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民國時期外交文獻匯編1911—1949》編后的話
歐陽紅
中華書局與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共同合作《中華民國時期外交文獻匯編1911—1949》,是十年前的事了。當年由李巖總經(jīng)理親自出馬,與主編王建朗先生敲定,項目的出版交給中華書局。2006年,該項目在漢學編輯室立項。我初次接觸《中華民國時期外交文獻匯編1911—1949》這個項目,是七年前的事了。那年也就是2009年初,漢學編輯室并入歷史編輯室,項目轉(zhuǎn)至該室。3月份編輯室主任李晨光交給我一個重要任務(wù),負責與近代史所中外關(guān)系史研究室聯(lián)絡(luò),跟進《中華民國時期外交文獻匯編1911—1949》項目的工作。春天里一個周二的上午,我得到通知,到該所參加該項目課題組的討論會議。
會議由近代史所中外關(guān)系研究室主任欒景河先生主持,主編王建朗先生和其他十余位編者也在。欒先生介紹了項目的進展情況,資料收集已開展四年,但是書稿尚未成型。他樂觀地估計,年底可以交初稿一卷。討論會上我問了幾個自己比較關(guān)注的問題:未刊資料會收錄多少?總體規(guī)模有多大,有無具體編纂體例?未刊文獻占多少比例?什么時候交定稿?等等。王先生一一耐心解答。
2012年夏天,近現(xiàn)代史編輯室成立,該項目作為編輯室的重點項目,需加力推進,年底之后我頻繁聯(lián)絡(luò)欒景河先生,希望盡快進入編輯出版流程。欒先生認為,原合同時間簽訂已久,如今時過境遷,雙方要重新訂立合同,并提高稿酬標準。同時我又聞另有其他出版社參與競爭,事關(guān)重大,我將此事報告給書局領(lǐng)導,并繼續(xù)保持與欒先生的密切聯(lián)系。期間欒先生在郵件中轉(zhuǎn)達了王建朗先生的提議:“交稿的時間自2013年6月起,到12月止……出版的時間應(yīng)是2014年末,或2015年上半年為宜?!?/p>
經(jīng)協(xié)商雙方重新訂立出版合同,出版時間定為2015年,稿酬從30元千字提高至45元千字。2013年5月3日,我函告欒先生,希望由中華書局申報2014年度國家出版基金項目,請他協(xié)助填寫申報表格上的“基本情況”,并收集60%的定稿。欒先生隨即向課題組發(fā)出緊急通知,不久便收集稿件近600萬字(后來,該項目在國家出版基金成功立項,出版時間有了比較嚴格的規(guī)定)。7月5日欒先生來函,發(fā)來項目最新擬定的大綱和“基本情況”。7月17日,他在郵件中告知:“我80多歲老母親突然病重,我需要明天一早趕到哈爾濱,再乘十幾個小時的火車趕到老家。當時情況比較亂套,從北京到哈爾濱等整個一路根本沒有火車票,我很上火,和你說話也很急。我和你說過自己最近身體很不好,還在治療中,現(xiàn)在看來只能往后排了,回家照顧老媽乃當務(wù)之急?!蔽野参克V厣眢w,更深感自己肩上責任重大。
未料這是欒先生給我的最后一封郵件。2014年2月8日,正值南方陰雨綿綿的日子,春節(jié)假期結(jié)束,我剛要上車返京,便收到李晨光老師的緊急電話,告以欒先生因病去世。這無異于一個晴天霹靂,欒先生春秋正盛,卻英年早逝,令人惋惜。如今《中華民國時期外交文獻匯編1911—1949》已精美面世,小文算是對欒先生的一個紀念。
欒先生走后,項目改由中外關(guān)系史研究室主任張俊義先生與我聯(lián)絡(luò)。張先生緊盯項目的進展,極為上心。我這邊也一直和他保持密切聯(lián)系,雙方約定分卷審稿、發(fā)稿。2014年3月,第一卷、第二卷初稿交稿。至2015年3月初,第七卷、第八卷最終完成初稿。為了合理安排時間,加快進度,審讀和編輯加工化整為零,以卷為單位滾動。又因項目體量龐大,編纂人員復雜,我個人無力一人承擔,于是相繼加入四個編輯,由我和張榮國、張玉亮、吳愛蘭、潘鳴形成五人編輯組,我負責第七、第十卷,張榮國負責第四、第八卷,張玉亮負責第二、第六卷,吳愛蘭負責第一、第五卷,潘鳴負責第三、第九卷。根據(jù)最早交來的書稿,我和榮國、玉亮經(jīng)過數(shù)次討論,定下“編輯體例”,最后由玉亮執(zhí)筆成文。在后來的審稿中,責編盡量依據(jù)體例做全書統(tǒng)一,特殊問題卷內(nèi)一致,并將情況通報于討論組,供其他卷次參考。
由于全部來稿系電子版,編輯手頭并無原文獻用于核對,審讀之后責編撰寫了每卷詳細的審讀意見。清樣改出后又退給分卷主編核對原文獻,之后才進入校對。截止2015年4月,第七、第八卷完成審讀,第一、第三、第四、第五、第十卷完成審讀與初二校。承擔校對工作的是古籍中心專司“二十四史”(修訂工程)校對工作的編校部。他們每校完一卷,便給我反饋該卷的校對意見,每卷千余字。末了,編校部主任李曉霞特地撰寫一份題為《為什么請編者提供原始文獻——都有些什么問題是“通讀”不能解決的?》的意見,舉出的問題很典型也很尖銳。我與曉霞反復溝通,形成一致意見:即個別卷次需要增加校次和通讀,尤其是編者須提供清晰的原始文獻,用于校對和核查。時間緊迫,不能遲疑,我將此事報告給主管局領(lǐng)導尹濤副總編輯,并給王建朗先生撰寫公函,指出書稿問題所在:“編輯和校對遺留的問題,需要核對文獻原文才能解決;編輯和校對未發(fā)現(xiàn)的問題,同樣需要核對原文方能解決;一些疑問也需要編者給出專業(yè)的判斷。為切實保證書稿質(zhì)量,并確保書稿能按期順利出版,建議將校對、審讀過的書稿,再次退回近代史研究所,由貴所組織人力重新對照文獻原稿逐篇逐字對校,并重點解決校對人員提出的問題?!痹谛胖杏诌M一步指出:“本文獻的出版是該領(lǐng)域的一項重要工作,用于學者征用、核查,它的質(zhì)量就是它的生命,更關(guān)乎貴所與中華的聲譽,希能您撥冗盡快召開編者會議,將以上問題一一落實?!惫l(fā)出時附上了曉霞撰寫的意見。
幾天后,我們反饋的問題很快得到了重視。5月12日下午,王先生召集了張俊義、杜繼東、陳開科、張麗、葛夫平、李珊等人開會。我和曉霞前往近代史所,我們就編校發(fā)現(xiàn)的問題通告給各位,希望他們將征引的原始文獻的紙質(zhì)書、電子書交給編輯部,用于核校,以期提高書稿質(zhì)量、減少為文字錯訛。
經(jīng)過一周的準備,各卷原始資料于5月19日取回,校對、核查工作繼續(xù)進行。書稿再次經(jīng)過校對、審讀兩個來回,歷時4個月。期間我們將收錄自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的資料退返給該館,相關(guān)人員進行了復核。至9月份各卷相繼付型質(zhì)檢。陸續(xù)收到質(zhì)檢反饋的意見后,我覺得有必要進行最后的沖刺,集中時間清除質(zhì)檢提出的遺留問題。10月13日—16日,雙方由尹濤副總編輯、王建朗所長掛帥,編輯組和編纂方十余人,齊集香山飯店現(xiàn)場辦公,舉行統(tǒng)稿會議。會前,我通報了各卷書稿的質(zhì)檢情況、會議須核心解決的問題等,將各人的任務(wù)作了分工:尹濤副總編輯負責通查全稿,處理涉及外交、黨爭、政治敏感等問題;王建朗先生重點通讀第七、第八卷全文;分卷編者通讀所有外文譯文、未刊檔案、分卷前言等;五個責任編輯則當場解決體例問題,包括各級標題、文獻出處、附錄、表格、注釋等,并負責卷內(nèi)、卷間的文字查重工作。為此,還特地邀請曉霞參與,她負責將千余萬字的電子稿,用她獨創(chuàng)的軟件通查書稿。四天的閉門統(tǒng)稿會議,雙方投入人力最多的時候有十六人。高強度的查核工作,細致入微的各種修改,編著雙方的反復討論,對書稿整體質(zhì)量的再次提高,是至關(guān)重要的。各類遺留問題得到重視和解決,曉霞又為我們統(tǒng)計出不少被忽視的細節(jié)問題。會后,又請張俊義先生利用電子稿,作最后的核查和確認,重點核實外文翻譯資料和外文引注,并要求在印前反饋給編輯部。
一年多時間里,五個編輯“蟄伏”在冷板凳上,無論寒暑,沒有抱怨,沒有感慨,更多的是對工作的耐心、細心,以及對職業(yè)對文字的敬畏。2015年底,十卷本的《中華民國時期外交文獻匯編1911—1949》終于殺青面世,皇皇1000萬字,從起點到終點,一晃就是十年時間。十年對于一個出版社來說很短,但對于一個編輯而言,是并不漫長的編輯生涯中的黃金時期。當然,我們甚至還有歷時二十、三十、四十載的項目,一代又一代的編輯薪火相傳。究竟是什么讓我們一直在堅守?是什么讓中華和中華人從不言退卻?堅持十年、幾十年重復著這樣費力不討好的工作。那是一份源自對出版對學術(shù)深深的責任心,以及對承續(xù)文化厚重的使命感。
2016年,在全國優(yōu)秀審讀報告評選中,編輯組合作的撰寫的“審讀報告”獲得二等獎?!冻霭鎱⒖肌冯s志社的同行囑我寫幾句“獲獎感言”,我把這“重大任務(wù)”交給項目組的所有責編,讓每個人想一句話。五個人的總結(jié),就濃縮成這二百余字的“感言”:
好書成就好編輯,好編輯成就好書。
參與集體大項目,對編輯是最好的鍛煉。
署名《中華民國時期外交文獻匯編1911—1949》責編的雖然只有五人,但還有其他貢獻力量的幕后英雄。
該書的編輯隊伍新老搭配,一部書多人參與,大家各自分工,團隊協(xié)作,相互促進。編輯審稿過程,體現(xiàn)了良好的團隊精神,以及對提升一部書稿的質(zhì)量、打磨出一本好書孜孜不倦的追求??简灥牟粌H是職業(yè)水準、專業(yè)知識,還有責任心、工作韌勁兒。
審稿報告體現(xiàn)了編輯的水準,沒有體現(xiàn)編輯的辛苦。編輯,就這樣辛苦并快樂著!
能獲得這個獎勵,并不意味著我們達到了目標而可以停滯不前。獲獎只是一種肯定,我們將繼續(xù)努力,做好書,做好編輯。
上下同心,其利斷金!集體項目的協(xié)同戰(zhàn)斗就是這樣,付出的多,收獲更多。感謝我的同人,因為有好的團隊,才能克服阻礙,迎難而上。如果沒有一個團隊的支持、配合、包容與理解,困難會更多,阻力會更大。成績是屬于所有人的。最后借用玉亮的話:“戰(zhàn)斗力是在戰(zhàn)斗中提高的?!笔堑?,經(jīng)過《中華民國時期外交文獻匯編1911—1949》的合作,我們的新編輯在成長,老編輯更成熟,好的項目總在成就好的編輯,好的編輯成就好書。
(原載《出版參考》2017年第二期,作者系中華書局近代史編輯部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