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重牡丹

歐陽公《牡丹釋名》云：“牡丹初不載文字，唐人如沈、宋、元、白^①之流，皆善詠花，當時有一花之異者，彼必形于篇什^②，而寂無傳焉，唯劉夢得^③有《詠魚朝恩^④宅牡丹》詩，但云一叢千朵而已，亦不云其美且異也。”予按：白公集有《白牡丹》一篇十四韻，又《秦中吟》十篇，內(nèi)《買花》一章，凡百言，云：“共道牡丹時，相隨買花去。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而《諷諭樂府》有《牡丹芳》一篇，三百四十七字，絕道花之妖艷，至有“遂使王公與卿士，游花冠蓋日相望”，“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之語。又《寄微之^⑤百韻》詩云：“唐昌玉蕊會，崇敬牡丹期?！弊ⅲ骸俺缇此履档せ?，多與微之有期?！庇帧断档ぁ吩娫疲骸懊鞒L(fēng)起應(yīng)吹盡，夜惜衰紅把火看?！薄蹲須w盩厔》詩云：“數(shù)日非關(guān)王事系，牡丹花盡始歸來。”元微之有《入永壽寺看牡丹》詩八韻，《和樂天秋題牡丹叢》三韻，《酬胡三詠牡丹》一絕，又有五言二絕句。許渾^⑥亦有詩云：“近來無奈牡丹何，數(shù)十千錢買一窠^⑦?！毙炷?sup>⑧云：“三條九陌花時節(jié)，萬馬千車看牡丹?！庇衷疲骸昂稳瞬粣勰档せ?，占斷城中好物華^⑨。”然則元、白未嘗無詩，唐人未嘗不重此花也。

【注釋】

①沈、宋、元、白：唐代著名詩人沈佺期、宋之問、元稹、白居易的簡稱。

②篇什：《詩經(jīng)》中雅、頌都是以十篇為一什，故通常以篇什稱詩篇。

③劉夢得：即劉禹錫（約772—約842），字夢得，晚號廬山人，唐代著名詩人。

④魚朝恩（722—770）：唐肅宗和代宗時宦官，擅權(quán)被殺。

⑤微之：即元?。?79—831），字微之，歷任散官將仕郎、左拾遺、中書舍人等，與白居易共同倡導(dǎo)“新樂府運動”。

⑥許渾（約791—約858）：字用晦，一作仲晦。晚唐最具影響力的詩人之一，后人擬之與詩圣杜甫齊名，并以“許渾千首濕，杜甫一生愁”評價之。

⑦窠：同“棵”。

⑧徐凝：唐憲宗元和年間詩人，官至金部侍郎。深得白居易、元稹的賞識。

⑨物華：自然景物。

【譯文】

歐陽修的《牡丹釋名》中說：“牡丹最初并沒有見于文字記載，唐代詩人沈佺期、宋之問、元稹、白居易等都擅長吟詠花卉，當時如果出現(xiàn)一種新奇的花，他們都會寫進詩中，可是卻不見有人寫牡丹，只有劉禹錫有《詠魚朝恩宅牡丹》詩一首，但也只是說牡丹一叢千朵而已，并未稱贊它的美艷和奇異。”據(jù)我查考，白居易的文集中有《白牡丹》一篇，共有十四韻，又有《秦中吟》十篇，其中有一章叫作《買花》，共一百字，說：“共道牡丹時，相隨買花去。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倍吨S諭樂府》中有《牡丹芳》一篇，共三百四十七字，極力稱贊牡丹花的嬌貴妖艷，甚至于有這樣的詩句：“遂使王公與卿士，游花冠蓋日相望”，“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另外，在《寄微之百韻》一詩中說：“唐昌玉蕊會，崇敬牡丹期。”他自己作注說：“崇敬寺的牡丹花開，常邀元稹同去觀看?！庇钟小断档ぁ吩妼懙溃骸懊鞒L(fēng)起應(yīng)吹盡，夜惜衰紅把火看?！薄蹲須w盩厔》詩中寫道：“數(shù)日非關(guān)王事系，牡丹花盡始歸來?！痹∮小度胗缐鬯驴茨档ぁ吩姲隧崳逗蜆诽烨镱}牡丹叢》詩三韻，《酬胡三詠牡丹》詩一絕，又有五言絕句二首。許渾也有詩說：“近來無奈牡丹何，數(shù)十千錢買一窠?！毙炷灿性娬f：“三條九陌花時節(jié)，萬馬千車看牡丹?！庇终f：“何人不愛牡丹花，占斷城中好物華?！比绻@些都屬實的話，那么元稹、白居易并不是沒有作詩吟詠牡丹，唐人也并不是不重視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