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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演出的相聚和離別

感悟愛情——刻骨銘心的106個思念 作者:賈明 編著


一個人演出的相聚和離別

◎文/顧涼煙

十年的付出終于有了答案,可這無論如何也追不回那些風清月白的時光了。

16歲的時候,你心痛過嗎?

慕尹荷痛過。

她喜歡班里一臉清涼、才華橫溢的顧軒。

顧軒,一米八的個兒,套一件純白T恤。他走過慕尹荷的身邊,輕輕地,帶過細涼的風,慕尹荷會臉紅;上體育課,顧軒站在操場上,偶爾朝慕尹荷的方向望去,慕尹荷的心跳會加速——青蔥歲月中,那么多難言的快樂、悲喜,還有溫溫的心痛,慕尹荷知道,那都是因為顧軒。

高中的慕尹荷,腦后一把馬尾辮,細碎的花裙裹著她發(fā)育不良的身體,她就像棵青澀豆苗。她的好友,白天鵝一樣美的蕭芳芳,會彈鋼琴、跳倫巴。慕尹荷喜歡蕭芳芳,如同喜愛自己。

蕭芳芳是慕尹荷理想中的自己。

而且,蕭芳芳也喜歡顧軒。

慕尹荷想,顧軒大概不會喜歡她的吧?她那么小,甩在人堆里小得就成一粒塵埃,沒人注意她???,慕尹荷的心暗涌如潮。她在自己的日記里,一遍又一遍寫上他的名字:顧軒,顧軒,顧軒,顧軒……

這兩個清涼的字讓她看得心痛。

校園文化節(jié)。慕尹荷坐在學校的劇院,舞臺上的蕭芳芳美若寶石,她白色的長裙,烏濃的秀發(fā),彈奏一曲蕩氣回腸的《勇敢的心》。顧軒,站在蕭芳芳的旁邊,吹一支愛爾蘭風笛。清涼的笛聲,和著鋼琴明澈的旋律,慕尹荷的心醉了。

慕尹荷想,她或許一輩子都走不到顧軒的身邊吧?而且可以那樣近——她永遠只是顧軒眼中人群中的人。但蕭芳芳能替她實現(xiàn)這一切,不是嗎?掌聲響起,它們洪水般淹過慕尹荷的頭頂,慕尹荷在擁擠的人堆里,突然淚流滿面。

顧軒拉著蕭芳芳的手,在舞臺上謝幕。燈光下一對璧人,綺麗而甜蜜。慕尹荷的內(nèi)心起起伏伏,既歡喜又悲涼。

兩年后,慕尹荷去了杭州上大學。

所有的秘密,她知道,只與顧軒有關。

顧軒的志愿中,填的全是杭州的學校,好像杭州是他貪戀的女人,而慕尹荷貪戀顧軒,她抱著一只舊皮箱,于那個初秋,坐火車南下。

杭州是一座怎樣的城市?

聽說,一個叫白素貞的妖精,僅以一把紙傘,就與許仙在西湖系住半世塵緣。慕尹荷不美,沒法術(shù),她只在這里偷偷發(fā)短信給顧軒。

——你認識我嗎?我認識你!老久了!

——你今天在路上走,像極一株木棉樹。

——你真的不想問,我是誰嗎?

從來都沒有過回復。

慕尹荷就像在一出自編自演的獨角戲中,唱做念打,愛恨嗔癡,與心底的那個影子糾纏歡戀。她給顧軒的手機打電話,是黃昏。顧軒在那端一聲高過一聲追問:誰?是誰?說話??!慕尹荷慌得忙扣了電話,站在那里心魂不定。

她像是一個在做錯事的小孩兒。

木棉花開的時候,慕尹荷在操場上見到了顧軒。

他的旁邊,是位穿寶姿紅裙的女孩兒,擁著顧軒在人群中燦爛而過。慕尹荷在碎陽中,淡漠的表情。這次,顧軒跟慕尹荷打了招呼,聲音溫沉:“你好!慕尹荷!”慕尹荷沒想到顧軒會叫她,她茫然無措,抬眼只凝視著兩人——那女孩兒搽了蘭蔻口紅的唇,鉆石般刺痛著慕尹荷的眼,這是一個與慕尹荷、蕭芳芳都不同的女子,風情如水,是這座城市滋生的大朵牡丹花啊。

慕尹荷點頭,倉促逃走。

慕尹荷知道,她只要在顧軒身邊再多待一會,她就會哭出聲。宿舍樓下,金紅色的花一樹樹開得濃烈。慕尹荷拿著飯盆,突然蹲下身,掩面啜泣起來。

在知味觀的那晚,湛藍的天宇掛了輪紅月亮。

蕭芳芳從上海趕來——慕尹荷說:“我的生日,蕭芳芳,你一定要來!”

慕尹荷下定了決心。天知道,緊張從她微涼的指尖瀉到了她的腳趾。顧軒進來的時候,慕尹荷正細細給蕭芳芳觀手相。慕尹荷說:“蕭芳芳,你的愛情要來了,恭喜!”

慕尹荷云水不驚,添茶布菜。

后來,三人都喝著酒。顧軒說:“三年同學,我們以前竟都不說話?”蕭芳芳說:“顧軒,說這話得罰酒!”顧軒笑得一臉和暖。

慕尹荷的心,不知怎地,微微一痛。

她看著顧軒從蕭芳芳手中搶過酒,是慕尹荷的生日酒,他一飲而盡,可他,卻對著蕭芳芳笑:“夠意思吧。”慕尹荷吃著一碟酸菜魚,眼淚“吧嗒”掉落碟中,她拿起紙巾,笑說:“紅辣椒太多?!?/p>

外面突然下起雨。細細密密,糾纏不清。

三人的生日宴成了兩人的追憶。顧軒與蕭芳芳說到校園文化節(jié),蕭芳芳說:“我特喜歡法國的蘇菲瑪索,完美如玉。當時看電影《勇敢的心》,才明白男女之愛,原可悲壯到傾城?!鳖欆幷f:“里面的風笛幽涼、純粹,我特喜歡人生中這種感覺……”

慕尹荷正含著半塊酸菜魚。

她望了望窗外的街市,微皺著眉,起身,笑說:“我去一趟洗手間,你們等我?!宾畷r,她觸到了顧軒那綿長的眼神,溫潤如玉,如風中的清涼木棉。慕尹荷的心“轟”一下,可,顧軒,他那么溫潤又如何?即使在今晚——她的生日,也都不屬于她。

慕尹荷匆匆離席。轉(zhuǎn)背,熱淚滾滾。

慕尹荷沒再回去。

冒著雨,她踉蹌走回宿舍。接下來,慕尹荷生了一星期的病。那些黯淡日月,她總能憶起那晚寫在洗手間門后的“顧軒”二字,那是她用剪刀刻上的。慕尹荷想,那晚,自己把顧軒吃進了肚里,從此,有關顧軒的秘密,就只能爛在里面了吧?

公元2006年。秋。

慕尼黑的陽光爬過絲簾,落在床間蕭芳芳的臉上。海藻一樣的大波浪蓋住蕭芳芳的眼、眉、唇,看不清她的悲喜。

可,蕭芳芳昨晚哭過了。

細碎的淚跡棲在唇角,尚依稀。她被樓下的鴿子聲吵醒。她依然半躬著身,沒起床。不用跑出去,她就知,油亮的餐桌上放了一罐酸奶、一碟三文魚和面包。

顧軒向來如此,關心她的飲食、起居和健康。

在沙發(fā)角落,攤有雪片般的電報。慕尹荷在里面說:“親愛的,這周六,我將飛越歐亞大陸看你們!”

蕭芳芳的心,無故折了一下。

昨晚,顧軒開車出去,替蕭芳芳去了市場,買了慕尹荷愛吃的田雞沙拉、香蕉船,還有慕尼黑啤酒。慕尼黑產(chǎn)酒,在這兒生活,喝醉倒平常,人為什么要活得那么明白呢?

蕭芳芳也明白。

顧軒接回慕尹荷。

慕尹荷沒想到蕭芳芳會在床上迎她。到底三年不見,兩個女人擁抱,透著生疏。慕尹荷覺得,蕭芳芳還是那樣美,生著病,依如圣潔的白天鵝,如此女子,生來便是讓男人疼的吧?

慕尹荷問:“蕭芳芳,過得還好吧?”

蕭芳芳答:“湊合吧?!彼o盯慕尹荷的眼,幽然地說:“這星期我做了流產(chǎn),孩子不是顧軒的?!?/p>

慕尹荷驀地收回目光,散到窗外。慢慢地,她的心涼如薄霧。她知道,她不該說那句話,可她還是對蕭芳芳說:“蕭芳芳,你不應該!”

下半句,被她和淚咽回肚中。慕尹荷真正想說,蕭芳芳,你不應該辜負我。

不是嗎?

顧軒和蕭芳芳,他們的今天,完全是當年慕尹荷的成全。慕尹荷想,自己不能擁有顧軒,但她愿意讓蕭芳芳與顧軒相戀——慕尹荷覺得,這也是她的理想。而那一年,她的生日宴,沒人知道,是她為顧軒和蕭芳芳精心安排的。

慕尹荷悲壯赴宴。

7年的含辛茹苦,如此覆滅著?

德國的秋,幽冷和深邃。

顧軒舉著啤酒,在酒吧對慕尹荷說:“為你我干一杯!為他媽的生活干一杯!”

慕尹荷沒想到醉酒的顧軒那么瘋狂,爬上臺,一件一件脫衣服。不斷有人在下面起哄。慕尹荷也爬到了上面,抱住顧軒,她的心被燈火刺得很痛。她哄著顧軒:“乖,我們回家!我都知道了!”顧軒突然捏住慕尹荷的手,一個勁追問:“你愛不愛我?你愛不愛我?”不等慕尹荷回答,顧軒跌倒在慕尹荷懷中,像個孩子般啜泣:“慕尹荷,你知道嗎?我一直都愛你,可你,為什么總是那么涼!”

那一瞬,慕尹荷覺得她的心都碎了。

10年的付出啊,在這晚,終于有了答案???,這遲到的愛,慕尹荷只覺得凄索,因為,無論如何,誰都追回不到那些個風清月白的時光,不是嗎?

慕尹荷不辭而別。

那時,餐廳的桌上正擺著她為顧軒、蕭芳芳做的早餐。提著淡黃皮箱,她走在鋪落枯葉的街頭,只聽見稀落的靴子聲。

會是新的一天。

回首,慕尹荷的內(nèi)心清涼靜謐。

再見了,慕尼黑。

再見了,顧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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