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她有一個滿滿的春天

對于時間的畏懼，常來源于失去，滄海桑田、斗轉(zhuǎn)星移的變化常常會讓人感傷。而當(dāng)一個人不再畏懼時間，坦然接受一切的時候，這個人就獲得了生命的要義，她不再執(zhí)著于金錢、物質(zhì)、名利，獲得了靈魂的解脫與永生。

撰寫楊絳先生傳記的時候恰逢春天。西北小鎮(zhèn)的春天來得晚，直到四月中旬柳樹才伸展開嫩葉，地上的蒲公英也才剛剛冒出頭，我驚異于春天來得無聲無息，來得這樣美麗，這樣的美麗在度過漫長的冬季后微小卻震撼人心。由此我想到了楊絳先生的一生，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語去形容她，我想不應(yīng)該是形容詞，而應(yīng)是一個固定的名詞——春天。無聲無息地來，以淡雅的姿態(tài)展現(xiàn)春天一般的溫暖與美麗，淡雅素凈、寵辱不驚。這百年多的人生，時間對于她而言不會失去，她像是一株永遠盛開的蘭花，不再向四季起誓。

時間跨過2015年7月時，這位歷經(jīng)滄桑風(fēng)雨的老人就已經(jīng)104歲了，百年的人生經(jīng)歷與感悟，讓她的智慧影響了一代文學(xué)人，讓她的愛情堅定了一代癡情人，讓她的人生鼓舞了一代失落人。

這些經(jīng)歷與感悟不僅僅從她的人生中可以學(xué)習(xí)到，她還把這些寫成文字，像漢謨拉比法典一樣，永存于世。

她著作無數(shù)，從譯作到散文再到小說、劇本，橫跨多個領(lǐng)域，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楊絳先生翻譯的《堂·吉訶德》成為西班牙與中國重要的文化交流里程碑，為此，西班牙國王特意為楊絳頒發(fā)了“智慧國王阿方索十世十字勛章”，以表彰她對西班牙文化傳播做出的貢獻。都說真正愛上一個人會覺得自卑，我想這所有榮譽與嘉獎不過是為了楊絳先生站在錢鐘書身邊時不覺得羞赧，但是楊絳先生對這些榮譽并不在意，她情愿低到塵埃里，做一個隱形人。她為了支持丈夫錢鐘書寫《圍城》，甘愿放下那雙執(zhí)筆的手包攬所有家務(wù)，同時也是《圍城》第一個最忠實的讀者。這樣心無旁騖的付出，養(yǎng)成了錢鐘書的“譽妻癖”。

如何去形容她與錢鐘書的愛情呢？

我想舒婷的《致橡樹》最為恰當(dāng)：

你有你的銅枝鐵干，

像刀、像劍，

也像戟；

我有我紅碩的花朵，

像沉重的嘆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們分擔(dān)寒潮、風(fēng)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仿佛永遠分離，

卻又終身相依。

人這一生一旦擁有了愛情的陪伴，生命就會變長變寬闊。楊絳如同持戟而守的衛(wèi)士一樣，堅定地守護著她與錢鐘書的愛情。在這份愛情里，陪伴并不是簡單的陪伴，更是堅定地守護。她的榮譽與成就，除了心里真正的愛好外，不過是為了讓這份愛情錦上添花。

不用繁茂的枝葉彰顯自己，不用豐滿的果實裝點自己，不用寒冷的風(fēng)霜隔絕他人，就如平淡卻充滿生機的春天。這樣的秉性使她經(jīng)歷磨難仍舊樂觀人生，“二戰(zhàn)”的炮火沒能折彎她的脊梁，政治風(fēng)暴沒能讓她放棄理想，親人的相繼離開沒能讓她失去對生活的信心。

回顧楊絳先生的一生，最令人動容的是她的心性。藏族有種說法，說人的心里開著一朵蓮花。我想每個人的心里都應(yīng)該有一株花，以過往的人生經(jīng)歷為泥土，從人生的黑暗與磨難中開出靈魂的花朵。

世間難得的不是財富與才華，這些都可以靠努力得來，真正難得的是根植于心底的善良，在這個崇尚物質(zhì)、精神浮華的年代，讀一讀楊絳，看一看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