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成雙

水仙開了，心里清淡，不想做事，就喝茶。喝著名“水仙”的武夷巖茶。水仙巖茶與水仙花兩碼事，但在水仙花下喝水仙巖茶，覺得好事成雙，美滋滋的。這水仙巖茶是我前不久從武夷山茶人劉先生那里買的，當(dāng)初想要個半斤，他說來三兩吧，每個人有不同的茶緣，不妨先試試。

水仙花清淡，水仙巖茶卻濃郁，兩個放在一起，像一會兒聽古琴，一會兒聞羯鼓，心情大起大落，頗有戲劇性。

水仙巖茶是武夷巖茶中的一種。武夷巖茶為烏龍茶類，屬半發(fā)酵青茶，我很喜歡看它湯色，我更喜歡聽它品名，十分有趣，略抄一些：大紅袍，白雞冠，鐵羅漢，水金龜……我要給它們編出戲：大紅袍是老生，白雞冠是小生，鐵羅漢是花臉，這三人義結(jié)金蘭，稱兄道弟，對了，還得弄幾個女人來戲里，無女不成戲，蘭貴人怎樣？老茶婆怎樣？蘭貴人和老茶婆也是武夷巖茶品名，蘭貴人是花旦，老茶婆是老旦，行當(dāng)差不多全了，可以往下走了，白雞冠愛上蘭貴人，不料水金龜作怪，水金龜是丑，于是一場惡戰(zhàn)。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但沒下回。

我在不知道水仙巖茶的來歷之前，以為它有水仙花香，半天沒嗅出，看葉底，見它柔軟舒長，像水仙花柔軟舒長的葉子，就認(rèn)定水仙巖茶的來歷。笑話了。后來才知道掌故：水仙巖茶原產(chǎn)祝仙洞，道光年間有泉州蘇姓者途經(jīng)那里，看見一棵茶樹，采點回去，試著制茶，想不到竟有天然花香，就命名“祝仙”，當(dāng)?shù)亍白！薄八蓖?，天長日久，成了“水仙”。

我很難明白“?！薄八蓖簦拖癖本┤撕茈y明白蘇州人“王”“黃”同音，“吳”“胡”“何”“賀”不分一樣。

一翻書，無意帶動桌上水仙花，似乎要與茶氣翩翩對舞，一陣花香脫衣而來。

喝了七泡，水仙巖茶還有余音繞梁。我嗅著杯子，隱隱地帶著蘭花香。有人說，水仙帶蘭花底，就算不錯的巖茶。

那天，劉先生請喝老樅水仙，茶樹樹齡一百七八十年，是他家的，他家?guī)纵吶硕挤N茶。我喝到青苔香，據(jù)說這是老樅水仙的一個標(biāo)志。老樅水仙的樹干上會長滿青苔，蒼綠的精靈，墨綠的精靈，在茶園、在山中，身如閱世老禪師。

老樅水仙在劉先生家鄉(xiāng)已經(jīng)不多，二十世紀(jì)七十年代喝武夷巖茶的，流行喝肉桂，茶園就這么大，茶農(nóng)砍掉水仙種肉桂。想不到現(xiàn)在流行喝水仙了。

正喝著，劉太太月環(huán)進(jìn)門，她說喝老樅水仙啦，問我喝沒喝到另一種香。

其實我剛開始喝到的并不是青苔香，喝第一口時候，感到一種香如此熟悉，卻說不出來。喝茶經(jīng)常會碰到這種情況。月環(huán)告訴我，是粽子葉香。她又告訴我，大紅袍的正宗茶香也是粽子葉香。

第二天早晨，我嘴里還在過端午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