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不似多情苦——讀晏殊《玉樓春》

這是一首寫離別相思的詞，寄托了作者從有感于人生短促、聚散無常以及盛筵之后的落寞等心情生發(fā)出來的感慨。整首詞感情真摯，情調(diào)凄切，抒情析理，綽約多姿，有著迷人的藝術(shù)魅力。

上片首句寫景，“綠楊芳草長亭路”，時間是綠柳依依的春天，地點(diǎn)古道長亭，這是旅客小休之所，也是兩人分別之處。第二句“年少拋人容易去”，人生易老的意思，是別后傷春的話。“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愁三月雨”，是說別后的思念，選擇了兩種最能引發(fā)離愁的時刻和場景，用由名詞連綴而成的無謂語句式組成對仗，如同格律詩的中二聯(lián)。“樓頭殘夢”的夢，無疑是與意中人相會的好夢，因被“五更鐘”驚破，故用“殘”。把思婦的思念之意生動地描繪出來。白晝逝去，黑夜降臨，主人公輾轉(zhuǎn)反側(cè)，很久之后才悠悠進(jìn)入睡鄉(xiāng)，但很快就被五更鐘聲驚破了殘夢，又一次陷入無邊的失望里；窗外，飄灑著春雨，那些花瓣像是承受不住，帶著離愁紛紛落下?！皻垑簟焙汀奥浠ā边@里都是用來曲折地抒發(fā)懷人之情，語言工致勻稱。

下片在寫法上與上片有明顯不同。首先，所用的語言，由文變俗，都淺顯明白；抒情也心口相應(yīng)，直截了當(dāng)。其次，四句三層意思，每一層都用兩兩比較的手法來表現(xiàn)“多情苦”這一主題。先說，“無情不似多情苦”，這可以說是一種相反情況的比較?！盁o情”本來是不好的，但因?yàn)椴粫兴寄畹臒?，現(xiàn)在反而教詞人羨慕。這一比強(qiáng)調(diào)了苦情的難以忍受。其次，是“一寸還成千萬縷”，這是一種自身不同現(xiàn)象的比較。心稱“寸心”，看起來很小，似乎容不下多少東西，想不到現(xiàn)在竟弄出千絲萬縷的思緒來。詞意來自李煜“一片芳心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蝶戀花》)。這一比表現(xiàn)了一種百思不得其解的心態(tài)。

末兩句含意深婉，“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天涯地角是天地之盡頭，故云“有窮時”。然而，別離之后的相思之情，卻是無窮無盡的，正所謂“只有相思無盡處”。這里通過比較來體現(xiàn)出因“多情”而受到的精神折磨，感情真切而含蓄，把相思之苦推到了極點(diǎn)。

總的來說，本詞寫閨怨，頗具婉轉(zhuǎn)流利之致，詞中不事藻飾，沒有典故，除首兩句為敘述，其余幾句不論是用比喻，還是用反語，用夸張，都是通過白描手段反映思婦的心理活動，亦即難以言宣的相思之情，收到了很好的藝術(shù)效果。

后人點(diǎn)評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稱其“婉轉(zhuǎn)纏綿，深情一往，麗而有則，耐人尋味”；

《蓼園詞選》贊曰：“末二句總見多情之苦耳。妙意思忠厚，無怨懟口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