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詞茶歌酒之流年

歸來,最美的宋詞 作者:李顏壘 著


第一章 詞茶歌酒之流年

璀璨盛世,繁華如斯,陽光溫熱,怎敢老去?這樣的景,這樣的人,這樣的閑暇,這樣的時光或許才能雕刻出宋人耐人的風味。詞茶歌酒,與流年相見甚歡,這份美好永遠被定格在了宋朝。

詞酒流年里,風月共醉

酒后的蘇東坡,一個人,一匹馬,在春天的夜里閑逛,腳下是淺淺流動的溪水,那天上的月亮旁邊有幾絲微云,“緩步困春醪,春融臉上桃”(《菩薩蠻》),走累小憩時候他下馬躺到芳草之上,琢磨起一首新詞。

晏殊呢,喝了一小杯美酒后,醉了,睡覺去!“綠酒初嘗人易醉,一枕小窗濃睡”(《清平樂》),一枕濃睡醒來,已是夕陽西下,夢中是否想好了如何表達這種醉意?

那酒與宋詞,還真是剪不斷的情緒,注定連在一起了。

燈紅酒綠處處笙歌,怎能不喝酒?就連老夫子司馬光也難免作一首《西江月》抒發(fā)一下:“寶髻松松挽就,鉛華淡淡妝成。輕煙翠霧籠輕盈,飛絮游絲無定。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靜。”

平時一本正經(jīng)的儒家大師,歡樂聚會上也多喝了幾杯,喝了酒惝恍飄忽,也覺得人家跳舞的姑娘色藝之可愛,惹動情思。

此夕幾年無此晴,碧天萬里月徐行。

官壚賣酒傾千斛,市里行歌徹五更。

潼酪獨烹僧缽美,琉璃閑照佛龕明。

頹然坐睡君無笑,寶馬香車事隔生。

這就是宋代的社會生活,生活穩(wěn)定,城市中處處需酒,便是窮鄉(xiāng)僻壤,三里五里,都必有酒旗招搖,人們對酒的需求程度不斷增加。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力提高,糧食產(chǎn)量豐富,國庫糧食收入的三分之一,都拿來釀酒,酒坊十里開外彌漫酒香,迷醉多少詞人。

陸游這首《丁未上元月色達曉如晝予齋居屬貳車領(lǐng)客》詩中可以看出,在當時人們的日常飲食、交際宴請、饋禮酬答,都離不開酒。造酒、賣酒也是國庫重要收入來源。

“官壚賣酒傾千斛”,賣官酒,當時還讓官伎們當壚賣酒—這事兒王安石變法時干得最歡,他命令把酒肆建到城門口,弄一群濃妝艷抹的美女在里面唱歌跳舞,有老百姓出城,就上來拋媚眼兒拉拉扯扯—賣酒了賣酒了……

其實不用這么風情,大家也是照樣瘋搶?!安幌蜃鹎巴蛔怼?《破陣子》)、“相看莫惜尊前醉”(《鵲踏枝》)、“一曲新詞酒一杯”(《浣溪沙》)。那么多人喝酒,怎么會沒有喝酒的高手?唐代李白被譽為“醉仙”,白居易自稱“醉尹”,連皮日休也獲得“醉士”的雅號,那么宋代飲酒大師在飲酒成風的朝代里練就出來,應(yīng)該不比唐人遜色。

宋代飲酒的第一號名家,應(yīng)該是以詩酒豪放自詡的石延年。他的詩,風格奇峭深美,比如《寄尹師魯》:“十年一夢花空委,依舊山河換桃李。雁聲北去燕西飛,高樓日日春風里。眉比石州山對起,嬌波淚落汝如洗。汾河不斷天南流,天色無情淡如水。”他喝酒的方式也十分怪僻:披頭散發(fā),赤腳戴枷而飲,這叫作囚飲;坐于樹枝丫上飲酒,這叫作巢飲;用槁草捆扎于身,伸頸而飲,飲后復縮進草束之中,這叫作鱉飲。簡直狂放得有點病態(tài)了。

石延年的酒興與酒量,更是人人甘拜下風。他在海州任通判時,另一位超級飲酒能手劉潛專程來訪。石通判到劉潛乘坐的船上回訪,兩人對飲,從白天喝到半夜。酒壇子快要見底了,一時又難于上岸買到酒,便在船上尋了一斗多醋,摻入酒里再喝,第二天一早,酒與醋全都喝光。到最后也沒有分出勝負,只好再約比賽。

后來兩人到東京城王家酒店對飲,一整天只喝酒不說話,待到天黑之后兩人都沒有醉意,相揖而去。最后誰贏了,史書沒記載,我們只須知道這神采奕奕的故事就好了。

喝酒怎么會沒有行酒令?對于宋人而言,他們不但從飲酒過程中尋求歡樂和刺激,還往往把自己對酒的認識與理解通過行酒令表述出來,而后再由行酒令發(fā)展到“小詞”、“散曲”等。這是一種文人交往、酬酢的小雅文化,即由“斗酒”到“斗才”。斗來斗去,斗出的是生活情調(diào),是俗態(tài)中的風雅。

大文豪歐陽修與友人飲酒行令,就要求每人所作的兩句詩必須觸犯刑律。其中一人說:“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绷硪蝗苏f:“持刀哄寡婦,下海劫人船?!陛喌綒W陽修,他慢條斯理地說:“酒黏衫袖重,花壓帽檐偏。”眾人一聽,大惑不解,問他為何詩中沒有犯罪內(nèi)容,他說:“喝酒都喝成這樣了,再嚴重的刑律也能犯下了!”相視大笑。

如此,推杯換盞之間填寫出來的詩詞怎能不帶著酒味?你看,那詞牌名本身就沾染酒水:“醉梅花”、“調(diào)笑令”、“天仙子”、“水調(diào)歌頭”、“荷葉杯”、“醉公子”……

黃菊枝頭生曉寒,人生莫放酒杯干。風前橫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盡清歡。黃花白發(fā)相牽挽,付與時人冷眼看。

從這一首《醉梅花》,看看詞人黃庭堅都喝成什么樣子了,不但酒杯不離手一口氣喝醉了,還帶著菊花滿城奔跑,那是怎樣的場景?文人士大夫飲酒作樂,司空見慣,而女子飲酒在當時也是常有之事,愛喝酒的歐陽修還記敘了這樣一個故事。

意古不隨天下春

花底忽聞敲兩槳,逡巡女伴來尋訪。酒盞旋將荷葉當,蓮舟蕩,時時盞里生紅浪。

花氣酒香清廝釀,花腮酒面紅相向。醉倚綠陰眠一餉,驚起望,船頭擱沙灘上。

采蓮的人兒蕩舟嬉戲玩耍,興致濃時摘下荷葉當酒盞酣暢一飲,船兒一搖晃,酒盞也晃動,酒氣荷香共芬芳,花面人面相映紅,酒足人自醉,那就需要小憩片刻,待到醒來一看,自己的小舟擱淺在沙灘上了。多么靜怡的時光,采蓮女的歲月靜好,還驚起了女詞人李清照的“一灘鷗鷺”,她那《如夢令》也是在“沉醉不知歸路”的醉酒狀態(tài)下?lián)]毫完成的。

李清照酒后之作不比任何一個男詞人差,不信,讓宋代的男男女女大詞人們都聚到一起飲酒,醉后比比看。醉酒賦詩,他們都拋棄成見,來喝一場,來賦一曲,在歷史的塵埃中綻放,那定是最美的場景。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m.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