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三十八宋微子世家第八 陳紹棣注譯 微子開者，〔1〕殷帝乙之首子而帝紂之庶兄也。〔2〕紂既立，不明，淫亂于政，微子數(shù)諫，〔3〕紂不聽。及祖伊以周西伯昌之修德，〔4〕滅國，〔5〕懼禍至，以告紂。紂曰：“我生不有命在天乎？是何能為！”于是微子度紂終不可諫，〔6〕欲死之；及去，未能自決，乃問于太師、少師曰：〔7〕“殷不有治政，不治四方?！?〕我祖遂陳于上，〔9〕紂沉湎于酒，〔10〕婦人是用，亂敗湯德于下。〔11〕殷既小大好草竊奸宄，〔12〕卿士師師非度，〔13〕皆有罪辜，〔14〕乃無維獲，〔15〕小民乃并興，相為敵仇。今殷其典喪！〔16〕若涉水無津涯?！?7〕殷遂喪，〔18〕越至于今。”曰：“太師，少師，我其發(fā)出往？〔19〕吾家保于喪？〔20〕今女無故告予，〔21〕顛躋，〔22〕如之何其？”〔23〕太師若曰：〔24〕“王子，〔25〕天篤下災(zāi)亡殷國〔26〕乃毋畏畏，〔27〕不用老長?！?8〕今殷民乃陋淫神祇之祀?！?9〕今誠得治國，國治身死不恨。為死，〔30〕終不得治，不如去?！彼焱?。
【注釋】〔1〕“微”，殷京都地區(qū)的封國名?！白印保籼??！伴_”，微子本名啟，為避諱漢景帝劉啟，改“啟”為“開”?！?〕“殷”，在河南省安陽市西北郊。它的范圍是以小屯村為中心，包括分散在村北洹河兩岸的一些地方，東起自后崗，西至北辛莊，南起自鐵路苗圃，北至西北崗，總面積約有四十二平方公里。商王朝建立時，國都不在這里，而是到了第二十個商王盤庚時才把國都遷到“殷”。自從盤庚遷殷以后，直到商朝滅亡的二百七十三年時間里，再沒有遷過國都。因此有的史書里又將商朝叫“殷”?！笆鬃印?，長子?！笆帧保⒆拥哪赣H生微子時還是妾，及生紂時已經(jīng)是正妃，所以微子為紂的同母庶兄?！笆?，旁支，跟“嫡”相對?！?〕“數(shù)”，音shuò，屢次，多次?！?〕“祖伊”，殷紂王的臣子?！拔鞑保粗芪耐跫Р?。殷紂王時，姬昌為西伯（西方諸侯的首領(lǐng)）?！?〕“”。音q0，一作“黎”，古國名。其地在今山西省長治市西南?！?〕“度”，音du$，推測，估計?！?〕“太師”，三公之一，為王之師。此處指箕子?！吧賻煛保珟熤?，為孤卿。此處指比干。有的學(xué)者根據(jù)本書《殷本紀》、《周本紀》，認為“太師”、“少師”均指殷之樂官?？蓚湟徽f?！?〕“四方”，四面八方?！?〕“我祖”，指商湯?！瓣悺?，貢獻?！吧稀保鲜??！?0〕“沉湎”，毫無節(jié)制地飲酒?！?1〕“下”，下世。〔12〕“草竊奸宄”，《集解》引孔安國云：“草野盜竊，又為奸宄于外內(nèi)?！薄板场?。音gu！。《國語·魯語》韋昭注：“亂在內(nèi)為宄?！薄?3〕“卿士”，又稱相，朝廷的執(zhí)政官。伊伊、甘盤、費仲等曾任此職。“師師”，轉(zhuǎn)相師效?！胺嵌取保环戏ǘ??！?4〕“辜”，罪?！?5〕“維獲”，常得?！?6〕“典”，法典，制度?！?7〕“津”，渡口。“涯”，水邊?！?8〕“遂”，就會?！?9〕“發(fā)”，《集解》引鄭玄云：“發(fā)，起也。紂禍敗如此，我其起作出往也?！薄?0〕“家”，《集解》引馬融云：“卿大夫稱家?！薄?1〕“女”，與“汝”通?！盁o故”，無意。“予”，我?！?2〕“顛躋”，墜落?！都狻吩疲骸败Q猶墜也?！薄?3〕“其”，語助詞?！?4〕“若”，順?！?5〕“王子”，微子是帝乙之子，故稱王子?！?6〕“篤”，沉重。“下災(zāi)”，降下災(zāi)禍。〔27〕“乃毋畏畏”，《集解》引孔安國云：“上不畏天災(zāi)，下不畏賢人，違戾耆老之長，不用其教?！薄?8〕“老長”，元老中的長者?！?9〕“陋淫”，《索隱》引劉氏云：“‘陋淫’猶輕穢也?！薄吧竦o”，《集解》引馬融云：“天曰神，地曰祇。”〔30〕“為”，假如。
箕子者，〔1〕紂親戚也。紂始為象箸，箕子嘆曰：“彼為象箸，〔2〕必為玉杯；為杯，則必思遠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輿馬宮室之漸自此始，不可振也?！奔q為淫泆，〔4〕箕子諫，不聽。人或曰：“可以去矣。”箕子曰：“為人臣諫不聽而去，是彰君之惡而自說于民，〔5〕吾不忍為也?！蹦吮话l(fā)詳狂而為奴?！?〕遂隱而鼓琴以自悲，故傳之曰“箕子操”?！?〕【注釋】〔1〕“箕子”，名胥余，為紂王諸父，官太師。封于箕（今山西太谷東北）。曾勸諫紂王，紂王不聽，把他囚禁。周武王滅商后被釋放。《尚書·洪范》有他對答武王的話，當(dāng)出于后人擬作?！?〕“象箸”，象牙筷子?！?〕“御”，用?！?〕“淫泆”，縱欲放蕩?！皼u”，音y@。〔5〕“說”，同“悅”?！?〕“被發(fā)”，披散著頭發(fā)。“被”，與“披”通?！霸斂瘛?，裝瘋?！霸敗?，與“佯”通?！?〕“箕子操”，琴曲名。《集解》引《風(fēng)俗通義》云：“其道閉塞優(yōu)愁而作者，命其曲曰操。操者，言遇災(zāi)遭害，困厄窮迫，雖怨恨失意，猶守禮義，不懼不懾，樂道而不改其操也?！?br/>
王子比干者，〔1〕亦紂之親戚也。見箕子諫不聽而為奴，則曰：“君有過而不以死爭，〔2〕則百姓何辜？”〔3〕乃直言諫紂。紂怒曰：“吾聞圣人之心有七竅，〔4〕信有諸乎？”〔5〕乃遂殺王子比干，刳視其心?！?〕【注釋】〔1〕“比干”，商代貴族，紂王的叔父，官少師。〔2〕“爭”，與“諍”通。直言相勸。使人改過從善。〔3〕“百姓”，古代百官貴族的統(tǒng)稱，后指黎民、人民。〔4〕“竅”，孔穴。〔5〕“諸”，之。代詞。〔6〕“刳”，音k&，剖開而挖空。
微子曰：“父子有骨肉，而臣主以義屬?！?〕故父有過，子三諫不聽，則隨而號之；〔2〕人臣三諫不聽，則其義可以去矣。”于是太師、少師乃勸微子去，〔3〕遂行。
【注釋】〔1〕“義”，情誼，情義?！?〕“號”，大聲哭?！?〕“太師、少師”，《集解》說：“時比干已死，而云少師者似誤。”
周武王伐紂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于軍門，〔1〕肉袒面縛，〔2〕左牽羊，右把茅，〔3〕膝行而前以告?！?〕于是武王乃釋微子，復(fù)其位如故。
【注釋】〔1〕“祭器”，祭祀用的各種禮器?！霸臁?，前往，到達?！败婇T”，營門?！?〕“肉袒面縛”，《索隱》云：“肉袒者，袒而露肉也。面縛者，縛手于背而面向前也?！薄?〕“把”，把持，握著。〔4〕“膝行”，用膝著地行走。
武王封紂子武庚祿父以續(xù)殷祀，〔1〕使管叔、蔡叔傅相之?！?〕【注釋】〔1〕“武庚”，西周初年分封的殷君。字祿父，商王紂之子。周武王滅商后，繼續(xù)封他為殷君。武王去世，成王年幼，周公旦攝政，三監(jiān)不服，武庚乘機勾結(jié)三監(jiān)，聯(lián)合東方夷族反抗。終于被周公平定，他也自殺?！?〕“管叔”，一作“關(guān)叔”。西周初年的三監(jiān)之一。名鮮，周武王之弟。武王滅商后，封于管（今河南鄭州）。武王去世，成王年幼，周公旦攝政，他和蔡叔等不服，揚言周公旦要不利于成王，和武庚一起叛亂。后被周公平定，他被殺死。一說自殺?！安淌濉?，周初三監(jiān)之一。名度，周武王之弟。武王滅商后，封于蔡（今河南上蔡西南）。武王去世，成王年幼，周公旦攝政，他和管叔等不服，與武庚一起叛亂，被周公平定，他被放逐。后成王又封其子胡于蔡，為蔡國始祖。
武王既克殷，訪問箕子。
武王曰：“於乎！〔1〕維天陰定下民，〔2〕相和其居，〔3〕我不知其常倫所序?！薄?〕【注釋】〔1〕“於乎”，表示嘆息。同“嗚呼”?！?〕“維”，發(fā)語詞?！瓣幎ā保??！?〕“相”，幫助?！昂汀?，和睦?！?〕“常倫所序”，通常的道理次序。
箕子對曰：“在昔鯀堙鴻水，〔1〕汩陳其五行，〔2〕帝乃震怒，〔3〕不從鴻范九等，〔4〕常倫所斁。〔5〕鯀則殛死，〔6〕禹乃嗣興。天乃錫禹鴻范九等，常倫所序。
【注釋】〔1〕“鯀”，我國傳說中原始時代的部落首領(lǐng)，居于崇（亦稱有崇），號崇伯，由四岳推舉，奉堯命治水。他用筑堤防水的方法治水，九年未治平，被舜殺死在羽山。神話謂其神化為黃熊（一作“黃能”）。一說他與禹同為冶水有功的人物?！败А?，音y9n，堵塞?！傍櫋?，通“洪”。〔2〕“汩”，音g（，擾亂。《集解》引孔安國云：“治水失道，是亂陳五行?！薄?〕“帝”，天。〔4〕“洪”，大?！胺丁?，法?！?〕“斁”，音d），敗壞?！?〕“殛”，音j0，誅殺，殺死。
“初一曰五行；二曰五事；三曰八政；四曰五紀；五曰皇極；〔1〕六曰三德；七曰稽疑；八曰庶征；〔2〕九曰向用五福，畏用六極。〔3〕【注釋】〔1〕“皇極”，帝王的法則?！渡袝髠鳌纷鳌巴鯓O”。朱熹云：“皇者，君之稱；極者，至極之義，標(biāo)準之名也?！薄?〕“庶征”，眾多的征驗?！?〕“六極”，六種兇惡的事?！渡袝ず榉丁吩疲骸傲鶚O：一曰兇、短、折，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六曰弱。”
“五行：〔1〕一曰水，〔2〕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3〕火曰炎上，〔4〕木曰曲直，〔5〕金曰從革，〔6〕土曰稼穡?！?〕潤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
【注釋】〔1〕“五行”，指金、木、水、火、土，古人認為這五種物質(zhì)構(gòu)成世界萬物，中醫(yī)用五行說明生理、病理上的種種現(xiàn)象，迷信的人用五行推算人的命運?！?〕“曰”，句中語氣助詞，無義?！?〕“潤下”，滋潤下行。〔4〕“炎上”，火苗往上冒?！把?，與“焰”字通?！?〕“曲直”，可曲可直?！?〕“從”，順從。“革”，改變。此謂改變形狀?！?〕“稼穡”，泛指農(nóng)業(yè)勞動。
“五事：一曰貌，〔1〕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貌曰恭，言曰從，〔2〕視曰明，聽曰聰，〔3〕思曰睿?！?〕恭作肅，〔5〕從作治，〔6〕明作智，聰作謀，睿作圣?！?〕【注釋】〔1〕“貌”，容貌。〔2〕“言曰從”，《集解》引馬融云：“發(fā)言當(dāng)使可從?！薄?〕“聰”，《楚辭·涉江》王逸注：“遠聽曰聰。”〔4〕“?！保魊u@，通達?！?〕“作”，就，則?！懊C”，敬?！?〕“從作治”，《集解》引馬融云：“出令而從，所以為治也。”〔7〕“圣”，《集解》引孔安國云：“于事無不通謂之圣。”
“八政：〔1〕一曰食，〔2〕二曰貨，〔3〕三曰祀，〔4〕四曰司空，〔5〕五曰司徒，〔6〕六曰司寇，〔7〕七曰賓，〔8〕八曰師?！?〕【注釋】〔1〕“八政”，八種政務(wù)官員。鄭玄云：“食，謂掌民食之官，若后稷者也。貨，掌金帛之官，若《周禮》司貨賄者也。祀，掌祭祀之官，若宗伯者也。司空，掌居民之官。司徒，掌教民之官。司寇，掌詰盜賊之官。賓，掌諸侯朝覲之官，《周禮》大行人是也。師，掌軍旅之官，若司馬也?！边@里以八種官名指代八方面的政教事務(wù)。〔2〕“食”，謂農(nóng)事?！?〕“貨”，包括可衣的布帛及可流通的貨幣兩類，為財富總稱。〔4〕“祀”，祭祀?！?〕“司空”，官名。金文多作“司工”。西周始置，主管建筑工程、制造車服器械、監(jiān)督手工業(yè)奴隸的官，為六卿之一。春秋戰(zhàn)國沿置。宋國因武公名司空，因而改司空官名為司城。東漢司空為三公之一。主管水土及建筑工程。后世往往用作工部尚書的別稱。這里指建造住宅以安定人民。〔6〕“司徒”，官名?！吨芏Y·地官》說，大司徒是主管教化的官，為三公之一。春秋時沿置，其職掌為治理民事，掌握戶口、官司籍田、征發(fā)徒役和收斂財賦。秦代省司徒而置丞相。漢哀帝元壽二年（公元前四○年），丞相改稱大司徒，是三公之一。東漢時改稱司徒，主教化。這里指用禮義教民。〔7〕“司寇”，官名。西周始置?！吨芏Y·秋官》說，大司寇，主管刑獄，為六卿之一。春秋戰(zhàn)國沿置?？鬃釉鲞^魯國司寇。后世以大司寇為刑部尚書的別稱，侍郎則稱少司寇。這里指社會治安。〔8〕“賓”，官名，負責(zé)諸侯朝覲禮儀。這里指各種接待外賓事務(wù)?！?〕“師”，軍隊。指練兵御敵防賊，保國安民。
“五紀：一曰歲，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1〕五曰歷數(shù)?！?〕【注釋】〔1〕“星”，指二十八宿。“辰”，指十二辰?！靶浅健?，星的總稱。〔2〕“歷數(shù)”，謂太陽和月亮運行經(jīng)歷的周天度數(shù)。
“皇極：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1〕用傅錫其庶民，〔2〕維時其庶民于女極，錫女保極?！?〕凡厥庶民，毋有淫朋，〔4〕人毋有比德，〔5〕維皇作極。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6〕女則念之。不協(xié)于極，〔7〕不離于咎，〔8〕皇則受之。而安而色，〔9〕曰予所好德，女則錫之福?！?0〕時人斯其維皇之極?！?1〕毋侮鰥寡而畏高明。〔12〕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13〕而國其昌?！?4〕凡厥正人，既富方榖?！?5〕女不能使有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于其毋好，女雖錫之福，其作女用咎?！?6〕毋偏毋頗，〔17〕遵王之義?！?8〕毋有作好，遵王之道。毋有作惡，遵王之路。毋偏毋黨，〔19〕王道蕩蕩?！?0〕毋黨毋偏，王道平平?！?1〕毋反毋側(cè)，〔22〕王道正直。會其有極，〔23〕歸其有極。曰王極之傅言，〔24〕是夷是訓(xùn)，〔25〕于帝其順。凡厥庶民，極之傅言，是順是行，以近天子之光?！?6〕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
【注釋】〔1〕“斂”，采取?！皶r”，這。“五?！?，具體所指不可確考。也可能是下文所說的五?！皦邸?、“富”、“康寧”、“攸好德”、“考終命”?！?〕“傅”，通“敷”。布施?！板a”，施予。〔3〕“女”，通“汝”。你?！?〕“淫”，邪惡。“朋”，朋黨?！?〕“比”，勾結(jié)?！暗隆?，行為?！氨鹊隆保较啾雀?。〔6〕“猷”，謀劃。“為”，作為?！笆亍保偈??！?〕“協(xié)”，合?！?〕“離”，與“罹”通。遭受，陷入?！熬獭保镓?zé)，罪惡?！?〕“而”，你〔10〕“福”，降福，保佑。這里指爵祿?！?1〕“斯”，此，這?！?2〕“鰥”，老而無妻?！肮选保隙鵁o夫?！案呙鳌?，原義是見解超人，此謂寵幸貴顯之人?！?3〕“羞”，《爾雅·釋詁》云：“進也?！奔簇暙I之意?！?4〕“昌”，興盛?！?5〕“方”，經(jīng)常?！皹b”，祿位。〔16〕“咎”，罪過，過失?！?7〕“偏”，不正，偏斜?！邦H”，《尚書·洪范》作“陂”。義與“偏”同，不公正。〔18〕“遵”，依照?！?9〕“黨”，偏私。〔20〕“蕩蕩”，寬廣的樣子?！?1〕“平平”，治理貌。《集解》引孔安國云：“言辨治也。”〔22〕“反”，背逆?！皞?cè)”，歪斜。《集解》引馬融云：“反，反道也。側(cè)，傾側(cè)也?！薄?3〕“會”，聚合，猶今言團結(jié)?！?4〕“傅言”，宣揚帝王的言論。“傅”，與“敷”通。宣揚，宣示?！?5〕“夷”，常道?！坝?xùn)”，訓(xùn)從?！?6〕“近”，增加，增益?！都狻芬趺C云：“近猶益也?！?br/>
“三德：〔1〕一曰正直，〔2〕二曰剛克，〔3〕三曰柔克?！?〕平康正直，〔5〕強不友剛克，〔6〕內(nèi)友柔克，〔7〕沉漸剛克，〔8〕高明柔克。〔9〕維辟作福，〔10〕維辟作威，〔11〕維辟玉食?！?2〕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臣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13〕兇于而國，人用側(cè)頗辟，〔14〕民用僭忒?！?5〕【注釋】〔1〕“三德”，三種品德。〔2〕“正直”，公正剛直。〔3〕“剛克”，以剛?cè)佟！翱恕?，勝?！?〕“柔克”，以柔取勝?！?〕“平康”，平和安康?！?〕“強不友”，強暴不順。《集解》引孔安國云：“友，順也?！薄?〕“內(nèi)友柔克”，《尚書·洪范》作“燮友柔克”?！端麟[》云：“內(nèi)，當(dāng)為‘燮’?！啤?，和也?！薄?〕“沉漸”，《尚書·洪范》作“沉潛”?！皾u”、“潛”二字古通?！都狻芬装矅疲骸俺?，陰也。潛，伏也。”“沉漸”，隱蔽?！?〕“高明”，謂君子?！?0〕“辟”，君主?！白鞲！?，《集解》引鄭玄云：“專爵賞也?！薄?1〕“作威”，《集解》引鄭玄云：“專刑罰也?！薄?2〕“玉食”，美食。〔13〕“家”，指卿大夫的封邑。〔14〕“辟”，與“僻”通。偏邪不正?！?5〕“僭”，逾越常規(guī)?！斑?，作惡。“僭忒”，越軌為惡。
“稽疑：〔1〕擇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3〕曰濟，〔4〕曰涕，〔5〕曰霧，〔6〕曰克，〔7〕曰貞，〔8〕曰悔，〔9〕凡七。卜五，占之用二，衍■。〔10〕立時人為卜筮，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女則有大疑，謀及女心，〔11〕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女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是之謂大同，〔12〕而身其康強，〔13〕而子孫其逢吉?！?4〕女則從，龜從，筮從，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從，龜從，筮從，女則逆，庶民逆，吉。庶民從，龜從，筮從，女則逆，卿士逆，吉。女則從，龜從，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內(nèi)吉，作外兇。〔15〕龜筮共違于人，用靜吉，用作兇?！?6〕【注釋】〔1〕“稽”，“考察”?！耙伞?，疑惑?！盎伞?，稽考疑事?！?〕“卜”，用火燒龜甲或獸骨，看甲骨上的裂痕，借以決定吉兇?！绑摺?，用蓍草占卦?！?〕“雨”，兆象似下雨?！?〕“濟”，與“霽”通。兆象似雨止?！?〕“涕”，《集解》云：“《尚書》作‘圛’。”“圛”，兆象似氣絡(luò)繹不絕?！?〕“霧”，兆象似霧氣蒙蒙?！?〕“克”，兆象似陰氣和陽氣互相侵犯?！都狻芬嵭疲骸翱苏撸绲墯庵喾敢??！薄?〕“貞”，《易》的內(nèi)卦下三爻?！?〕“悔”，《易》的外卦上三爻?！?0〕“衍”，推演?！啊觥?，音t8，變化?！?1〕“謀”，商量?！?2〕“大同”，相合，相同。〔13〕“康強”，安康強健?！?4〕“逢”，大。謂后代興旺。〔15〕“作內(nèi)吉，作外兇”，《集解》引鄭玄云：“舉事于境內(nèi)則吉，境外則兇?！薄?6〕“作”，動，興起。
“庶征：〔1〕曰雨，曰陽，曰奧，曰寒，曰風(fēng)，曰時?！?〕五者來備，各以其序，庶草繁廡?！?〕一極備，〔4〕兇。一極亡，〔5〕兇。曰休征：〔6〕曰肅，〔7〕時雨若；〔8〕曰治，時旸若；〔9〕曰知，時奧若；曰謀，時寒若；曰圣，時風(fēng)若。曰咎征：〔10〕曰狂，常雨若；曰僭，〔11〕常旸若；曰舒，〔12〕常奧若；曰急，常寒若；曰霧，〔13〕常風(fēng)若。王眚維歲，〔14〕卿士維月，師尹維日?！?5〕歲月日時毋易，〔16〕百谷用成，〔17〕治用明，畯民用章，〔18〕家用平康。日月歲時既易，百谷用不成，治用昏不明，畯民用微，家用不寧。庶民維星，〔19〕星有好風(fēng)，〔20〕星有好雨?！?1〕日月之行，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fēng)雨。
【注釋】〔1〕“庶征”，眾多的征驗?！?〕“奧”，通“燠”，暖。《集解》引孔安國云：“雨以潤物，陽以干物，暖以長物，寒以成物，風(fēng)以動物。五者各以時，所以為眾驗。”〔3〕“廡”，與“蕪”通。草木繁茂?！?〕“極備”，過多。〔5〕“極亡”，過少?！巴觥保ā盁o”?！?〕“休征”，善行的征驗?！?〕“肅”，敬?！?〕“若”，曾運乾《尚書正讀》云：“譬況之詞，位于句末。如《易·離卦》‘出涕沱若’、‘戚嗟若’，言出涕若沱、戚若嗟也?！对姟っァ贰Ｖ绰?，其葉沃若’，言其葉若沃也。本文曰‘肅時雨若’，猶《孟子》言若時雨降也。下均放（仿）此?！薄?〕“旸”，日出，晴?！?0〕“咎征”，災(zāi)難的征兆。〔11〕“僭”，差錯?！?2〕“舒”，《尚書·洪范》作“豫”。逸樂?！?3〕“霧”，昏暗?！渡袝ず榉丁纷鳌懊伞薄！?4〕“眚”，通“省”。視察治理政事。〔15〕“師尹維日”，《集解》引孔安國云：“眾正官之吏分治其職，如日之有歲月也?！薄?6〕“毋易”，《集解》引孔安國云：“各順常?！敝^君臣各順其常。〔17〕“百谷”，各種谷類作物?！?8〕“畯民”，賢臣，有才能之人?！渡袝ず榉丁纷鳌翱∶瘛??！?9〕“星”，《集解》引孔安國云：“星，民象，故眾民惟若星也?！薄?0〕“星”，箕星。〔21〕“星”，畢星。
“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1〕四曰攸好德，〔2〕五曰考終命?！?〕六極：〔4〕一曰兇短折，〔5〕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6〕六曰弱。”〔7〕【注釋】〔1〕“康寧”，《集解》引鄭玄云：“平安。”〔2〕“攸”，通“由”。“攸好德”，遵行美德?！?〕“考”，老?！翱冀K命”，老而善終?！?〕“六極”，六種兇惡之事?！?〕“兇”，八歲以前死亡?！岸獭?，二十歲以前死亡。“折”，三十歲以前死亡?！?〕“惡”，丑陋?！?〕“弱”，《集解》引鄭玄云：“愚懦不壯毅曰弱。”
于是武王乃封箕子于朝鮮而不臣也。〔1〕【注釋】〔1〕“朝鮮”，今朝鮮半島一帶。其后箕子朝周，過故殷虛，〔1〕感宮室毀壞，生禾黍，箕子傷之，欲哭則不可，欲泣為其近婦人，〔2〕乃作《麥秀之詩》以歌詠之。其詩曰：“麥秀漸漸兮，〔3〕禾黍油油?！?〕彼狡童兮，〔5〕不與我好兮！”所謂狡童者，紂也。殷民聞之，皆為流涕。
【注釋】〔1〕“殷虛”，商代后期的都城遺址，在今河南省安陽市小屯村一帶?！疤摗?，通“墟”?！?〕“近婦人”，謂與女人好哭的性格相近?！?〕“漸漸”，《索隱》云：“麥芒之狀。”〔4〕“油油”，《索隱》云：“禾黍之苗光悅貌?！薄?〕“狡”，通“佼”?！敖仆?，美好的少年。此處指商紂王，則為貶義。
武王崩，〔1〕成王少，〔2〕周公旦代行政當(dāng)國?！?〕管、蔡疑之，乃與武庚作亂，欲襲成王、周公。周公既承成王命誅武庚，殺管叔，放蔡叔，〔4〕乃命微子開代殷后，奉其先祀，作《微子之命》以申之，〔5〕國于宋?！?〕微子故能仁賢，乃代武庚，故殷之余民甚戴愛之。
【注釋】〔1〕“崩”，古時稱帝王死。〔2〕“成王”，姓姬名誦，周武王之子。成王及其子康王（名釗）時期，周朝大規(guī)模分封諸侯。據(jù)傳周初分封有七十一國。西周分封，以宗法血緣關(guān)系為紐帶，建立起周天子統(tǒng)轄下的地方行政系統(tǒng)，從而在一定時期內(nèi)起到了加強周王朝統(tǒng)治的作用。分封制還為維護天子、諸侯、卿、大夫、士這一等級序列的禮制的產(chǎn)生，提供了重要前提。西周初年所封諸侯，均由中央控制。成王之時，周公、召公是朝中最重要的大臣。自陜（今河南陜縣）以西諸侯由召公管理，以東諸侯由周公管理。成康時期，周朝最為強盛。史稱“成康之治”。〔3〕“周公”，姓姬名旦，武王弟。因采邑在周（今陜西省寶雞東北），稱為周公。他是周初的政治家。文王死后二年，周公佐武王東伐殷至孟津。四年，他和太公望、召公奭佐武王滅殷殺紂，三分商王畿地。武王死后，成王初立年幼，由他攝政?！渡袝髠鳌氛f：“周公攝政，一年救亂，二年克殷，三年踐奄，四年建侯衛(wèi)，五年營成周，六年制禮作樂，七年致政成王?！背税阎贫Y作樂敘在六年有失牽強外，其余大抵是正確的。所謂制禮作樂，是指周公在整個執(zhí)政期間對有關(guān)各種典章制度及文化教育諸方面的建樹。這一建樹在歷史上很有名?！?〕“放”，流放?！?〕“《微子之命》”，《尚書·周書》篇名。“申”，申明，告誡?！?〕“宋”，子姓。西周初年，周公東征平定武庚叛亂后，另立歸順周王朝的紂王庶兄微子啟建立宋國，都商丘，統(tǒng)治原商都周圍的殷商遺民。宋保存殷商文化傳統(tǒng)最多，被看作古代禮制的典范，受到諸侯尊重。春秋時宋襄公企圖繼承齊桓公的霸業(yè)，沒有成功。終春秋之世，宋常為晉、楚爭奪中心，飽受戰(zhàn)禍，故成為春秋后期以“弭兵”為口號的和平運動的發(fā)起國，對維持中原各國間相對穩(wěn)定局面起過一些作用。其后宋君權(quán)衰弱，貴族大臣掌握國政。到戰(zhàn)國中期，辟公（宋桓侯）被司城子罕（剔成肝）所取代，即所謂“戴氏奪子氏于宋”。新建的宋國成為僅次于七雄的二等強國。宋康王北滅滕伐薛，南敗楚取淮北之地三百里，東破齊取五城，西勝魏。孟子稱其“將行王政”?？低跬砟?，太子出奔，大臣爭權(quán)。齊湣王乘機滅宋，康王被殺。
微子開卒，立其弟衍，是為微仲。微仲卒，子宋公稽立。宋公稽卒，子丁公申立。丁公申卒，子湣公共立。湣公共卒，弟煬公熙立。煬公即位，湣公子鮒祀弒煬公而自立，曰“我當(dāng)立”，是為厲公。厲公卒，子厘公舉立。
厘公十七年，周厲王出奔彘?！?〕【注釋】〔1〕“周厲王”，西周國王，姓姬名胡。他任用榮夷公執(zhí)政，實行“專利”，又派衛(wèi)巫監(jiān)視國人，殺死議論他的人，引起反抗。公元前八四二年，國人發(fā)難，他逃奔到彘（今山西省霍縣）。十四年后死在彘。
二十八年，釐公卒，子惠公覸立?！?〕惠公四年，周宣王即位?！?〕三十年，惠公卒，子哀公立。哀公元年卒，子戴公立。
【注釋】〔1〕“覸”，音ji4n。〔2〕“周宣王”，周朝第十一位王。姓姬命靜（一作靖），歷王之子。公元前八二八至前七八二年在位。他任用召穆公、周定公、尹吉甫等大臣，整頓朝政，使已衰落的周朝一時復(fù)興。宣王的主要功業(yè)，是討伐侵擾周朝的戎、狄和淮夷。
戴公二十九年，周幽王為犬戎所殺，〔1〕秦始列為諸侯。〔2〕【注釋】〔1〕“周幽王”，姓姬名宮湦，宣王之子。公元前七八一年至前七七一年在位。他寵愛褒姒，想殺太子宜臼，立褒姒的兒子伯服做太子。宜臼的母親是申侯的女兒，申侯勾結(jié)犬戎攻周，殺幽王于驪山下?！?〕“秦”，部落名。嬴姓。相傳是伯益的后代。非子做部落首領(lǐng)時，被周孝王封于秦（今甘肅省張家川東），作為附庸。秦人為周王朝統(tǒng)治者養(yǎng)馬。周宣王統(tǒng)治時期，秦人的首領(lǐng)秦仲被封為大夫，奉命帶領(lǐng)秦人同戎、狄作戰(zhàn)，以保衛(wèi)周王朝的西部邊陲。秦襄公護送周平王東遷有功，被周封為諸侯，并被賜予岐山以西的土地。秦國的誕生，使當(dāng)時中國境內(nèi)眾多的諸侯國家中又增添了一名新的成員。
三十四年，戴公卒，子武公司空立。武公生女為魯惠公夫人，生魯桓公。十八年，武公卒，子宣公力立。
宣公有太子與夷。十九年，宣公病，讓其弟和，曰：“父死子繼，兄死弟及，天下通義也。我其立和?！焙鸵嗳尪苤Ｐ?，弟和立，是為穆公。
穆公九年，病，召大司馬孔父謂曰：〔1〕“先君宣公舍太子與夷而立我，我不敢忘。我死，必立與夷也?！笨赘冈唬骸叭撼冀栽噶⒐玉T?！蹦鹿唬骸拔懔ⅠT，吾不可以負宣公。”〔2〕于是穆公使馮出居于鄭?！?〕八月庚辰，穆公卒，兄宣公子與夷立，是為殤公。君子聞之，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其弟以成義，然卒其子復(fù)享之。”
【注釋】〔1〕“大司馬”，官名，別稱司武，掌軍政。孔父、固、華弱等曾任此職。“孔父”，即孔父嘉?！?〕“負”，背棄?！?〕“鄭”，國名。姬姓。開國君主是周宣王的弟弟鄭桓公，公元前八○六年分封于鄭（今陜西省華縣東）。兒子武公先后攻滅鄶和東虢，建立鄭國，都新鄭（今河南省新鄭縣）。鄭的勢力不斷發(fā)展，到莊公時，侵陳伐許，破息攻宋，大敗北戎，又同周王交換質(zhì)子，以至抗擊周桓王統(tǒng)率的周、陳、蔡、衛(wèi)諸國聯(lián)軍的進攻，大破王師并射傷桓王，成為春秋之初相當(dāng)活躍的小霸主。后因內(nèi)部爭權(quán)奪位，發(fā)展受挫。但因地處中原，交通便利，商業(yè)活躍，兵力亦強，終春秋之世一直為大國爭奪的中心，在政治上也占有顯著地位。春秋晚期，賢臣子產(chǎn)執(zhí)政，他團結(jié)貴族大臣，選賢舉能，改革土地賦稅制度，加強軍備，公布成文法典，整頓內(nèi)政，維護本國權(quán)益，受到晉、楚諸國尊重。進入戰(zhàn)國后，鄭國因君臣爭權(quán)和受韓國蠶食，力量日益削弱。公元前三七五年被韓吞滅。
殤公元年，衛(wèi)公子州吁弒其君完自立，欲得諸侯，使告于宋曰：“馮在鄭，必為亂，可與我伐之?！彼卧S之，與伐鄭，至東門而還。二年，鄭伐宋，以報東門之役?！?〕其后諸侯數(shù)來侵伐。
【注釋】〔1〕“報”，報復(fù)。
九年，大司馬孔父嘉妻好，〔1〕出，道遇太宰華督，〔2〕督說，〔3〕目而觀之?！?〕督利孔父妻，〔5〕乃使人宣言國中曰：“殤公即位十年耳，而十一戰(zhàn)，〔6〕民苦不堪，皆孔父為之，我且殺孔父以寧民?！笔菤q，魯弒其君隱公。十年，華督攻殺孔父，取其妻。殤公怒，遂弒殤公，而迎穆公子馮于鄭而立之，是為莊公。
【注釋】〔1〕“好”，美麗。〔2〕“太宰”，官名。為國君家務(wù)總管。華督、皇國父曾任此職?！叭A督”，宋戴公的孫子?！?〕“說”，與“悅”通。喜愛?！?〕“目”，注視?！?〕“利”，貪?！?〕“十一戰(zhàn)”，《集解》引賈逵云：“一戰(zhàn)，伐鄭，圍其東門；二戰(zhàn)，取其禾；三戰(zhàn)，取邾田；四戰(zhàn)，邾鄭伐宋；五戰(zhàn)，伐鄭，圍長葛；六戰(zhàn)，鄭以王命伐宋；七戰(zhàn)，魯敗宋師于菅；八戰(zhàn)，宋、衛(wèi)入鄭；九戰(zhàn)，伐戴；十戰(zhàn)，鄭入宋；十一戰(zhàn)，鄭伯以虢師大敗宋?！?br/>
莊公元年，華督為相。〔1〕九年，執(zhí)鄭之祭仲，〔2〕要以立突為鄭君?！?〕祭仲許，竟立突。十九年，莊公卒，子湣公捷立。
【注釋】〔1〕“相”，官名，別稱上卿、宰相。為六卿之首，總理國政?？赘浮⑷A督、華元等曾任此職?！?〕“祭仲”，鄭國大夫?！凹馈?，音zh4i?！?〕“要”，音y1o，要挾?！巴弧?，姬突，即后來的鄭厲公。
湣公七年，齊桓公即位。九年，宋水，〔1〕魯使臧文仲往吊水?！?〕湣公自罪曰：“寡人以不能事鬼神，政不修，故水。”臧文仲善此言。此言乃公子子魚教湣公也?！?〕【注釋】〔1〕“水”，水災(zāi)?！?〕“吊”，對遭遇不幸進行慰問?！?〕“子魚”，宋桓公的兒子。
十年夏，宋伐魯，戰(zhàn)于乘丘，〔1〕魯生虜宋南宮萬?！?〕宋人請萬，萬歸宋。十一年秋，湣公與南宮萬獵，因博爭行，〔3〕湣公怒，辱之，曰：“始吾敬若；〔4〕今若，魯虜也?！比f有力，病此言，〔5〕遂以局殺湣公于蒙澤?！?〕大夫仇牧聞之，以兵造公門?！?〕萬搏牧，牧齒著門闔死。〔8〕因殺太宰華督，乃更立公子游為君。諸公子奔蕭，〔9〕公子御說奔亳?！?0〕萬弟南宮牛將兵圍亳。冬，蕭及宋之諸公子共擊殺南宮牛，弒宋新君游而立湣公弟御說，是為桓公。宋萬奔陳。宋人請以賂陳。陳人使婦人飲之醇酒，〔11〕以革裹之，歸宋。宋人醢萬也?！?2〕【注釋】〔1〕“乘丘”，魯?shù)孛?，在今山東省兗州西北?！?〕“生虜”，活捉?！澳蠈m萬”，“南宮”為氏，“萬”為名。宋國卿?！?〕“博”，通“簿”，古代的一種博戲?！?〕“若”，你?！?〕“病”，痛恨?！?〕“局”，棋盤?！懊蓾伞?，宋地名，在今河南省商丘市東北。〔7〕“仇牧”，宋大夫?！霸臁保?，到。〔8〕“闔”，門扇。〔9〕“蕭”，宋邑名，故城在今安徽省蕭縣西北。〔10〕“亳”，音b$，宋邑名，故城在今河南省商丘縣南?！?1〕“醇酒”，濃酒?！?2〕“醢”，音h3i，古代的一種酷刑，把人剁成肉醬。
桓公二年，諸侯伐宋，至郊而去。三年，齊桓公始霸。二十三年，迎衛(wèi)公子毀于齊，立之，是為衛(wèi)文公。文公女弟為桓公夫人。秦穆公即位。〔1〕三十年，桓公病，太子茲甫讓其庶兄目夷為嗣?！?〕桓公義太子意，〔3〕竟不聽。三十一年春，桓公卒，太子茲甫立，是為襄公。以其庶兄目夷為相。未葬，而齊桓公會諸侯于葵丘，〔4〕襄公往會。
【注釋】〔1〕“秦穆公”，秦國第十代國君。名任好，是秦德公的兒子，秦成公的弟弟。公元前六五九年至前六二一年在位，共三十九年。他在位期間，選賢任能，取得文治武功。曾經(jīng)運用靈活的外交政策和卓越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多次打敗了強盛的晉國，奪取了晉國在黃河以西的大片土地。又經(jīng)過周密的策劃，智擒了戎王，“益國十二，開地千里，遂霸西戎”，從而使秦國成了函谷關(guān)以西唯一強大的諸侯國，足以同東方勢力強大的晉、魯、宋等國相抗衡?！?〕“目夷”，字子魚?！?〕“義”，認為合乎事宜?！?〕“葵丘”，宋地名，在今河南省蘭考縣境。
襄公七年，宋地霣星如雨，〔1〕與雨偕下；六■退蜚，〔2〕風(fēng)疾也?！?〕【注釋】〔1〕“霣”，與“隕”通。墜落。〔2〕“■”，音y@。即■，一種像鷺鷥的水鳥，能高飛?！膀恪保帮w”?！?〕“風(fēng)疾”，風(fēng)迅猛。風(fēng)起于遠處，迅猛異常，所以■遇風(fēng)退飛。
八年，齊桓公卒，宋欲為盟會。十二年春，宋襄公為鹿上之盟，〔1〕以求諸侯于楚，楚人許之。公子目夷諫曰：“小國爭盟，禍也。”不聽。秋，諸侯會宋公盟于盂。〔2〕目夷曰：“禍其在此乎？君欲已甚，何以堪之！”于是楚執(zhí)宋襄公以伐宋。冬，會于亳，以釋宋公。子魚曰：〔3〕“禍猶未也。”十三年夏，宋伐鄭。子魚曰：“禍在此矣。”秋，楚伐宋以救鄭。襄公將戰(zhàn)，子魚諫曰：“天之棄商久矣，不可?！倍辉?，襄公與楚成王戰(zhàn)于泓?！?〕楚人未濟，〔5〕目夷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濟擊之。”公不聽。已濟未陳，〔6〕又曰：“可擊?！惫唬骸按湟殃悺！标惓?，宋人擊之。宋師大敗，襄公傷股。國人皆怨公。公曰：“君子不困人于阬，〔7〕不鼓不成列?！薄?〕子魚曰：“兵以勝為功，何常言與！〔9〕必如公言，即奴事之耳，〔10〕又何戰(zhàn)為？”
【注釋】〔1〕“宋襄公”，名茲父，桓公之子。春秋五霸之一，與楚決戰(zhàn)泓水，大敗?！奥股稀保蔚孛?，在今山東省巨野縣西南?！?〕“盂”，宋地名，在今河南省睢縣西北?！?〕“子魚”，即公子目夷，宋襄公庶兄，曾為襄公相。〔4〕“楚成王”，熊渾，公元前六七一年至前六二六年在位?！般保?，在今河南省柘城縣北?！?〕“濟”，渡水?！?〕“陳”，通“陣”，排成戰(zhàn)陣?！?〕“阬”，危難。〔8〕“不鼓”，不擊鼓。“不成列”，沒有形成戰(zhàn)斗行列。〔9〕“常言”，猶言空談?！都狻芬鞆V云：“一云尚何言與?！薄芭c”，通“歟”，語助辭。〔10〕“奴事”，作奴隸侍奉人家。
楚成王已救鄭，鄭享之；〔1〕去而取鄭二姬以歸。〔2〕叔瞻曰：〔3〕“成王無禮，其不沒乎？為禮卒于無別，有以知其不遂霸也。”
【注釋】〔1〕“享”，通“饗”。拿酒食相招待?！?〕“二姬”，鄭文公夫人羋氏和姜氏的兩個女兒?！?〕“叔瞻”，鄭國大夫。
是年，晉公子重耳過宋，〔1〕襄公以傷于楚，欲得晉援，厚禮重耳以馬二十乘?！?〕【注釋】〔1〕“重耳”，晉獻公之子，春秋時晉國國君。公元前六三六年至前六二八年在位。因獻公立幼子為嗣，曾出奔在外十九年，由秦送回即位。整頓內(nèi)政，增強軍隊，使國力強盛。又平定周的內(nèi)亂，迎接周襄王復(fù)位，以“尊王”相號召。城濮之戰(zhàn)，大勝楚軍，并在踐土（今河南省滎陽東北）大會諸侯，成為霸主。〔2〕“乘”，音sh8ng，一車四馬為一乘。
十四年夏，〔1〕襄公病傷于泓而竟卒，子成公王臣立。
【注釋】〔1〕“十四年夏”，《索隱》云：“《春秋》戰(zhàn)于泓在僖二十三年，重耳過宋及宋襄公卒在二十四年。今此文以重耳過與傷泓共歲，故云‘是年’。又重耳過與宋襄公卒共是一歲，則不合更云‘十四年’。是進退俱不合于《左氏》，蓋太史公之疏耳?！?br/>
成公元年，晉文公即位。三年，倍楚盟親晉，〔1〕以有德于文公也。四年，楚成王伐宋，宋告急于晉。五年，晉文公救宋，楚兵去。九年，晉文公卒。十一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十六年，秦穆公卒。
【注釋】〔1〕“倍”，與“背”通。背叛。
十七年，成公卒。成公弟御殺太子及大司馬公孫固而自立為君。〔1〕宋人共殺君御而立成公少子杵臼，是為昭公。
【注釋】〔1〕“公孫固”，宋莊公的孫子。
昭公四年，宋敗長翟緣斯于長丘。〔1〕七年，楚莊王即位。〔2〕【注釋】〔1〕“長翟”，也作“長狄”，春秋時狄族的一支，活動于西起今山西臨汾、長治，東至山東邊境的山谷間，“緣斯”，長翟部族之一鄋（音s#u）瞞的國君?！伴L丘”，在今河南省封丘縣西南?！?〕“楚莊王”，春秋時楚國國君。羋姓，名旅（一作呂、侶）。公元前六一三年至前五九一年在位。曾整頓內(nèi)政，興修水利。楚莊王三年，攻滅庸國（在今湖北省竹山西南），國勢大盛。繼又進攻陸渾之戎，陳兵周郊，派人詢問象征天子權(quán)威的九鼎的輕重。后在邲（今河南省滎陽北）大敗晉軍，陸續(xù)使魯、宋、鄭、陳等國歸附，成為霸主。
九年，昭公無道，國人不附?！?〕昭公弟鮑革賢而下士?！?〕先，襄公夫人欲通于公子鮑，〔3〕不可，乃助之施于國，〔4〕因大夫華元為右?guī)??！?〕昭公出獵，夫人王姬使衛(wèi)伯攻殺昭公杵臼。弟鮑革立，是為文公。
【注釋】〔1〕“國人”，古代農(nóng)夫住在田野小邑，稱為“野人”?！皣恕笔侵妇幼≡诔抢锖统墙嫉娜?，除了奴隸主貴族外，還包括平民、小手工業(yè)者和商人。〔2〕“鮑革”，即公子鮑。《史記志疑》云“革”字衍。〔3〕“襄公夫人”，即夫人王姬，周惠王之女?！?〕“施”，施加恩惠。〔5〕“華元”，華督曾孫。“右?guī)煛?，宋國官名。為國君師。華元、華閱、皇緩等曾任此職。
文公元年，晉率諸侯伐宋，責(zé)以弒君。聞文公定立，乃去。二年，昭公子因文公母弟須與武、繆、戴、莊、桓之族為亂，文公盡誅之，出武、繆之族?！?〕【注釋】〔1〕“出”，驅(qū)逐出去。四年春，楚命鄭伐宋。宋使華元將，鄭敗宋，囚華元。華元之將戰(zhàn)，殺羊以食士，其御羊羹不及，〔1〕故怨，馳入鄭軍，故宋師敗，得囚華元。宋以兵車百乘文馬四百匹贖華元?！?〕未盡入，華元亡歸宋。
【注釋】〔1〕“御”，駕車人。當(dāng)時駕車人是羊斟。〔2〕“文”，文采。“文馬”，有文采之馬。十四年，楚莊王圍鄭。鄭伯降楚，楚復(fù)釋之。十六年，楚使過宋，宋有前仇，執(zhí)楚使。九月，楚莊王圍宋。
十七年，楚以圍宋五月不解，〔1〕“宋城中急，無食，華元乃夜私見楚將子反。子反告莊王。王問：“城中何如？”曰：“析骨而炊，〔2〕易子而食?！薄?〕莊王曰：“誠哉言！我軍亦有二日糧?！币孕殴?，遂罷兵去。
【注釋】〔1〕“以”，與“已”通?！?〕“析骨而炊”，剖解人的骨骸來燒火做飯，形容戰(zhàn)亂時百姓的悲慘生活。〔3〕“易子而食”，交換孩子，殺食以充饑。“子”，指兒子或女兒，古代男孩、女孩都可稱“子”。二十二年，文公卒，子共公瑕立。始厚葬。君子譏華元不臣矣?！?〕【注釋】〔1〕“不臣”，不像大臣的樣子，違背人臣之道。共公十年，華元善楚將子重，又善晉將奕書，兩盟晉楚。十三年，共公卒。華元為右?guī)?，魚石為左師。司馬唐山攻殺太子肥，欲殺華元，華元奔晉，魚石止之，至河乃還，誅唐山，乃立共公少子成，是為平公。
平公三年，楚共王拔宋之彭城，以封宋左師魚石。四年，諸侯共誅魚石，而歸彭城于宋。三十五年，楚公子圍弒其君自立，為靈王。四十四年，平公卒，子元公佐立。
元公三年，楚公子棄疾弒靈王，自立為平王。八年，宋火。十年，元公毋信，詐殺諸公子，大夫華、向氏作亂。楚平王太子建來奔，見諸華氏相攻亂，建去如鄭。十五年，元公為魯昭公避季氏居外，為之求入魯，行道卒，子景公頭曼立。
景公十六年，魯陽虎來奔，〔1〕已復(fù)去。二十五年，孔子過宋，宋司馬桓魋惡之，欲殺孔子，孔子微服去?！?〕三十年，曹倍宋，又倍晉，宋伐曹，晉不救，遂滅曹有之。〔3〕三十六年，齊田常弒簡公。
【注釋】〔1〕“陽虎”，又名陽貨，初為魯季孫氏家臣，事季平子。平子死后，專魯國國政。后來與魯三桓對立失敗，奔齊，又奔晉，為趙鞅家臣?！?〕“微服”，舊時帝王、官吏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而改著平民的服裝?！?〕“有”，占有，獲取。
三十七年，楚惠王滅陳。熒惑守心?！?〕心，宋之分野也?！?〕景公憂之。司星子韋曰：〔3〕“可移于相。”景公曰：“相，吾之股肱?！薄?〕曰：“可移于民。”景公曰：“君者待民。”曰：“可移于歲?！本肮唬骸皻q饑民困，吾誰為君！”子韋曰：“天高聽卑。君有君人之言三，〔5〕熒惑宜有動?！庇谑呛蛑?，〔6〕果徙三度。
【注釋】〔1〕“熒惑”，火星。“守”，一星侵犯另一星的正常位置?！靶摹?，二十八宿中的心宿。〔2〕“分野”，古代星占家以天空星象來占卜人世吉兇，把地上的州國與星空的十二次、二十八宿確定為對應(yīng)關(guān)系，稱作“分野”。〔3〕“司”，主管?！八拘恰保鞴苡^測星象的官吏?！?〕“股肱”，大腿和手臂肘腕之間，比喻輔佐帝王的重臣。〔5〕“君人”，君臨人民?！?〕“候”，觀察。
六十四年，〔1〕景公卒。宋公子特攻殺太子而自立，〔2〕是為昭公。昭公者，元公之曾庶孫也。昭公父公孫糾，糾父公子褍秦，褍秦即元公少子也。景公殺昭公父糾，故昭公怨殺太子而自立。
【注釋】〔1〕“六十四年”，《史記會注考證》引梁玉繩云：“《左傳》宋景公卒于哀二十六年，是四十八年卒也。此與《年表》作‘六十四’，《六國表》又作‘六十六’，并誤?！薄?〕“公子特”，《左傳》或作“德”，或作“得”。
昭公四十七年卒，子悼公購由立。悼公八年卒，子休公田立。休公田二十三年卒，子辟公辟兵立。辟公三年卒，子剔成立。剔成四十一年，剔成弟偃攻襲剔成，剔成敗奔齊，偃自立為宋君。
君偃十一年，自立為王。東敗齊，取五城；南敗楚，取地三百里；西敗魏軍，乃與齊、魏為敵國。盛血以韋囊，〔1〕縣而射之，〔2〕命曰“射天”。淫于酒婦人。群臣諫者輒射之。于是諸侯皆曰“桀宋”?！?〕“宋其復(fù)為紂所為，不可不誅。”告齊伐宋。王偃立四十七年，齊湣王與魏、楚伐宋，殺王偃，遂滅宋而三分其地。
【注釋】〔1〕“韋”，經(jīng)過加工制成的熟牛皮。〔2〕“縣”，與“懸”通?！?〕“桀宋”，如同夏桀一樣殘暴的宋君。
太史公曰：孔子稱“微子去之，〔1〕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殷有三仁焉”?！?〕《春秋》譏宋之亂自宣公廢太子而立弟，〔3〕國以不寧者十世。襄公之時，修行仁義，欲為盟主。其大夫正考父美之，故追道契、湯、高宗，〔4〕殷所以興；作《商頌》?！?〕襄公既敗于泓，而君子或以為多，〔6〕傷中國闕禮義，〔7〕褒之也，〔8〕宋襄之有禮讓也。
【注釋】〔1〕“微子去之”云云，見《論語·微子》。〔2〕“三仁”，三個仁德之人，謂微子、箕子、比干?！?〕“《春秋》”，是指《春秋公羊傳》?！豆騻鳌冯[公三年云：“莊公馮弒與夷。故君子大居正，宋之禍宣公為之也。”〔4〕“契”，音xi8。殷人始祖，佐禹治水，舜封于商?！皽?，商開國之王，契之后第十三代孫。“高宗”，即武丁，商朝第十一代第二十二王。相傳他少時生活在民間。即位后，任用傅說、甘盤等賢臣，多次征伐不服從的部族，復(fù)興商朝。在位五十九年?！?〕“作《商頌》”，今《詩經(jīng)》收《商頌》五篇，為《那》，祀成湯；《烈祖》，祀中宗；《玄鳥》，祀高宗；《長發(fā)》，祭天；《殷武》，祀高宗。據(jù)今人研究，這些作品是從正考父至襄公時宋人追述頌美商代先王的作品，非一時所作?！?〕“多”，贊美?！?〕“闕”，與“缺”通。缺少?！爸袊?，華夏諸侯?！?〕“褒”，稱贊，贊揚。
譯文 微子啟，是殷朝帝乙的長子，帝紂的庶兄。殷紂即位以后，昏暗無道，政事紛亂，淫佚奢侈，微子屢次進諫，紂不聽從。等到祖伊由于周西伯姬昌實行德政，把國滅掉，擔(dān)憂禍患降臨殷朝，把這事奉告紂。紂說：“我生下來不是有命在天嗎？他能做出些什么呢！”這時，微子推測紂終究不能勸醒，打算一死了之，或離開紂出走，自己不能決斷，就去詢問太師、少師道：“殷政治不清明，無法治理天下。我朝的始祖湯成就功業(yè)于上世，紂嗜酒如命，對婦人言聽計從，敗壞湯的德政于后世。殷王室的人不論男女老少，都樂于做草野盜賊、犯法作亂的事。朝廷大臣也轉(zhuǎn)相師效不顧法度，都有罪惡，他們屢次互相攻奪，以致沒有常得爵祿的人。于是百姓各起一方，互相敵對而不和睦?，F(xiàn)在殷朝的典章制度將要喪亡！仿佛渡水卻沒有渡口和盡頭一樣。殷朝一定滅亡，現(xiàn)在就到了。”又說：“太師，少師，我能起來另謀出路嗎？我國或可免于滅亡嗎？如今你們沒有主意指示我，假如陷于不義，怎么辦呢？”太師順著說道：“王子，天帝嚴重降臨災(zāi)禍滅亡殷朝，而紂竟然沒有任何懼怕，不聽從長老的教導(dǎo)?，F(xiàn)在殷朝的人民竟輕視褻瀆神祇的祭祀。如今如果能夠治理好國家，國家得到大治，即使身亡，也不怨恨。如果死了，而國家仍然得不到治理，那么不如離去?！庇谑翘优?。
箕子，是紂的親屬。紂開始制造象牙筷子?；訃@息說：“他既然制造象牙筷子，一定會制造玉杯；制造了玉杯，就一定會打算得到遠方珍貴奇異的器物來使用。車馬宮室的逐漸奢侈華麗，從此開始，他無法振作了。”紂荒淫放蕩，箕子進諫，他不聽從。有人說：“可以離去了?！被诱f：“作君王的臣下，規(guī)勸不聽就離去，這是張揚君主的過失，而自己討人民的喜歡，我不忍這樣做啊。”于是披頭散發(fā)，裝瘋當(dāng)了奴隸。從此隱居起來，彈琴悲嘆自己的不幸遭遇，他的琴曲流傳下來叫《箕子操》。王子比干，也是紂的親屬?？匆娀右?guī)勸紂不聽從，去當(dāng)奴隸，就說：“君主有過失而不用直言規(guī)勸，百姓遭殃，百姓有什么罪呢！”于是直率地勸諫紂。紂勃然大怒說：“我聽說圣人的心有七個孔，真有這事嗎？”于是殺了王子比干，剖開胸腔看他的心。微子說：“父親跟兒子有骨肉一樣的親密關(guān)系，而臣子跟人君是憑道義聯(lián)系起來的。所以父親有過錯失誤，兒子屢次進諫不聽，就跟著他大聲號哭。臣子屢次進諫人君不聽，那么他依據(jù)道義原則可以離開了?！庇谑翘珟?、少師才勸微子離去，微子便走了。
周武王討伐殷紂王，戰(zhàn)勝殷朝，微子就拿著宗廟里的祭器到武王的營門去，他裸露上身，把手捆在背后，左邊讓人牽著羊，右邊讓人拿著茅，跪著向前行走，求告武王。于是武王就釋放微子，恢復(fù)微子的爵位，與以前一樣。
武王封紂的兒子武庚祿父為殷君，讓他繼續(xù)殷朝的祭祀，讓管叔、蔡叔輔佐、監(jiān)視他。
武王滅亡殷朝之后，便去訪問箕子。
武王說：“嗚呼！天不說話，默默地安定下界人民，幫助他們和睦相處，我卻不知道天用來安定人民的治國常理次序。”
箕子回答道：“早先鯀堵塞洪水，把五行的規(guī)律搞亂了，天帝于是勃然大怒，不給予大法九種，治國常理從此敗壞。鯀受懲罰而死，禹就繼承他父親的事業(yè)興起。天帝就把大法九種賜給禹，治國常理從此有了次序。
“（這九種大法）一叫五行；二叫五事；三叫八政；四叫五紀；五叫皇極（建立君權(quán)）；六叫三德；七叫稽疑（考察疑惑）；八叫庶征（各種征兆）；九叫勸導(dǎo)用五福（五種幸福），讓害怕用六極（六種困厄）。
“五行：第一是水，第二是火，第三是木，第四是金，第五是土。水的自然常性是滋潤萬物，而向下潤濕?；鸬淖匀怀Ｐ允茄谉嵬ⅲ蛏先紵?。木可以揉造使它彎曲或伸直。金可以銷熔順從人的意愿改變形狀。土可以種植收獲百谷。水向下浸潤成鹵產(chǎn)生咸味?；鹣蛏先紵a(chǎn)生苦味。木揉成曲直產(chǎn)生酸味。金順從人的意愿銷熔變形產(chǎn)生辣味。土種植收獲的百谷產(chǎn)生甜味。
“五事：一是容貌，二是言論，三是觀察，四是聽聞，五是思考。容貌必須恭敬，言論必須正確，觀察事物必須明白，聽聞必須廣遠，思考必須通達。容貌恭敬就能嚴肅，言論正確就能治理，觀察事物明白就能不受蒙騙，聽聞廣遠就能善于謀劃，思考問題通達就能圣明。
“八種政務(wù)官員：一是管糧食生產(chǎn)的官，二是管財貨流通的官，三是管祭祀的官，四是管營建的官，五是管教育的官，六是管社會治安的官，七是管禮賓的官，八是管軍事的官。
“五種記時方法：一是年，二是月，三是日，四是星辰的出現(xiàn)情況，五是推算日月運行所經(jīng)歷的周天度數(shù)。
“君王的準則：君王建立君權(quán)，應(yīng)當(dāng)有準則，采用五福之道，用來施行教育，賜予您的百姓，百姓都會遵守您的準則，又使您懂得如何去維持準則，這樣一來，凡屬您的百姓，就沒有邪惡朋黨的風(fēng)氣，百官沒有私相比附的行為，都合于您所建立的準則。凡屬你的百姓，有謀劃，有作為，有操守，您就應(yīng)當(dāng)經(jīng)常想到重視錄用他們。有的即使行為不合準則，但是他沒有犯罪，您也應(yīng)當(dāng)寬容他們。您應(yīng)當(dāng)和顏悅色，平易近人，有人說‘我遵行美德’，您就應(yīng)當(dāng)賜給他福祿。這樣，臣民會思念君王建立的準則。不要欺侮無依無靠的人，不要畏懼權(quán)勢顯赫的人。有能力、有作為的人，就讓他貢獻他的才能，這樣，您的國家將會昌盛起來。凡在位的百官長，經(jīng)常用爵祿使他們富貴，又應(yīng)當(dāng)以善道對待他們。如果您不能使他們對于您的國家有好處，那么這些人就會責(zé)怪您。對于那些沒有好德行的人，您雖然賜給他們爵祿，但是他的所作所為會使您結(jié)怨于百姓。不要偏私，不要傾邪，而要遵守王法。不要私好偏愛，而應(yīng)當(dāng)遵照王道。不要為非作歹，而應(yīng)當(dāng)遵行正路。不營私，不結(jié)黨，王道寬廣。不結(jié)黨，不營私，王道平坦。不反不亂，不偏不倚，王道正直。為君的人，團結(jié)臣民應(yīng)當(dāng)有準則；為臣的人，歸往君王亦應(yīng)有準則。君王對于以上陳述的準則，要宣揚教導(dǎo)，是順天帝的。凡屬百姓，對于以上陳述的準則，也要遵守實行，以接近天子圣德的光輝。天子作民眾的父母，成為天下民眾共同擁戴的圣王。
“三種德性：一是正直，二是過分剛強，三是過分柔順。中正平和就是正直。倔強不能親近人就是過分剛強。和順而不堅強就是過分柔順。深沉隱伏陰謀，用剛強能對付。高明君子，用和柔安撫。只有國君才能掌握爵賞賜人以福，掌握刑罰施人以威，享受美食，百官不得施行爵賞、刑罰和享受美食。百官如有施行爵賞、刑罰和享受美食的權(quán)力，就會傷害自己的封邑，危害人君的國。百官因而背離王道，人民就會越軌作惡。
“考察疑惑：選擇任用掌管龜卜和蓍筮的官員。教導(dǎo)他們用龜甲或蓍草占卜吉兇，兆紋有的像下雨，有的像雨后或雪后轉(zhuǎn)晴，有的像云氣連綿，有的像霧氣蒙蒙，有的像陰陽二氣互相侵犯，卦象有內(nèi)卦，有外卦，龜兆和卦象共有這七種。其中五種用龜甲獸骨占卜，兩種用蓍草占卜。再根據(jù)各種龜兆卦象加以推演變化。任命能識別兆卦名稱的人擔(dān)任卜筮的官職，三個人占，就聽從其中兩個人的意見。您如果有重大的疑難問題，首先要自己深思熟慮，其次要和卿士商量，要和百姓商量，然后問卜占卦。如果您贊成，龜卜贊成，筮占贊成，卿士贊成，庶民贊成，這叫做大同，你自己會身體康健，你的子孫會興旺，這是大吉大利。如果您贊成，龜卜贊成，筮占贊成，卿士反對，庶民反對，這就是吉利。如果卿士贊成，龜卜贊成，筮占贊成，您反對，庶民反對，這也是吉利。如果庶民贊成，龜卜贊成，筮占贊成，您反對，卿士反對，這還是吉利。如果您贊成，龜卜贊成，筮占反對，卿士反對，庶民反對，那么在國內(nèi)辦事就吉利，在國外辦事就兇險。龜卜、筮占都與人的謀劃相反，安靜守常就吉利，有所舉動就兇險。
“各種征兆：或下雨，或天晴，或溫暖，或寒冷，或刮風(fēng)，或者都合乎時令。這五種氣象齊備，又各按照正常的次序，各種植物就茂盛。一種氣象過多，就有災(zāi)害；一種氣象不來，也有災(zāi)害。再說人君美好行為的征兆：人君性行肅敬，雨水就及時滋潤萬物；人君政治清明，陽光就按時照耀大地；人君明智，溫暖就按時到來；人君有謀略，寒冷就應(yīng)時而生；人君通情達理，風(fēng)就調(diào)和順時。再說人君丑惡行為的征兆：人君行為狂妄，就會淫雨連綿；人君行為僭越不軌，就會常常干旱；人君安于享樂，天氣就會過分炎熱；人君行事急躁，就會寒冷不斷；人君昏庸愚昧，就會常常刮風(fēng)。君王視察治理政事，好像一年包括四時；大臣各有職責(zé)，好像一月統(tǒng)屬于歲；普通官吏分治其職，好像一日統(tǒng)屬于月。如果年、月、日的時令各順正常，百谷因而豐收，政治因而清明，賢臣因而表彰提拔，國家因而太平安寧。相反，日、月、年的時令如果顛倒錯亂，百谷就會因而歉收，政治就會因而昏暗，賢臣就會因而隱遁，國家就會因而不得安寧。庶民的性格像眾星一樣，眾星有的喜歡風(fēng)，有的喜歡雨。太陽和月亮的運行，有冬天，有夏天，各有常規(guī)。月亮的運行不由常規(guī)而順從眾星，就會招致風(fēng)雨。
“五種幸福的事：一是長壽，二是富貴，三是健康安寧，四是德行好，五是高壽善終。六種困厄的事：一是早死，二是疾病，三是憂愁，四是貧窮，五是丑陋，六是愚懦?！?br/>
于是武王便把箕子封在朝鮮，而不把他作臣下看待。
這以后，箕子來朝見周王，路過從前殷都廢墟，見宮室斷垣殘壁，禾黍到處叢生，內(nèi)心悲傷，打算哭又覺不可，打算流淚又覺未免像女人，于是作了《麥秀》詩來歌詠這件事。那首詩說：“麥芒尖尖哪，禾黍的苗兒綠油油。那個頑皮的少年呀，不與我親愛接近?。 边@里所說的頑皮孩子，是指殷紂。殷朝的遺民聽到，都為此落了淚。
武王去世，成王年少，周公姬旦代為處理政務(wù)，掌握政權(quán)，管叔、蔡叔懷疑周公，就與武庚聯(lián)合起來叛亂，打算襲擊成王和周公。周公秉承成王的命令誅殺武庚后，殺掉管叔，流放蔡叔，于是命令微子開代替做殷朝的后嗣，事奉祖先的祭祀，作《微子之命》申明這個意思，在宋地建國。微子素來就仁義賢能，于是代替武庚，所以殷朝的遺民很愛戴他。
微子開逝世以后，立他的弟弟衍為國君，他就是微仲。微仲逝世后，兒子宋公稽登極。宋公稽逝世后，兒子丁公申登極。丁公申逝世后，兒子湣公共登極。湣公共逝世后，弟弟煬公熙登極。煬公登極后，湣公的兒子鮒祀殺死煬公而自立為王，說：“我應(yīng)當(dāng)?shù)菢O?！边@就是厲公。厲公逝世后，兒子厘公舉登極。
釐公十七年，周厲王出奔到彘地。
二十八年，釐公逝世，兒子惠公覸登極。惠公四年，周宣王登極。三十年，惠公逝世，兒子哀公登極。哀公元年逝世，兒子戴公登極。
戴公二十九年，周幽王被犬戎殺死，秦國開始列為諸侯。
三十四年，戴公逝世，兒子武公司空登極。武公生了個女兒做了魯惠公的夫人，她生了魯桓公。十八年，武公逝世，兒子宣公公力登極。
宣公有太子名叫與夷。十九年，宣公病危，要把君位讓給他的弟弟和，說：“父親死了，兒子繼承君位；哥哥死了，輪到弟弟繼位，這是天下普遍適用的道義與法則。我要立和為國君。”和多次謙讓不成，就接受了。宣公逝世后，弟弟和登極，他就是穆公。
穆公九年，病危，叫了大司馬孔父前來，對他說：“先君宣公舍棄太子與夷而把君位讓給我，我不敢忘記。我死以后，必定要立與夷為君?！笨赘刚f：“百官都愿意立公子馮。”穆公說：“不要立馮，我不可辜負宣公。”于是穆公讓公子馮到鄭國去居住。八月庚辰這天，穆公逝世，哥哥宣公的兒子與夷登極，這就是殤公。君子聽到這件事，說：“宋宣公可以稱為能了解人了，立他的弟弟為君而成全了道義，然而他的兒子終于再享有了君位?！?br/>
殤公元年，衛(wèi)國公子州吁殺害他的國君姬完，自立為國君，想要取得諸侯的支持，派使者告訴宋國說：“子馮在鄭國，一定會作亂，可以同我去攻打他。”宋國允許了，同姬州吁去攻打鄭國，到達東門就回來了。二年，鄭國攻打宋國，報復(fù)東門那一役。這以后，諸侯多次來侵略和攻打宋國。
九年的一天，大司馬孔父嘉的美貌妻子外出，在路上遇見太宰華督，華督愛慕她，眼珠一動不動地注視她。華督貪戀孔父的妻子，于是派人在國中宣揚說：“殤公登極不過十年，可是打了十一仗，人民痛苦不堪，都是孔父造成的，我將殺掉孔父，以便使人民得以安寧?！边@年，魯國殺害了它的國君隱公。十年，華督進攻殺死孔父，霸占了孔父的妻子。殤公惱怒，華督就殺死殤公，而到鄭國去迎接穆公的兒子馮回來立為國君，他就是莊公。
莊公元年，華督當(dāng)了宰相。九年，逮捕了鄭國的祭仲，抓著他的弱點，強使他擁立姬突做鄭國的君主。祭仲允許，終于擁立姬突。十九年，莊公逝世，兒子湣公捷登極。
湣公七年，齊桓公登極。九年，宋國遭到水災(zāi)的襲擊，魯國派臧文仲到宋國去慰問災(zāi)民。湣公責(zé)備自己說：“我因為不能事奉鬼神，政治不清明，所以發(fā)生水災(zāi)?！标拔闹儋澷p這句話。而這句話是公子子魚教給湣公的。
十年夏天，宋國討伐魯國，在乘丘會戰(zhàn)，魯國活捉了宋國的南宮萬。宋國人請求釋放南宮萬，南宮萬回到宋國。十一年秋天，湣公和南宮萬去打獵，作博戲，因爭道，湣公發(fā)怒，侮辱南宮萬說：“當(dāng)初我敬重你；現(xiàn)在你是魯國的俘虜。”南宮萬有力，對這句話很反感，于是用棋盤打死湣公于蒙澤。大夫仇牧聽到這事，帶著兵器到公門，南宮萬搏擊仇牧，仇牧牙齒撞著門扇死了。南宮萬于是殺掉太宰華督，改立公子游為國君。幾個公子逃奔蕭邑，公子御說逃奔亳邑。南宮萬的弟弟南宮牛率兵圍攻亳邑。冬天，在蕭邑和宋都的公子們共同攻打殺死南宮牛，殺死宋國新君游而擁立湣公的弟弟御說，他就是桓公。南宮萬逃奔陳國。宋國人賄賂陳國，陳國人便派女人用濃酒灌醉南宮萬，然后用皮革把他包裹起來，送回宋國。宋國人把南宮萬剁成了肉醬。
桓公二年，諸侯攻打宋國，攻到都城商丘郊外才離去。三年，齊桓公開始做霸主。二十三年，衛(wèi)國人到齊國迎接衛(wèi)國公子毀，擁立為衛(wèi)君，他就是衛(wèi)文公。文公的妹妹是宋桓公的夫人。秦穆公登極。三十年，桓公病危，太子茲甫讓他的庶兄目夷為君位繼承人?；腹J為太子的意愿合乎道義，可是竟沒有聽取。三十一年春天，桓公逝世，太子茲甫登極，他就是襄公。任用他的庶兄目夷作國相。桓公還沒有安葬，而齊桓公在葵丘會合諸侯，襄公便前去參加盟會。
襄公七年，宋國國內(nèi)流星似雨一樣墜落，和雨點一起落下；六只鹢倒退著飛翔，因為風(fēng)異常迅猛。
八年，齊桓公逝世，宋國打算召集盟會。十二年春天，宋襄公在鹿上召集盟會，要求楚國讓諸侯擁護他，楚國人允許了。公子目夷規(guī)勸說：“小國爭當(dāng)盟首，是禍患哪！”襄公不聽從。秋天，諸侯在盂地會見宋襄公并結(jié)盟，目夷說：“禍患大概將在這里吧？君王的欲望太過分了，怎么能經(jīng)受得了呢？”在這里楚國逮捕宋襄公來攻打宋國。冬天，諸侯在亳邑集會，釋放了宋襄公。子魚說：“禍患還沒有了結(jié)?！笔晗奶?，宋國討伐鄭國。子魚說：“禍患在這里了。”秋天，楚國攻打宋國，援救鄭國。襄公要應(yīng)戰(zhàn)，子魚規(guī)勸說：“上天拋開商朝很久了，不行?！倍臼辉?，襄公跟楚成王在泓水邊會戰(zhàn)，楚軍渡河沒有完畢，目夷說：“楚國兵多，我們兵少，趁他們沒有完全渡河，我們就先發(fā)動攻擊。”襄公不聽從。楚國兵已經(jīng)全部渡河，還沒有列成陣勢，目夷又說：“可以攻擊了。”襄公說：“等他們布成陣勢。”楚國人布成陣勢了，宋國人才開始進攻。宋國軍隊大敗，襄公大腿受傷。宋國的國人都埋怨襄公。襄公說：“君子不在人家艱難的時候去困窘他，不在人家沒有布成陣勢的時候擊鼓去進攻他?！弊郁~說：“戰(zhàn)爭以取勝為功績，還有什么陳詞濫調(diào)可空談呢！一定要像您所說的，那么就當(dāng)奴隸侍奉人家好了，又何必要打仗呢？”
楚成王援救了鄭國，鄭國用酒食款待他；他離開的時候，娶了鄭國國君的兩個女兒回去。叔瞻說：“成王不懂禮，會不得善終吧？行禮終于內(nèi)外無別，有根據(jù)知道他不能成就霸業(yè)了。”
這一年，晉公子重耳路過宋國，襄公因跟楚國交戰(zhàn)受傷，打算得到晉國的援助，就以隆重的禮儀接待重耳，贈送給重耳二十乘（八十匹）馬。
十四年夏天，襄公因在泓水之戰(zhàn)時的腿傷，病發(fā)作而終于逝世，兒子成公王臣登極。
成公元年，晉文公登極。三年，成公撕毀與楚國的盟約，與晉國親近，因為襄公對晉文公有過恩惠。四年，楚成王攻打宋國，宋國向晉國告急。五年，晉文公援救宋國，楚軍離去。九年，晉文公逝世。十一年，楚太子商臣殺害他的父親成王，奪取君位。十六年，秦穆公逝世。
十七年，成公逝世。成公的弟弟御殺死太子和大司馬公孫固，而自立為國君。宋國人聯(lián)合殺死國君御，擁立成公的小兒子杵臼，他就是昭公。
昭公四年，宋國在長丘擊敗長翟緣斯。七年，楚莊王登極。
九年，昭公暴虐，不行德政，宋國國人不歸附他。昭公的弟弟鮑革，德才兼?zhèn)?，又能謙恭待士。原先，襄公夫人打算跟公子鮑私通，公子鮑不同意，于是幫助他在國人中廣施恩惠，又由大夫華元的薦舉做了右?guī)煛Ｕ压鋈メ鳙C，夫人王姬派遣衛(wèi)伯攻殺昭公杵臼。弟弟鮑革登位，他就是文公。
文公元年，晉國統(tǒng)率諸侯攻打宋國，責(zé)備宋國人殺死了國君。聽到文公君位已經(jīng)確定，于是撤兵離去。二年，昭公的兒子憑借文公的同母弟弟須與武公、穆公、戴公、莊公、桓公的家族犯上作亂，文公把他們都殺掉，驅(qū)逐武公、穆公的家族。
四年春天，楚王命令鄭國攻打宋國。宋國派華元帶兵，鄭國打敗了宋國，俘虜了華元。華元在將要作戰(zhàn)的時候，殺羊給軍士吃，他的駕車人來不及吃羊肉羹汁，因而怨恨，便駕著華元的指揮車沖進鄭軍，因此宋軍被打敗，鄭軍才得俘虜了華元。宋國用兵車一百輛套著毛色有文采的馬四百匹去贖華元。還沒有統(tǒng)統(tǒng)送去，華元便逃回宋國了。
十四年，楚莊王包圍鄭國。鄭國國君向楚國投降，楚國又解圍而去。
十六年，楚國使者經(jīng)過宋國，宋國跟楚國有舊仇，便逮捕了楚國的使者。九月，楚莊王圍攻宋都。十七年，楚軍圍攻宋都五個月沒解圍，宋都城中危急，沒有吃的，華元便在一天夜間私下會見楚國將領(lǐng)子反，子反告訴莊王。莊王問：“城中怎么樣？”子反說：“劈人骨頭煮飯，互相交換兒子來吃?！鼻f王說：“多誠實的話！我軍也只有兩天糧食啦?！币驗橐匦诺木壒?，于是撤軍回去。
二十二年，文公逝世，兒子共公瑕登極。從這時起實行厚葬。君子譏刺華元沒有盡到做臣子的責(zé)任。
共公十年，華元與楚國將領(lǐng)子重有交情，又跟晉國將領(lǐng)欒書友好，因此跟晉、楚兩國都締結(jié)了盟約。十三年，共公逝世。華元任右?guī)煟~石任左師。司馬唐山攻殺太子肥，打算殺華元，華元逃往晉國，魚石阻止他，到黃河邊就返回來，殺了唐山。于是擁護共公的小兒子成登極，他就是平公。
平公三年，楚共王攻陷宋國的彭城，把它封給宋國左師魚石。四年，諸侯共同誅殺魚石，把彭城歸還給宋國。三十五年，楚國公子圍殺掉他的國君自己登極，他就是靈王。四十四年，平公逝世，兒子元公佐登極。
元公三年，楚國公子棄疾殺死靈王，自己登極為平王。八年，宋國遭遇火災(zāi)。十年，元公不講信義，用欺騙手段殺死許多公子。大夫華氏、向氏發(fā)動叛亂。楚平王的太子熊建來投奔，看到華氏家族互相攻打，亂作一團，熊建離去，前往鄭國。十五年，元公因為魯昭公躲避季孫氏住在國外，替他要求回到魯國去，元公走到半路上去世了，兒子景公頭曼登極。
景公十六年，魯國陽虎來投奔，不久又離去了。二十五年，孔子經(jīng)過宋國。宋國司馬桓魋詆毀孔子，打算殺他?？鬃痈闹矫穹b離去。三十年，曹國背叛宋國，又背叛晉國。宋國攻打曹國，晉國不去援救，于是滅掉曹國而占有它的土地。三十六年，齊國田常殺掉齊簡公。
三十七年，楚惠王滅亡陳國。火星侵占心宿星區(qū)，心宿區(qū)是宋國的天區(qū)。景公為這事?lián)鷳n。司星子韋說：“可以將災(zāi)禍移到宰相身上?！本肮f：“宰相是我的大腿胳臂?！弊禹f說：“可以移到人民身上?！本肮f：“國君要依靠人民?！弊禹f說：“可以移到年成上?！本肮f：“年成歉收鬧饑荒，人民困苦，我作誰的國君？”子韋說：“上天神明雖然高遠卻能聽到人間最細微的聲音。您有為人君的話三句，火星應(yīng)該移動了。”再觀測火星，火星果然移了三度。
六十四年，景公逝世。宋國公子特進攻殺太子而自己登極，他就是昭公。昭公，其人是元公的曾庶孫。昭公的父親是公孫糾，公孫糾的父親是公子褍秦，褍秦就是元公的小兒子。景公殺死了昭公的父親公孫糾，所以昭公怨恨太子，便殺死他而自己登極。
昭公四十七年逝世。兒子悼公購由登極。悼公八年逝世，兒子休公田登極。休公田二十三年逝世，兒子辟公辟兵登極。辟公三年逝世，兒子剔成登極。剔成四十一年，剔成的弟弟偃襲擊剔成，剔成失敗逃奔齊國，偃自己登極作宋君。
君偃十一年，自己稱號為王。東面打敗齊國，攻下五座城。南面打敗楚國，侵占土地三百里。西面打敗魏國軍隊。于是跟齊、魏成為敵對的國家。他用牛皮袋盛著血，懸掛起來用箭射它，稱為“射天”。君偃沉溺于酒色之中。大臣們有規(guī)勸的，君偃就射死他。于是諸侯都稱他“桀宋”，說：“宋國又會步紂王后塵，為所欲為，不可不殺。”諸侯要求齊國討伐宋國。宋王偃即位四十七年，齊湣王與魏國、楚國征討宋國，殺死王偃，于是滅亡宋國，三國瓜分了它的土地。
太史公說：孔子稱“微子離開殷紂王，箕子被降為奴隸，比干規(guī)勸而被殺死，殷朝有三位仁人呀！”《春秋公羊傳》批評宋國的禍亂是從宣公廢黜太子而立弟弟為君開始的，使國家不得安寧達十代之久。襄公修行仁義，想成為盟主。他的大夫正考父贊美這事，所以追述契、湯、高宗的發(fā)跡、建國等業(yè)績，揭示殷朝所以興盛的原因，寫了《商頌》。宋襄公既已在泓水打了敗仗，但是仍有君子稱贊他，這是悲嘆當(dāng)時中原地區(qū)的國家缺少禮義，所以表彰襄公，因為他還是一個有禮讓精神的人啊。
【注釋】〔1〕“微”，殷京都地區(qū)的封國名?！白印保籼??！伴_”，微子本名啟，為避諱漢景帝劉啟，改“啟”為“開”?！?〕“殷”，在河南省安陽市西北郊。它的范圍是以小屯村為中心，包括分散在村北洹河兩岸的一些地方，東起自后崗，西至北辛莊，南起自鐵路苗圃，北至西北崗，總面積約有四十二平方公里。商王朝建立時，國都不在這里，而是到了第二十個商王盤庚時才把國都遷到“殷”。自從盤庚遷殷以后，直到商朝滅亡的二百七十三年時間里，再沒有遷過國都。因此有的史書里又將商朝叫“殷”?！笆鬃印?，長子?！笆帧保⒆拥哪赣H生微子時還是妾，及生紂時已經(jīng)是正妃，所以微子為紂的同母庶兄?！笆?，旁支，跟“嫡”相對?！?〕“數(shù)”，音shuò，屢次，多次?！?〕“祖伊”，殷紂王的臣子?！拔鞑保粗芪耐跫Р?。殷紂王時，姬昌為西伯（西方諸侯的首領(lǐng)）?！?〕“”。音q0，一作“黎”，古國名。其地在今山西省長治市西南?！?〕“度”，音du$，推測，估計?！?〕“太師”，三公之一，為王之師。此處指箕子?！吧賻煛保珟熤?，為孤卿。此處指比干。有的學(xué)者根據(jù)本書《殷本紀》、《周本紀》，認為“太師”、“少師”均指殷之樂官?？蓚湟徽f?！?〕“四方”，四面八方?！?〕“我祖”，指商湯?！瓣悺?，貢獻?！吧稀保鲜??！?0〕“沉湎”，毫無節(jié)制地飲酒?！?1〕“下”，下世。〔12〕“草竊奸宄”，《集解》引孔安國云：“草野盜竊，又為奸宄于外內(nèi)?！薄板场?。音gu！。《國語·魯語》韋昭注：“亂在內(nèi)為宄?！薄?3〕“卿士”，又稱相，朝廷的執(zhí)政官。伊伊、甘盤、費仲等曾任此職。“師師”，轉(zhuǎn)相師效?！胺嵌取保环戏ǘ??！?4〕“辜”，罪?！?5〕“維獲”，常得?！?6〕“典”，法典，制度?！?7〕“津”，渡口。“涯”，水邊?！?8〕“遂”，就會?！?9〕“發(fā)”，《集解》引鄭玄云：“發(fā)，起也。紂禍敗如此，我其起作出往也?！薄?0〕“家”，《集解》引馬融云：“卿大夫稱家?！薄?1〕“女”，與“汝”通?！盁o故”，無意。“予”，我?！?2〕“顛躋”，墜落?！都狻吩疲骸败Q猶墜也?！薄?3〕“其”，語助詞?！?4〕“若”，順?！?5〕“王子”，微子是帝乙之子，故稱王子?！?6〕“篤”，沉重。“下災(zāi)”，降下災(zāi)禍。〔27〕“乃毋畏畏”，《集解》引孔安國云：“上不畏天災(zāi)，下不畏賢人，違戾耆老之長，不用其教?！薄?8〕“老長”，元老中的長者?！?9〕“陋淫”，《索隱》引劉氏云：“‘陋淫’猶輕穢也?！薄吧竦o”，《集解》引馬融云：“天曰神，地曰祇。”〔30〕“為”，假如。
箕子者，〔1〕紂親戚也。紂始為象箸，箕子嘆曰：“彼為象箸，〔2〕必為玉杯；為杯，則必思遠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輿馬宮室之漸自此始，不可振也?！奔q為淫泆，〔4〕箕子諫，不聽。人或曰：“可以去矣。”箕子曰：“為人臣諫不聽而去，是彰君之惡而自說于民，〔5〕吾不忍為也?！蹦吮话l(fā)詳狂而為奴?！?〕遂隱而鼓琴以自悲，故傳之曰“箕子操”?！?〕【注釋】〔1〕“箕子”，名胥余，為紂王諸父，官太師。封于箕（今山西太谷東北）。曾勸諫紂王，紂王不聽，把他囚禁。周武王滅商后被釋放。《尚書·洪范》有他對答武王的話，當(dāng)出于后人擬作?！?〕“象箸”，象牙筷子?！?〕“御”，用?！?〕“淫泆”，縱欲放蕩?！皼u”，音y@。〔5〕“說”，同“悅”?！?〕“被發(fā)”，披散著頭發(fā)。“被”，與“披”通?！霸斂瘛?，裝瘋?！霸敗?，與“佯”通?！?〕“箕子操”，琴曲名。《集解》引《風(fēng)俗通義》云：“其道閉塞優(yōu)愁而作者，命其曲曰操。操者，言遇災(zāi)遭害，困厄窮迫，雖怨恨失意，猶守禮義，不懼不懾，樂道而不改其操也?！?br/>
王子比干者，〔1〕亦紂之親戚也。見箕子諫不聽而為奴，則曰：“君有過而不以死爭，〔2〕則百姓何辜？”〔3〕乃直言諫紂。紂怒曰：“吾聞圣人之心有七竅，〔4〕信有諸乎？”〔5〕乃遂殺王子比干，刳視其心?！?〕【注釋】〔1〕“比干”，商代貴族，紂王的叔父，官少師。〔2〕“爭”，與“諍”通。直言相勸。使人改過從善。〔3〕“百姓”，古代百官貴族的統(tǒng)稱，后指黎民、人民。〔4〕“竅”，孔穴。〔5〕“諸”，之。代詞。〔6〕“刳”，音k&，剖開而挖空。
微子曰：“父子有骨肉，而臣主以義屬?！?〕故父有過，子三諫不聽，則隨而號之；〔2〕人臣三諫不聽，則其義可以去矣。”于是太師、少師乃勸微子去，〔3〕遂行。
【注釋】〔1〕“義”，情誼，情義?！?〕“號”，大聲哭?！?〕“太師、少師”，《集解》說：“時比干已死，而云少師者似誤。”
周武王伐紂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于軍門，〔1〕肉袒面縛，〔2〕左牽羊，右把茅，〔3〕膝行而前以告?！?〕于是武王乃釋微子，復(fù)其位如故。
【注釋】〔1〕“祭器”，祭祀用的各種禮器?！霸臁?，前往，到達?！败婇T”，營門?！?〕“肉袒面縛”，《索隱》云：“肉袒者，袒而露肉也。面縛者，縛手于背而面向前也?！薄?〕“把”，把持，握著。〔4〕“膝行”，用膝著地行走。
武王封紂子武庚祿父以續(xù)殷祀，〔1〕使管叔、蔡叔傅相之?！?〕【注釋】〔1〕“武庚”，西周初年分封的殷君。字祿父，商王紂之子。周武王滅商后，繼續(xù)封他為殷君。武王去世，成王年幼，周公旦攝政，三監(jiān)不服，武庚乘機勾結(jié)三監(jiān)，聯(lián)合東方夷族反抗。終于被周公平定，他也自殺?！?〕“管叔”，一作“關(guān)叔”。西周初年的三監(jiān)之一。名鮮，周武王之弟。武王滅商后，封于管（今河南鄭州）。武王去世，成王年幼，周公旦攝政，他和蔡叔等不服，揚言周公旦要不利于成王，和武庚一起叛亂。后被周公平定，他被殺死。一說自殺?！安淌濉?，周初三監(jiān)之一。名度，周武王之弟。武王滅商后，封于蔡（今河南上蔡西南）。武王去世，成王年幼，周公旦攝政，他和管叔等不服，與武庚一起叛亂，被周公平定，他被放逐。后成王又封其子胡于蔡，為蔡國始祖。
武王既克殷，訪問箕子。
武王曰：“於乎！〔1〕維天陰定下民，〔2〕相和其居，〔3〕我不知其常倫所序?！薄?〕【注釋】〔1〕“於乎”，表示嘆息。同“嗚呼”?！?〕“維”，發(fā)語詞?！瓣幎ā保??！?〕“相”，幫助?！昂汀?，和睦?！?〕“常倫所序”，通常的道理次序。
箕子對曰：“在昔鯀堙鴻水，〔1〕汩陳其五行，〔2〕帝乃震怒，〔3〕不從鴻范九等，〔4〕常倫所斁。〔5〕鯀則殛死，〔6〕禹乃嗣興。天乃錫禹鴻范九等，常倫所序。
【注釋】〔1〕“鯀”，我國傳說中原始時代的部落首領(lǐng)，居于崇（亦稱有崇），號崇伯，由四岳推舉，奉堯命治水。他用筑堤防水的方法治水，九年未治平，被舜殺死在羽山。神話謂其神化為黃熊（一作“黃能”）。一說他與禹同為冶水有功的人物?！败А?，音y9n，堵塞?！傍櫋?，通“洪”。〔2〕“汩”，音g（，擾亂。《集解》引孔安國云：“治水失道，是亂陳五行?！薄?〕“帝”，天。〔4〕“洪”，大?！胺丁?，法?！?〕“斁”，音d），敗壞?！?〕“殛”，音j0，誅殺，殺死。
“初一曰五行；二曰五事；三曰八政；四曰五紀；五曰皇極；〔1〕六曰三德；七曰稽疑；八曰庶征；〔2〕九曰向用五福，畏用六極。〔3〕【注釋】〔1〕“皇極”，帝王的法則?！渡袝髠鳌纷鳌巴鯓O”。朱熹云：“皇者，君之稱；極者，至極之義，標(biāo)準之名也?！薄?〕“庶征”，眾多的征驗?！?〕“六極”，六種兇惡的事?！渡袝ず榉丁吩疲骸傲鶚O：一曰兇、短、折，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六曰弱。”
“五行：〔1〕一曰水，〔2〕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3〕火曰炎上，〔4〕木曰曲直，〔5〕金曰從革，〔6〕土曰稼穡?！?〕潤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
【注釋】〔1〕“五行”，指金、木、水、火、土，古人認為這五種物質(zhì)構(gòu)成世界萬物，中醫(yī)用五行說明生理、病理上的種種現(xiàn)象，迷信的人用五行推算人的命運?！?〕“曰”，句中語氣助詞，無義?！?〕“潤下”，滋潤下行。〔4〕“炎上”，火苗往上冒?！把?，與“焰”字通?！?〕“曲直”，可曲可直?！?〕“從”，順從。“革”，改變。此謂改變形狀?！?〕“稼穡”，泛指農(nóng)業(yè)勞動。
“五事：一曰貌，〔1〕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貌曰恭，言曰從，〔2〕視曰明，聽曰聰，〔3〕思曰睿?！?〕恭作肅，〔5〕從作治，〔6〕明作智，聰作謀，睿作圣?！?〕【注釋】〔1〕“貌”，容貌。〔2〕“言曰從”，《集解》引馬融云：“發(fā)言當(dāng)使可從?！薄?〕“聰”，《楚辭·涉江》王逸注：“遠聽曰聰。”〔4〕“?！保魊u@，通達?！?〕“作”，就，則?！懊C”，敬?！?〕“從作治”，《集解》引馬融云：“出令而從，所以為治也。”〔7〕“圣”，《集解》引孔安國云：“于事無不通謂之圣。”
“八政：〔1〕一曰食，〔2〕二曰貨，〔3〕三曰祀，〔4〕四曰司空，〔5〕五曰司徒，〔6〕六曰司寇，〔7〕七曰賓，〔8〕八曰師?！?〕【注釋】〔1〕“八政”，八種政務(wù)官員。鄭玄云：“食，謂掌民食之官，若后稷者也。貨，掌金帛之官，若《周禮》司貨賄者也。祀，掌祭祀之官，若宗伯者也。司空，掌居民之官。司徒，掌教民之官。司寇，掌詰盜賊之官。賓，掌諸侯朝覲之官，《周禮》大行人是也。師，掌軍旅之官，若司馬也?！边@里以八種官名指代八方面的政教事務(wù)。〔2〕“食”，謂農(nóng)事?！?〕“貨”，包括可衣的布帛及可流通的貨幣兩類，為財富總稱。〔4〕“祀”，祭祀?！?〕“司空”，官名。金文多作“司工”。西周始置，主管建筑工程、制造車服器械、監(jiān)督手工業(yè)奴隸的官，為六卿之一。春秋戰(zhàn)國沿置。宋國因武公名司空，因而改司空官名為司城。東漢司空為三公之一。主管水土及建筑工程。后世往往用作工部尚書的別稱。這里指建造住宅以安定人民。〔6〕“司徒”，官名?！吨芏Y·地官》說，大司徒是主管教化的官，為三公之一。春秋時沿置，其職掌為治理民事，掌握戶口、官司籍田、征發(fā)徒役和收斂財賦。秦代省司徒而置丞相。漢哀帝元壽二年（公元前四○年），丞相改稱大司徒，是三公之一。東漢時改稱司徒，主教化。這里指用禮義教民。〔7〕“司寇”，官名。西周始置?！吨芏Y·秋官》說，大司寇，主管刑獄，為六卿之一。春秋戰(zhàn)國沿置?？鬃釉鲞^魯國司寇。后世以大司寇為刑部尚書的別稱，侍郎則稱少司寇。這里指社會治安。〔8〕“賓”，官名，負責(zé)諸侯朝覲禮儀。這里指各種接待外賓事務(wù)?！?〕“師”，軍隊。指練兵御敵防賊，保國安民。
“五紀：一曰歲，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1〕五曰歷數(shù)?！?〕【注釋】〔1〕“星”，指二十八宿。“辰”，指十二辰?！靶浅健?，星的總稱。〔2〕“歷數(shù)”，謂太陽和月亮運行經(jīng)歷的周天度數(shù)。
“皇極：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1〕用傅錫其庶民，〔2〕維時其庶民于女極，錫女保極?！?〕凡厥庶民，毋有淫朋，〔4〕人毋有比德，〔5〕維皇作極。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6〕女則念之。不協(xié)于極，〔7〕不離于咎，〔8〕皇則受之。而安而色，〔9〕曰予所好德，女則錫之福?！?0〕時人斯其維皇之極?！?1〕毋侮鰥寡而畏高明。〔12〕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13〕而國其昌?！?4〕凡厥正人，既富方榖?！?5〕女不能使有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于其毋好，女雖錫之福，其作女用咎?！?6〕毋偏毋頗，〔17〕遵王之義?！?8〕毋有作好，遵王之道。毋有作惡，遵王之路。毋偏毋黨，〔19〕王道蕩蕩?！?0〕毋黨毋偏，王道平平?！?1〕毋反毋側(cè)，〔22〕王道正直。會其有極，〔23〕歸其有極。曰王極之傅言，〔24〕是夷是訓(xùn)，〔25〕于帝其順。凡厥庶民，極之傅言，是順是行，以近天子之光?！?6〕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
【注釋】〔1〕“斂”，采取?！皶r”，這。“五?！?，具體所指不可確考。也可能是下文所說的五?！皦邸?、“富”、“康寧”、“攸好德”、“考終命”?！?〕“傅”，通“敷”。布施?！板a”，施予。〔3〕“女”，通“汝”。你?！?〕“淫”，邪惡。“朋”，朋黨?！?〕“比”，勾結(jié)?！暗隆?，行為?！氨鹊隆保较啾雀?。〔6〕“猷”，謀劃。“為”，作為?！笆亍保偈??！?〕“協(xié)”，合?！?〕“離”，與“罹”通。遭受，陷入?！熬獭保镓?zé)，罪惡?！?〕“而”，你〔10〕“福”，降福，保佑。這里指爵祿?！?1〕“斯”，此，這?！?2〕“鰥”，老而無妻?！肮选保隙鵁o夫?！案呙鳌?，原義是見解超人，此謂寵幸貴顯之人?！?3〕“羞”，《爾雅·釋詁》云：“進也?！奔簇暙I之意?！?4〕“昌”，興盛?！?5〕“方”，經(jīng)常?！皹b”，祿位。〔16〕“咎”，罪過，過失?！?7〕“偏”，不正，偏斜?！邦H”，《尚書·洪范》作“陂”。義與“偏”同，不公正。〔18〕“遵”，依照?！?9〕“黨”，偏私。〔20〕“蕩蕩”，寬廣的樣子?！?1〕“平平”，治理貌。《集解》引孔安國云：“言辨治也。”〔22〕“反”，背逆?！皞?cè)”，歪斜。《集解》引馬融云：“反，反道也。側(cè)，傾側(cè)也?！薄?3〕“會”，聚合，猶今言團結(jié)?！?4〕“傅言”，宣揚帝王的言論。“傅”，與“敷”通。宣揚，宣示?！?5〕“夷”，常道?！坝?xùn)”，訓(xùn)從?！?6〕“近”，增加，增益?！都狻芬趺C云：“近猶益也?！?br/>
“三德：〔1〕一曰正直，〔2〕二曰剛克，〔3〕三曰柔克?！?〕平康正直，〔5〕強不友剛克，〔6〕內(nèi)友柔克，〔7〕沉漸剛克，〔8〕高明柔克。〔9〕維辟作福，〔10〕維辟作威，〔11〕維辟玉食?！?2〕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臣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13〕兇于而國，人用側(cè)頗辟，〔14〕民用僭忒?！?5〕【注釋】〔1〕“三德”，三種品德。〔2〕“正直”，公正剛直。〔3〕“剛克”，以剛?cè)佟！翱恕?，勝?！?〕“柔克”，以柔取勝?！?〕“平康”，平和安康?！?〕“強不友”，強暴不順。《集解》引孔安國云：“友，順也?！薄?〕“內(nèi)友柔克”，《尚書·洪范》作“燮友柔克”?！端麟[》云：“內(nèi)，當(dāng)為‘燮’?！啤?，和也?！薄?〕“沉漸”，《尚書·洪范》作“沉潛”?！皾u”、“潛”二字古通?！都狻芬装矅疲骸俺?，陰也。潛，伏也。”“沉漸”，隱蔽?！?〕“高明”，謂君子?！?0〕“辟”，君主?！白鞲！?，《集解》引鄭玄云：“專爵賞也?！薄?1〕“作威”，《集解》引鄭玄云：“專刑罰也?！薄?2〕“玉食”，美食。〔13〕“家”，指卿大夫的封邑。〔14〕“辟”，與“僻”通。偏邪不正?！?5〕“僭”，逾越常規(guī)?！斑?，作惡。“僭忒”，越軌為惡。
“稽疑：〔1〕擇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3〕曰濟，〔4〕曰涕，〔5〕曰霧，〔6〕曰克，〔7〕曰貞，〔8〕曰悔，〔9〕凡七。卜五，占之用二，衍■。〔10〕立時人為卜筮，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女則有大疑，謀及女心，〔11〕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女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是之謂大同，〔12〕而身其康強，〔13〕而子孫其逢吉?！?4〕女則從，龜從，筮從，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從，龜從，筮從，女則逆，庶民逆，吉。庶民從，龜從，筮從，女則逆，卿士逆，吉。女則從，龜從，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內(nèi)吉，作外兇。〔15〕龜筮共違于人，用靜吉，用作兇?！?6〕【注釋】〔1〕“稽”，“考察”?！耙伞?，疑惑?！盎伞?，稽考疑事?！?〕“卜”，用火燒龜甲或獸骨，看甲骨上的裂痕，借以決定吉兇?！绑摺?，用蓍草占卦?！?〕“雨”，兆象似下雨?！?〕“濟”，與“霽”通。兆象似雨止?！?〕“涕”，《集解》云：“《尚書》作‘圛’。”“圛”，兆象似氣絡(luò)繹不絕?！?〕“霧”，兆象似霧氣蒙蒙?！?〕“克”，兆象似陰氣和陽氣互相侵犯?！都狻芬嵭疲骸翱苏撸绲墯庵喾敢??！薄?〕“貞”，《易》的內(nèi)卦下三爻?！?〕“悔”，《易》的外卦上三爻?！?0〕“衍”，推演?！啊觥?，音t8，變化?！?1〕“謀”，商量?！?2〕“大同”，相合，相同。〔13〕“康強”，安康強健?！?4〕“逢”，大。謂后代興旺。〔15〕“作內(nèi)吉，作外兇”，《集解》引鄭玄云：“舉事于境內(nèi)則吉，境外則兇?！薄?6〕“作”，動，興起。
“庶征：〔1〕曰雨，曰陽，曰奧，曰寒，曰風(fēng)，曰時?！?〕五者來備，各以其序，庶草繁廡?！?〕一極備，〔4〕兇。一極亡，〔5〕兇。曰休征：〔6〕曰肅，〔7〕時雨若；〔8〕曰治，時旸若；〔9〕曰知，時奧若；曰謀，時寒若；曰圣，時風(fēng)若。曰咎征：〔10〕曰狂，常雨若；曰僭，〔11〕常旸若；曰舒，〔12〕常奧若；曰急，常寒若；曰霧，〔13〕常風(fēng)若。王眚維歲，〔14〕卿士維月，師尹維日?！?5〕歲月日時毋易，〔16〕百谷用成，〔17〕治用明，畯民用章，〔18〕家用平康。日月歲時既易，百谷用不成，治用昏不明，畯民用微，家用不寧。庶民維星，〔19〕星有好風(fēng)，〔20〕星有好雨?！?1〕日月之行，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fēng)雨。
【注釋】〔1〕“庶征”，眾多的征驗?！?〕“奧”，通“燠”，暖。《集解》引孔安國云：“雨以潤物，陽以干物，暖以長物，寒以成物，風(fēng)以動物。五者各以時，所以為眾驗。”〔3〕“廡”，與“蕪”通。草木繁茂?！?〕“極備”，過多。〔5〕“極亡”，過少?！巴觥保ā盁o”?！?〕“休征”，善行的征驗?！?〕“肅”，敬?！?〕“若”，曾運乾《尚書正讀》云：“譬況之詞，位于句末。如《易·離卦》‘出涕沱若’、‘戚嗟若’，言出涕若沱、戚若嗟也?！对姟っァ贰Ｖ绰?，其葉沃若’，言其葉若沃也。本文曰‘肅時雨若’，猶《孟子》言若時雨降也。下均放（仿）此?！薄?〕“旸”，日出，晴?！?0〕“咎征”，災(zāi)難的征兆。〔11〕“僭”，差錯?！?2〕“舒”，《尚書·洪范》作“豫”。逸樂?！?3〕“霧”，昏暗?！渡袝ず榉丁纷鳌懊伞薄！?4〕“眚”，通“省”。視察治理政事。〔15〕“師尹維日”，《集解》引孔安國云：“眾正官之吏分治其職，如日之有歲月也?！薄?6〕“毋易”，《集解》引孔安國云：“各順常?！敝^君臣各順其常。〔17〕“百谷”，各種谷類作物?！?8〕“畯民”，賢臣，有才能之人?！渡袝ず榉丁纷鳌翱∶瘛??！?9〕“星”，《集解》引孔安國云：“星，民象，故眾民惟若星也?！薄?0〕“星”，箕星。〔21〕“星”，畢星。
“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1〕四曰攸好德，〔2〕五曰考終命?！?〕六極：〔4〕一曰兇短折，〔5〕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6〕六曰弱。”〔7〕【注釋】〔1〕“康寧”，《集解》引鄭玄云：“平安。”〔2〕“攸”，通“由”。“攸好德”，遵行美德?！?〕“考”，老?！翱冀K命”，老而善終?！?〕“六極”，六種兇惡之事?！?〕“兇”，八歲以前死亡?！岸獭?，二十歲以前死亡。“折”，三十歲以前死亡?！?〕“惡”，丑陋?！?〕“弱”，《集解》引鄭玄云：“愚懦不壯毅曰弱。”
于是武王乃封箕子于朝鮮而不臣也。〔1〕【注釋】〔1〕“朝鮮”，今朝鮮半島一帶。其后箕子朝周，過故殷虛，〔1〕感宮室毀壞，生禾黍，箕子傷之，欲哭則不可，欲泣為其近婦人，〔2〕乃作《麥秀之詩》以歌詠之。其詩曰：“麥秀漸漸兮，〔3〕禾黍油油?！?〕彼狡童兮，〔5〕不與我好兮！”所謂狡童者，紂也。殷民聞之，皆為流涕。
【注釋】〔1〕“殷虛”，商代后期的都城遺址，在今河南省安陽市小屯村一帶?！疤摗?，通“墟”?！?〕“近婦人”，謂與女人好哭的性格相近?！?〕“漸漸”，《索隱》云：“麥芒之狀。”〔4〕“油油”，《索隱》云：“禾黍之苗光悅貌?！薄?〕“狡”，通“佼”?！敖仆?，美好的少年。此處指商紂王，則為貶義。
武王崩，〔1〕成王少，〔2〕周公旦代行政當(dāng)國?！?〕管、蔡疑之，乃與武庚作亂，欲襲成王、周公。周公既承成王命誅武庚，殺管叔，放蔡叔，〔4〕乃命微子開代殷后，奉其先祀，作《微子之命》以申之，〔5〕國于宋?！?〕微子故能仁賢，乃代武庚，故殷之余民甚戴愛之。
【注釋】〔1〕“崩”，古時稱帝王死。〔2〕“成王”，姓姬名誦，周武王之子。成王及其子康王（名釗）時期，周朝大規(guī)模分封諸侯。據(jù)傳周初分封有七十一國。西周分封，以宗法血緣關(guān)系為紐帶，建立起周天子統(tǒng)轄下的地方行政系統(tǒng)，從而在一定時期內(nèi)起到了加強周王朝統(tǒng)治的作用。分封制還為維護天子、諸侯、卿、大夫、士這一等級序列的禮制的產(chǎn)生，提供了重要前提。西周初年所封諸侯，均由中央控制。成王之時，周公、召公是朝中最重要的大臣。自陜（今河南陜縣）以西諸侯由召公管理，以東諸侯由周公管理。成康時期，周朝最為強盛。史稱“成康之治”。〔3〕“周公”，姓姬名旦，武王弟。因采邑在周（今陜西省寶雞東北），稱為周公。他是周初的政治家。文王死后二年，周公佐武王東伐殷至孟津。四年，他和太公望、召公奭佐武王滅殷殺紂，三分商王畿地。武王死后，成王初立年幼，由他攝政?！渡袝髠鳌氛f：“周公攝政，一年救亂，二年克殷，三年踐奄，四年建侯衛(wèi)，五年營成周，六年制禮作樂，七年致政成王?！背税阎贫Y作樂敘在六年有失牽強外，其余大抵是正確的。所謂制禮作樂，是指周公在整個執(zhí)政期間對有關(guān)各種典章制度及文化教育諸方面的建樹。這一建樹在歷史上很有名?！?〕“放”，流放?！?〕“《微子之命》”，《尚書·周書》篇名。“申”，申明，告誡?！?〕“宋”，子姓。西周初年，周公東征平定武庚叛亂后，另立歸順周王朝的紂王庶兄微子啟建立宋國，都商丘，統(tǒng)治原商都周圍的殷商遺民。宋保存殷商文化傳統(tǒng)最多，被看作古代禮制的典范，受到諸侯尊重。春秋時宋襄公企圖繼承齊桓公的霸業(yè)，沒有成功。終春秋之世，宋常為晉、楚爭奪中心，飽受戰(zhàn)禍，故成為春秋后期以“弭兵”為口號的和平運動的發(fā)起國，對維持中原各國間相對穩(wěn)定局面起過一些作用。其后宋君權(quán)衰弱，貴族大臣掌握國政。到戰(zhàn)國中期，辟公（宋桓侯）被司城子罕（剔成肝）所取代，即所謂“戴氏奪子氏于宋”。新建的宋國成為僅次于七雄的二等強國。宋康王北滅滕伐薛，南敗楚取淮北之地三百里，東破齊取五城，西勝魏。孟子稱其“將行王政”?？低跬砟?，太子出奔，大臣爭權(quán)。齊湣王乘機滅宋，康王被殺。
微子開卒，立其弟衍，是為微仲。微仲卒，子宋公稽立。宋公稽卒，子丁公申立。丁公申卒，子湣公共立。湣公共卒，弟煬公熙立。煬公即位，湣公子鮒祀弒煬公而自立，曰“我當(dāng)立”，是為厲公。厲公卒，子厘公舉立。
厘公十七年，周厲王出奔彘?！?〕【注釋】〔1〕“周厲王”，西周國王，姓姬名胡。他任用榮夷公執(zhí)政，實行“專利”，又派衛(wèi)巫監(jiān)視國人，殺死議論他的人，引起反抗。公元前八四二年，國人發(fā)難，他逃奔到彘（今山西省霍縣）。十四年后死在彘。
二十八年，釐公卒，子惠公覸立?！?〕惠公四年，周宣王即位?！?〕三十年，惠公卒，子哀公立。哀公元年卒，子戴公立。
【注釋】〔1〕“覸”，音ji4n。〔2〕“周宣王”，周朝第十一位王。姓姬命靜（一作靖），歷王之子。公元前八二八至前七八二年在位。他任用召穆公、周定公、尹吉甫等大臣，整頓朝政，使已衰落的周朝一時復(fù)興。宣王的主要功業(yè)，是討伐侵擾周朝的戎、狄和淮夷。
戴公二十九年，周幽王為犬戎所殺，〔1〕秦始列為諸侯。〔2〕【注釋】〔1〕“周幽王”，姓姬名宮湦，宣王之子。公元前七八一年至前七七一年在位。他寵愛褒姒，想殺太子宜臼，立褒姒的兒子伯服做太子。宜臼的母親是申侯的女兒，申侯勾結(jié)犬戎攻周，殺幽王于驪山下?！?〕“秦”，部落名。嬴姓。相傳是伯益的后代。非子做部落首領(lǐng)時，被周孝王封于秦（今甘肅省張家川東），作為附庸。秦人為周王朝統(tǒng)治者養(yǎng)馬。周宣王統(tǒng)治時期，秦人的首領(lǐng)秦仲被封為大夫，奉命帶領(lǐng)秦人同戎、狄作戰(zhàn)，以保衛(wèi)周王朝的西部邊陲。秦襄公護送周平王東遷有功，被周封為諸侯，并被賜予岐山以西的土地。秦國的誕生，使當(dāng)時中國境內(nèi)眾多的諸侯國家中又增添了一名新的成員。
三十四年，戴公卒，子武公司空立。武公生女為魯惠公夫人，生魯桓公。十八年，武公卒，子宣公力立。
宣公有太子與夷。十九年，宣公病，讓其弟和，曰：“父死子繼，兄死弟及，天下通義也。我其立和?！焙鸵嗳尪苤Ｐ?，弟和立，是為穆公。
穆公九年，病，召大司馬孔父謂曰：〔1〕“先君宣公舍太子與夷而立我，我不敢忘。我死，必立與夷也?！笨赘冈唬骸叭撼冀栽噶⒐玉T?！蹦鹿唬骸拔懔ⅠT，吾不可以負宣公。”〔2〕于是穆公使馮出居于鄭?！?〕八月庚辰，穆公卒，兄宣公子與夷立，是為殤公。君子聞之，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其弟以成義，然卒其子復(fù)享之。”
【注釋】〔1〕“大司馬”，官名，別稱司武，掌軍政。孔父、固、華弱等曾任此職。“孔父”，即孔父嘉?！?〕“負”，背棄?！?〕“鄭”，國名。姬姓。開國君主是周宣王的弟弟鄭桓公，公元前八○六年分封于鄭（今陜西省華縣東）。兒子武公先后攻滅鄶和東虢，建立鄭國，都新鄭（今河南省新鄭縣）。鄭的勢力不斷發(fā)展，到莊公時，侵陳伐許，破息攻宋，大敗北戎，又同周王交換質(zhì)子，以至抗擊周桓王統(tǒng)率的周、陳、蔡、衛(wèi)諸國聯(lián)軍的進攻，大破王師并射傷桓王，成為春秋之初相當(dāng)活躍的小霸主。后因內(nèi)部爭權(quán)奪位，發(fā)展受挫。但因地處中原，交通便利，商業(yè)活躍，兵力亦強，終春秋之世一直為大國爭奪的中心，在政治上也占有顯著地位。春秋晚期，賢臣子產(chǎn)執(zhí)政，他團結(jié)貴族大臣，選賢舉能，改革土地賦稅制度，加強軍備，公布成文法典，整頓內(nèi)政，維護本國權(quán)益，受到晉、楚諸國尊重。進入戰(zhàn)國后，鄭國因君臣爭權(quán)和受韓國蠶食，力量日益削弱。公元前三七五年被韓吞滅。
殤公元年，衛(wèi)公子州吁弒其君完自立，欲得諸侯，使告于宋曰：“馮在鄭，必為亂，可與我伐之?！彼卧S之，與伐鄭，至東門而還。二年，鄭伐宋，以報東門之役?！?〕其后諸侯數(shù)來侵伐。
【注釋】〔1〕“報”，報復(fù)。
九年，大司馬孔父嘉妻好，〔1〕出，道遇太宰華督，〔2〕督說，〔3〕目而觀之?！?〕督利孔父妻，〔5〕乃使人宣言國中曰：“殤公即位十年耳，而十一戰(zhàn)，〔6〕民苦不堪，皆孔父為之，我且殺孔父以寧民?！笔菤q，魯弒其君隱公。十年，華督攻殺孔父，取其妻。殤公怒，遂弒殤公，而迎穆公子馮于鄭而立之，是為莊公。
【注釋】〔1〕“好”，美麗。〔2〕“太宰”，官名。為國君家務(wù)總管。華督、皇國父曾任此職?！叭A督”，宋戴公的孫子?！?〕“說”，與“悅”通。喜愛?！?〕“目”，注視?！?〕“利”，貪?！?〕“十一戰(zhàn)”，《集解》引賈逵云：“一戰(zhàn)，伐鄭，圍其東門；二戰(zhàn)，取其禾；三戰(zhàn)，取邾田；四戰(zhàn)，邾鄭伐宋；五戰(zhàn)，伐鄭，圍長葛；六戰(zhàn)，鄭以王命伐宋；七戰(zhàn)，魯敗宋師于菅；八戰(zhàn)，宋、衛(wèi)入鄭；九戰(zhàn)，伐戴；十戰(zhàn)，鄭入宋；十一戰(zhàn)，鄭伯以虢師大敗宋?！?br/>
莊公元年，華督為相。〔1〕九年，執(zhí)鄭之祭仲，〔2〕要以立突為鄭君?！?〕祭仲許，竟立突。十九年，莊公卒，子湣公捷立。
【注釋】〔1〕“相”，官名，別稱上卿、宰相。為六卿之首，總理國政?？赘浮⑷A督、華元等曾任此職?！?〕“祭仲”，鄭國大夫?！凹馈?，音zh4i?！?〕“要”，音y1o，要挾?！巴弧?，姬突，即后來的鄭厲公。
湣公七年，齊桓公即位。九年，宋水，〔1〕魯使臧文仲往吊水?！?〕湣公自罪曰：“寡人以不能事鬼神，政不修，故水。”臧文仲善此言。此言乃公子子魚教湣公也?！?〕【注釋】〔1〕“水”，水災(zāi)?！?〕“吊”，對遭遇不幸進行慰問?！?〕“子魚”，宋桓公的兒子。
十年夏，宋伐魯，戰(zhàn)于乘丘，〔1〕魯生虜宋南宮萬?！?〕宋人請萬，萬歸宋。十一年秋，湣公與南宮萬獵，因博爭行，〔3〕湣公怒，辱之，曰：“始吾敬若；〔4〕今若，魯虜也?！比f有力，病此言，〔5〕遂以局殺湣公于蒙澤?！?〕大夫仇牧聞之，以兵造公門?！?〕萬搏牧，牧齒著門闔死。〔8〕因殺太宰華督，乃更立公子游為君。諸公子奔蕭，〔9〕公子御說奔亳?！?0〕萬弟南宮牛將兵圍亳。冬，蕭及宋之諸公子共擊殺南宮牛，弒宋新君游而立湣公弟御說，是為桓公。宋萬奔陳。宋人請以賂陳。陳人使婦人飲之醇酒，〔11〕以革裹之，歸宋。宋人醢萬也?！?2〕【注釋】〔1〕“乘丘”，魯?shù)孛?，在今山東省兗州西北?！?〕“生虜”，活捉?！澳蠈m萬”，“南宮”為氏，“萬”為名。宋國卿?！?〕“博”，通“簿”，古代的一種博戲?！?〕“若”，你?！?〕“病”，痛恨?！?〕“局”，棋盤?！懊蓾伞?，宋地名，在今河南省商丘市東北。〔7〕“仇牧”，宋大夫?！霸臁保?，到。〔8〕“闔”，門扇。〔9〕“蕭”，宋邑名，故城在今安徽省蕭縣西北。〔10〕“亳”，音b$，宋邑名，故城在今河南省商丘縣南?！?1〕“醇酒”，濃酒?！?2〕“醢”，音h3i，古代的一種酷刑，把人剁成肉醬。
桓公二年，諸侯伐宋，至郊而去。三年，齊桓公始霸。二十三年，迎衛(wèi)公子毀于齊，立之，是為衛(wèi)文公。文公女弟為桓公夫人。秦穆公即位。〔1〕三十年，桓公病，太子茲甫讓其庶兄目夷為嗣?！?〕桓公義太子意，〔3〕竟不聽。三十一年春，桓公卒，太子茲甫立，是為襄公。以其庶兄目夷為相。未葬，而齊桓公會諸侯于葵丘，〔4〕襄公往會。
【注釋】〔1〕“秦穆公”，秦國第十代國君。名任好，是秦德公的兒子，秦成公的弟弟。公元前六五九年至前六二一年在位，共三十九年。他在位期間，選賢任能，取得文治武功。曾經(jīng)運用靈活的外交政策和卓越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多次打敗了強盛的晉國，奪取了晉國在黃河以西的大片土地。又經(jīng)過周密的策劃，智擒了戎王，“益國十二，開地千里，遂霸西戎”，從而使秦國成了函谷關(guān)以西唯一強大的諸侯國，足以同東方勢力強大的晉、魯、宋等國相抗衡?！?〕“目夷”，字子魚?！?〕“義”，認為合乎事宜?！?〕“葵丘”，宋地名，在今河南省蘭考縣境。
襄公七年，宋地霣星如雨，〔1〕與雨偕下；六■退蜚，〔2〕風(fēng)疾也?！?〕【注釋】〔1〕“霣”，與“隕”通。墜落。〔2〕“■”，音y@。即■，一種像鷺鷥的水鳥，能高飛?！膀恪保帮w”?！?〕“風(fēng)疾”，風(fēng)迅猛。風(fēng)起于遠處，迅猛異常，所以■遇風(fēng)退飛。
八年，齊桓公卒，宋欲為盟會。十二年春，宋襄公為鹿上之盟，〔1〕以求諸侯于楚，楚人許之。公子目夷諫曰：“小國爭盟，禍也。”不聽。秋，諸侯會宋公盟于盂。〔2〕目夷曰：“禍其在此乎？君欲已甚，何以堪之！”于是楚執(zhí)宋襄公以伐宋。冬，會于亳，以釋宋公。子魚曰：〔3〕“禍猶未也。”十三年夏，宋伐鄭。子魚曰：“禍在此矣。”秋，楚伐宋以救鄭。襄公將戰(zhàn)，子魚諫曰：“天之棄商久矣，不可?！倍辉?，襄公與楚成王戰(zhàn)于泓?！?〕楚人未濟，〔5〕目夷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濟擊之。”公不聽。已濟未陳，〔6〕又曰：“可擊?！惫唬骸按湟殃悺！标惓?，宋人擊之。宋師大敗，襄公傷股。國人皆怨公。公曰：“君子不困人于阬，〔7〕不鼓不成列?！薄?〕子魚曰：“兵以勝為功，何常言與！〔9〕必如公言，即奴事之耳，〔10〕又何戰(zhàn)為？”
【注釋】〔1〕“宋襄公”，名茲父，桓公之子。春秋五霸之一，與楚決戰(zhàn)泓水，大敗?！奥股稀保蔚孛?，在今山東省巨野縣西南?！?〕“盂”，宋地名，在今河南省睢縣西北?！?〕“子魚”，即公子目夷，宋襄公庶兄，曾為襄公相。〔4〕“楚成王”，熊渾，公元前六七一年至前六二六年在位?！般保?，在今河南省柘城縣北?！?〕“濟”，渡水?！?〕“陳”，通“陣”，排成戰(zhàn)陣?！?〕“阬”，危難。〔8〕“不鼓”，不擊鼓。“不成列”，沒有形成戰(zhàn)斗行列。〔9〕“常言”，猶言空談?！都狻芬鞆V云：“一云尚何言與?！薄芭c”，通“歟”，語助辭。〔10〕“奴事”，作奴隸侍奉人家。
楚成王已救鄭，鄭享之；〔1〕去而取鄭二姬以歸。〔2〕叔瞻曰：〔3〕“成王無禮，其不沒乎？為禮卒于無別，有以知其不遂霸也。”
【注釋】〔1〕“享”，通“饗”。拿酒食相招待?！?〕“二姬”，鄭文公夫人羋氏和姜氏的兩個女兒?！?〕“叔瞻”，鄭國大夫。
是年，晉公子重耳過宋，〔1〕襄公以傷于楚，欲得晉援，厚禮重耳以馬二十乘?！?〕【注釋】〔1〕“重耳”，晉獻公之子，春秋時晉國國君。公元前六三六年至前六二八年在位。因獻公立幼子為嗣，曾出奔在外十九年，由秦送回即位。整頓內(nèi)政，增強軍隊，使國力強盛。又平定周的內(nèi)亂，迎接周襄王復(fù)位，以“尊王”相號召。城濮之戰(zhàn)，大勝楚軍，并在踐土（今河南省滎陽東北）大會諸侯，成為霸主。〔2〕“乘”，音sh8ng，一車四馬為一乘。
十四年夏，〔1〕襄公病傷于泓而竟卒，子成公王臣立。
【注釋】〔1〕“十四年夏”，《索隱》云：“《春秋》戰(zhàn)于泓在僖二十三年，重耳過宋及宋襄公卒在二十四年。今此文以重耳過與傷泓共歲，故云‘是年’。又重耳過與宋襄公卒共是一歲，則不合更云‘十四年’。是進退俱不合于《左氏》，蓋太史公之疏耳?！?br/>
成公元年，晉文公即位。三年，倍楚盟親晉，〔1〕以有德于文公也。四年，楚成王伐宋，宋告急于晉。五年，晉文公救宋，楚兵去。九年，晉文公卒。十一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十六年，秦穆公卒。
【注釋】〔1〕“倍”，與“背”通。背叛。
十七年，成公卒。成公弟御殺太子及大司馬公孫固而自立為君。〔1〕宋人共殺君御而立成公少子杵臼，是為昭公。
【注釋】〔1〕“公孫固”，宋莊公的孫子。
昭公四年，宋敗長翟緣斯于長丘。〔1〕七年，楚莊王即位。〔2〕【注釋】〔1〕“長翟”，也作“長狄”，春秋時狄族的一支，活動于西起今山西臨汾、長治，東至山東邊境的山谷間，“緣斯”，長翟部族之一鄋（音s#u）瞞的國君?！伴L丘”，在今河南省封丘縣西南?！?〕“楚莊王”，春秋時楚國國君。羋姓，名旅（一作呂、侶）。公元前六一三年至前五九一年在位。曾整頓內(nèi)政，興修水利。楚莊王三年，攻滅庸國（在今湖北省竹山西南），國勢大盛。繼又進攻陸渾之戎，陳兵周郊，派人詢問象征天子權(quán)威的九鼎的輕重。后在邲（今河南省滎陽北）大敗晉軍，陸續(xù)使魯、宋、鄭、陳等國歸附，成為霸主。
九年，昭公無道，國人不附?！?〕昭公弟鮑革賢而下士?！?〕先，襄公夫人欲通于公子鮑，〔3〕不可，乃助之施于國，〔4〕因大夫華元為右?guī)??！?〕昭公出獵，夫人王姬使衛(wèi)伯攻殺昭公杵臼。弟鮑革立，是為文公。
【注釋】〔1〕“國人”，古代農(nóng)夫住在田野小邑，稱為“野人”?！皣恕笔侵妇幼≡诔抢锖统墙嫉娜?，除了奴隸主貴族外，還包括平民、小手工業(yè)者和商人。〔2〕“鮑革”，即公子鮑。《史記志疑》云“革”字衍。〔3〕“襄公夫人”，即夫人王姬，周惠王之女?！?〕“施”，施加恩惠。〔5〕“華元”，華督曾孫。“右?guī)煛?，宋國官名。為國君師。華元、華閱、皇緩等曾任此職。
文公元年，晉率諸侯伐宋，責(zé)以弒君。聞文公定立，乃去。二年，昭公子因文公母弟須與武、繆、戴、莊、桓之族為亂，文公盡誅之，出武、繆之族?！?〕【注釋】〔1〕“出”，驅(qū)逐出去。四年春，楚命鄭伐宋。宋使華元將，鄭敗宋，囚華元。華元之將戰(zhàn)，殺羊以食士，其御羊羹不及，〔1〕故怨，馳入鄭軍，故宋師敗，得囚華元。宋以兵車百乘文馬四百匹贖華元?！?〕未盡入，華元亡歸宋。
【注釋】〔1〕“御”，駕車人。當(dāng)時駕車人是羊斟。〔2〕“文”，文采。“文馬”，有文采之馬。十四年，楚莊王圍鄭。鄭伯降楚，楚復(fù)釋之。十六年，楚使過宋，宋有前仇，執(zhí)楚使。九月，楚莊王圍宋。
十七年，楚以圍宋五月不解，〔1〕“宋城中急，無食，華元乃夜私見楚將子反。子反告莊王。王問：“城中何如？”曰：“析骨而炊，〔2〕易子而食?！薄?〕莊王曰：“誠哉言！我軍亦有二日糧?！币孕殴?，遂罷兵去。
【注釋】〔1〕“以”，與“已”通?！?〕“析骨而炊”，剖解人的骨骸來燒火做飯，形容戰(zhàn)亂時百姓的悲慘生活。〔3〕“易子而食”，交換孩子，殺食以充饑。“子”，指兒子或女兒，古代男孩、女孩都可稱“子”。二十二年，文公卒，子共公瑕立。始厚葬。君子譏華元不臣矣?！?〕【注釋】〔1〕“不臣”，不像大臣的樣子，違背人臣之道。共公十年，華元善楚將子重，又善晉將奕書，兩盟晉楚。十三年，共公卒。華元為右?guī)?，魚石為左師。司馬唐山攻殺太子肥，欲殺華元，華元奔晉，魚石止之，至河乃還，誅唐山，乃立共公少子成，是為平公。
平公三年，楚共王拔宋之彭城，以封宋左師魚石。四年，諸侯共誅魚石，而歸彭城于宋。三十五年，楚公子圍弒其君自立，為靈王。四十四年，平公卒，子元公佐立。
元公三年，楚公子棄疾弒靈王，自立為平王。八年，宋火。十年，元公毋信，詐殺諸公子，大夫華、向氏作亂。楚平王太子建來奔，見諸華氏相攻亂，建去如鄭。十五年，元公為魯昭公避季氏居外，為之求入魯，行道卒，子景公頭曼立。
景公十六年，魯陽虎來奔，〔1〕已復(fù)去。二十五年，孔子過宋，宋司馬桓魋惡之，欲殺孔子，孔子微服去?！?〕三十年，曹倍宋，又倍晉，宋伐曹，晉不救，遂滅曹有之。〔3〕三十六年，齊田常弒簡公。
【注釋】〔1〕“陽虎”，又名陽貨，初為魯季孫氏家臣，事季平子。平子死后，專魯國國政。后來與魯三桓對立失敗，奔齊，又奔晉，為趙鞅家臣?！?〕“微服”，舊時帝王、官吏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而改著平民的服裝?！?〕“有”，占有，獲取。
三十七年，楚惠王滅陳。熒惑守心?！?〕心，宋之分野也?！?〕景公憂之。司星子韋曰：〔3〕“可移于相。”景公曰：“相，吾之股肱?！薄?〕曰：“可移于民。”景公曰：“君者待民。”曰：“可移于歲?！本肮唬骸皻q饑民困，吾誰為君！”子韋曰：“天高聽卑。君有君人之言三，〔5〕熒惑宜有動?！庇谑呛蛑?，〔6〕果徙三度。
【注釋】〔1〕“熒惑”，火星。“守”，一星侵犯另一星的正常位置?！靶摹?，二十八宿中的心宿。〔2〕“分野”，古代星占家以天空星象來占卜人世吉兇，把地上的州國與星空的十二次、二十八宿確定為對應(yīng)關(guān)系，稱作“分野”。〔3〕“司”，主管?！八拘恰保鞴苡^測星象的官吏?！?〕“股肱”，大腿和手臂肘腕之間，比喻輔佐帝王的重臣。〔5〕“君人”，君臨人民?！?〕“候”，觀察。
六十四年，〔1〕景公卒。宋公子特攻殺太子而自立，〔2〕是為昭公。昭公者，元公之曾庶孫也。昭公父公孫糾，糾父公子褍秦，褍秦即元公少子也。景公殺昭公父糾，故昭公怨殺太子而自立。
【注釋】〔1〕“六十四年”，《史記會注考證》引梁玉繩云：“《左傳》宋景公卒于哀二十六年，是四十八年卒也。此與《年表》作‘六十四’，《六國表》又作‘六十六’，并誤?！薄?〕“公子特”，《左傳》或作“德”，或作“得”。
昭公四十七年卒，子悼公購由立。悼公八年卒，子休公田立。休公田二十三年卒，子辟公辟兵立。辟公三年卒，子剔成立。剔成四十一年，剔成弟偃攻襲剔成，剔成敗奔齊，偃自立為宋君。
君偃十一年，自立為王。東敗齊，取五城；南敗楚，取地三百里；西敗魏軍，乃與齊、魏為敵國。盛血以韋囊，〔1〕縣而射之，〔2〕命曰“射天”。淫于酒婦人。群臣諫者輒射之。于是諸侯皆曰“桀宋”?！?〕“宋其復(fù)為紂所為，不可不誅。”告齊伐宋。王偃立四十七年，齊湣王與魏、楚伐宋，殺王偃，遂滅宋而三分其地。
【注釋】〔1〕“韋”，經(jīng)過加工制成的熟牛皮。〔2〕“縣”，與“懸”通?！?〕“桀宋”，如同夏桀一樣殘暴的宋君。
太史公曰：孔子稱“微子去之，〔1〕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殷有三仁焉”?！?〕《春秋》譏宋之亂自宣公廢太子而立弟，〔3〕國以不寧者十世。襄公之時，修行仁義，欲為盟主。其大夫正考父美之，故追道契、湯、高宗，〔4〕殷所以興；作《商頌》?！?〕襄公既敗于泓，而君子或以為多，〔6〕傷中國闕禮義，〔7〕褒之也，〔8〕宋襄之有禮讓也。
【注釋】〔1〕“微子去之”云云，見《論語·微子》。〔2〕“三仁”，三個仁德之人，謂微子、箕子、比干?！?〕“《春秋》”，是指《春秋公羊傳》?！豆騻鳌冯[公三年云：“莊公馮弒與夷。故君子大居正，宋之禍宣公為之也。”〔4〕“契”，音xi8。殷人始祖，佐禹治水，舜封于商?！皽?，商開國之王，契之后第十三代孫。“高宗”，即武丁，商朝第十一代第二十二王。相傳他少時生活在民間。即位后，任用傅說、甘盤等賢臣，多次征伐不服從的部族，復(fù)興商朝。在位五十九年?！?〕“作《商頌》”，今《詩經(jīng)》收《商頌》五篇，為《那》，祀成湯；《烈祖》，祀中宗；《玄鳥》，祀高宗；《長發(fā)》，祭天；《殷武》，祀高宗。據(jù)今人研究，這些作品是從正考父至襄公時宋人追述頌美商代先王的作品，非一時所作?！?〕“多”，贊美?！?〕“闕”，與“缺”通。缺少?！爸袊?，華夏諸侯?！?〕“褒”，稱贊，贊揚。
譯文 微子啟，是殷朝帝乙的長子，帝紂的庶兄。殷紂即位以后，昏暗無道，政事紛亂，淫佚奢侈，微子屢次進諫，紂不聽從。等到祖伊由于周西伯姬昌實行德政，把國滅掉，擔(dān)憂禍患降臨殷朝，把這事奉告紂。紂說：“我生下來不是有命在天嗎？他能做出些什么呢！”這時，微子推測紂終究不能勸醒，打算一死了之，或離開紂出走，自己不能決斷，就去詢問太師、少師道：“殷政治不清明，無法治理天下。我朝的始祖湯成就功業(yè)于上世，紂嗜酒如命，對婦人言聽計從，敗壞湯的德政于后世。殷王室的人不論男女老少，都樂于做草野盜賊、犯法作亂的事。朝廷大臣也轉(zhuǎn)相師效不顧法度，都有罪惡，他們屢次互相攻奪，以致沒有常得爵祿的人。于是百姓各起一方，互相敵對而不和睦?，F(xiàn)在殷朝的典章制度將要喪亡！仿佛渡水卻沒有渡口和盡頭一樣。殷朝一定滅亡，現(xiàn)在就到了。”又說：“太師，少師，我能起來另謀出路嗎？我國或可免于滅亡嗎？如今你們沒有主意指示我，假如陷于不義，怎么辦呢？”太師順著說道：“王子，天帝嚴重降臨災(zāi)禍滅亡殷朝，而紂竟然沒有任何懼怕，不聽從長老的教導(dǎo)?，F(xiàn)在殷朝的人民竟輕視褻瀆神祇的祭祀。如今如果能夠治理好國家，國家得到大治，即使身亡，也不怨恨。如果死了，而國家仍然得不到治理，那么不如離去?！庇谑翘优?。
箕子，是紂的親屬。紂開始制造象牙筷子?；訃@息說：“他既然制造象牙筷子，一定會制造玉杯；制造了玉杯，就一定會打算得到遠方珍貴奇異的器物來使用。車馬宮室的逐漸奢侈華麗，從此開始，他無法振作了。”紂荒淫放蕩，箕子進諫，他不聽從。有人說：“可以離去了?！被诱f：“作君王的臣下，規(guī)勸不聽就離去，這是張揚君主的過失，而自己討人民的喜歡，我不忍這樣做啊。”于是披頭散發(fā)，裝瘋當(dāng)了奴隸。從此隱居起來，彈琴悲嘆自己的不幸遭遇，他的琴曲流傳下來叫《箕子操》。王子比干，也是紂的親屬?？匆娀右?guī)勸紂不聽從，去當(dāng)奴隸，就說：“君主有過失而不用直言規(guī)勸，百姓遭殃，百姓有什么罪呢！”于是直率地勸諫紂。紂勃然大怒說：“我聽說圣人的心有七個孔，真有這事嗎？”于是殺了王子比干，剖開胸腔看他的心。微子說：“父親跟兒子有骨肉一樣的親密關(guān)系，而臣子跟人君是憑道義聯(lián)系起來的。所以父親有過錯失誤，兒子屢次進諫不聽，就跟著他大聲號哭。臣子屢次進諫人君不聽，那么他依據(jù)道義原則可以離開了?！庇谑翘珟?、少師才勸微子離去，微子便走了。
周武王討伐殷紂王，戰(zhàn)勝殷朝，微子就拿著宗廟里的祭器到武王的營門去，他裸露上身，把手捆在背后，左邊讓人牽著羊，右邊讓人拿著茅，跪著向前行走，求告武王。于是武王就釋放微子，恢復(fù)微子的爵位，與以前一樣。
武王封紂的兒子武庚祿父為殷君，讓他繼續(xù)殷朝的祭祀，讓管叔、蔡叔輔佐、監(jiān)視他。
武王滅亡殷朝之后，便去訪問箕子。
武王說：“嗚呼！天不說話，默默地安定下界人民，幫助他們和睦相處，我卻不知道天用來安定人民的治國常理次序。”
箕子回答道：“早先鯀堵塞洪水，把五行的規(guī)律搞亂了，天帝于是勃然大怒，不給予大法九種，治國常理從此敗壞。鯀受懲罰而死，禹就繼承他父親的事業(yè)興起。天帝就把大法九種賜給禹，治國常理從此有了次序。
“（這九種大法）一叫五行；二叫五事；三叫八政；四叫五紀；五叫皇極（建立君權(quán)）；六叫三德；七叫稽疑（考察疑惑）；八叫庶征（各種征兆）；九叫勸導(dǎo)用五福（五種幸福），讓害怕用六極（六種困厄）。
“五行：第一是水，第二是火，第三是木，第四是金，第五是土。水的自然常性是滋潤萬物，而向下潤濕?；鸬淖匀怀Ｐ允茄谉嵬ⅲ蛏先紵?。木可以揉造使它彎曲或伸直。金可以銷熔順從人的意愿改變形狀。土可以種植收獲百谷。水向下浸潤成鹵產(chǎn)生咸味?；鹣蛏先紵a(chǎn)生苦味。木揉成曲直產(chǎn)生酸味。金順從人的意愿銷熔變形產(chǎn)生辣味。土種植收獲的百谷產(chǎn)生甜味。
“五事：一是容貌，二是言論，三是觀察，四是聽聞，五是思考。容貌必須恭敬，言論必須正確，觀察事物必須明白，聽聞必須廣遠，思考必須通達。容貌恭敬就能嚴肅，言論正確就能治理，觀察事物明白就能不受蒙騙，聽聞廣遠就能善于謀劃，思考問題通達就能圣明。
“八種政務(wù)官員：一是管糧食生產(chǎn)的官，二是管財貨流通的官，三是管祭祀的官，四是管營建的官，五是管教育的官，六是管社會治安的官，七是管禮賓的官，八是管軍事的官。
“五種記時方法：一是年，二是月，三是日，四是星辰的出現(xiàn)情況，五是推算日月運行所經(jīng)歷的周天度數(shù)。
“君王的準則：君王建立君權(quán)，應(yīng)當(dāng)有準則，采用五福之道，用來施行教育，賜予您的百姓，百姓都會遵守您的準則，又使您懂得如何去維持準則，這樣一來，凡屬您的百姓，就沒有邪惡朋黨的風(fēng)氣，百官沒有私相比附的行為，都合于您所建立的準則。凡屬你的百姓，有謀劃，有作為，有操守，您就應(yīng)當(dāng)經(jīng)常想到重視錄用他們。有的即使行為不合準則，但是他沒有犯罪，您也應(yīng)當(dāng)寬容他們。您應(yīng)當(dāng)和顏悅色，平易近人，有人說‘我遵行美德’，您就應(yīng)當(dāng)賜給他福祿。這樣，臣民會思念君王建立的準則。不要欺侮無依無靠的人，不要畏懼權(quán)勢顯赫的人。有能力、有作為的人，就讓他貢獻他的才能，這樣，您的國家將會昌盛起來。凡在位的百官長，經(jīng)常用爵祿使他們富貴，又應(yīng)當(dāng)以善道對待他們。如果您不能使他們對于您的國家有好處，那么這些人就會責(zé)怪您。對于那些沒有好德行的人，您雖然賜給他們爵祿，但是他的所作所為會使您結(jié)怨于百姓。不要偏私，不要傾邪，而要遵守王法。不要私好偏愛，而應(yīng)當(dāng)遵照王道。不要為非作歹，而應(yīng)當(dāng)遵行正路。不營私，不結(jié)黨，王道寬廣。不結(jié)黨，不營私，王道平坦。不反不亂，不偏不倚，王道正直。為君的人，團結(jié)臣民應(yīng)當(dāng)有準則；為臣的人，歸往君王亦應(yīng)有準則。君王對于以上陳述的準則，要宣揚教導(dǎo)，是順天帝的。凡屬百姓，對于以上陳述的準則，也要遵守實行，以接近天子圣德的光輝。天子作民眾的父母，成為天下民眾共同擁戴的圣王。
“三種德性：一是正直，二是過分剛強，三是過分柔順。中正平和就是正直。倔強不能親近人就是過分剛強。和順而不堅強就是過分柔順。深沉隱伏陰謀，用剛強能對付。高明君子，用和柔安撫。只有國君才能掌握爵賞賜人以福，掌握刑罰施人以威，享受美食，百官不得施行爵賞、刑罰和享受美食。百官如有施行爵賞、刑罰和享受美食的權(quán)力，就會傷害自己的封邑，危害人君的國。百官因而背離王道，人民就會越軌作惡。
“考察疑惑：選擇任用掌管龜卜和蓍筮的官員。教導(dǎo)他們用龜甲或蓍草占卜吉兇，兆紋有的像下雨，有的像雨后或雪后轉(zhuǎn)晴，有的像云氣連綿，有的像霧氣蒙蒙，有的像陰陽二氣互相侵犯，卦象有內(nèi)卦，有外卦，龜兆和卦象共有這七種。其中五種用龜甲獸骨占卜，兩種用蓍草占卜。再根據(jù)各種龜兆卦象加以推演變化。任命能識別兆卦名稱的人擔(dān)任卜筮的官職，三個人占，就聽從其中兩個人的意見。您如果有重大的疑難問題，首先要自己深思熟慮，其次要和卿士商量，要和百姓商量，然后問卜占卦。如果您贊成，龜卜贊成，筮占贊成，卿士贊成，庶民贊成，這叫做大同，你自己會身體康健，你的子孫會興旺，這是大吉大利。如果您贊成，龜卜贊成，筮占贊成，卿士反對，庶民反對，這就是吉利。如果卿士贊成，龜卜贊成，筮占贊成，您反對，庶民反對，這也是吉利。如果庶民贊成，龜卜贊成，筮占贊成，您反對，卿士反對，這還是吉利。如果您贊成，龜卜贊成，筮占反對，卿士反對，庶民反對，那么在國內(nèi)辦事就吉利，在國外辦事就兇險。龜卜、筮占都與人的謀劃相反，安靜守常就吉利，有所舉動就兇險。
“各種征兆：或下雨，或天晴，或溫暖，或寒冷，或刮風(fēng)，或者都合乎時令。這五種氣象齊備，又各按照正常的次序，各種植物就茂盛。一種氣象過多，就有災(zāi)害；一種氣象不來，也有災(zāi)害。再說人君美好行為的征兆：人君性行肅敬，雨水就及時滋潤萬物；人君政治清明，陽光就按時照耀大地；人君明智，溫暖就按時到來；人君有謀略，寒冷就應(yīng)時而生；人君通情達理，風(fēng)就調(diào)和順時。再說人君丑惡行為的征兆：人君行為狂妄，就會淫雨連綿；人君行為僭越不軌，就會常常干旱；人君安于享樂，天氣就會過分炎熱；人君行事急躁，就會寒冷不斷；人君昏庸愚昧，就會常常刮風(fēng)。君王視察治理政事，好像一年包括四時；大臣各有職責(zé)，好像一月統(tǒng)屬于歲；普通官吏分治其職，好像一日統(tǒng)屬于月。如果年、月、日的時令各順正常，百谷因而豐收，政治因而清明，賢臣因而表彰提拔，國家因而太平安寧。相反，日、月、年的時令如果顛倒錯亂，百谷就會因而歉收，政治就會因而昏暗，賢臣就會因而隱遁，國家就會因而不得安寧。庶民的性格像眾星一樣，眾星有的喜歡風(fēng)，有的喜歡雨。太陽和月亮的運行，有冬天，有夏天，各有常規(guī)。月亮的運行不由常規(guī)而順從眾星，就會招致風(fēng)雨。
“五種幸福的事：一是長壽，二是富貴，三是健康安寧，四是德行好，五是高壽善終。六種困厄的事：一是早死，二是疾病，三是憂愁，四是貧窮，五是丑陋，六是愚懦?！?br/>
于是武王便把箕子封在朝鮮，而不把他作臣下看待。
這以后，箕子來朝見周王，路過從前殷都廢墟，見宮室斷垣殘壁，禾黍到處叢生，內(nèi)心悲傷，打算哭又覺不可，打算流淚又覺未免像女人，于是作了《麥秀》詩來歌詠這件事。那首詩說：“麥芒尖尖哪，禾黍的苗兒綠油油。那個頑皮的少年呀，不與我親愛接近?。 边@里所說的頑皮孩子，是指殷紂。殷朝的遺民聽到，都為此落了淚。
武王去世，成王年少，周公姬旦代為處理政務(wù)，掌握政權(quán)，管叔、蔡叔懷疑周公，就與武庚聯(lián)合起來叛亂，打算襲擊成王和周公。周公秉承成王的命令誅殺武庚后，殺掉管叔，流放蔡叔，于是命令微子開代替做殷朝的后嗣，事奉祖先的祭祀，作《微子之命》申明這個意思，在宋地建國。微子素來就仁義賢能，于是代替武庚，所以殷朝的遺民很愛戴他。
微子開逝世以后，立他的弟弟衍為國君，他就是微仲。微仲逝世后，兒子宋公稽登極。宋公稽逝世后，兒子丁公申登極。丁公申逝世后，兒子湣公共登極。湣公共逝世后，弟弟煬公熙登極。煬公登極后，湣公的兒子鮒祀殺死煬公而自立為王，說：“我應(yīng)當(dāng)?shù)菢O?！边@就是厲公。厲公逝世后，兒子厘公舉登極。
釐公十七年，周厲王出奔到彘地。
二十八年，釐公逝世，兒子惠公覸登極。惠公四年，周宣王登極。三十年，惠公逝世，兒子哀公登極。哀公元年逝世，兒子戴公登極。
戴公二十九年，周幽王被犬戎殺死，秦國開始列為諸侯。
三十四年，戴公逝世，兒子武公司空登極。武公生了個女兒做了魯惠公的夫人，她生了魯桓公。十八年，武公逝世，兒子宣公公力登極。
宣公有太子名叫與夷。十九年，宣公病危，要把君位讓給他的弟弟和，說：“父親死了，兒子繼承君位；哥哥死了，輪到弟弟繼位，這是天下普遍適用的道義與法則。我要立和為國君。”和多次謙讓不成，就接受了。宣公逝世后，弟弟和登極，他就是穆公。
穆公九年，病危，叫了大司馬孔父前來，對他說：“先君宣公舍棄太子與夷而把君位讓給我，我不敢忘記。我死以后，必定要立與夷為君?！笨赘刚f：“百官都愿意立公子馮。”穆公說：“不要立馮，我不可辜負宣公。”于是穆公讓公子馮到鄭國去居住。八月庚辰這天，穆公逝世，哥哥宣公的兒子與夷登極，這就是殤公。君子聽到這件事，說：“宋宣公可以稱為能了解人了，立他的弟弟為君而成全了道義，然而他的兒子終于再享有了君位?！?br/>
殤公元年，衛(wèi)國公子州吁殺害他的國君姬完，自立為國君，想要取得諸侯的支持，派使者告訴宋國說：“子馮在鄭國，一定會作亂，可以同我去攻打他。”宋國允許了，同姬州吁去攻打鄭國，到達東門就回來了。二年，鄭國攻打宋國，報復(fù)東門那一役。這以后，諸侯多次來侵略和攻打宋國。
九年的一天，大司馬孔父嘉的美貌妻子外出，在路上遇見太宰華督，華督愛慕她，眼珠一動不動地注視她。華督貪戀孔父的妻子，于是派人在國中宣揚說：“殤公登極不過十年，可是打了十一仗，人民痛苦不堪，都是孔父造成的，我將殺掉孔父，以便使人民得以安寧?！边@年，魯國殺害了它的國君隱公。十年，華督進攻殺死孔父，霸占了孔父的妻子。殤公惱怒，華督就殺死殤公，而到鄭國去迎接穆公的兒子馮回來立為國君，他就是莊公。
莊公元年，華督當(dāng)了宰相。九年，逮捕了鄭國的祭仲，抓著他的弱點，強使他擁立姬突做鄭國的君主。祭仲允許，終于擁立姬突。十九年，莊公逝世，兒子湣公捷登極。
湣公七年，齊桓公登極。九年，宋國遭到水災(zāi)的襲擊，魯國派臧文仲到宋國去慰問災(zāi)民。湣公責(zé)備自己說：“我因為不能事奉鬼神，政治不清明，所以發(fā)生水災(zāi)?！标拔闹儋澷p這句話。而這句話是公子子魚教給湣公的。
十年夏天，宋國討伐魯國，在乘丘會戰(zhàn)，魯國活捉了宋國的南宮萬。宋國人請求釋放南宮萬，南宮萬回到宋國。十一年秋天，湣公和南宮萬去打獵，作博戲，因爭道，湣公發(fā)怒，侮辱南宮萬說：“當(dāng)初我敬重你；現(xiàn)在你是魯國的俘虜。”南宮萬有力，對這句話很反感，于是用棋盤打死湣公于蒙澤。大夫仇牧聽到這事，帶著兵器到公門，南宮萬搏擊仇牧，仇牧牙齒撞著門扇死了。南宮萬于是殺掉太宰華督，改立公子游為國君。幾個公子逃奔蕭邑，公子御說逃奔亳邑。南宮萬的弟弟南宮牛率兵圍攻亳邑。冬天，在蕭邑和宋都的公子們共同攻打殺死南宮牛，殺死宋國新君游而擁立湣公的弟弟御說，他就是桓公。南宮萬逃奔陳國。宋國人賄賂陳國，陳國人便派女人用濃酒灌醉南宮萬，然后用皮革把他包裹起來，送回宋國。宋國人把南宮萬剁成了肉醬。
桓公二年，諸侯攻打宋國，攻到都城商丘郊外才離去。三年，齊桓公開始做霸主。二十三年，衛(wèi)國人到齊國迎接衛(wèi)國公子毀，擁立為衛(wèi)君，他就是衛(wèi)文公。文公的妹妹是宋桓公的夫人。秦穆公登極。三十年，桓公病危，太子茲甫讓他的庶兄目夷為君位繼承人?；腹J為太子的意愿合乎道義，可是竟沒有聽取。三十一年春天，桓公逝世，太子茲甫登極，他就是襄公。任用他的庶兄目夷作國相。桓公還沒有安葬，而齊桓公在葵丘會合諸侯，襄公便前去參加盟會。
襄公七年，宋國國內(nèi)流星似雨一樣墜落，和雨點一起落下；六只鹢倒退著飛翔，因為風(fēng)異常迅猛。
八年，齊桓公逝世，宋國打算召集盟會。十二年春天，宋襄公在鹿上召集盟會，要求楚國讓諸侯擁護他，楚國人允許了。公子目夷規(guī)勸說：“小國爭當(dāng)盟首，是禍患哪！”襄公不聽從。秋天，諸侯在盂地會見宋襄公并結(jié)盟，目夷說：“禍患大概將在這里吧？君王的欲望太過分了，怎么能經(jīng)受得了呢？”在這里楚國逮捕宋襄公來攻打宋國。冬天，諸侯在亳邑集會，釋放了宋襄公。子魚說：“禍患還沒有了結(jié)?！笔晗奶?，宋國討伐鄭國。子魚說：“禍患在這里了。”秋天，楚國攻打宋國，援救鄭國。襄公要應(yīng)戰(zhàn)，子魚規(guī)勸說：“上天拋開商朝很久了，不行?！倍臼辉?，襄公跟楚成王在泓水邊會戰(zhàn)，楚軍渡河沒有完畢，目夷說：“楚國兵多，我們兵少，趁他們沒有完全渡河，我們就先發(fā)動攻擊。”襄公不聽從。楚國兵已經(jīng)全部渡河，還沒有列成陣勢，目夷又說：“可以攻擊了。”襄公說：“等他們布成陣勢。”楚國人布成陣勢了，宋國人才開始進攻。宋國軍隊大敗，襄公大腿受傷。宋國的國人都埋怨襄公。襄公說：“君子不在人家艱難的時候去困窘他，不在人家沒有布成陣勢的時候擊鼓去進攻他?！弊郁~說：“戰(zhàn)爭以取勝為功績，還有什么陳詞濫調(diào)可空談呢！一定要像您所說的，那么就當(dāng)奴隸侍奉人家好了，又何必要打仗呢？”
楚成王援救了鄭國，鄭國用酒食款待他；他離開的時候，娶了鄭國國君的兩個女兒回去。叔瞻說：“成王不懂禮，會不得善終吧？行禮終于內(nèi)外無別，有根據(jù)知道他不能成就霸業(yè)了。”
這一年，晉公子重耳路過宋國，襄公因跟楚國交戰(zhàn)受傷，打算得到晉國的援助，就以隆重的禮儀接待重耳，贈送給重耳二十乘（八十匹）馬。
十四年夏天，襄公因在泓水之戰(zhàn)時的腿傷，病發(fā)作而終于逝世，兒子成公王臣登極。
成公元年，晉文公登極。三年，成公撕毀與楚國的盟約，與晉國親近，因為襄公對晉文公有過恩惠。四年，楚成王攻打宋國，宋國向晉國告急。五年，晉文公援救宋國，楚軍離去。九年，晉文公逝世。十一年，楚太子商臣殺害他的父親成王，奪取君位。十六年，秦穆公逝世。
十七年，成公逝世。成公的弟弟御殺死太子和大司馬公孫固，而自立為國君。宋國人聯(lián)合殺死國君御，擁立成公的小兒子杵臼，他就是昭公。
昭公四年，宋國在長丘擊敗長翟緣斯。七年，楚莊王登極。
九年，昭公暴虐，不行德政，宋國國人不歸附他。昭公的弟弟鮑革，德才兼?zhèn)?，又能謙恭待士。原先，襄公夫人打算跟公子鮑私通，公子鮑不同意，于是幫助他在國人中廣施恩惠，又由大夫華元的薦舉做了右?guī)煛Ｕ压鋈メ鳙C，夫人王姬派遣衛(wèi)伯攻殺昭公杵臼。弟弟鮑革登位，他就是文公。
文公元年，晉國統(tǒng)率諸侯攻打宋國，責(zé)備宋國人殺死了國君。聽到文公君位已經(jīng)確定，于是撤兵離去。二年，昭公的兒子憑借文公的同母弟弟須與武公、穆公、戴公、莊公、桓公的家族犯上作亂，文公把他們都殺掉，驅(qū)逐武公、穆公的家族。
四年春天，楚王命令鄭國攻打宋國。宋國派華元帶兵，鄭國打敗了宋國，俘虜了華元。華元在將要作戰(zhàn)的時候，殺羊給軍士吃，他的駕車人來不及吃羊肉羹汁，因而怨恨，便駕著華元的指揮車沖進鄭軍，因此宋軍被打敗，鄭軍才得俘虜了華元。宋國用兵車一百輛套著毛色有文采的馬四百匹去贖華元。還沒有統(tǒng)統(tǒng)送去，華元便逃回宋國了。
十四年，楚莊王包圍鄭國。鄭國國君向楚國投降，楚國又解圍而去。
十六年，楚國使者經(jīng)過宋國，宋國跟楚國有舊仇，便逮捕了楚國的使者。九月，楚莊王圍攻宋都。十七年，楚軍圍攻宋都五個月沒解圍，宋都城中危急，沒有吃的，華元便在一天夜間私下會見楚國將領(lǐng)子反，子反告訴莊王。莊王問：“城中怎么樣？”子反說：“劈人骨頭煮飯，互相交換兒子來吃?！鼻f王說：“多誠實的話！我軍也只有兩天糧食啦?！币驗橐匦诺木壒?，于是撤軍回去。
二十二年，文公逝世，兒子共公瑕登極。從這時起實行厚葬。君子譏刺華元沒有盡到做臣子的責(zé)任。
共公十年，華元與楚國將領(lǐng)子重有交情，又跟晉國將領(lǐng)欒書友好，因此跟晉、楚兩國都締結(jié)了盟約。十三年，共公逝世。華元任右?guī)煟~石任左師。司馬唐山攻殺太子肥，打算殺華元，華元逃往晉國，魚石阻止他，到黃河邊就返回來，殺了唐山。于是擁護共公的小兒子成登極，他就是平公。
平公三年，楚共王攻陷宋國的彭城，把它封給宋國左師魚石。四年，諸侯共同誅殺魚石，把彭城歸還給宋國。三十五年，楚國公子圍殺掉他的國君自己登極，他就是靈王。四十四年，平公逝世，兒子元公佐登極。
元公三年，楚國公子棄疾殺死靈王，自己登極為平王。八年，宋國遭遇火災(zāi)。十年，元公不講信義，用欺騙手段殺死許多公子。大夫華氏、向氏發(fā)動叛亂。楚平王的太子熊建來投奔，看到華氏家族互相攻打，亂作一團，熊建離去，前往鄭國。十五年，元公因為魯昭公躲避季孫氏住在國外，替他要求回到魯國去，元公走到半路上去世了，兒子景公頭曼登極。
景公十六年，魯國陽虎來投奔，不久又離去了。二十五年，孔子經(jīng)過宋國。宋國司馬桓魋詆毀孔子，打算殺他?？鬃痈闹矫穹b離去。三十年，曹國背叛宋國，又背叛晉國。宋國攻打曹國，晉國不去援救，于是滅掉曹國而占有它的土地。三十六年，齊國田常殺掉齊簡公。
三十七年，楚惠王滅亡陳國。火星侵占心宿星區(qū)，心宿區(qū)是宋國的天區(qū)。景公為這事?lián)鷳n。司星子韋說：“可以將災(zāi)禍移到宰相身上?！本肮f：“宰相是我的大腿胳臂?！弊禹f說：“可以移到人民身上?！本肮f：“國君要依靠人民?！弊禹f說：“可以移到年成上?！本肮f：“年成歉收鬧饑荒，人民困苦，我作誰的國君？”子韋說：“上天神明雖然高遠卻能聽到人間最細微的聲音。您有為人君的話三句，火星應(yīng)該移動了。”再觀測火星，火星果然移了三度。
六十四年，景公逝世。宋國公子特進攻殺太子而自己登極，他就是昭公。昭公，其人是元公的曾庶孫。昭公的父親是公孫糾，公孫糾的父親是公子褍秦，褍秦就是元公的小兒子。景公殺死了昭公的父親公孫糾，所以昭公怨恨太子，便殺死他而自己登極。
昭公四十七年逝世。兒子悼公購由登極。悼公八年逝世，兒子休公田登極。休公田二十三年逝世，兒子辟公辟兵登極。辟公三年逝世，兒子剔成登極。剔成四十一年，剔成的弟弟偃襲擊剔成，剔成失敗逃奔齊國，偃自己登極作宋君。
君偃十一年，自己稱號為王。東面打敗齊國，攻下五座城。南面打敗楚國，侵占土地三百里。西面打敗魏國軍隊。于是跟齊、魏成為敵對的國家。他用牛皮袋盛著血，懸掛起來用箭射它，稱為“射天”。君偃沉溺于酒色之中。大臣們有規(guī)勸的，君偃就射死他。于是諸侯都稱他“桀宋”，說：“宋國又會步紂王后塵，為所欲為，不可不殺。”諸侯要求齊國討伐宋國。宋王偃即位四十七年，齊湣王與魏國、楚國征討宋國，殺死王偃，于是滅亡宋國，三國瓜分了它的土地。
太史公說：孔子稱“微子離開殷紂王，箕子被降為奴隸，比干規(guī)勸而被殺死，殷朝有三位仁人呀！”《春秋公羊傳》批評宋國的禍亂是從宣公廢黜太子而立弟弟為君開始的，使國家不得安寧達十代之久。襄公修行仁義，想成為盟主。他的大夫正考父贊美這事，所以追述契、湯、高宗的發(fā)跡、建國等業(yè)績，揭示殷朝所以興盛的原因，寫了《商頌》。宋襄公既已在泓水打了敗仗，但是仍有君子稱贊他，這是悲嘆當(dāng)時中原地區(qū)的國家缺少禮義，所以表彰襄公，因為他還是一個有禮讓精神的人啊。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