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回

歡喜冤家 作者:西湖漁隱


  苦戀多嬌美貌,陰謀巧娶歡娛。上天不錯半毫絲,害彼還應(yīng)害已。

  枉著藏頭露尾,自然雪化還原。冤冤相報豈因遲,且待時辰來至。

  書生王仲賢,字文甫,年方二十五歲。他祖上祇因俗累,倒住在浙江安吉州山中,取其安靜。他祖宗三代,俱是川廣中販賣藥材,掙了一個小小家園。王文甫在二十歲上,父母便雙亡,妻房又死,家中沒了人。止有他父親在日,有一鄰友姓章,與伊父十分契合,一時身故了,家貧如水。文甫父親一點好心,將出銀子,賣辦棺木盛殮殯葬,倒似親人一般。留下一個兒子,止得一十二歲,喚名章必英,并無親戚可投,就收留了他在家與仲賢伴讀,故此王文甫早晚把他作伴。不期王文甫過了二十五歲,尚然青云夢遠(yuǎn),想到求名一字,委實煩難。因祖父生涯,平素極儉,不免棄了文章事業(yè),習(xí)了祖上生涯。不得其名,也得其利。就與必英在家閑住,心下想到:“年將三旬上下,尚無中饋之人,不免向街坊閑步,倘尋得標(biāo)致的填房,不枉擲半生快樂?!?br/>
  出門信步,竟至城東。祇見小橋曲水,媚柳喬松,野花遍地,幽鳥啼枝,好個所在!正稱賞間,竹扉內(nèi)走出一個二十二三歲美婦來。淡妝素服,體態(tài)幽閑,豐神綽約,容光淑艷,嬌媚時生。見了王文甫,看了一眼,掩扉而進(jìn)。王生見罷,魂飛魄散,心下道:“若得這般一個婦女為妻,我便把他做觀音禮拜?!庇謥辛⒘艘粫⒉辉僖姵鰜?,怏怏而回。

  事也湊巧,恰好撞一慣說媒的趙老娘。文甫迎著問道:“此處有個婦人,不知他是何等人家?”媒人道:“是了,那女娘三年前丈夫死了,守制纔完,喚名李月仙,年方二十三歲。公姑沒人,父母雙亡。并無一人主婚,祇是憑媒而嫁。人無男女拖帶,倒有女使相陪,喚名紅香,有十六歲了,倒也俏麗。待老身打聽便了。”文甫聽說,十分羨慕,叫道:“老媒人,煩你就行,妥不妥,專等你來回話。”那老媒道聲何難,竟去了。

  文甫一路上千思萬想,自叫道:“祖宗著力,作成兒孫。娶了這個媳婦生男育女,不絕宗支方好?!鼻『美u到家中,女媒隨后已到。文甫道:“為何這等神速?敢是不成么?”媒人道:“實是煩難。說來可笑,他一要讀書子弟,二要年紀(jì)相當(dāng),三要無前妻兒女,四要無俊俏偏房,五要無諸姑伯叔,六要無公婆在堂,七要夫不貪花賭博,八要夫性氣溫良,九要不好盜詐偽,十要不吃酒顛狂。若果一一如此,憑你抱他上床,還道:財禮不受的?!蔽母Φ溃骸皨寢專瑒e人你不曉得,我是這幾件,一毫也不犯的。怎不能與他說?”媒人道:“我自然便說一毫也不相犯,仙娘十分歡喜。他道媒人有幾十家,日日纏得厭煩,你快去與他家說了,成不成明日回話,故此急急跑來的?!蔽母Φ溃骸跋酂寢屆魅找恍?,雖不要我家財禮,世上也沒有不受聘的妻房?!彪S上樓取了一對金釵、一對金鐲,又取了三錢銀子代飯,道:“媽媽與他甚近,恐明日又勞你往返,就送了去。明早成親便了。”媒人取了道:“多謝官人。”竟自去了。一夜無眠。

  次日,著必英喚了廚子,請了鄰友,家中一應(yīng)齊全。看看近晚新人轎已到家,夫妻拜下天地祖宗,諸親各友,歸房合巹。將近三鼓,酒闌人散,文甫上前笑道:“新娘,夜深了,請睡罷?!币话殉端酱惭厣希p雙坐下。文甫便與解衣。月仙忙松鈕扣,即上前把口一吹,燈火息了。文甫與他去了上下之衣。正是:兩兩夫妻,共入銷金之帳;雙雙男婦,同登白玉之床。正是青鸞兩跨,丹鳳雙騎。得趣佳人,久曠花間樂事;多情浪子,重溫被底春情。

  鰥魚得水,活潑潑鉆入蓮根;孤雁停飛,把獨木盡情吞占。嬌滴滴幾轉(zhuǎn)秋波,真成再覷;美甘甘一團(tuán)津唾,果是填房。芙蓉帳里,雖稱二對新人;錦繡裳中,各出兩般舊物。

  夫妻二人十分歡喜,如魚得水,似漆投膠。每日里調(diào)笑詼諧,每夜里鸞顛鳳倒。且說媒人趙老娘走來,月仙見了,稱謝不已。因丈夫得意,私房送他五兩銀子。那老娘感謝不盡,作別而去。夫妻二人終朝快樂。正是:萬兩黃金非是富,一家安樂自然春。

  一日,夫妻兩個閑話。祇見章必英走進(jìn)來道:“大哥,外邊米價平空每石貴了三錢。那些做小生意窮人,莫不攢眉蹙額。我家今年那租田,自然顆粒無收的了。那棧中之米,將次又完。也可糴些防荒方可,倘然再長了價錢,倒吃虧了?!痹孪傻溃骸疤炖u晴得一個月,緣何便這般騰涌?!蔽母φf:“倘然天下下雨,荒將起來,那衣衫首飾拿去換米也不要的?!痹孪傻溃骸半y道金銀也不要?”文甫道:“豈不聞賤珠玉而貴米粟。金銀吃不下的,故此也沒用處。”便道:“今日偶然說起,若還荒將起來,我們四口兒就難了?!痹孪傻溃骸皩ば┗钣嫞杀;哪辍!蔽母φf:“我祖父在日,專到川廣販賣藥材,以致家道殷實。今經(jīng)六載,坐食箱空,大為不便。我意見欲暫別賢妻,以圖生計。尊意如何?”月仙道:“這是美事,我豈敢違。祇是夫妻之情,一時不舍。“文甫說:“我此去,多則一年,少則半年,即便回來?!北銓v日一看,道:“后日便宜出行,我就要起身去了?!奔瓷蠘鞘帐岸賰摄y子,雇了腳夫,挑著行李,與妻別了。月仙見丈夫去后,他祇在樓上針線。早晚啟閉,有時自與紅香上樓安歇。將必英床鋪,在樓下照管。

  這必英正是十八歲的標(biāo)致小官,自然有那些好男風(fēng)的來尋他做那勾當(dāng)。終日在妓家吃酒貪花,做那柳穿魚的故事。他一日夜靜方歸,大門已閉,叩了兩下,月仙叫紅香說:“二叔回了,可去開門?!奔t香持燈照著,開了大門,進(jìn)來拴了。必英帶了幾分酒態(tài),見紅香標(biāo)致,一把摟住。紅香大驚,欲待叫起來又不像。把雙手來推,必英決然不放,定要親個嘴兒。紅香沒奈何,祇得與他親了一下,上樓睡了。次早,紅香又先下樓煮飯,必英下床,走到身邊,定要如此。紅香強(qiáng)他不過,祇好任他扯下褲兒如此。月仙下樓走響,連忙放手。自此二人通好。

  那時序催人,卻遇乞巧之期。必英與紅香道:“今宵牛女兩下偷期,我你凡人,豈虛良夜。今晚傍著黃昏,我把籠中之雞,扯住尾毛,自然高叫。大娘不叫你,便叫我,你可黑里下來,放了雞毛,你即上去把門掩上,我便來與你一睡如何?”紅香笑道:“此計倒也使得,若被大娘聽見如何?”必英道:“決不累你?!辈挥X金烏西墜,巧月在天。怎見得七夕,有詞為證:新秋七月,良夜雙星。兔月侵廊,攬余輝而尚淺,鵲橋駕漢,想佳期之方殷。于是繡閣芳情,香閨麗質(zhì),嫌朝妝之半故,憐晚拭之初新,井舍房中,齊來庭際。倩蓮花為更漏,呼茉莉作秋娘。設(shè)果陳瓜,略做迎神之會,穿針引線,相傳乞巧之名。每款款而宣言,時深深而下拜。聰明如愿,富貴可求。莫從服散良人,且作知書女子。家家盡望,愁聽鼓吹之音;處處未眠,閑話燈明之下。既而星河慘淡,云漢朦朧。天孫分袂,夜雨傾盆。更理去年之梭,仍撫昔時之輴。鳳仙暗搗,龍腦慵燒。云情散亂未收,花骨歌斜以睡。無情金枕,朝來不寄相思,有約銀河,秋至依然再渡。

  見人間之巧已多,而世上之年易擲。儷山私語,此生未定相逢,萍水良緣,百歲無多廝守。松老猶能化石,金錢豈易成丹。安得不思蕩子夫妻,而惆悵愁人風(fēng)月。

  月仙設(shè)著瓜果,擺下酒肴,于樓下軒內(nèi),著紅香接了必英,道:“二叔,你哥哥不在家,可將就做個節(jié)兒罷?!痹孪稍谧?,必英在右坐下。紅香斟酒,月仙說:“此時你哥哥不知在何處安身?”二叔說:“大分在主人家里?!痹孪删屏空靡槐瓋海蛳闾鹂梢?,吃了兩杯,便道:“二叔慢請,我醉了。”必英想道:“若是醉了,我兩人放心做事?!北銓⒕茐卦谑?,斟了一杯道:“嫂嫂再請一杯。”月仙道:“委實難吃。”必英道:“教我怎生回得手來?!痹孪蔁o奈,拿來唅了一口。欲待放下,恐殘酒被必英吃了倒不便,拿上手,直了喉嚨,哈個無滴,道:“紅香,你待二叔吃完。收來吃了,早早上樓?!痹孪赡樕洗蠹t起來,一步步挨上了樓,脫衣而睡。

  那紅香道:“大娘沉醉了,和你同上樓去?!北赜⒌溃骸安豢?,他一時醉了。他醒來時看見,反為不美,你祇依計而行便是。”須臾更闌人靜,必英如法,那雞殺豬的一般叫將起來。月仙驚醒,便叫二叔,叫了幾聲不應(yīng),又叫紅香,他猶然沉醉。月仙道:“他二人多因酒醉,故此不聞??催@殘燈未滅,不免自下去看看便了。”取了紗裙系了,上身穿件小小短衫,走到紅香鋪邊又叫,猶然不醒。那雞越響了,祇得開了樓門,忙忙下樓,必英見是月仙,大失所望,連忙將手伸入床上,欲侍翻身,恐月仙聽見。精赤身軀,朝著天,即裝睡熟。祇是那一個東西,槍也一般豎著,實在無計遮掩,心中懊悔。月仙走到床橫,提起雞籠仔細(xì)一看,恰是好的。依先放下。把燈放下,正待上樓,燈影下照見二叔那物,有半尺多長,就如鐵槍直挺,吃了一驚,心中想道:“這般小小年紀(jì),為何有此長物。我兩個丈夫,都不如他的這般長大?!毙闹幸粍恿嘶穑逻吽畠毫鲗⒊鰜?。夾了一夾要走,便按捺不住起來。想一想叔嫂通情,世間盡有,便與他偷一偷兒,料也沒人知道。又一想:“不可。倘若他行奸賣俏,說與外人,叫我怎生做人?!睂粲肿?,祇因月仙還是醉的,把燈一下兒弄陰了。放下臺燈,上了樓梯,又復(fù)下來道:“他睡熟之人,那里知道我便自己悄悄上去,權(quán)試他一試。將他此物,放在里邊,還是怎生光景,有何不可?!钡o因月仙是個青年之婦,那酒是沒主意的,一時情動了。不顧羞恥,走至床邊,悄悄上床,跨在必英身上,扯開裙子,兩手托在席上,將那物一湊,一來有了水,滑溜的。一下湊猶兩畫,果然比丈夫大不相同,況陽物如火一般熱的。停著想道:“這滋味大不相同,這般妙極?!北闾琢巳嘞?,十分爽利。想起前言,沒奈何將身子翻到床邊。正要下來,必英見他下來,心下急了。這是天付姻緣,怎肯放他去,一骨碌翻身,把手摟住,分開兩股,送將進(jìn)去。假意兒叫到:“紅香姐,今日為何這湊趣?!痹孪陕牭媒屑t香,心下想到:“好了,這黑地里認(rèn)我做紅香,憑他舞弄。待事完上去,倒也干凈?!奔窗涯橇p擺,兩足齊鉤。但見:酥胸緊貼,心中藹藹春濃。玉臉斜偎,檀口津津香送。果似穿花峽蝶,分明點水晴蜒。默默無言,渾似偷柴寂寞。抽起輕輕低叫,猶如喚醒睡穩(wěn)鴛鴦。

  月仙被他弄得半死,祇是閉著口幾,不敢放聲。必英笑道:“紅香姐,可好么?”月英在枕點頭,必英停住了,說道:“今日我看了大娘,十分標(biāo)致,好不動火。若得和他一睡,我放出本事來,弄他一個快活?!痹孪陕牭每旎疃郑幢阊b了紅香,便把必英臉兒貼了道:“你把我權(quán)時當(dāng)作大娘,待我嘗嘗滋味。果然快活,我與你為媒便了?!北赜⒌溃骸笆撬臉?biāo)致臉兒,在燈前看看,那興從心苗上放出,怎生可以假借?!痹孪傻溃骸柏M不聞婢學(xué)夫人?!倍宓溃骸暗o他那一雙小腳兒,也比你差了萬倍?!痹孪傻溃骸澳慵冗@般愛他,我自去睡。你走上來奸他便是?!倍宓溃骸疤热唤袑⑵饋恚跎呛??”月仙道:“他此時必定還是睡夢里,放了進(jìn)去,叫也遲了。決不叫的?!北赜⑾氲浪麩o非掩飾,料然肯的。便扶起月仙,下床便走,忙忙的上樓,遂去了衣裙,把那物拭凈了,睡在床上。必英圍了單裙,走到床上,輕輕一摸,身子精赤仰面,必英笑道:“這般賣情?!卑严焊糸_兩腿,送個盡根。抽得幾下,那水流將出來。月仙假意驚道:“甚么人?”必英叫:“嫂嫂是我?!卑阉麚У镁o緊的,沒得把他裝腔。把下面著實進(jìn)出。月仙說:“你緣何這般大膽?我若叫將起來,連我也不可看。也罷,祇許這一次,若再如此,決不干休?!北赜⒌溃骸拔乙娚┥┕聠?,好意來與你救急?!痹孪刹淮?,那二物不住的迎送。有虞美人詞,單道他二人:一時恩愛知多少,盡在今宵了。此情之外更無加,頓覺明珠減價。霎時散卻千金節(jié),生死從今決。千萬莫忘情,舌來守口要如瓶,莫與外人聞。

  必英見他高興,便叫得火熱。月仙今番禁不住了,叫出許多肉麻的名目。必英直祇兩下皆丟,雙雙兒睡去。

  直至天明,月仙先醒,想道:“紅香是一路人,再無別人知道。落得快活,管甚么名節(jié)?!北赜⒁娝绱随模瑩ё∮H嘴道:“親嫂嫂?!迸踔槂海?xì)看一會,道:“這般姣媚,不做些人情,不是癡了。”月仙喚起紅香下樓打點。必英知意,即忙提起金蓮,拿住兩足,將眼往此處,觀其出入之景,果是高興。那月仙丟了又丟,十分愛慕。從此就是夫妻一般,行則相陪,坐則交股。外邊一個也不知道。

  恰是又是一年光景,那文甫販藥歸家。見了月仙,敘了寒暄。紅香過來見了。文甫看見,吃了一驚:“為何眉散奶高,此女畢竟著人手了?!痹孪傻溃骸拔遗c他朝日見的,倒看不出。你今說破,覺得有些。若是外情,決然沒有,或是二叔不老成,或者有之。不若把紅香配了他。”文甫道:“二官乃鄰家之子,怎把使女配他,外人聞知,道:我輕薄。我自有道理。”夫妻笑語溫存。到晚,二人未免云情雨意,二叔與紅香偷了一會,各自去睡,不題。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在家又是半年了。文甫把販來藥材,賣干凈了,又收拾本錢,有五百余兩。與妻子道:“我如今又要去也?!痹孪砂蛋禋g喜道:“你既要去,我也難留。祇是撇我獨自在家,好生寂寞?!蔽母Φ溃骸拔医穹獛Ф偃?。著他走熟了這條路,把此生意后來使他去做。”月仙聞言,心如冷水一淋,忙道:“二叔家中其實少他不得。紅香又是女流,兩個男人通去了,倘然有甚么事情,也得男人方好?!蔽母Φ溃骸拔胰サ奖?,領(lǐng)熟了他,我自便回。不過兩個月,更番往來,有何不可?”月仙祇得憑他主意。必英聞得,懊悔十分。

  文甫擇日,與必英冠了巾兒。即收拾行裝,仍舊差人挑了,竟到廣東。擔(dān)擱兩個月日,將藥材賣了一半銀子。其余與二官道:“你可在此取討,我先回家中。賣完了就來換你?!倍俚溃骸案绺绮蝗粼诖?,我將貨物歸家。賣了便來換哥哥何如?”文甫道:“我意已定,不必再言。”二官見不肯放他回去,心中怏怏。

  次早文甫起身,作別主人。二官肩了行李道:“我送哥哥一程。下了船回來,恰好順風(fēng)。”船如箭急,天色晚了,二官道:“這船順風(fēng),難以住船。待明日回寓也罷?!边@晚合當(dāng)有事。到二更時分,文甫一時間肚疼起來,到船頭上出恭。二官聽見,叫道:“哥哥,此處船快水急,仔細(xì)些,待我扶你如何?”文甫道:“老江湖了,何用你言?!倍僮呱洗^,一時起了歹意,到不如結(jié)果了他,與月仙做個長久夫妻。此時湊巧,若不動手,后會難期。雙手把文甫一推,骨都一響落下水了。

  二官假意叫道:“不好,駕長快快救人!我哥哥失水了!”駕長連忙到船頭上道:“這個所在,十個也沒了,怎生救得。連尸首也難尋,此時不知蕩在那里去了!”二官假意作急,駕長勸道:“你不須煩惱,自古說得好,閻王注定三更死,定不留人到四更。這是他命犯所招,可可的到這個所在要大解起來。又是你在這里,昨晚你若去了,險些兒害了我也。你也不須打撈尸首,省了些錢,倒是有主意的?!倍俚溃骸皳?jù)你這般說,無處打撈了?你且載我回家?!卑聪虏活}。

  且說王文甫一時下水,正在危急之間,未該命絕。恰好風(fēng)倒一株大柳樹流來,往他身邊汆過,便摸著了。一手扯著,把身子往上一聳,坐在樹上憑他流去。流有二里多路,那樹枝近岸邊碰定,不能流了。文甫把眼睛睜開一看,見是岸邊,他便在樹上扒到岸邊。找著路經(jīng),一頭走一邊吐,走到一座涼亭之下,大嘔大吐,肚中之水,覺已完了。坐下想道:“這畜生他謀我錢財,下此毒手。謝得天地,救我殘生。今要回家,又無盤費(fèi),不如還到店主人家中商議。先投告在縣,獲著之日,定不饒他?!鞭叩教烀鳎贡嫉降曛魅思蚁?。

  主人一見,吃了一驚:“為何一身濕衣?”文甫道其始未。主人嘆息道:“自古眾生好度人難度,寧度眾生莫度人生?!敝魅藛玖魉疅郎逶。「梢?lián)Q了。又取一壺?zé)疲埶詭妆?。一面央人寫了情由,縣中去告。知縣想道:“此人必回浙江,隔省關(guān)提,甚為不便。不如簽一紙廣捕牌與原告,回家到本州島下了,差人捉拿,押至本縣便了?!蔽母︻I(lǐng)了牌,回至主人家下。收拾些盤費(fèi),別了主人,一路回家不題。

  且說二官停妥了文甫,不上幾日,已到家中。把門叩了幾下,紅香聞了,開門一見,堆下笑來,“報道大娘,二叔來也?!痹孪擅ο聵莵?,道:“官人同來么?”二官道:“哥哥未來。著我發(fā)貨先回,與那各店帶得些盤費(fèi),使用去了。余得不多在此?!痹孪傻溃骸靶量嗔恕!狈指都t香快治酒肴,二人上樓對飲,各道別后相思。

  自古新婚不如久別,也等不得天晚,二人青天白日,倒在床里,云雨起來。怎見得:口內(nèi)甜津糖伴蜜。酥胸緊貼,漆投膠。兩腿上肩如獲藕,一只陰子似投桃。也不管金釵斜溜,忙扯過鳳枕橫腰。笑微微俊眼含情,熱急急百般亂叫。輸卻千金骨,贏將一段騷。

  二人弄了一番,到晚又與紅香略敘一番舊情,依先與月仙上床同睡。過了數(shù)日,二官一日往各店取討銀子,共有五十兩,放在身邊。正要歸家,劈頭看見文甫,一把扯住。差人連忙取出繩子鎖了,原來文甫到了本州島,先到州官處投下了捕牌,出了兩個差人,正要到家尋他,不期撞見,竟鎖了到官。州官看了,把必英監(jiān)候,次日起解。應(yīng)了一聲出衙,同王文甫到家中來。文甫叩門,紅香開著驚問:“大爺為何回了?”月仙聽說,也吃一驚,忙忙出來,與文甫相見了道:“二叔說你來回,緣何就到了?”文甫道:“那禽獸狠如蛇蝎?!睂⑼葡滤还?jié)情由,細(xì)細(xì)說了一遍。月仙驚得目定口呆,做聲不得。文甫說:“要同公差往廣東見官,快整酒肴,款待來差?!痹孪?、紅香忙忙整治齊備,三人共飲,就宿在王家。次早領(lǐng)牌取出必英,齊出衙門,未免一番使費(fèi)。到家別了月仙,一齊下船。

  不祇一日,又到廣東,投了主人。次早到縣見官,知縣把原詞一看,叫店主人問道:“這必英謀死王仲賢,可是實情么?”店主道:“老爺在上,小人不敢謊言。這王仲賢在小人家里安歇,小人是買生藥的牙人。祇見王仲賢頭一日同兄弟起身,次早,祇見王仲賢身上小衣并頭發(fā)透濕。問起情由,說是必英推下水去。但見濕衣,是小人把干衣?lián)Q了?!敝h叫必英上去,問道:“怎么說?”二官道:“哥哥失腳下水,小人無力可救。哥哥疑小人見死不救,恨著小人,此狀情是虛的?!敝h大怒道:“你既不謀他錢財,為何下水不救?還要抵賴!左右與我夾起來?!倍傧氲溃骸傲T了,不認(rèn)空敖了疼,不如認(rèn)了再說?!钡溃骸袄蠣敳幌麏A,待小人權(quán)認(rèn)著。”實時盡招,問成絞罪,押入牢中。把店主問個公明趕出。一眾人俱出了衙門,上了酒肆謝了主人,又到主人家歇了。文甫又往各家生理,取了藥材,重新雇船回家。

  語不絮煩,竟到家下。紅香開門,月仙相見問道:“事體如何?”文甫將招成罪案一一說知。月仙道:“有天理。這般撫養(yǎng)成人,怎生待你,如何下得這般毒手!”

  不說夫妻重會,這必英關(guān)下監(jiān)去,牢頭見他生得標(biāo)致,留他在座頭上,相幫照管,夜間做個伴兒。果然標(biāo)致的人,到處都有便宜的事。故此吃用盡有。他身邊連廣東與本州島落的銀子,并監(jiān)里又有趁錢,倒有二百余兩在手里了,悄悄藏著沒人曉得。其年各省差刑部恤刑,不期廣東恤刑,為人極慈善。到了衙門,府縣送了囚冊,逐起細(xì)細(xì)審過去。也有出罪的,也有減罪的。這必英知有這個消息,預(yù)先央了一個訟師,寫了一張訴狀放在身邊。到提審之時拿了訴詞,口稱冤枉。恤刑取詞到臺一看,上寫:訴詞人章必英,年籍在案,訴為活埋蟻命事。必英上年同義兄王仲賢,到廣取買藥材,貨足同回。船至水洋,仲賢口稱腹痛,船頭方便,失足下水。

  即向船夫撈救,竟無處尋覓,祇得歸家。隨將前銀俱付嫂李月仙親收,紅香婢可證。誣英害命,人現(xiàn)在家;誣英謀財,財付嫂收。人財不失,無辜坐罪,人命關(guān)天。叩臺憐準(zhǔn)超生,萬代沾恩,哀哀上訴。

  恤刑看了訴詞道:“既是人財兩在,為何招了絞罪?”二官道:“小人年幼,受刑不起,祇得屈認(rèn)的。今幸青天在上,覆盆見日了?!毙粜滔氲溃骸澳侵儋t尚在,怎么問得他絞罪?!苯凶笥遗税?,“把你發(fā)配嘉興皂林驛,當(dāng)徒三年,滿日釋放。”二官磕頭:“愿爺爺萬代公侯,小人情愿贖罪?!毙粜膛溃骸罢绽{贖庫收繳?!倍僦x了一聲,同了保人到牢中。眾人問道:“怎生樣子?”保人一一而說。眾人道:“好造化?!备鞲鞣Q賀。二官與牢頭道:“我今贖罪缺用,望兄周全?!崩晤^道:“你沒銀子,快去當(dāng)徒,叫我怎生周全!”二官笑了一聲,取了藏的銀子,別了眾犯牢頭,同押保人到庫中,兌了十兩八錢銀子。保人取了庫收,相謝而別。

  必英往招商店中住下,將銀子買些衣被物件,住了幾日,心中祇想月仙。便趁船往本州島而回,不覺又到吉安州里,便尋一間空房,在四井巷中,央人做中,租來住下。買辦家伙什物,做一個小小人家。一心祇想月仙,祇恨文甫在家,不能得會,怎生得個計較安排了他,方可重逢。想了一會,道有了:前時州衙里,一個李禁子因那晚下牢,曾與他有一宵恩愛,待我問計于他,必有謀略。

  實時就往牢中。那李禁子見了道:“恭喜,我問差人說你成了招,我十分記念,不知怎生完了事情?”二官將恤刑出罪情由,一一告訴。禁子道:“吉人天相,正是大難不死,必有厚祿。你人雖吃了苦,這臉越標(biāo)致了許多?!苯浦尉茢⑴f,吃酒中間,二官道:“我向蒙情,自有事相商。我被王仲賢害得幾乎死了,須為我出得這口氣,生死不忘。”李牌道:“你那里是要出氣,分明是另有用意,這事不難,今晚陪我一睡,任你要怎樣安排都在我身上?!倍俚溃骸斑@事何難,今晚陪你一睡。祇要盡心圖謀。”禁子道:“你這小官,不知監(jiān)牢中權(quán)柄。登時要人家破人亡,立刻就見。祇教他一明槍容易躲,暗箭也難防?!倍俚溃骸安恍庞腥绱嗣钣嫛!苯拥溃骸靶伦降靡话鄰?qiáng)盜未曾成招。為首的名叫宋七,我叫他當(dāng)官攀了王仲賢,做了窩家,與本犯同罪。拿到州里,一頓夾棍板子,卷了他的窯子。那不是立刻間家破人亡,這口氣可謂出了。”二官道:“我的親哥哥,果然好計。決不忘你厚恩?!崩钆频溃骸澳憧捎浀盟抑幸律朗呛晤伾縿佑眉一锸参?,可寫幾件來,待我叫宋七記熟了,覆審之時,一一報出,自然中計矣?!倍賹崟r寫出月仙幾件首飾衣服之類與李禁子。到晚與老李同眠,未免后庭取樂。次早歸家靜聽。這也是李禁一來圖月仙與必英,二來好從中分財帛,做下此事。

  這日,王仲賢與月仙在家閑話,祇見外面叩門。紅香開了,見青衣一伙有二十余人,擁進(jìn)里面。兩個人把文甫鎖住,余皆上樓。將他家內(nèi)金珠衣服,搜一個干凈。他十分之物,止得一分到官,余者眾人分散收藏。遂將文甫拿去。月仙驚得面如土色,一堆兒抖倒在地。

  且說王文甫到官,不曾說到兩句話,便夾將起來。祇因李禁子說了,用刑之際,好不厲害。暈去醒來,亦不肯招,問官道:“贓物現(xiàn)成,還要抵賴?!庇智昧艘话傧隆?蓱z把一個良善之人,屈屈的要他做個無頭之鬼。捱不過疼痛,祇得屈招,定罪下牢。將賊指的衣服首飾,竟上庫不題。

  且說月仙與紅香驚得死去還魂。月仙說:“不知何故,把官人拿往那里,錢財搶盡,家中又無男子,怎生打聽得個實信方好?!睂t香說:“不得了,你前去州衙訪問,畢竟因何事故,這般狠搶!官人是怎樣了?等你回話,方可放心?!奔t香無奈,祇得依了主母。一直問至州衙前。有幾個好事公人,見了少年婦女,假效勤勞,領(lǐng)到牢中見了文甫。兩下一見,大哭起來,眾人道:“牢獄不通風(fēng),不可放聲,決不可響?!倍耸昧搜蹨I,文甫道:“紅香,我被強(qiáng)盜宋七,無故屈攀,一時重刑,疼痛難受,祇得屈屈招成。這性命難逃,你可上覆主母,不可為我傷情。萬事由天,祇索罷了,祇是把家私搶完,你們怎能得過日子?!奔t香道:“且回去說知,再送酒飯來,與官人充饑?!闭f罷含淚而別,一路上急急跑回。見了月仙,把前事一一的說了,月仙放聲大哭。紅香一面收拾些酒飯,月仙除下綰發(fā)金釵,著紅香一路解當(dāng)些銀錢,與文甫牢中使用。紅香取了酒飯之類,又出了門當(dāng)了盤費(fèi),重到監(jiān)門。那李禁子是個獄卒頭兒,因二官求計,一時間害了他。見他哭哭啼啼,心下甚是不定。見紅香又走來,他便開門放他。以后長到,使費(fèi)一概不取。直進(jìn)直出,竟不阻攔。

  文甫在監(jiān)有半年光景。虧月仙紅香賣東賣西,苦苦支吾。連床帳不留,俱皆賣完??蓱z鐵桶樣的家私,弄得寸草也無。夜間月仙睡于樓板之上,住的房屋貼了出賣招頭已久。買主打聽得是個窩家,恐防貼累,誰人敢買,各藥店販客,有那好的人,見文甫日常為人忠厚,多少送些還他。有那不好的人,連望也不來一望。那些親友一發(fā)不敢上門??蓱z月仙、紅香二人,省口兒供給文甫。兩口兒耽饑忍官,有早無晚,又不敢在文甫面前說破,教這兩個女流如何支撐得過!祇得嗚嗚咽咽,痛哭而已。

  一日里實然無米。自古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又沒東西變賣,怎得碗飯送與丈夫。心如火焚,淚如泉涌,二人想了一會,無計可施。自古人急計生,紅香道:“奴有一言,未識大娘聽否。不若將奴轉(zhuǎn)賣人家,得些銀子,將來度日。若是守株待兔,再餓幾日,三人盡做溝渠鬼矣。實實難舍主母,事到如今,不得不如此了?!痹孪陕犃T,大哭起來,道:“紅香,承你好情,叫我如何割舍得你?!奔t香道:“大娘放出主意,與其死別,莫若生離。日后相逢,也未可知。祇慮主人無人送飯?!痹孪煽薜溃骸懊獠坏梦页鲱^露面了?!?br/>
  正是天無絕人之路,恰好門首那趙媒婆走過,聽見王家哭響,推進(jìn)門來一看,月仙見是他的原媒,住了兩淚,扯他在水缸上坐著,自己坐于燒火凳上。媒婆看了月仙道:“可憐,可憐。當(dāng)時花枝兒般一個美貌佳人,弄得這般黃瘦了。”月仙道:“我家被人扳害,弄得一貧如洗。今日飯也沒得吃了,你可知么?”媒婆道:“滿街皆說過了。你家畢竟有何仇敵唆使。以至于此?”月仙將欲賣了紅香原由一說,媒婆道:“事有湊巧,凌湖鎮(zhèn)上,有一當(dāng)鋪汪朝奉。年將半百,尚無子息。孺人又在徽州。偶然來到本州島遇見我,請我尋一女子,娶為兩頭大。若是紅香姐姿貌,準(zhǔn)準(zhǔn)有二十多兩銀子。老身正出來為他尋覓,今府上這般苦楚,當(dāng)日怎么待我,難道今日又去作成別家。我去接了朝奉,即日人錢兩交如何?”月仙愁容變笑道:“多累媽媽,救我三人性命。”媒婆一竟出門。不多時同了汪朝奉,竟到王家,見了紅香。也是前緣宿世,就取出聘禮三十兩,送與月仙收了。道家中無物奉陪,望乞包容。朝奉道:“這是不須費(fèi)心,但今日尚不便奉迎。明日喚下船只,方來迎娶?!闭f罷同媒人去了。

  紅香道:“事不宜遲,快將銀子出來,買些柴米,炊起飯來,送去大爺。領(lǐng)你熟了路徑,明日你可送飯?!闭f時慢,正時快,實時二人竟到牢中。夫妻一見,抱頭痛哭,實是傷心。囚人獄卒,也都慘然。文甫住淚道:“賢妻,你今日為何自來?”月仙將日問無米、紅香發(fā)心,賣與徽人之事,細(xì)細(xì)說出。三人哭做一堆。眾人勸住了。文甫道:“賢妻,你來送飯,我心不安。況出頭露面,甚是不便。此間有例在此寄飯者,每日紋銀四分,三餐飽飯,實是便事?!痹孪呻S將銀子都與丈夫。文甫道:“祇取一錠在此,余者你拿回去,慢慢使用。如我要時,寄書來取。你下次確不可再來。”月仙交與一錠,余者藏在身邊。祇聽得耳邊一聲“快走,快走,天色晚了,官人來查點,要上鎖了?!倍说o得痛哭而回。一夜里啼啼哭哭,不覺天明。

  早早轎兒已到,媒婆同徽人來接。紅香大哭,那里肯去。月仙牽衣不舍,媒婆再三催促,祇得含淚拜別,登轎而去。正是:世上萬般哀苦事,無非死別與生離。月仙大哭一場。孤孤單單,寂寞的可憐。

  按下王家苦楚,再講黑心章必英。自從害了文甫,指望重到王家,快樂幾番。心癢欲行,被李禁頭再三勸住道:“那文甫被你害命,怨恨入于骨髓。祇說你還在廣東。若知道你在此,實時扳出你來,同做無頭之鬼,怎生是好!你且不可性急,再待幾時,包你那仙娘把你長久快活便了?!倍俚溃骸拔乙灰谷缤^一年,教我如何打熬得過。”李牌道:“他纔賣使女,身邊尚有銀子。再過年余,等他完了,我不與飯吃,他餓不過,待我勸他賣了妻子,自然依允。那時我做媒人,或嫁張三李四,隨我說了一個,你打點三十兩銀子,準(zhǔn)備做親便是。人前切不可露一點風(fēng)聲。若走漏消息,非但事之不成,為害不淺?!倍傩Φ溃骸暗o是等不得,如之奈何?!崩罱胍粫溃骸澳阋绯纱耸?,也不甚難。祇是我之罪孽越重了些。也罷!為人須要澈快。整一東道在妓家,下午我同一人來領(lǐng)情。包你明日就有下落便了。”二官道:“真?zhèn)€?”禁子道:“我何曾哄你來?!倍贊M臉堆笑,叫道:“好哥哥,我在王老二家專等便了?!痹缫阎棉k端正。

  恰好看李引了一人而來,喚名張八,是個神手段的宿賊。竊人錢財如探囊取物,極有名的。同進(jìn)了妓家,王老二出來相見,四人坐下竟吃酒。至半酣,二官扯了李牌,到靜處問道:“張八是何等樣人?請他何干?”老李道:“是個六十五。祇因月仙這時還有銀子,不能就計。今夜看他偷取,三股均分了他。沒了銀子,方纔上鉤?!倍傩Φ溃骸叭舻梦叶顺删?,雙雙上門叩拜?!崩侠畹溃骸安钜樱仁鲁芍?,還須生一計較,朝出暮歸,使月仙認(rèn)你不出。直待情深意篤,那時方可說明。還須一面把文甫動了絕呈,那時纔穩(wěn)。豈可說雙雙上門言語!你年紀(jì)小,好不知厲害哩?!倍俚溃骸八騺硐参业?,料沒其事?!崩侠畹溃骸安皇?,萬一被文甫得知了怎處?何放心至此!”二官說道:“哥哥說得是。”二人依先坐下,大呼大叫,吃了一會。夜已三更時候,李禁道:“此時是數(shù)了。我在此睡,你們?nèi)チT。”二官同張八起身,出得門來,兩人心昭。領(lǐng)到月仙門口,門已閉了。將門一撬捱身而入,將火繩一照,竟至樓門,略施小法,挨身竟入。又照一遍,并無箱籠床帳。祇見婦人睡在樓板之上,聽得酣呼,想他睡思正濃,將手輕輕的一摸,恰好命該如此,被賊拿了就走。出得門來,見了二官,將物與他拿了。天色將明,二人竟到妓家,會了老李,安排早東,將物三股均分。

  且說月仙天明起身,見樓門撬下,吃了一驚?;琶ゃy子,已不見了。顫得口中不住的響。找了一會,哭將起來,罵道:“狠心天殺的,害我性命也!”哭了一場,想道哭也無益了。不若見我丈夫一面,說明此事,回家尋個自盡罷了。實時梳洗完成,含啼拭淚,失了大門,啼哭而行。

  不多時,到了衙門。李禁先在衙前,明知此事,故意問道:“娘子為何早早而來?”月仙見問道:“一言難盡,望乞引見拙夫一面?!崩侠铋_了牢門,引他入內(nèi)。文甫遠(yuǎn)遠(yuǎn)看見妻子來得恁早,是又苦又疑。月仙近前,哭一個不住。禁子道:“大娘子有話說,哭之何益!”月仙將夜間失去銀兩之事,說了一遍。文甫哭道:“老天!不想我夫妻二人,這般苦命。指望賣了使女,尚可茍活年余,誰知絕我夫妻二人性命。好苦楚!”月仙哭道:“奴家嫁夫數(shù)年,指望白頭偕老,永接宗枝。誰知到此地位,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奴今沒法了,從此別你,歸家尋個自盡,永不得見你面矣。”說罷,大哭起來。文甫雙淚如雨,口不能言,抱住了不放。李牌勸道:“娘子差矣,自古螻蟻尚且偷生,為人豈不惜命。你若要尋死,丈夫性命,豈能獨活乎,古人道得好,好死不如惡活。我有一個良法,你二人俱存。守得一年兩載,遇著清官明察,或是恤刑,那時訴出屈情,出了罪名,夫妻或有相見之日。為何起此短見念頭?!?br/>
  文甫住了淚,道:“李牌有何妙策,使我二人兩全?快快說出?!崩罱溃骸皩⒛镒愚D(zhuǎn)了一人,得些聘金,豈不是二命俱存?!痹孪傻溃骸板X財事小,名節(jié)事大。”李牌道:“此話不是了。若是背夫?qū)h,或夫死再嫁,為之失節(jié)。今日之嫁,是謂救夫之命,非失節(jié)之比。你若依我之言,我有一親戚乃忠厚人家,我為說媒,待他出禮銀三十兩,竟將此銀交與我收。每月生利一兩二錢。每日供養(yǎng)不缺,本錢不動分毫,靠天地若有個出頭之日,那時再將本錢一一奉還,贖令正團(tuán)圓。豈不是個美計。”文甫道:“倘不能出獄,死在此間如何?”李牌道:“稍有長短,我將銀交還令正。待他斷送了,你經(jīng)筵祭葬,豈非生有養(yǎng)而死有歸,周全丈夫生死,可與節(jié)義齊名。豈比失節(jié)者乎!”夫妻二人,聽他說了這些話,俱俯首沈吟。月仙暗想:“李禁說那失節(jié)之言,三般俱是我犯了?!毙南率只汤ⅰN母舻溃骸百t妻,牌頭金玉之言,實為再生之德。說不得了,若能如此,你我可保無虞。倘然短見,我命休矣?!北娙说溃骸叭艄谐鲎镏畷r,夫妻還有重圓。若是大娘子短見,其實不是?!崩钆普f:“夫妻乃前生定的,該生離死別,由不得人做主意。你今算計已定,我去與你說了便來。”

  他一竟來到必英家里叩門。二官因夜間不睡,尚爾晝眠。忽聞叩門,慌忙下樓開門。李牌道:“恭喜!所事已妥,可兌三十兩銀子與我。今晚便可成親?!倍僬f:“當(dāng)真么?”李牌說:“誰哄你?!睔g喜得那畜生跌腳撲手,連忙上樓,取了三封銀子下來道:“承兄分付,早已定當(dāng)在此。”李牌接著道:“一面換廚子整喜酒,打點轎夫之類,有個緣故。今晚新娘料還未來,看你明朝日里,怎生奈何?先須打點與他說,我在某處管當(dāng),要早去暗回的。三餐茶飯,你自調(diào)停,不可等候。亦不必停燈,恐睡處火燭不便。你聲音不可太露,大略省言方好。待過兩月恩愛深了,斷送了前夫,絕了禍根,那時憑你所為,”二官道:“承教,當(dāng)一一如命?!?br/>
  老李竟至文甫處笑道:“此乃姻緣天定,不是小可,前生就栽種的了。不必哭泣。祇是銀子三十兩,我等在此,等牌頭寫一收票,與大娘子帶去。后來生死,畢竟要動著這張紙的?!崩侠畹溃骸罢f得有理?!睂崟r寫得停停當(dāng)當(dāng)。娘子收了,把銀子與老李收起。文甫抱住妻兒,又哭又罵。罵著宋七:“你這般天殺的!和你有甚仇,害得我家破人亡,死生難保?!彼纹叩溃骸澳闱衣┝R。冤有頭,債有主,少不得有個著落。今日見你夫妻拆開,我為強(qiáng)盜的,也慘然起來。想亦是你命該如此,你也莫要怪我。我倒有句話教導(dǎo)你,今日你妻子到人家去,也是個喜日。怎好穿此粗布舊衣上門,成何體面。”把眼看著李禁子道:“虧你看得過去,過去男家拿些衣衫首飾,與他穿戴了,也像個媒人光景?!北娙说溃骸肮钦嬖??!崩钆苾阂娝纹哒f他這些話,心中不安,連忙與二官說了。即到賣衣店典中,買了衣裙首飾,花花朵朵,一齊拿了進(jìn)來。不覺天色晚將下來,又不可在監(jiān)中起身,祇得借李禁頭家中穿戴,又央李家娘子一送。約得停當(dāng),夫妻二人,那里肯放??薜锰旎璧匕?,十惡之人無不淚零。眾人一齊勸免,方纔分手。正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一徑來到李家,梳洗穿戴,上轎就行。未免進(jìn)門拜堂見禮,一應(yīng)不免之事通完。交三更時分,各人作別,止剩得夫妻兩個在家。月仙在樓上掩袂悲啼,二官上樓見他流淚,走近身邊低低說道:“難怪你這般苦楚,但今夜是你我吉期,宜省愁煩?!痹孪梢娬f,祇得停住兩淚。二官恐怕他仔細(xì)看出規(guī)模,把燈一口吹息了,去扯月仙來睡,月仙坐著不理。

  二官一把抱了,放在床上,自己除巾脫服停當(dāng),又去勸月仙就枕。月仙又不肯,祇得代他解帶。月仙想道:“此事料然難免。祇是痛苦在心,不忍如此?!庇窒氲溃骸叭舨豁?biāo)?,又非事禮?!钡o得解下小衣入朝外床而睡。二官欲火難禁,那里熬得住,將手去摟他轉(zhuǎn)來。奈月仙把雙手挽住床欄,不能轉(zhuǎn)動。二官急了,祇得將物從后面前聳去,雖不得直搗黃龍,亦可略圖小就。不覺的漬漬有聲,非惟新郎情蕩,而月仙難免魂消。二官道:“新娘,合放手時須放手?!痹孪珊舻膰@一口氣,兩手放開。二官摟將轉(zhuǎn)來,湊著卵眼,提將起來。月仙見新郎之物與必英的差不多兒,十分中意。此時把那那苦字丟開一邊,且盡今宵之樂。那二官是熬久的了,這一番狠,把月仙弄個半死,直至五鼓還不住手。月仙不奈煩了,道:“你得饒人處且饒人?!倍傩α艘宦曌×恕P履飭柕溃骸吧胁恢删闲??”二官道:“我姓郎,行二?!痹孪傻溃骸岸嗌倌昙o(jì)?”二官道:“二十五歲。代人管當(dāng)生理,此乃重大生涯,早去暗歸,正要與你講明。大早梳洗,我即往當(dāng)中去矣。天明時,你自料理三餐,不必等候。若夜晚未回,你可先睡,切莫點著燈火。我自有燈籠帶回。其門暗有開栓子的,自可開閉,不勞動靜,你須記著?!痹孪傻溃骸斑@等倒也安逸。”言罷雙雙睡去。

  一覺醒來,早已天明。二官抽身著衣,月仙隨起。二官忙著道:“你不可動。說過不須勞動你,大門自可啟閉的?!痹孪捎炙?。二官道:“鑰匙在此,你收貯下,好取東西日用。”說聲暫別,將門開了自上了門鍵。竟往妓館梳洗,各處逍遙,洋洋得意。又往香鋪里買了一種春藥,若放粒在陰戶,癢熱難敖。再逢陽物一動了,滿身酥來。他買了幾粒,藏在身邊。又尋了李牌,在酒樓暢飲,且謝且喜。

  直至天色黑了,作別回家。祇見里面并無燈火,把門鍵撥開,進(jìn)了大門樓上問道:“是誰?”二官道:“我回了?!币贿厬?yīng),又早上了樓。月仙坐在床邊道:“待我點起火來?!倍俚溃骸澳憧稍酝盹埛??”月仙道:“吃了。”“既吃了,不必再點。我因幼小時害眼,做成了一病。一見燈火,自覺眼中出淚,疼痛難熬。若不見火,實是絕妙?!痹孪傻溃骸耙院蟛稽c火便是了?!倍俚溃骸敖^妙!你可曾用酒么?”月仙說:“已吃一杯兒了?!钡溃骸叭绾尾欢嘤脦妆俊痹孪傻溃骸岸喑砸??!倍俚溃骸柏M不聞酒是色媒人?!毙α艘宦暋罢埶T。”月仙又嘆一口氣,解衣就枕。二人上了床,二官摟過便親嘴兒。早帶一粒藥,假以摸他陰戶,悄悄放入里面了。又雙手摸他兩乳,祇見月仙不住的兩腳兒一伸一縮。二官已明知藥性發(fā)了,故意祇做不知。月仙把手在陰戶上著實按擦,欲待去就,又非禮面。欲待不去,酸癢難當(dāng)。二官想道:“此時待我弄他一個快活,便情意篤了?!苯械溃骸靶履?,我連日當(dāng)中辛苦,幾夜不曾睡得,身子不耐煩,我意思要你上身一耍,你可肯么?”月仙道:“總是一般,有何不可?!彼憧缭诙偕砩?,套將起來。那藥兒見了陽物,發(fā)作了,月仙陰內(nèi)十分癢極,便著實亂墩。丟了一次,還不肯住。祇顧亂墩。二官便叫:“好乖肉,此法你可行過么?”月仙笑而不答。二官道:“辛苦,下來罷?!痹孪梢膊焕?。二官見他高興了,做一個黃龍轉(zhuǎn)身,架起金蓮,輕抽玉筍,弄得他魂飛天外,捧著臉咋著舌頭,把柳腰亂擺。又叫道:“死也從來未有今朝這般快活。”二官道:“此時你還想前夫么?”月仙道:“此時無暇,待明日慢慢細(xì)想。”二官道:“聞得你先還有個丈夫,兩個老公,是那一個中意?”月仙道:“你好?!倍偻W×?,說:“你有甚外情么?”月仙搖頭不答。二官說:“我聞你還有個二叔,與你相好。”月仙驚道:“你為何曉得?”二官道:“是我好友?!痹孪傻溃骸按糇?,既是朋友,那有將私情告訴之理。這是你曉得我家有此人,心下起莫須有之疑,冒一冒看,可是么?”二官道:“有膽氣發(fā)誓么?”月仙道:“又是呆子!縱有事來,不在你家做的,怎好要我立誓。我如今說是有的,你也無奈我何?!倍俚溃骸耙矡o干我事。祇因你家有此天大樁禍?zhǔn)?,也不出來一看?!痹孪傻溃骸八隽诵]要緊的小事情,監(jiān)在廣東牢里,怎生來得。”二官道:“我聞知他不戀錢財,止為看你,要做長久夫妻,推你丈夫落水?!痹孪傻溃骸斑@未必然?;蛘哂腥斯至宋覀?,便把污語臟人,誰人辯白?!倍傧氲溃骸按藡D言語伶俐,慣要假撇清,且再奉承幾夜。那時恩深意篤,說明白了,免得藏頭露尾。”

  話不煩絮,過了兩個月日,每夜盤桓,真?zhèn)€愛得如魚得水,如膠投漆。一夜間弄得暢美之際,二官叫道:“心肝,有一句話問你。”月仙道:“你說來。”道:“當(dāng)年七夕聽雞聲,一段思情作成親?!痹孪陕犝f,大吃一驚,想道:“便是神仙也不知道怎生他倒曉得了。”料難隱瞞,便道:“有的,你為何曉得?”二官說:“這是章必英說與我知。說你親自上身就他,又怕羞,故推托。后有許多妙處,也不必言。今他已蒙赦宥在此。要會你一會,你意下如何?”月仙道:“今在你家了,豈有此理?!倍俚溃骸八钟浤睿f萬求我,我已許他一面。怎生回他?”月仙道:“你既肯,便見何妨?!倍傩Φ溃骸岸藬⑵鹎閬恚趺凑f?”月仙回道:“此事斷斷不能了?!倍僖娬f,又重新弄將起來道:“你方纔說斷斷不能了,怎么又與我干?”月仙笑道:“魂里夢里,你說的是章必英?!北赜⑿Φ溃骸吧┥┠愕溃何沂抢啥矗课揖褪钦卤赜??!痹孪审@道:“我不信,你若果是章必英,這是天從人愿了?!倍俪樯砥饋?。取了火點起燈來,兩下一看,果是無差。月仙道:“好瞞法!兩個月日,無一毫吐露,用得好心。早去暗來,那里知道。妙在那時見面,你既有心娶我為妻,十分美滿之事,為何這般瞞我?”二官道:“恐文甫哥知道了,不像意思,故此相瞞。”月仙道:“果是丈夫知道理上甚不相應(yīng)?!倍俚溃骸肮嗜绱私袢辗脚c你言。”月仙道:“那李禁這媒,恰好又是你討,這般湊巧。”笑道:“我這一生,盡好受用了。祇是苦了丈夫?!倍俚溃骸叭缃衲慵饶钏?,我還把你仍舊送與他如何?”月仙一把摟住了道:“怎生舍得你。”又問道:“原來那年七夕之事,你早已知的,我還在鼓里。今晚不說,還道你盜嫂哩?!倍傩α艘宦暎职岩涣K?,如法放了。月仙道:“不好了,里邊癢難熬了,快來湊趣?!倍俳穹蛘f出了心事,他盡著力,弄得月仙無不周到,道:“快活死我也?!倍俚溃骸安皇俏矣昧舜擞?,那討得這般快活?!痹孪傻溃骸澳阌弥?,已成畫餅了,怎生這般說?!倍俚溃骸拔矣钟靡挥?,方纔娶得你來?!痹孪傻溃骸坝钟蒙趺从嬛\,方得這般遂心?今番與你是百年夫妻了,與我一言?!倍俑吲d,將恤刑放回,見李禁著宋七攀出,重刑拷打成招,又將偷銀子說了,“攛掇賣你,這般用心,方得到手。豈不虧我?”月仙道:“原來如此,果然好計。”又道:“好神道真靈也?!倍俚溃骸吧趺瓷竦溃??”月仙道:“我前日到州衙內(nèi)去,往土地廟經(jīng)過,進(jìn)廟默祝:此生若得與二叔重逢,實時親自到廟燒香禮拜。今果重逢,理合就還。如今我起來燒湯沐浴,即刻還愿去來。”二官道:“與你同去?!痹孪傻溃骸昂么竽?!你我同去,那衙門登時說與大夫知道那時你我俱不好了。祇須我悄悄自行,早去早來?!倍俚溃骸澳悴豢扇ネ胺?。”月仙道:“癡子,他與我恩斷義絕了,又見他何用?!奔幢阆聵?,燒湯梳洗,穿了向時粗布青衣,把皂包頭兜了頭,道:“你且睡著,我去了便回來。當(dāng)初不去也罷?!倍傩α艘宦暎f:“拿些錢去買香紙,早去早來?!痹孪蓱?yīng)了一聲,竟至州衙。

  進(jìn)到土地廟中,默默祝了一番。走出廟前,正遇知州坐堂投文之際,隨了眾人,走到堂上,叫聲冤屈,兩邊吆喝起來,月仙道:“爺爺,婦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望爺爺做主。”州官道:“你且講來?!痹孪蓪⒈赜⑼品蚵渌?、恤刑放歸、李禁設(shè)計買盜宋七扳害、賣婢偷銀、復(fù)行做套、討婦成親、將來謀夫身死始未清清的一訴。知州大怒,實時掣簽,一面拿章必英,一面去拿李禁,并拿監(jiān)犯宋七、仲賢。

  一時間眾人跪在堂上。王仲賢見了妻子,吃了一驚,又不知為著甚事。知州先叫宋七:“你為何聽信禁子,扳害玉仲賢?今情已露,若不快快直說,先打四十板?!彼纹叩溃骸靶∪瞬⒉蛔R王仲賢之面,祇是禁子拿了一紙衣飾帳,要小人出氣。小人生死皆在禁子手中,敢不遵命?!敝萦纸姓卤赜ⅲ骸澳氵@奴才,忘恩負(fù)義,蛇蝎心腸,快快直講上來?!北赜⒁痪湓捯厕q不出,道:“祇求老爺超生?!敝莨俅笈溃骸澳菚r早知如此,當(dāng)時把你解到廣東,一頓板子打死了,也不致害了王仲賢??鞂⒗罱⒄卤赜⒏鞔蛩氖?,劈了仲賢枷,把二人上了枷扭,連宋七押入牢中?!弊妨速u妻銀三十兩并前入庫衣飾,一齊發(fā)還。當(dāng)堂寫了領(lǐng)字,實時發(fā)放夫妻回家。夫妻二人叩謝天恩。

  出得門來,謝天謝地,文甫道:“賢妻怎生樣得救我的性命?”月仙道:“且到四井巷中,慢慢的與你講?!辈欢鄷r,到了。月仙道:“我夫坐下?!币幻嬗秩郎?,與丈夫洗澡。取幾件衣服,與丈夫換了,并整治酒肴。二人相賀,對吃幾杯。飲酒之間,祇把七夕之言不講,從根到底講一一個明白。文甫把手向天指道:“皇天有眼,可憐我若不是妻子雪冤,我死于九泉。這冤也不得明白?!痹孪傻溃骸跋渲猩杏衅甙耸畠摄y子,每應(yīng)是我們的。如今重整家園,再圖安享,祇是苦了紅香,久無消息,不知安樂如何?!蔽母Φ溃骸霸龠^幾時,同你往凌湖訪他,省得兩邊掛念。”事有湊巧,恰好這日,紅香同了汪朝奉到州衙來訪問,街坊人指引他到四井巷。眾人一見,且苦且喜,各人坐下,將必英始未備陳。徽人與紅香,十分稱快。紅香也備下許多盒禮,來望二位主人的,恰好整來大家一敘。后來紅香生一子,月仙生一女,遂結(jié)了兩下朱陳。兩邊大發(fā),富貴起來。必英未久沈于獄底,拖尸而出,鴉鵲爭搶,豈非惡人之報乎?戒之,戒之?

  總評:文甫之父,敦友誼而撫養(yǎng)其子,必英宜乎報之以德。詎意淫其婦女,害其性命,窩其財帛,百計圖謀。甚至鬻妻賣婢之銀,圈局入己。銳意月仙,恣情縱欲,得意忘言,真情吐露。月仙割愛救夫,果神使之也。必英罪惡貫盈,碎尸不足以雪公忿,僅死獄底。而李禁、宋七,助惡長奸,毫無顯報。天道冥冥也,令人聞此,不無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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