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

一

林紅出門到S市尋找工作，是她大學畢業(yè)賦閑在家一年后的事。

她本來是想在家好好休養(yǎng)休養(yǎng)的，十幾年單調而枯燥的學生生涯，讓她徹底厭倦了學校，厭倦了書本。她甚至想，要是此生永遠不再與書本打交道了該多好。抱著這個想法，她每天在家里睡懶覺、吃閑飯，無聊了，便去逛大街、進超市。他們家就她一個寶貝女兒，她可稱得上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憑父母的工資收入，把她養(yǎng)活起來不是是綽綽有余嗎？

于是她就心安理得地待在家里享受。她哪兒也不想去，任憑同學來引誘、拉攏，都不為所動，她只想睡懶覺，懶覺睡好了，再吃媽媽做的可口飯菜。

起初，父母一點兒怨言都沒有，他們都認為寶貝女兒上學上累了應該好好休息，有時，她早晨醒早了，媽媽還勸她說：“還早著呢，再睡睡?！彼睦锖脺嘏驮趮寢尨葠鄣哪抗庀略俅纬寥雺羿l(xiāng)。

可是，漸漸的，父母對她的懶散就有了微詞，由默許到不理不睬，再到忍氣吞聲，最后到滿臉不悅。林紅從父母的眼神和面部表情上體察到了父母對她態(tài)度的巨大變化，她不為所動，依然故我地睡懶覺、吃閑飯、逛大街，再不就是趴在電腦上玩游戲。

父母臉上終于是裹不住了，先是嘟嘟囔囔，然后是指桑罵槐，發(fā)展到最后，便是直接指責她終日游手好閑，沒用處；尤其是當教師的媽媽，完全把課堂上管教學生的那一套用到了家里，每天對她唾沫四濺，牢騷滿腹。林紅忍無可忍了，終于不可避免地與媽媽發(fā)生了一場口角大戰(zhàn)。之后，她便開始走上了艱難的尋職之路。

從家里到學校，從學校到家里，再出社會，這大概是當下每一個中國孩子面臨的命運，當林紅真正走向社會找工作時，她才感覺到，找工作之難，簡直難于上青天。省市縣有幾次公務員考試，招收名額才幾名，可報名參加考試的竟有好幾千。有的在筆試中幸運進了前幾名，由于沒有社會背景，在面試一關，又被刷掉了。事業(yè)單位招人依然如此，往往就為幾個崗位，成千上萬的大學畢業(yè)生都拼了命去爭。爭來爭去，那有限的幾個崗位總是被有社會實力人家的子女占去了，平頭百姓家的孩子只能是陪考。

林紅硬著頭皮參加了兩次考試，她想憑自己扎實的學習功底，考上公務員，或者事業(yè)單位，進一個單位混一輩子算了。哪知道，兩次考試都令她目瞪口呆，考試結果慘不忍睹。

父親鼓勵她繼續(xù)考下去，她媽媽也幫她尋到了更好的考試資料。可她決定放棄了，她知道，憑父母自身的條件，她就是考到老，也無法在當?shù)卣业揭粋€正式工作單位。

她決定出去找工作，換一句話說，就是出門打工。于是在大學畢業(yè)后的第二年秋天，林紅揣著媽媽給她的三千元錢和大學畢業(yè)證，背著行李，踩著滿街飄落的梧桐葉，來到五百里之外的S市。

二

S市是一個地級市，因其地理位置優(yōu)越，短短幾年時間就發(fā)展成為有著上百萬人口的新興城市。林紅的兩個同學都在這里找到了工作，當她詢問她們S市工作好找不好找時，同學回答她說，到S市找工作，就像到河里找石頭一樣容易。

林紅信以為真，這才迫不及待地前往S市。

到了以后林紅才知道，S市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好，這里的許多城市功能并不健全，加上管理松懈，給人感覺非常亂。這里海拔高，空氣濕度大，經(jīng)常會遇到大霧彌漫的天氣。這給初來乍到的林紅心上蒙上了淡淡的一層陰影，她不知道在這云霧繚繞的城市里是否能找到立身之地。

兩個同學陪她盡興地玩了一天，第三天，林紅便身揣大學畢業(yè)證，開始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尋找工作。這里真像同學說的那樣，工作比較好找（就像到河里找石頭一樣容易），但是工資待遇卻低得可憐，一個月竟然連一千元都拿不到，而且經(jīng)常拖欠，拖拖就沒影了——公司易主了。

林紅先后找到了三個工作，每樣工作干得都沒有超過三個月，不是人家不要她了，就是她看不上人家，總歸是在這里待了大半年，她仍然沒有固定的工作和住所。

林紅心里很是生氣，為什么充滿機遇的S市就沒有她的容身之地？是她沒有能力，還是運氣不太好？她不甘心，她的兩個女同學都在這里找到了工作，為什么她就不能？憑長像、憑文憑，甚至憑口才，她哪一樣比她們差？

三

盡管S市是一座新興城市，但是房價卻像魔法師手中的魔棒一樣，說漲就漲得老高去了。由于房子奇貨可居，隨之而來的是當?shù)胤康禺a(chǎn)生意的炙手可熱。從S市由中心向郊區(qū)輻射的廣闊地帶，大片大片的地皮被一個個房地產(chǎn)商所買走。他們像擺置魔具一樣在自己買來的地皮上建起了一幢又一幢林林總總的商品高樓。

林紅每天在大街小巷和各個建筑工地之間穿梭，最終，她按報紙上登的廣告，尋到了海天房地產(chǎn)公司，因為她大學學的是建筑設計，她很想在建筑行業(yè)上有一番作為。

在一幢裝修一新樓盤大廳里，林紅向招聘部門遞交了自己的畢業(yè)證和畢業(yè)檔案。負責報名的是一個年齡比她稍大的時髦女孩，那個女孩認真地看了一下她的畢業(yè)證和畢業(yè)檔案，問了她幾個常規(guī)性的問題，她都如實做了回答，女孩似是很滿意，給她做了登記，然后便通知她第二天來參加面試。

林紅知道，自己的文憑在那，專業(yè)在那，招聘方肯定需要她這號人才，面試嘛，無非就是看一看你這個人長相如何，口才如何，整體形象如何。

這方面林紅一點也不怯。她有一米六五的身高，身材苗條，五官端正，皮膚嫩白，只要隨便一打扮，便像出水芙蓉一樣楚楚動人。為了迅速把工作搞定，盡快結束這到處漂泊的日子，林紅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后穿一身得體的米黃色連衣裙，腳踩一雙潔白的高跟鞋，前去應試去了。

面試是在報名的同一幢樓房的八樓。林紅以為來參加面試的人數(shù)一定會很多，可是上去一看，卻只有她一個。

她被領進經(jīng)理的辦公室。這個經(jīng)理是個年輕男子，大概三十多歲，穿著潔白的襯衫，打著鮮紅的領帶，濃眉大眼，很是帥氣。她一進來，房門就被關上了，然后便開始面試。

這個年輕帥氣的經(jīng)理開始是板著臉嚴肅地向她提問的，隨著她口齒伶俐地回答完幾個問題后，經(jīng)理的眼神和聲音也溫柔了許多，當她最后準確地回答了一個與建筑相關的難題時，這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不禁兩眼炯炯閃光，他毫不掩飾地看著她，激動地說：“好，好，不錯，不錯！”

很快，她就有了結果，她已被海天房地產(chǎn)公司聘任，擔任總經(jīng)理助理，月薪五千元。

當她聽到這個消息時，她的心幾乎要從胸膛里飛出來。她想不到自己會一下子當?shù)娇偨?jīng)理助理，而且月薪會拿到五千元。從樓房里出來，她感覺自己的雙腳似乎安上了彈簧，走起來那么輕松有力，那么富有彈性；她的心也像一只放飛的鴿子，終于展翅在藍天上輕快地飛起來。

為了慶賀一下，當天晚上她把她的兩個同學召集在一起，由她做東，在一個湖邊的麻辣燙餐館里，好好地搓了一頓。

四

第二天，林紅就帶著一份無比美好的心情，按時去上班了。令她想不到的是，公司竟然給她分配了一個非常漂亮的辦公室。锃亮的辦公桌、旋轉式的老板椅、黑色的真皮沙發(fā)、乳白色大理石桌面的茶幾，茶幾上竟然還放了盆茉莉花。對了，還有一臺配置很好的電腦。

林紅把房門關死，在光潔的地板上，她優(yōu)美地展現(xiàn)了一下舞姿，然后又一屁股坐到老板椅上，閉上眼睛，很舒暢地出了一口氣。

再次睜開眼睛，看到眼前這么漂亮的辦公室時，她仍然不敢相信是真的?？墒撬蝗话l(fā)現(xiàn)這個辦公室雖新，卻似乎已被人用過，因為房間里好像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水味兒。她感到有些怪，便認真地在辦公室的各個地方打量起來，甚至把辦公桌下面的幾個抽屜也一一打開了。奇怪的是，在最下面一個抽屜里竟然卡了一張彩色照片。她拿出來看了一下，是一個年輕女子的照片，簡直就像一個電影明星，非常美麗。為什么這里會有一張美女的照片呢？這個美女是這個辦公室原來的主人？還是誰把女朋友的照片遺落在這里了？

林紅以為那天給她進行面試的三十多歲的年輕男子是總經(jīng)理，她以后就是給他當助手。上班以后才知道，總經(jīng)理姓黃，眼下正在歐洲考察，可能得一個月時間才能回來。黃總經(jīng)理的辦公室就在她辦公室的隔壁，她已被領進去看了一次，總經(jīng)理的辦公室足足有她的辦公室三個那么大，在那個非常闊氣豪華的辦公室里，林紅看到了總經(jīng)理的巨幅照片，年齡起碼有五十歲，頭發(fā)已經(jīng)禿頂，眼袋嚴重下垂，但雙眼卻透出一種極度的威嚴和精明。

林紅心里多少有些失望，給這樣一個丑陋的老頭一樣的男人當助理，工作會有激情嗎？但是她心里卻有一種放心感。倘若總經(jīng)理太過年輕帥氣，長期共事，難免發(fā)生一些不必要的感情糾葛。她現(xiàn)在年齡還小，一切還沒有著落，她才不愿意過早涉入感情的漩渦呢。

五

林紅的工作很清閑，每天除了看看報，喝喝茶，上上網(wǎng)之外，就是負責把幾份文件遞交給總經(jīng)理審閱。因為總經(jīng)理還沒有回來，只好把這幾份文件暫時壓在她這兒。她不止一次地猜想：“不知黃總經(jīng)理對自己滿意不滿意？給他當助手好當嗎？”

這個問題她總是自行設計自己解答的，她認為自己肯定是合格的，因為論品貌，論文憑，她一樣都不差。

一天，林紅正在網(wǎng)上聊天，突然聽到輕輕兩下敲門聲，她急忙閉了網(wǎng)，然后喊道：“進來。”

進來的是一個年齡稍大的婦女，她自我介紹說是后勤部的，然后便和顏悅色地對林紅說，總經(jīng)理下個周就要提前從歐洲回來。總經(jīng)理對新助理非常關心，特別囑咐后勤部要安排好助理的一切生活起居問題。

“你有自己的房子嗎？”這個婦女問。

“沒有?！绷旨t如實回答。

“你可以自己在外面租房子，房租公司承擔一部分，但不要離公司太遠，以免影響工作?！?/p>

林紅想了想問：“哪里房子好租？”

那個婦女不假思索地說：“到花園新區(qū)吧，那里房子好，環(huán)境優(yōu)雅，距咱們公司只有二三站路?！闭f到這里，她恍然大悟似的說，“噢，我們公司租的有一套現(xiàn)成房子還沒退呢，這樣吧，下午讓小翠陪你去把房子看一下，你要是中意，就住那兒；要是不中意，可以在附近找一套，總經(jīng)理特意叮囑我們了，一定保證你住得滿意。”

這話林紅聽了心里甜甜的，她想不到總經(jīng)理對自己這么關心，她滿懷感激地謝了這個婦女，答應下午去看房子。

六

小翠是一個腦子有點問題的女孩，年齡大約二十七八歲，修著一頭懶發(fā)，長得很是肥胖。當天下午，小翠特意領著林紅來到花園小區(qū)。小翠異常健談，她沿路不停嘴地向林紅講述著公司雜七雜八的舊事。從小翠的口中，林紅已經(jīng)聽出來了，小翠是總經(jīng)理的一個堂妹，由于腦子不大正常，她只能勝任公司的一些最簡單的工作。很多時候，小翠只在公司里閑逛，因此對公司的大小事，她竟然知道得不少。

小翠領著林紅來到花園小區(qū)。這里樓房林立，穿梭于幢幢高聳的樓房之間，林紅心里不由產(chǎn)生了一種自豪之情。一個月前，她還在這個城市里漂著，現(xiàn)在她馬上就要以主人的身份，入住這里了。

小翠對這里很熟悉，很快她們就來到一幢外形設計比較別致的樓房跟前。小翠指指上面說：“就在這上頭，七樓?！?/p>

她們坐著電梯上去。小翠把門打開了。

林紅認為自己是一個初來乍到的普通職工，公司能夠照顧，解決部分房租費用，她已經(jīng)是感激不盡了，根本沒有奢望房子會有多么好（只要能住下就行了）。此前幾個月，她已在這個城市吃了不少苦頭，她應該知足。

但是一進房子她卻大吃一驚。房子非常大，大得令她吃驚的程度。老家的房子有一百三十多平方米，她都認為不小了?？蛇@個房子起碼要大很多。房子裝修得也非常豪華，雪白的墻壁，高級的木地板?？蛷d里擺放了一組異常高貴的真皮沙發(fā)，沙發(fā)對面，是一個足有五十英寸的液晶電視。想到馬上就要住在這里了，林紅喜不自勝地往當中的沙發(fā)上一坐，真皮沙發(fā)的彈性使她的身體起伏了好幾下。她頓時產(chǎn)生了一種昏旋和陶醉的感覺，她不禁閉上眼睛猜想：下班了，吃完飯后，往這沙發(fā)上一躺，就可以美美地看電視了。夜里她也可以躺在這舒適的沙發(fā)上看電視，想看多長時間就看多長時間。

“滿意嗎？”小翠明知故問。

“滿意！”林紅高興地說。

房子里久未通風，窗簾又都拉得嚴實，空氣有些憋悶，林紅便把客廳的窗簾一一拉開，并把玻璃窗也都打開了。

光線亮了，房子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林紅發(fā)現(xiàn)，房子雖然經(jīng)過清掃了，但顯然有人長時間住過。就好奇地問小翠：“原先誰住在這里？”

小翠對她看了看說：“劉小梅。”

劉小梅，小翠給她傳達的只是一個姓名性別的符號，其他任何意義也沒有，林紅也不想知道，她管誰住不住過這里呢，她只知道，她將很快成為這間房子的主人了。

“你再到里面看看吧?！毙〈鋵α旨t說。

人們住房子，往往最關心兩個部分，一個是客廳，還有一個就是臥室了?？蛷d已經(jīng)看了，接下來就看看臥室吧。

她連開了幾個門，里面都不是臥室。

“你要看什么？”小翠問。

“臥室。”

小翠便把其中一個房門打開，說：“這里是臥室。”

林紅走進去，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讓人吃驚的沙發(fā)床，床上的用品都疊得整整齊齊。除了沙發(fā)床，還有一個高級衣柜，衣柜旁邊，立著一個衣服架，衣服架上，竟然掛著一件銀灰色的毛領大衣。林紅走近大衣，用手捏了捏，大衣的質感特別好，林紅估計，這件大衣不是一兩千塊錢能買得了的。林紅想，既然大衣放在這里，她何不穿著試一試。于是她就把大衣從衣服架上取了下來，穿在身上。

剛把衣服穿上身，小翠就吃驚地叫了一聲。林紅便走到大衣柜的玻璃鏡跟前，從鏡子里，她看到了一個異常高貴、嫵媚的女孩。林紅想不到自己會有這么美，這個大衣仿佛是為自己定做的，大小那么合適，寬窄那么得體，尤其是自己的五官，在毛茸茸的大衣領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溫婉、秀麗，格外風情萬種。

林紅在鏡子前扭了一下身子，反復照了照，不錯，真是不錯，無論從哪個部位看，這個大衣對她來說都再合適不過了。便抬頭問小翠：“我穿著合適不合適？”

“合適，簡直穿著和劉小梅一個樣?！毙〈湔f，她的一雙眼睛仍吃驚地望著林紅。

這是林紅從小翠口里第二次聽到劉小梅的名字了。

一是天有些熱，不適宜穿大衣；二是別人的大衣，穿著不好，林紅急忙把大衣從身上往下脫。

小翠這時便說：“劉小梅不在了，你想穿就穿?！?/p>

林紅還是把大衣脫下來，掛在衣服架上。就在這時，她突然聞到了一種氣息，一種她很熟悉的氣息。她感到有些奇怪，她在哪里聞到了這種氣息呢？

接著，她把大衣柜的門打開了。里面掛了十幾件顏色各異的衣服，有西服、大衣和各種裙子。

“這都是劉小梅穿的吧？”林紅問小翠。

“就是。”小翠說。

林紅產(chǎn)生了一種要看看劉小梅長的是什么樣的沖動。

就問小翠：“劉小梅長得啥樣？”

小翠說：“和你高矮差不多，不胖不瘦，長得很好看?！?/p>

“這里有她的照片嗎？”

“收拾房間的時候，讓我哥燒掉了。”

林紅不相信照片會被徹底取走燒掉，找找，也許會找到一張。于是她就從床上，還有桌屜，以及書柜里到處尋找。終于，她從書房的書柜里找到了三張照片。這三張照片夾在一本書里，因而沒有被發(fā)現(xiàn)。

一看林紅大吃一驚，這不是她從辦公室里看到的那個美女的照片嗎？就問小翠：“這是劉小梅嗎？”

小翠一看，笑著說：“不是她是誰？”

原來，劉小梅就是前任總經(jīng)理助理。林紅也頓時記起來，臥室里，還有這房子里彌漫的熟悉的氣味，不就是她在辦公室里聞到的那種香水的氣味嗎？

林紅心里產(chǎn)生了深深的疑惑，這么好的條件，那么好的待遇，劉小梅為什么不留下來繼續(xù)做總經(jīng)理助理？是她自己有問題，還是被公司解聘了？林紅想從房子里找到劉小梅的一些什么東西，可是各個地方找遍了，什么東西也沒找到，她想，很多東西大概都被清掃走了吧。意外收獲是在床頭柜里，她找到了幾包春藥，而且是外國牌的。

林紅站在這豪華的房間里，腦子里對劉小梅的印象似乎越來越模糊，又越來越清晰，她猜測，在這間房子里，一定隱藏了一個香艷的故事，或者是一個凄慘的故事。

劉小梅為什么要走呢？

就在林紅苦苦思索的時候，小翠又要拉她去看洗浴間。她被機械地推到洗浴間里。里面的空間也比較大，除了有淋浴，還有一個能容納兩人洗澡的浴池。站在浴池旁邊，林紅竟然看到了一男一女兩雙涼拖鞋。那只女式拖鞋小巧玲瓏，顏色鮮紅如血。望著一池的清水，林紅腦子里突然浮出了一個畫面：兩個赤條條的男女正在這浴池里洗澡，其中一個是美麗的劉小梅，那另一個男的是誰呢？

不知為什么，林紅心里又產(chǎn)生了一種急于想了解劉小梅為什么從公司出走的沖動。

房子看罷天色已晚，林紅便以小翠辛苦帶她來看房為名，要請她晚上吃飯。小翠聽到林紅要請她吃飯，喜不自勝地一口答應了。她說有一個地方的魚做得好，便帶林紅去了那個環(huán)境比較優(yōu)雅的小魚莊。

倆人一邊吃魚一邊閑聊。林紅發(fā)現(xiàn)，小翠是一個傾訴欲特別強的人，你問的問題，她只要知道，必定一點不漏地告訴給你，唯恐你小看了她。林紅心里暗喜，她想她一定非常了解劉小梅，也一定知道為什么劉小梅置公司優(yōu)厚的工作環(huán)境和待遇于不顧，非要離開。

正吃得高興的時候，林紅突然問道：“小翠，劉小梅這個人你一定很熟悉吧？”一聽林紅問這話，小翠兩只眼睛大大地看著她，然后不屑地說：“那還用說！”

“她這個人咋樣？”

“很好呀，又聰明，又聽話，我很喜歡她?！?/p>

“那她為啥不在公司干了呢？”

“不知道，你問這干啥？”小翠突然警覺地問。

“不為啥，好奇唄?！?/p>

“劉小梅的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p>

“為啥？”

“對你有好處?！毙〈溆靡粋€長輩的口氣對她說。

接下來，林紅便不好問及小翠任何有關劉小梅的話題了，她發(fā)現(xiàn)小翠在這件事的表現(xiàn)上與她本人性格明顯不符，其他事情她只要知道，必定竹筒倒豆子，有多少說多少，唯恐遺漏半點；而在劉小梅這件事情上，她則是諱莫如深，即便開口，也說得模棱兩可，讓你如墜云霧。

但后來林紅還是多少打聽出來了有關劉小梅離開海天公司的真正原因，盡管不同的人說的版本不同，但林紅能夠想象得到，劉小梅在公司曾經(jīng)有過多么炙手可熱的輝煌歷史，而離去的背影，又寫滿了多少辛酸和悲涼呀。

七

總經(jīng)理就要從歐洲回來了。

林紅還是沒有決定自己的去留。她很想把她的困惑對她的兩個同學說一說，讓她們幫她選擇一下，于是就先撥了一個同學的手機號，里面顯示的是忙音；又撥了另一個，卻是手機關機。正是上班時間，她們怎么會關機呢？林紅不解地望著窗外，正值梅雨季節(jié)，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一大團烏云從下面升起來，模糊了人的視線，一切都看不分明了。

（發(fā)表于《延安文學》雜志2014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