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風

這一節(jié)，我們來學(xué)習一首初唐詩歌——《風》。

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
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

這首詩的作者李嶠，也是初唐時候的人?！皪边@個字，有兩個讀音，這里讀“qiáo”。有的地方也讀“jiào”。

初唐，就是唐朝剛剛建立那一段時間，大概是公元六七百年，距離現(xiàn)在有1300多年。那個時期，有幾個很有名的作家，比如像我們上面講到的駱賓王和王勃，李嶠比他們的年齡要小一點。他出身非常好，人也很聰明，20歲就考中了進士，這在唐代是非常罕見的，因為非常之難。

進士是科舉的科目之一。隋煬帝大業(yè)元年，也就是公元605年首次開進士科，這就是科舉的開始?？婆e制度，就是以考試來選拔官員和人才的一種制度，在古代中國非常重要。在科舉制度產(chǎn)生之前，官員的選拔大多依據(jù)出身和門第，即使你非常有才華，但如果出身不高貴，就沒有辦法在政府擔任要職?？婆e制到了后代，當然也產(chǎn)生了很多弊端，但是相對于按出身和門第來選拔，無疑是更公正平等的做法。歐美現(xiàn)在的文官制度，就是參考了中國的科舉制度。

隋唐的時候，除了進士科這個科目，還有明經(jīng)科。明經(jīng)科主要考經(jīng)學(xué)和時事政治，進士科則還要“加考詩賦”。也就是說，除了記誦，進士科還有文采的要求。所以進士科要比明經(jīng)科難考。唐朝的時候，進士科只有百分之一到二的錄取率，明經(jīng)科錄取率則高達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當時的諺語說：“三十老明經(jīng)，五十少進士?！币馑际钦f，三十歲考上明經(jīng)科，已算是年老；而五十歲考上進士，依舊算是年輕。

李嶠不但中了進士，后來還做過三任宰相，非常厲害。除了詩，他的文章也很有名，和著名詩人蘇味道合稱“蘇李”，又與蘇味道、杜審言、崔融合稱“文章四友”，其中杜審言就是杜甫的祖父，是當時的著名詩人。相傳李嶠幼年時，曾夢見仙人送給他兩支筆，從此學(xué)業(yè)大進，雖是無稽之談，但也可從側(cè)面證明李嶠的才華在當時是被公認的。

李嶠以詠物詩最為著名，詩作曾流傳至日本，成為當時日本貴族士大夫讀書階層重要的幼學(xué)讀物，幾乎家喻戶曉，我們要講的這首詩就是其中之一。

《風》這首詠物詩，主要展示的是李嶠細膩描摹事物特征的才干。

風能引起什么？要具體觀察。不同季節(jié)的風，不同場合的風，它的樣貌也是不一樣的。秋風能吹落黃葉，春風能吹開繁花。江上的風能吹起漫天巨浪，穿越竹林間的風能把竹子吹得歪歪斜斜。當然，風還可以吹落晾曬的衣服、吹倒房屋，但這些事例，或是不具備典型性，或是沒那么有美感。

這首詩的最后一句，寫風吹過竹子，此乃親近大自然的古人印象中最為深刻的場景。這里可以以“笑”這個字來做例證，這個字古人分析為從“竹”從“夭”（也就是說“笑”的含義既與“竹”相關(guān)，也跟“夭”有聯(lián)系），東漢時代的《說文解字》就認為，這個字是根據(jù)竹子被風吹過之后，身體夭屈像人笑得彎腰的樣子來造的。雖然不符合實際情況，但說明竹子過風后的這種特征，在古人眼里是非常典型的。

總之，這詩的四句話，把風的嚴肅、柔和、暴烈、輕諧的方面，盡數(shù)展示出來了。全詩沒有一個字涉及風，如果詩題不是“風”字，而是別的，我們可能會覺得莫名其妙，但加上這個詩題，仿佛謎語有了謎底，一下子豁然開朗，又難免暗暗贊賞作者的匠心巧思，這對我們的寫作也有借鑒，它告訴我們：寫作應(yīng)以含蓄委曲為佳。

這首詩里有幾個詞語，有必要解釋一下?！敖饴淙锶~”的“解”字，本義是用刀把牛角從牛頭上割開，引申為凡是分開什么都可以說“解”，比如解開衣服，解開鞋帶、解脫束縛、解放思想。搞清楚一個數(shù)學(xué)題，叫解題；講清楚一句古文，叫解釋。所以，解，就是懂得了、理解了。引申為能干、能夠。唐玄宗把楊貴妃稱為“解語花”，就是指“懂得說話的花朵”“能夠說話的花朵”，因為一般的花朵雖然美麗，卻不會說話，但楊貴妃能。這句詩里的“解”，也是“能”的意思，“解落三秋葉”，就是能吹落深秋的葉子。

另外這首詩每句都有一個字表示數(shù)目，“三秋”“二月”“千尺”“萬竿”，也呈現(xiàn)出作者的巧思。古代人把每個季節(jié)分為三份，“三秋”就是秋天的最后一個階段，當然是深秋。古代用農(nóng)歷，“二月”大致相當于現(xiàn)在的公歷三月。公歷的三月，是天氣逐漸暖和、花朵開始萌生的季節(jié)?！扒С摺焙汀叭f竿”都不是實指，而是一種夸張的修辭。這些表示數(shù)目的文字比較虛化，放在詩歌中，能讓詩歌顯得輕盈，增加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