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萬水千山總是情》

1982

曲：顧嘉輝

詞：鄧偉雄

唱：汪明荃

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證。

一首歌得到聽眾的認(rèn)同，變成一首大熱歌曲，甚至變成一首經(jīng)典金曲，這個過程其實是可以尋到一定的套路的，也用不到什么高科技，只要具備歌好聽、歌詞好、唱得好以及制作得好這些基本因素就可以了。當(dāng)然，跟人一樣，一首歌也有它自己的際遇，升到多高，走得多遠，很難預(yù)料得到。

1982年，汪明荃依舊是TVB的當(dāng)家花旦，她強大的星味和在觀眾心里的地位從“四朵金花”的日子開始就沒有減退過，如今更是一天比一天強，而她的魅力也一天比一天濃。電視劇《書劍恩仇錄》《家變》《楚留香》《倚天屠龍記》《京華春夢》《千王之王》等等，每一部里面的她都讓人喝彩。我知道聽歌不應(yīng)該被歌手的演戲成就影響，但阿姐（汪明荃的別名）這份日漸濃郁的魅力，就是不由分說地透過歌曲滲出來了！其實這點也是上文所說的套路里的其中一個元素：演繹一首歌曲的歌手有多紅、多受歡迎也對這首歌很有影響。另外，汪明荃去唱好歌的用心程度，也是非常值得其他歌手去學(xué)習(xí)的。

作為一位藝人，汪明荃還去過日本進修，在那里，她的舞蹈根底打磨得很扎實，這也許是我和汪明荃合作無間的其中一個原因。還有她的性格：大方、公平、有智慧，加上魅力與在鏡頭里和舞臺上的力量，不紅才怪。我覺得汪明荃當(dāng)時完完全全取代了陳寶珠的位置。陳寶珠和蕭芳芳是20世紀(jì)60年代最閃亮的偶像明星，雖說許冠杰和羅文在70年代有點紅過陳寶珠和蕭芳芳的趨勢，但許冠杰和羅文是男性，所以情況不算完全一樣，但汪明荃是女性，而且她和陳寶珠擁有同一種代表著老百姓的魅力，比較相似，因而到了70至80年代，汪明荃的魅力真的可以跟陳寶珠在60年代的魅力平分秋色了。

回到這首汪明荃的經(jīng)典歌曲《萬水千山總是情》。老實說，我總覺得它不是一首能用一般歌曲紅與不紅的套路可以理解的作品，雖然你可以說它什么都有：有好的創(chuàng)作人，有好的劇和好的平臺去推廣，更有好的明星歌手來演繹，紅似乎是應(yīng)該的，但是這首歌曲紅的程度以及持久性莫名其妙地高。比如說，同是由汪明荃演唱的經(jīng)典作品《用愛將心偷》也符合剛才所說套路里的那些先天性因素，而且超級好聽，為什么就偏偏紅不過《萬水千山總是情》呢？你真的能夠誠實地正視我的眼睛，告訴我《用愛將心偷》比《萬水千山總是情》差嗎？

最特殊的是，顧嘉輝用了美國西部的樂器演奏（instrumentation）編曲風(fēng)格去寫一首以中國抗戰(zhàn)為時代背景的電視劇主題曲，是屬于老外鄉(xiāng)村音樂的節(jié)奏，兩者的反差可以更大一點嗎？顧嘉輝的創(chuàng)意真的那么超乎常人的想象嗎？沒錯，無論是《小李飛刀》，還是《上海灘》抑或《世間始終你好》，顧嘉輝都有讓人意想不到的編曲突破，但這一次玩西部鄉(xiāng)村？真的嗎？

我一直往美國西部鄉(xiāng)村音樂這個方向去想，才慢慢找到了問題的答案。答案居然是瑪麗蓮·夢露，對，就是那個身材很好的性感巨星！夠遙遠了吧（真的是猶如萬水千山）?！度f水千山總是情》出現(xiàn)的時候，夢露早已離開了這個世界，但她還是留下了許多很偉大的作品！雖然同是巨星，但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把汪明荃和夢露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吧？雖然在《熱咖啡》和《迷人Pink Lady》這兩首歌曲的演出里阿姐也會突然地展露出真性感，而且讓我們神魂顛倒，但我們還是不會把她和夢露聯(lián)系在一起，因為她們就是類型很不同的巨星。

1954年，夢露跟有型帥哥羅伯特·米徹姆拍了一部故事背景發(fā)生在美國西部的電影《River Of No Return》, 當(dāng)時中文翻譯成《大江東去》，翻譯得多好！在電影當(dāng)中，夢露唱了一段歌曲，很快成為當(dāng)年的一代經(jīng)典。有多經(jīng)典？當(dāng)時尚是歌手、后來成為邵逸夫夫人的方逸華不久后用一口流利的英語原汁原味地翻唱那首歌，方逸華也許沒有夢露那么性感，但韻味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然后，當(dāng)時的香港“歌后”姚莉更上一層樓，索性把它變成一首國語歌曲，而且就大膽地把歌名叫作《大江東去》。你說香港當(dāng)年多厲害，20世紀(jì)50年代“天后”們就已經(jīng)在“神仙打架”了。

根據(jù)我的“考古”，顧嘉輝老師寫《萬水千山總是情》的時候多多少少有受到《大江東去》的影響，但他有膽量把這樣的曲風(fēng)，放在一部完全跟美國西部沒有關(guān)系的電視劇里，讓電視“皇后”汪明荃唱出來，這個膽識真的是過人！

這就解釋了，為什么我總覺得《萬水千山總是情》沒有那么簡單。但故事到這還沒有結(jié)束。通過多年的傳播，這首歌曲竟然又多了另外一重身份，就是變成了一首我們思鄉(xiāng)類的代表作品。這也難怪，歌詞寫到的“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證……白云過山峰也可傳情……”很容易代入到港澳臺同胞和海外僑胞在不同的地方思鄉(xiāng)（特別是親人）的感覺里。香港同胞對內(nèi)地同胞也有著這樣的感情，反過來也是，中國人與華人之間的萬水千山總是情的情懷也從歌里唱了出來。

我的謎就這樣完全破解了。從夢露到抗日戰(zhàn)爭，從姚莉到汪明荃，從電影到長篇電視劇，從愛情到中國人的同胞之情，《萬水千山總是情》真的來之不易，幾十年的成功，真的沒有一個套路可以拿來套用，這就是這首歌曲的獨特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