺。東面到膠水，南面到沂水，齊人都據(jù)城固守。晉君這才退兵回國。

　　晉平公六年，魯襄公朝見晉君。晉國欒逞犯有罪行，逃奔齊國。晉平公八年，齊莊公暗中派遣欒逞到曲沃，并用軍隊跟隨其后。齊軍登上太行陘，欒逞從曲沃城中造反，偷襲進(jìn)入絳都。絳都沒有戒備，晉平公準(zhǔn)備自殺，范獻(xiàn)子制止平公自殺，并率領(lǐng)他的私屬攻擊欒逞，欒逞戰(zhàn)敗逃奔曲沃。曲沃人攻擊欒逞，欒逞戰(zhàn)死，于是誅滅欒氏家族。欒逞，是欒書的孫子。他進(jìn)入絳都，曾與魏獻(xiàn)子密謀。齊莊公聽說欒逞戰(zhàn)敗，便回軍，奪取晉國的朝歌而離去，以報臨菑之役的仇。

　　晉平公十年，齊國崔杼殺死他的國君莊公。晉軍乘著齊國內(nèi)亂，在高唐攻伐擊敗齊軍而離去，以報太行之役的仇。

　　晉平公十四年，吳國延陵季子來晉國出使，同趙文子、韓宣子、魏獻(xiàn)子交談，此后說：“晉國的大政，最終將歸于這三家。”

　　晉平公十九年，齊君派遣晏嬰前往晉國，同叔向交談。叔向說：“晉國，已經(jīng)到了末世。平公橫征暴斂建造臺觀池沼而不憂慮國政，國政已經(jīng)落入卿大夫私家之手，難道還能長久嗎！”晏子認(rèn)為是這樣。

　　晉平公二十二年，攻伐燕國。二十六年，晉平公去世，兒子昭公夷即位。

　　晉昭公在位六年去世。六卿強盛，公室衰落。昭公的兒子頃公去疾即位。

　　晉頃公六年，周景王去世，王子們爭奪王位。晉國六卿領(lǐng)兵平定王室之亂，扶立周敬王。

　　晉頃公九年，魯國季氏驅(qū)逐他們的國君魯昭公，昭公住在乾侯。十一年，衛(wèi)君、宋君派遣使者請求晉君護(hù)送魯君回國。季平子私下賄賂范獻(xiàn)子，范獻(xiàn)子接受禮物，便對晉君說：“季氏沒有罪。”結(jié)果沒有送魯君回國。

　　晉頃公十二年，晉國公室同宗本家祁傒的孫子祁盈、叔向的兒子楊食我，同與國君結(jié)怨。六卿有意削弱公室，于是就設(shè)法全部消滅這兩個家族，接著把他們的食邑劃分為十個縣，各讓自己的子弟擔(dān)任縣大夫。晉公室愈加衰弱，六卿勢力都有擴(kuò)大。

　　十四年，晉頃公去世，兒子定公午即位。

　　晉定公十一年，魯國陽虎逃奔晉國，趙鞅簡子收留了他。

　　晉定公十二年，孔子任魯國相。

　　晉定公十五年，趙鞅讓邯鄲大夫趙午將衛(wèi)國所進(jìn)貢安置在邯鄲的五百家歸還給他，結(jié)果沒辦成，便打算殺死趙午。趙午同中行寅、范吉射是婚姻親家，聯(lián)合起來攻打趙鞅，趙鞅逃奔據(jù)守晉陽。晉定公派兵圍困晉陽。荀櫟、韓不信、魏侈與范吉射、中行寅有仇，就搬兵進(jìn)攻范吉射、中行寅。范吉射、中行寅反晉，晉君下令攻擊他們，打敗范吉射、中行寅。范吉射、中行寅逃奔朝歌，筑城堅守。韓簡子、魏襄子替趙鞍向晉君說情，定公便寬赦趙鞅，讓他官復(fù)原職。二十二年，晉軍擊敗范氏、中行氏，范吉射、中行寅二人逃奔齊國。

　　三十年，晉定公與吳王夫差在黃池會合諸侯，爭當(dāng)盟主，趙鞅當(dāng)時隨從晉君，結(jié)果讓吳王做了盟主。

　　晉定公三十一年，齊國田常殺死他的國君齊簡公，接著擁立簡公之弟驁，這就是齊平公。晉定公三十三年，孔子去世。

　　三十七年，晉定公去世，其子出公鑿即位。

　　晉出公十七年，知伯和趙氏、韓氏、魏氏共同瓜分范氏、中行氏的封地作為自己的食邑。晉出公很惱怒，通告齊國、魯國，準(zhǔn)備同來討伐四卿。四卿恐懼，就反過來攻擊晉出公。晉出公逃奔齊國，在途中死去。所以知伯就扶立晉昭公的曾孫驕為晉國國君，這就是晉哀公。

　　晉哀公的祖父雍，是晉昭公的小兒子，號稱戴子。戴子生忌。忌與知伯相好，早年去世，所以知伯心想全部吞并晉國，但還沒敢動手，就扶立忌的兒子驕為國君。在這時期，晉國的政事都取決于知伯，晉哀公不能有所干預(yù)。知伯于是占有范氏、中行氏的封地，在四卿中力量最強。

　　晉哀公四年，趙襄子、韓康子、魏桓子共同殺死知伯，全部吞并他的封地。

　　十八年，晉哀公去世，兒子幽公柳即位。

　　晉幽公的時候，晉國公室衰敗國君提心吊膽，反而去朝見韓、趙、魏三家君主。晉君只有絳都、曲沃之地，其余全部落入韓、趙、魏三家。

　　晉幽公十五年，魏文侯開始即位。十八年，幽公亂搞女人，夜晚私自從都城出來，盜賊殺死幽公。魏文侯領(lǐng)兵討伐晉國動亂，扶立幽公的兒子止為國君，這就是晉烈公。

　　晉烈公十九年，周威烈王賜封趙氏、韓氏、魏氏，全都冊命為諸侯。

　　二十七年，晉烈公去世，兒子孝公頎即位。

　　晉孝公九年，魏武侯開始即位，襲擊邯鄲，沒有獲勝而離去。十七年，晉孝公去世，兒子靜公俱酒即位。這一年，是齊威王元年。

　　晉靜公二年，魏武侯、韓哀侯、趙敬侯滅亡晉國，三家瓜分其地。晉靜公貶為平民百姓，晉國宗廟從此斷絕香火無人祭祀。

　　太史公說：晉文公，是古代所說的明君。他流亡居住在外十九年，極端艱難困苦，及至登上君位頒行賞賜，尚且忘記功臣介子推，何況那些驕橫的君主呢？晉靈公被殺，其后成公、景公實行苛政，到厲公大加嚴(yán)酷，大夫們因懼怕被殺，禍亂紛起。悼公以后公室日趨衰落，六卿專擅權(quán)柄。所以說把握人君之道，如何駕御他的臣下，實在不易?。?/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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