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王掃六合
第一節(jié) 少年英雄
“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這是唐代大詩人李白贊頌秦始皇的千古名句。詩中的秦王是一個史詩般的英雄：他氣宇軒昂、壯志凌云；他文治武功、豐功偉績；他英明神武，統(tǒng)一中華……
眾所周知：統(tǒng)一六國，建立大秦帝國的嬴政，在稱始皇帝前就稱秦王。大約1000年后，中國歷史上又出了一個秦王，他就是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王朝——大唐帝國的唐太宗李世民。
上馬打天下，下馬治天下。秦王李世民從小馳騁疆場，身經(jīng)百戰(zhàn)，親冒矢石，出生入死，平定天下。他在戰(zhàn)場上多次死里逃生，再一次使中華大地海晏河清，昭陵六駿可作見證；玄武門兵變后，唐太宗勵精圖治，又以封建盛世“貞觀之治”而名垂青史。
唐人寫詩，歌頌秦始皇，未嘗不可，然就其描寫的形象來看，更像他們本朝的英主秦王李世民。唐太宗李世民曾兵駐秦地，被封為秦王。
李世民16歲應(yīng)征入伍，因救隋煬帝于雁門而嶄露頭角；建國之時，起兵晉陽，直搗河西，鏖戰(zhàn)堂邑，軍圍河?xùn)|，攻克長安，飲馬渭水，為建立唐王朝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在統(tǒng)一戰(zhàn)爭中，討薛舉、薛仁杲于隴右，敗劉武周于太原，擒王世充于洛陽，平竇建德于河北，逐劉黑闥于山東；在對外戰(zhàn)爭中，突厥可汗因其智而退，諸番四夷因其仁而服。
李世民是一個天生奇才。隋煬帝大業(yè)十一年(公元615年)，18歲的李世民這顆中國歷史上的燦爛明星初露崢嶸。
隋煬帝四處巡幸到了雁門(今山西)，突厥始畢可汗率領(lǐng)數(shù)10萬大軍襲擊隋煬帝的車駕。突厥大軍將其團團圍住，雁門軍隊無法抵擋。形勢危急，煬帝下詔天下各郡招募士兵前來救駕。
誰能一解雁門之圍呢？18歲的李世民出謀劃策，用疑兵之計，在諸路人馬的配合下，使始畢可汗撤軍北去。這段歷史被小說家們演繹為精彩的故事，蔡東藩《唐史演義》這樣寫道：
“冤冤相湊，來了一大隊突厥兵，頭目叫做始畢可汗，欲攔途掩擊，劫奪乘輿。煬帝聞報，忙馳回雁門，據(jù)關(guān)自守。始畢可汗竟調(diào)集番兵數(shù)十萬，把雁門關(guān)圍住，日夕攻打，弄得煬帝惶急萬分，傳檄天下，遍令勤王。
“屯衛(wèi)將軍云定興應(yīng)詔募兵，可巧有一將門種子，濟世英雄，竟到定興軍營，報名入伍?？垂俚朗呛稳?？便是撫慰大使李淵的次子李世民。世民才閱十余齡，已將古今兵法，揣摩純熟，復(fù)生一副膽力，到處交游，輕財仗義，端的是天縱英姿，不同凡品。至煬帝被圍雁門時，他已18歲了。
“云定興見了世民，問過履歷，已知是名家子弟，更因他相貌魁奇，格外加敬。
“世民即獻計道：‘始畢傾國前來，圍攻天子，必謂我倉猝不能赴援，因敢猖獗至此。為我軍計，應(yīng)大張軍容，布設(shè)旌旗數(shù)十里，即使到了夜間，也必鳴金擊鼓互相呼應(yīng)。始畢聞我大舉，必疑是援兵齊集，望風(fēng)遁去了。’
“定興點頭道：‘這是一條疑兵計，今日正用得著哩！’
“當(dāng)下依計行事，逐隊進行，果然始畢可汗隨入計中，即解圍自去。煬帝得安返東都?！?/p>
這段敘述與史書上的記載基本相符，而且描寫得筆墨酣暢，栩栩如生。
雁門解圍，18歲的李世民橫空出世，而且一出場就展現(xiàn)出卓越的指揮才能和威武的大將風(fēng)度。面對突厥始畢可汗的兇暴和愚蠢，李世民知己知彼，精心謀劃，采用虛虛實實的戰(zhàn)術(shù)，不戰(zhàn)而退去數(shù)十萬大軍。這可以說是初出茅廬第一功。
大業(yè)十一年(公元615年)，李世民的父親李淵出任山西和河?xùn)|的撫慰大使。李淵的職責(zé)說白了就是組織兩地的士兵，勤加操練，一旦地方上發(fā)生反叛就進行鎮(zhèn)壓，并且逮捕強盜。當(dāng)時，李淵管轄下發(fā)生了毋端兒起義，李淵派兵平定。雙方激戰(zhàn)，李淵殺死義軍數(shù)千人。李世民當(dāng)時正好隨父親一同來到河?xùn)|，也參加了這次戰(zhàn)役。
隋煬帝見李淵把太原治理得很好，于是讓他做太原留守。大概因為李世民有實戰(zhàn)閱歷，喜歡談?wù)撔熊姶蛘獭⑴疟缄?，又喜歡好弓箭，李淵就把他帶在身邊，而把建成和元吉兩人留在了河?xùn)|，托付給河?xùn)|縣人曹任瓌?wù)疹櫋?/p>
李世民跟隨父親來到太原之后，正好趕上魏刀兒的起義軍騷擾太原。
大業(yè)十一年的二月，魏刀兒在上谷起義，招募義軍大約10萬人，自封為歷山飛，聲勢非常大，而且和突厥聯(lián)合，向南進攻原燕、趙之地。途經(jīng)之地，所向披靡。到次年的四月，魏刀兒率眾已經(jīng)攻到了太原。
李世民隨父親李淵去征討。大軍行至西河郡永安縣雀鼠谷的時候，剛好遇上了來攻打太原的起義軍。李淵穩(wěn)住陣腳，布下疑兵之計應(yīng)敵。他把所有的兵將分成了兩陣，把老弱殘兵藏在陣的中間，把糧草車和其他一些車輛放在后面，也插上旗幟，并且拼命擂鼓，讓敵人誤以為是大隊人馬前來。李淵親自率領(lǐng)精銳騎兵隊沖上前去。
當(dāng)時敵人約有兩萬人，而李淵率領(lǐng)的步兵加上騎兵總共才五六千人，雙方兵力實在相差太大。一陣激戰(zhàn)過后，李淵就被包圍在里面，始終不能突破包圍圈。李世民看到父親被困在陣里，就單槍匹馬沖進陣里，舉箭便射，敵人一看李世民殺紅了眼，不敢緊逼。李淵乘機且戰(zhàn)且走。不久，后面的步兵趕到了，李淵和李世民一看大軍已到，又抖起精神來大殺一陣。敵軍受到前后夾擊，紛紛潰敗。
在這一仗中，李淵的部隊斬敵數(shù)千，繳獲馬匹、糧食、武器各種物品數(shù)不勝數(shù)。李淵以少勝多，名聲大振。戰(zhàn)場上表現(xiàn)神勇的李世民也因此得到了李淵的信任，在逐鹿中原的戰(zhàn)斗中，李淵軍事上甚為倚賴李世民。
第二節(jié) 首謀之功
20歲的李世民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他不但成了一個軍事指揮官，而且在政治上也越來越成熟。李世民看到隋王朝已經(jīng)風(fēng)雨飄搖，大有一夜之間傾覆之勢，因此在內(nèi)心深處已經(jīng)立下大志，要救百姓于水火。后來，李世民回憶起當(dāng)時的生活情況說：“我在太原將近一年，在這段時間里，我喜歡和大家聚在一起，談?wù)撘恍┦虑?，玩一玩游戲。?/p>
當(dāng)時，李世民結(jié)交了很多朋友，大多都是豪杰之士，有出身高貴的，也有流浪江湖的。例如，很有才華的長孫順德，他是李世民岳父長孫晟的族弟，為了躲避遼東的徭役，沒有辦法之下，躲在太原。李世民和他交情很深，彼此都很敬重。劉弘基非常窮困，四海為家，從來不整治家產(chǎn)，他流浪來到了太原，和李世民一見如故，二人結(jié)成好朋友，感情十分好，“出則同騎，入則同臥”。還有一個人叫竇琮，也是由于無處安身，才流浪到了太原。他和李世民有點過節(jié)，所以對李世民不太相信。但是李世民對竇琮卻是心無芥蒂，坦然地對待他，禮節(jié)十分周到，而且把他視為知己，就連自己的臥室也讓他隨便出入。竇琮非常感激李世民的這種知遇之恩，所以傾心相交，二人也成了好朋友。
李世民在太原的活動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他就是擔(dān)任晉陽令的劉文靜。劉文靜身材高大，儀表堂堂，有才干謀略，于隋末擔(dān)任晉陽令后就注意觀察天下大勢，準(zhǔn)備投靠有雄才偉略的“真命天子”。李淵到太原出任留守，劉文靜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認為李淵心懷“四方之志”，將來一定會有所作為，于是和李淵進行交往，逐漸建立了密切的關(guān)系。
劉文靜在與李淵的交往中，又發(fā)現(xiàn)李世民雖然年僅20歲，但其見識和才能卻非同齡人可比。他經(jīng)過仔細觀察，認為李世民必定能成就大事，因而對晉陽宮副監(jiān)裴寂說：“李世民非常人也。寬容大度類似于漢高祖，英明神武同于魏武帝(曹操)，他年紀(jì)雖然輕，卻有天縱之才?！?/p>
不久，劉文靜因為與瓦崗寨農(nóng)民起義軍首領(lǐng)李密是兒女親家，被隋煬帝以勾結(jié)亂黨的罪名投入太原監(jiān)獄。李世民深知劉文靜是一位可以圖謀大事的奇才，便私下到獄中去探望他。
劉文靜因為身為囚徒，只有造反才是唯一出路，所以決心試探李世民，他說：“眼看天下大亂，狼煙四起，生靈涂炭，何時才能天下太平？”
李世民說：“要想天下太平，就必須能人出世，拯救天下百姓！”
劉文靜說：“如此亂世，到哪里去找漢高祖劉邦、光武帝劉秀那樣的能人呢？”
李世民說：“怎么能說沒有漢高祖、光武帝呢？恐怕是沒有人識才罷了！劉兄須知，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p>
劉文靜說：“我自以為是個伯樂，你是一匹千里馬，我來相相你，不知你是否情愿？”
兩人志同道合，于是秘密商議起來。
李世民說：“我今天來探視你，除了表達朋友之情以外，主要是有大事與你商議。不知劉兄有無妙計？”
劉文靜說：“現(xiàn)在隋煬帝在南方游山玩水，李密大軍已經(jīng)圍住了洛陽。天下造反舉義之人數(shù)以萬計。如果真命天子抓住這個大好時機，奪取天下易如反掌。太原的百姓為了逃避戰(zhàn)亂，紛紛逃進城里來了。我在晉陽當(dāng)了幾年縣令，了解這里的情況，認識很多確有真才實學(xué)的人。把這些人組織起來，10萬人馬，數(shù)日可聚。你父親唐國公所屬兵馬，少說也有幾萬，只要一聲令下，誰不響應(yīng)？可謂振臂一呼，應(yīng)者云集?？窟@支軍隊，乘此機會攻入關(guān)中，傳檄天下，安撫人心，不出半年，帝業(yè)可成！”
李世民非常高興，興奮地說： “劉兄高見，正合我意，失此良機，實為可惜?！?/p>
李世民、劉文靜“心有靈犀一點通”，一拍即合。李世民得到劉文靜的輔佐，似乎有劉邦遇到張良、劉備遇到諸葛亮的明君遇良臣的感覺。
漢初，張良研讀《太公兵法》10年，修身養(yǎng)性10年?？墒撬麧M腹經(jīng)綸卻無人理解，偶然間碰到了劉邦，他協(xié)助劉邦成其帝業(yè)，成為一代帝師； 劉備東奔西走，無立足之地，兵不滿千，將只關(guān)、張、趙云等輩，三顧茅廬，諸葛亮出山相助，劉備驚呼自己如魚得水，終于又創(chuàng)漢室帝業(yè)。只從才能的角度，劉文靜恐怕不能跟張良、諸葛亮相比，但是，年輕的李世民從劉文靜那兒再一次獲得了信心。
通過這次獄中傾心交談，李世民與劉文靜結(jié)為密友。在李淵稱帝后，劉文靜擔(dān)任司馬，地位僅次于裴寂。當(dāng)裴寂在朝中成為太子李建成的強有力支柱時，劉文靜則與蕭瑀、陳叔達、宇文士及等共同支持李世民，使李世民在與太子李建成的奪權(quán)斗爭中有了堅定的擁護者。
李世民與劉文靜密謀以后，制定了周密的方案，首先要去游說李淵下決心！
夜深人靜，唐國公李淵衙門，李世民正在勸說李淵： “當(dāng)今皇上荒淫無道，荼毒天下生靈，四海反聲連天，百姓揭竿而起，又逢秦末漢初之際。天子無道，百姓困窮，晉陽城鄉(xiāng)立即就會成為戰(zhàn)場。父親大人切莫只顧什么君臣之節(jié)，而忘記了天下百姓； 如今盜賊蜂起，百姓流離失所，而皇上卻濫殺無辜，全然不以國家為念。我們眼看就要大禍臨頭了，父親大人，你看到底怎么辦呢？”
李世民本想引誘李淵自己說出舉大事的話，可李淵畢竟貴為國公，只求平安無事，所以明知李世民的意思，但是卻裝著不明白。
李淵說：“你說該怎么辦呢？”
李世民壓低聲音，進前而言說：“當(dāng)今之計，只有順應(yīng)天下形勢，迎合百姓心意，發(fā)義兵，舉義旗，轉(zhuǎn)危為安，變禍為福，直搗關(guān)中，傳檄天下，天下可以太平，帝業(yè)指日可成！天賜良機，絕不可失！”
李淵想不到自己的兒子居然如此直率，不覺大驚失色，多年順臣的習(xí)慣，不禁勃然大怒。
李淵說：“誰叫你如此說話？紅口乳子，膽敢說此大逆不道的話？這可是誅戮九族的大罪！你給我快住口！不準(zhǔn)外傳，不準(zhǔn)瞎說，否則，小心我砍下你的頭來！還不快給我退下……”
李世民看到李淵色厲內(nèi)荏，為了給父親一個緩沖的臺階，主動地退了出去。
次日下午，唐國公李淵臥內(nèi)。李世民早把一切人都關(guān)在外面，進一步游說李淵。
李世民說：“父親大人，孩兒實在是不忍看到當(dāng)今天下如此慘狀，不忍看著我們?nèi)胰稳嗽赘睢１I賊日盛一日，到處哀鴻遍野。您受命討伐盜賊，難道能夠殺盡這些早已憤怒的百姓？即使上天相助，平定叛亂，在隋煬帝這樣的昏君統(tǒng)治之下，難道你會得到一日安寧？即便皇上是賢君，古人早有‘蓋世之功不賞，彌天之罪不殺’之語，您能確保平安無事，榮華富貴嗎？‘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破楚大元帥韓信還定三秦，平定魏、代、趙、齊、楚等國，垓下一戰(zhàn)逼死項羽，但是最終難免一死。為今之計，只有順天意，興義兵，方可化險為夷；否則大禍臨門！”
李淵靜靜地坐著，雙目微閉，不說“不”，也不說“要”。
李世民也不焦不躁，靜聽李淵下文。
良久，李淵長嘆一聲：“昨天晚上，我一宿難眠，一直在思考你的話，的確有些道理。老子不管：要家破人亡，由你；要化家為國，也由你?？墒乔星胁豢婶斆惺拢任铱礈?zhǔn)了機會再和你理論！事以密成，謀以泄敗。凡事都要等等再說?！?/p>
李世民聽到李淵如此言語，不便再糾纏下去，只得退下再思妙計。
李淵與裴寂是要好的老朋友，兩人常常在一起喝酒聊天，有時候竟能通宵達旦，他們到底在聊些什么呢？總之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非比尋常。劉文靜想讓裴寂勸說李淵起兵反隋，于是就給李世民引見裴寂。
李世民拿出自己的私房錢，讓龍山令高斌廉與裴寂賭錢，然后漸漸把錢輸給裴寂，裴寂一看贏了錢，非常高興。從此以后，李世民和裴寂的關(guān)系越來越好，他們天天在一起，有時候一起去拜訪朋友，有時候一起去游山玩水。既然都成了好朋友，就無話不談了，于是李世民就把自己想起兵反隋的想法告訴了裴寂，裴寂答應(yīng)勸說李淵。
大業(yè)十二年(公元616年)十二月，突厥人又來騷擾馬邑。李淵奉命派副留守高君雅率兵與馬邑太守王仁恭同力抗擊。王仁恭、高君雅與突厥交戰(zhàn)不利，李淵怕一起被治罪，非常憂慮。李世民乘此機會勸李淵說：“如今主上昏庸無道，百姓困頓貧窮，晉陽城外都成了戰(zhàn)場，父親大人要是恪守小節(jié)，下有流寇盜賊，上有嚴刑峻法，您的危亡就要來到了。不如順應(yīng)民心，興起義兵，轉(zhuǎn)禍為福，這是上天授予的時機?！?/p>
沒過幾天，隋煬帝以李淵和王仁恭不能抵御突厥的進犯為罪，派使者來要將他們押往江都。李淵大為恐懼，李世民與裴寂又乘機勸說李淵：“如今主上昏聵，國家動亂，為隋朝盡忠沒有好處，本來是將佐們出戰(zhàn)失利，卻牽連到您，事情已經(jīng)迫在眉睫，應(yīng)該早些定大計。況且晉陽軍隊兵強馬壯，宮監(jiān)積蓄的軍資財物巨萬，以此起兵，還怕不成功嗎？代王年幼，關(guān)中豪杰風(fēng)起造反，但不知歸屬于誰，您要是大張旗鼓地向西進軍，招撫他們并且使他們歸附，這就如探囊取物一樣容易。為什么要受一個使者的監(jiān)禁，坐等被殺戮呢？”李淵認為這話很對，就秘密布置準(zhǔn)備。
錯綜復(fù)雜的客觀形勢，把李淵推上了歷史舞臺，而李世民與裴寂等人的游說，又堅定了李淵的決心。于是，起兵反隋的計劃開始籌劃了。
第三節(jié) 晉陽起兵
準(zhǔn)備工作有條不紊地秘密展開了。
李淵命令李世民與劉文靜等各自招募兵馬。遠近之民苦于隋煬帝暴政，紛紛投軍，剛10天左右，就募兵近萬人。這支隊伍是由李淵、李世民父子私自控制和直接指揮的，成為晉陽起兵的主力軍。
晉陽副留守王威、高君雅本是隋煬帝派來監(jiān)視李淵的暗探，見李淵聚集這么多兵馬，懷疑他有反隋之心。但當(dāng)時正是抵抗突厥來犯的非常時期，王威和高君雅迫于形勢，不能反對，但也委婉地提醒李淵，招募士兵只能用來對付依附突厥的劉武周，決不可另有圖謀。
李淵、李世民父子為了防止日久生變，加快了軍事部署的步伐。王威和高君雅看到募兵云集，懷疑李淵已有異志，便暗中策劃晉祠祈雨大會。晉祠位于今太原市西南25公里的懸甕山下。王威、高君雅想把李淵誘騙到這里，加以殺害。這個陰謀恰好被經(jīng)常出入王、高兩家的晉陽鄉(xiāng)長劉世龍知道了，劉世龍立即將此事報告給李淵父子。李淵和李世民、劉文靜等商量后，決定先發(fā)制人。
大業(yè)十三年(公元617年)五月十四日夜里，李淵派李世民率兵埋伏在晉陽宮城的外面。第二天的清晨，李淵和王威、高君雅坐在一起處理政務(wù)，劉文靜引著開陽府司馬劉政會來到廳堂上，聲稱“有密狀，知人欲反”。李淵故意叫王威先看，劉政會卻不給，說：“告發(fā)的是副留守的事，只有唐公才能看?！崩顪Y佯作吃驚地說：“難道有這樣的事？”他看了狀子才說：“王威、高君雅暗中勾結(jié)突厥入侵?！备呔呸燮鹨滦浯罅R道：“這是造反的人要殺我?！边@時，李世民已經(jīng)在大路上布滿了軍隊。高君雅還想爭辯，劉文靜一聲令下，埋伏在后面的長孫順德、劉弘基等一躍而出，將王、高二人抓起來投進監(jiān)獄。
正在這時，恰逢突厥數(shù)萬騎兵入侵太原，其輕騎從外城北門進入，從東門出去。李淵命令裴寂等人率兵防備，而把各城門都打開，突厥人不知虛實，不敢進入。由于如此巧合，大家都以為確實是王威、高君雅把突厥人招來的，李淵便“名正言順”地把他倆殺掉了。這就是著名的晉陽宮事變，它標(biāo)志著李淵、李世民父子公開起兵了。
要成大事，首先就要解除后顧之憂。為了預(yù)防突厥進攻，李淵派劉文靜出使突厥。突厥答應(yīng)李淵稱帝，就派兵相助，并保證不從后面襲擊。李淵為了避免引狼入室，沒有答應(yīng)突厥派兵相助，并采納了裴寂的建議，立代王楊侑為皇帝，尊遠在江都的隋煬帝為太上皇，并對突厥稱臣。
接著，就是軍隊旗幟的顏色。李淵軍隊的旗幟用什么顏色，實質(zhì)上是從隋朝還是從突厥的問題。因為是剛剛起兵，軍事實力也不是太強，所以既不能得罪突厥，也不能太讓朝廷注意。這件事雖然不太大，但還是很重要的，比如用突厥的白色旗幟，會不會引起漢族人的反感與憎恨，而不利于招募義兵。如果用隋朝的紅色旗幟，會不會收到相反效果呢？因為人民對隋朝的怨恨不亞于對突厥的仇恨。李淵認為主張“雜用絳白”，即旗幟赤白相間，表示既不從屬于隋朝，也不依附于突厥。
李淵還讓汾、晉的百姓四處傳唱《桃李子歌》：“桃李子，莫浪語，黃鵠繞山飛，宛轉(zhuǎn)花園里?！崩顬閲?，桃諧音就是陶，即陶唐，配上李字，所以這首歌謠又叫《桃花園》。李淵目睹絳白旗幡，耳聽《桃花園》之歌，不覺豪興大發(fā)地說：“花園可爾，不知黃鵠如何。吾當(dāng)一舉千里，以符冥讖。”
為了進一步得到人們的支持，李淵在太原打開官倉救濟貧民。隋朝在荒年的時候總是閉倉拒賑，令百姓對隋王朝大失所望，于是民憤四起，怨聲載道。瓦崗軍李密反其道而行之，數(shù)次大規(guī)模開倉濟民，貧民紛紛來投奔李密，使得李密的聲勢日益壯大。李淵深知其中奧妙，仿效李密，應(yīng)募之人越來越多，20天內(nèi)就招募到好幾萬兵馬，并傳檄諸郡，自稱“義兵”。
李淵起兵之后，遼山縣(今山西左權(quán)東北)令高斌廉火速派人向朝廷報告。隋煬帝聽到奏報后非常恐懼，急忙下令，要洛陽、長安的官員準(zhǔn)備防御措施。李淵認為遼山是一座小城，攻不攻都無所謂，不會對義軍構(gòu)成威脅，主要的敵人是西河郡丞高德儒，高德儒擋住了南下的道路，所以必須掃清。
李淵命令李建成、李世民兄弟率軍前去進攻西河郡(今山西汾陽)。出發(fā)的時候李淵再三勉勵他們要努力作戰(zhàn)，奮勇殺敵，爭取首戰(zhàn)勝利。并且任命太原縣令溫大有為參謀軍事協(xié)助指揮。當(dāng)時的士卒都是新招募的，集中起來的時間也不太長，沒有經(jīng)過太多的訓(xùn)練，他們大都不熟悉戰(zhàn)陣，更沒有進行實戰(zhàn)的經(jīng)驗。建成、世民兄弟也都是青年將領(lǐng)，從未單獨指揮過一支軍隊，更何況對手是隋朝的正規(guī)軍。但是“義兵”也有他有利的一面，比如說軍紀(jì)嚴明，上下一心，士氣高昂，不像隋軍到處搶奪。這也說明了建成、世民在帶兵方面還是很有才能的。建成、世民能與士卒同甘共苦，作戰(zhàn)時身先士卒，這極大地鼓舞了士兵的斗志，看到主帥甘冒矢石，士卒更是爭先恐后。建成、世民嚴令士兵不準(zhǔn)騷擾百姓，如果有敢違反的，就按軍法處置。百姓的蔬菜水果，不是買來的就不能吃，看到這樣紀(jì)律嚴明的軍隊，百姓非常高興，爭相送東西慰勞。
建成、世民兄弟二人非常順利地到達了西河郡，由于一路上廣施恩德，西河郡的百姓也都早有耳聞，所以不愿幫高德儒守城。建成、世民下令大軍攻城，城上的士兵不愿跟義軍拼殺，有的甚至臨陣倒戈，所以，沒用多長時間就攻下了西河郡。高德儒被抓住斬首示眾，以令三軍，除此之外沒有亂殺一人，對百姓更是秋毫無犯，并且好言安撫，讓他們繼續(xù)以前的工作。建成、世民從出兵到返回太原，只用了9天時間，李淵對這一仗感到非常滿意，他認為用這樣的軍隊奪取天下不成問題。
西河一戰(zhàn)之后，李淵開始設(shè)立大將軍府，建立了左三軍，任命李建成為左領(lǐng)軍大都督，統(tǒng)率左三統(tǒng)軍，封隴西公；建立了右三軍，任命李世民為右領(lǐng)軍大都督，統(tǒng)率右三統(tǒng)軍，封敦煌公。士卒稱為“義軍”。同時讓李元吉做太原郡守，留守太原，任命裴寂為大將軍府長史，劉文靜為司馬，溫大雅、殷開山、唐儉等人為大將軍府掾?qū)?，劉弘基、長孫順德、王長階等人為統(tǒng)軍、副統(tǒng)軍。其余文武職員，只要有立功的，便破格提拔。這樣一來，李淵用來和各路人馬爭奪天下的軍事、政治機構(gòu)就組成了，同時也把改朝換代的愿望變成了實際行動。
西河一戰(zhàn)打得干凈利落，充分顯示出了李世民的軍事指揮才能。這次勝利有兩個很重要的原因：一是李世民和士卒能同甘共苦，打成一片，得到大家的一致認同，士兵肯為他們賣命；二是李世民一再嚴明紀(jì)律，對百姓秋毫無犯，收買民心，徹底瓦解了隋軍，使得義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了河西郡。
大業(yè)十三年(公元617年)七月，李淵誓師于野，留元吉守太原，他親自率領(lǐng)建成、世民從太原出發(fā)。同時給李密去書一封，告訴李密說，他才是真命天子，自己應(yīng)當(dāng)幫助他成就帝業(yè)。
李世民說：“此書一去，李密專意圖隋，我可無后顧之憂了?！?/p>
李密得到李淵寫來的書信，果然很高興，并且回書給李淵。李淵更加放心了。
李淵率軍南下，行到賈胡堡的時候，恰好趕上天降大雨，一連幾天的大雨使道路變得泥濘不堪，無法行軍。隋朝內(nèi)部已經(jīng)知道李淵起兵反隋了，代王楊侑驚慌不已，急忙派隋朝虎牙郎將宋老生屯兵霍邑，用精兵2萬阻擋“義師”。又派隋朝驍衛(wèi)大將軍屈突通鎮(zhèn)守要地河?xùn)|，以阻止李淵集團南下。
軍隊離霍邑還有50多里的路程。這時，李淵集團遇到了一些困難。由于連日來的大雨，使得軍隊不能前進，準(zhǔn)備的糧食也快吃完，可是天卻一點也不見晴。
這些都沒什么，最要命的是后院起火。在李淵集團停滯不前的同時，忽然接到探報劉武周勾結(jié)突厥，乘機襲擊晉陽，一場是進軍還是北還的爭論開始了。
李淵認為，時機未到，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部隊必須立刻北還。
裴寂等人也認為，隋朝的軍事實力還很強大，不能再輕易冒險前進；李密老奸巨猾，他到底怎么打算，也還不得而知，如果從側(cè)翼偷襲我們，那么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劉武周更是不講信用，出爾反爾，唯利是圖。再加上太原是義軍的后方，那里有充足的糧草。眾人都說不如回去先救根本，然后再想辦法出兵南下。
李淵決定第二天起兵返回太原。
李世民正在外面巡邏，忽然聽士兵到處傳說明天要撤軍的消息，他馬上趕回大營，一問果真有此事，便闖進中軍帳問李淵：“父親何故回軍？”
李淵說：“糧食已經(jīng)快吃完了，目前形勢很難繼續(xù)逗留。劉武周如果把老家給搶了，咱們有家也回不去了?！?/p>
李世民勸阻道：“現(xiàn)在到處是成熟的莊稼，還怕找不到糧食？隋將宋老生生性輕躁，一鼓可擒。李密只注意洛口，無暇顧及遠方。劉武周表面上依附突厥，實際上互相猜疑；他雖然有窺視太原之心，但怎能忘記根據(jù)地馬邑？何況突厥剛和我和好，未必馬上就會背盟。這種傳聞不可輕信。父親興創(chuàng)業(yè)大義，有志救民于水火，應(yīng)當(dāng)先入咸陽，號令天下；現(xiàn)在遇到小敵就要班師，恐怕跟隨首義的眾人心灰意冷，各自散去，大事從此就完了?！?/p>
李淵搖頭道：“倘若晉陽有失，我們豈不是無家可歸了？我已經(jīng)決定回去了?！?/p>
李淵急令收拾東西，準(zhǔn)備撤軍。李世民出來邀約李建成，一起去說服父親。
李建成說：“我也不同意撤軍，但父親已作出決定，看來無法阻擋了?！?/p>
李世民見李建成支支吾吾，料想不會同去勸諫，又和裴寂等人商量，都說：“不如歸去。”李世民頓時惱恨萬分，連夜餐都吃不下去。李世民在帳外忐忑不安，大步入后營進諫，被李淵衛(wèi)士擋住，說大將軍已經(jīng)睡了。李世民悲憤填膺，眼看宏圖大業(yè)毀于一旦，忍不住痛哭起來，李淵聽到哭聲才召李世民入問。
李世民哭著說：“兵已出動，有進無退；進則生，退則死，怎么不哭？”
李淵問怎么會致死。
李世民說：“軍隊全靠銳氣，一旦退回，銳氣喪盡，隊伍潰散，敵人乘勢追擊，我軍土崩瓦解，怎能迎敵？這豈不是束手待斃嗎？”
經(jīng)過李世民的勸說，李淵開始醒悟，很是后悔，嘆息說：“左軍已經(jīng)出發(fā)，怎么辦？”
李世民說：“左軍雖然出發(fā)，想來還走得不遠，孩兒我馬上去追回來。”
李淵笑著說：“成敗由你，你去追回來吧！”
李世民及李建成連夜追回左軍。一次關(guān)系唐王朝建立生死攸關(guān)的大爭論，以李世民的力主前進而結(jié)束。
應(yīng)當(dāng)說，李淵等人主張班師回太原，并不純粹是出于怯懦?？陀^地說，晉陽的的確確是“義軍”的根本之地，即后方的供養(yǎng)中心。如果突厥和劉武周相勾結(jié)，掩襲太原，那么南下入關(guān)也是很難的。但是，當(dāng)時的形勢，正如李世民所分析的：突厥與劉武周之間，“外雖相附，內(nèi)實相猜”，并未構(gòu)成對晉陽的嚴重威脅。只有“先入咸陽”才能“號令天下”。退回太原，士氣大潰，就會有失敗的危險。顯然，李世民的進軍意見要比裴寂的退兵之計高明些。至于李淵，本來就想“西圖關(guān)中”，這個根本性的方針當(dāng)然不會改變；但又懾于突厥，同意班師，說明他在用兵上過于謹慎。這與李世民“勇于有為”的作風(fēng)有所不同。不過，李淵畢竟還有遠見卓識，“乃悟而止”，命令世民和建成追回已經(jīng)后撤的部分隊伍。
過了兩天，沈叔安運來糧草，天氣也漸漸轉(zhuǎn)晴，李淵命士兵曝甲整械，全軍士氣高昂，繞行山麓，避開泥濘，往霍邑進發(fā)。
李淵最為擔(dān)心的是宋老生閉門堅守，義軍又不能攻占霍邑，以至于戰(zhàn)斗曠日持久，把軍隊拖得筋疲力盡，無法繼續(xù)南下而貽誤了戰(zhàn)機。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建成、世民認為宋老生有勇無謀，不足為懼，可用輕騎挑戰(zhàn)，誘敵出戰(zhàn)；如果宋老生固守不出，就采用反間計，散布宋老生畏懼不敢出戰(zhàn)、想要投降“義軍”的消息，這樣一來宋老生不戰(zhàn)都不行了。李淵說：“你們的分析很有道理，宋老生沒有趁我軍缺糧時進攻賈胡堡，我就知道他無所作為，一介武夫而已?！崩顪Y命令軍士先埋鍋造飯，吃完飯后再進攻。李世民說：“既然敵軍已經(jīng)出城了，就應(yīng)該以最快的速度搶殺過去，消滅了敵軍再吃飯吧！”
于是，李淵親自率領(lǐng)數(shù)百名騎兵到霍邑城東五六里處布陣以待，同時命令建成、世民各帶數(shù)十騎一直趕到霍邑城下假裝視察地形，準(zhǔn)備攻城。還大搖大擺地在城下走來走去，故意輕視宋老生，并且讓軍士辱罵宋老生，什么難聽就罵什么，把一些不知是哪朝哪代的事情，都安到了宋老生頭上。不但罵宋老生，連宋家的十八代祖宗都給罵進去了。宋老生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憤怒了，立即命人給他備馬，帶好兵器，解蹬上馬，命令主力從南門、東門兩路出城迎戰(zhàn)。李淵怕宋老生背城布陣，使自己的騎兵戰(zhàn)術(shù)不能發(fā)揮，于是命令軍隊假裝向后撤退，誘使宋老生來追。
宋老生看到敵軍還未交戰(zhàn)，已經(jīng)膽怯后退了，于是揮軍來追。李淵命殷開山等率領(lǐng)的步兵正面迎敵，命建成、世民從左右兩面直沖城下，堵死宋老生的退路，然后兩面夾擊。義軍像一只展翅欲搏的雄鷹，把宋老生置于爪下。李淵率軍迎頭攔殺從東門出來的隋兵，隋兵也不示弱，一擁而上，將李淵逼退數(shù)步，多虧李淵女婿柴紹從陣中躍出，頂住了宋老生的進攻。
宋老生的軍隊又從南門出來，向城東進發(fā)，準(zhǔn)備夾擊李淵。李世民正在南面觀戰(zhàn)，趕快和軍頭段志玄率軍飛馳而下，沖擊宋老生后軍。宋老生把后軍作前軍，讓前軍作后隊，回馬與義軍進行交鋒，李世民手握雙刀，左砍右劈，連殺數(shù)十人，濺得渾身是血，雙刀劈得到處是缺口。隨后李世民把袖子割掉，換了兩把刀再次殺了進去，段正玄等人緊隨其后，奮力拼殺，以一當(dāng)十，殺得隋軍望風(fēng)披靡，人仰馬翻。
但隋軍人多勢眾，殺了一層又圍上來一層，情急之下，李世民心生一計，命令軍士大呼：“宋老生已被活捉，隋軍趕快投降，投降的一律免死?！?/p>
城東的隋軍正和李淵斗得難分難解，相持不下，突然聽到主將已被活捉，無心戀戰(zhàn)，趕忙往城里退去，那些隋兵進城后，竟然將城門關(guān)住，拉起吊橋。這時，只剩城南的宋老生率領(lǐng)一支孤軍在奮戰(zhàn)，李淵從城東趕過來與李世民形成合圍之勢，殺得宋老生進退不得。宋老生看到義軍越來越多，不禁心膽俱寒，打馬想從南門進城，可是偏偏被李世民纏住無法脫身。李淵又從背后殺了過來，隋軍腹背受敵，潰不成軍。
兩下夾攻，宋老生走投無路，下馬跳進壕溝想自殺，正遇劉弘基飛馬趕到，將宋老生砍為兩段。宋老生部下統(tǒng)統(tǒng)被殺死，倒下的尸體有數(shù)里長，流出的血匯成了小溪。李淵命令軍士吃點東西，立即攻城。
夜幕來臨的時候，總攻開始了。城上箭如飛蝗，但士兵奮勇登城，霍邑主將被殺，城中士兵已經(jīng)喪失了斗志，李淵很快就攻破了霍邑城。李淵下令只要投降，就可以免去一死。城中兵吏都跪下請降，李淵非常高興，命令士兵不準(zhǔn)擾民，違者軍法處置，并出榜安民。士兵隨后把以前的官吏都帶到李淵的面前，李淵告訴他們?nèi)チ糇员恪?/p>
這是起兵以來第二次大戰(zhàn)，李淵采用了李世民的策略，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為進軍關(guān)中鋪平了道路。這充分顯示出了李世民高人一籌的眼光，能夠正確地分析形勢，不走彎路。同時也可以看出李世民的決心，為了成就大業(yè)，一往無前，決不后退。從這次戰(zhàn)斗來看，李淵已經(jīng)非常信任李世民了，同時對他的能力也毫不懷疑，基本上把軍隊的指揮權(quán)都交給了他。
第四節(jié) 天下歸唐
公元617年，李淵攻入長安。公元618年，李淵繼皇帝位，唐朝建立，年號武德。
李淵建都長安之后，關(guān)東仍然群雄紛爭，征伐不已，主要有三支力量：河北的竇建德、江淮的杜伏威、河南瓦崗寨的李密。此外的割據(jù)勢力還有隴西的薛舉、薛仁杲父子，馬邑的劉武周以及洛陽的王世充。如果不平定這些軍事集團，李唐的江山便很難鞏固，于是李淵便派秦王李世民統(tǒng)率大軍出征，而將太子李建成留在長安，幫助自己處理政務(wù)。
劉武周是河間景城(今河北交河?xùn)|北)人，他不僅驍勇善戰(zhàn)，而且非常喜歡結(jié)交朋友，是草莽英雄。年輕的時候，他不喜讀書，只喜歡騎射，離家去了洛陽，準(zhǔn)備投軍。后來成了隋朝大將楊義臣手下的一員虎將。楊義臣征討高麗，他隨軍出戰(zhàn)，回來后，憑借軍功升為建節(jié)校尉。不久后到馬邑，任馬邑鷹揚府校尉。
大業(yè)十三年(公元617年)，馬邑太守王仁恭聽說劉武周曾經(jīng)跟著隋煬帝征遼，喜歡他作戰(zhàn)勇猛，收為帳下親兵，不離左右。時間一長，劉武周開始調(diào)戲王仁恭的侍女，侍女不加拒絕，過不多久，便米已成炊，且感情越來越好。劉武周知道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這事總有一天會被王仁恭發(fā)現(xiàn)，害怕事發(fā)被誅九族，決定先下手為強，他勾結(jié)社會上的一些惡少，殺害了王仁恭。為了鎮(zhèn)壓其他人，給自己樹威，他提著王仁恭的頭在郡中示威，沒有人敢吱聲。劉武周殺隋官在前，示威在后，再做朝廷命官已不可能，自己思量無路可走，只有起義一條路了。于是，劉武周開倉濟貧，收得徒眾1萬多人，自稱太守，并依附突厥，被突厥封為“定楊可汗”，成為北方最大的割據(jù)勢力。
劉武周起義后，原活動于易州(今河北易縣)的農(nóng)民起義軍首領(lǐng)宋金剛，被河北義軍領(lǐng)袖竇建德?lián)魯『螅视啾?000人歸附劉武周。
李淵建唐后，宋金剛建議劉武周“入圖晉陽，南向以爭天下”，劉武周遂于武德二年三月在突厥支持下舉兵南下。劉武周首攻并州，并州總管李元吉以畋獵游樂為事，不理軍務(wù)。四月，劉武周引突厥軍至黃蛇嶺(今山西榆次北)，李元吉強令車騎將軍張達僅率100名步兵試戰(zhàn)，結(jié)果全軍覆沒，張達憤而投降劉武周，并引其軍攻占榆次(今屬山西)。
四月十八日，劉武周進圍太原。為了扭轉(zhuǎn)戰(zhàn)局，李淵決定派右仆射裴寂來前線督軍抗擊，任命裴寂為晉州道行軍總管，撥精兵3萬，會同各郡兵力討伐劉武周，命他見機行事?？上峒鸥静簧朴趲П瑢Ρǜ且桓[不通，他是一個政治家，但絕不是一個軍事家，所以他來并未能改變戰(zhàn)場的形勢。
劉武周攻入并州和太原，總管裴寂節(jié)節(jié)敗退。敵軍直逼絳州，攻下龍門，不久又攻下澮州，劉武周大軍這一連串的軍事行動，比起當(dāng)時唐軍進攻長安用的時間還短。這與李元吉在太原的治理有很大的關(guān)系。李元吉本性殘暴，父親讓他留守太原，那簡直是放虎歸山。太原遠離長安，無人能夠制約，驕奢淫逸，無惡不作，他的做法惹得人人怨恨。李元吉有奴客、婢妾數(shù)百人，李元吉經(jīng)常讓他(她)們披甲執(zhí)仗，互相攻戰(zhàn)，當(dāng)做游戲。一場攻伐下來，就會死傷很多人，李元吉本人也曾因參加這種游戲而受傷。李元吉的乳母陳氏善意苦勸，他不但不聽，反而遷怒于乳母。一次，李元吉喝醉酒后，命人將陳氏活活打死。
李元吉還非常喜歡打獵，他曾說：“吾寧三日不食，不能一日不獵?！痹卺鳙C時往往踐踏百姓莊稼，還縱容部下?lián)寠Z民財，弄得百姓憎恨不已。李元吉甚至荒唐到當(dāng)街射人，以觀人避箭為樂。他還喜歡夜晚外出，奸人妻女，太原百姓對此極為憤恨。協(xié)助他鎮(zhèn)守太原的右衛(wèi)將軍宇文歆多次勸諫，李元吉不聽。宇文歆無奈，只好將這些情況反映給唐高祖，李淵一看奏章，氣得七竅生煙。
在武德二年(公元619年)二月，大臣們聯(lián)名上奏，要求罷免李元吉，李淵下令罷免李元吉并州太守之職。李元吉丟官后不甘心，又暗中令其親信以太原父老的名義向唐高祖上書，請求留在太原繼續(xù)為官。唐高祖罷免李元吉是迫于輿論的壓力，這時正好順?biāo)浦?，又恢?fù)了李元吉的官職，仍留鎮(zhèn)太原。但李元吉并無任何收斂的表現(xiàn)，這就是太原會如此快失守的原因。
劉武周不斷進逼，虞、泰二州也已遭到攻擊。裴寂并不去組織防御，而是派人去叫州官，把老百姓都收到城里去，把財物燒毀，企圖堅壁清野。這種野蠻的做法，最終激怒了當(dāng)?shù)匕傩?。百姓連年以來飽受戰(zhàn)爭的痛苦，已經(jīng)是窮困之極，現(xiàn)在還要將他們的財物燒毀，他們豈能容忍？百姓心懷忌恨，反亂之心油然而生。夏縣呂崇茂乘勢聚眾，響應(yīng)劉武周，自稱魏王，四處搶劫。裴寂接連得到警報，只好去征討呂崇茂，但軍無士氣，一經(jīng)臨戰(zhàn)，便紛紛潰退，裴寂也只得飛馬逃回。面臨四面楚歌的裴寂手足無措，只有上本求援了。
形勢非常險惡，李唐王朝的發(fā)跡地竟在旦夕之間陷落了。李淵驚呼：“晉陽有幾萬強兵，有足夠吃10年的糧食，王業(yè)興起的根基，一下就丟棄了，真是太可怕了?！毕鏖_，民心大駭，街頭巷尾，議論紛紛，遠近奔走相告，莫不驚異失常。
在這種嚴峻的形勢下，李淵已經(jīng)沒有斗志了，慌忙頒發(fā)手敕：“賊勢到如此地步，很難與他們抗?fàn)帲朔艞夵S河以東地區(qū)，謹守關(guān)西?！笨墒乔赝趵钍烂駡詻Q不同意，他上表稱：“太原是王業(yè)的基礎(chǔ)，國家的根本，河?xùn)|土地富饒，京城的糧食全靠河?xùn)|供給，如果全部放棄，臣深感憤恨。希望給臣3萬精兵，必定消滅劉武周，收復(fù)汾、晉。大敵當(dāng)前，豈能退縮，兒等愿帶兵出戰(zhàn)！”
于是，李淵答應(yīng)了李世民的要求，積極準(zhǔn)備出征。李淵調(diào)集關(guān)中所有兵力由李世民統(tǒng)一指揮，封他為征虜大元帥，即刻起程北上討伐劉武周。李淵知道此次討伐劉武周事關(guān)重大，如果勝利的話，后方從此就固如磐石；如果戰(zhàn)敗，唐王朝就面臨不能統(tǒng)一天下的局面。為了給李世民壯行，李淵親自到長春宮為他擺酒送行。十一月，正值隆冬季節(jié)，天寒地凍，李世民趁河水結(jié)冰，從華陰渡過渭水、洛水北上，在龍門渡過黃河、汾水，駐兵柏壁，與劉武周的主力、宋金剛率領(lǐng)的軍隊遙相對峙。
由于裴寂堅壁清野的政策實行在先，所以現(xiàn)在最為緊缺的就是糧餉，龐大的軍隊每天消耗的糧食非常巨大。但是黃河以東的州縣遭搶劫后，沒有糧倉，一般的百姓也都缺糧，人人懼怕侵擾，聚居在城中，征集不到東西。面對這種情況，李世民堅決改變過去裴寂那一套擾民的做法，想方設(shè)法安撫人心。由于秦王李世民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很高，所以他一打出自己的旗號，百姓就紛紛踴躍歸順。前來的人日益增多，唐軍也不斷地征收到糧草。軍糧充足，隊伍也得到了加強。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以硬碰硬的時候，所以李世民休兵喂馬，只命小部隊抄掠敵軍，大軍則堅壁不戰(zhàn)。
在大軍堅壁不戰(zhàn)的同時，李世民與宋金剛的勢力也有小的交鋒。
十二月，劉武周大舉進兵夏縣，永安王李孝基全力抵抗，但力量對比懸殊，全軍覆沒，永安王李孝基等被傷。李孝基派人通知李世民，自己則躲起來養(yǎng)傷。
李世民接到消息后非常憤怒：“敵人如此猖獗，我親自帶兵前去征剿吧！”
兵部尚書殷開山、行軍總管秦叔寶愿意代元帥出征。
李世民非常高興地說：“二位將軍愿意同去，比我親自去都強。敵兵已經(jīng)取得勝利，現(xiàn)在一定回軍，最好在中途伏擊，攻其不備，定能取勝?！?/p>
二將領(lǐng)命出師，在路上探知，入侵夏縣的劉武周大將尉遲敬德、尋相已經(jīng)捉住了李孝基等人，準(zhǔn)備返回澮州，現(xiàn)在很快就到美良川。美良川有一條河是尉遲敬德等人必經(jīng)之路，殷、秦二人率軍埋伏在河邊，等到尉遲敬德、尋相率軍渡過一半的時候出軍攻擊，把尉遲敬德等人打得潰不成軍，斬殺2000余人，尉遲敬德逃脫。這次大勝而歸，大大提高了唐軍的士氣，諸將紛紛請戰(zhàn)，但李世民認為時機還不成熟，不許出戰(zhàn)。只是到處收集情報。
武德三年(公元620年)正月，尉遲敬德和尋相奉命救援蒲坂的王行本，李世民聽到這個消息，親自率領(lǐng)3000人馬，連夜趕到安邑(今山西運城東北)設(shè)伏。尉遲恭等人還未做準(zhǔn)備，已經(jīng)被殺得七零八落，尋相和尉遲敬德只身逃跑，其余全軍覆沒。
在偵察敵情的過程中，李世民也曾遇到一次驚險的事情。一次，李世民帶輕騎兵去偵察敵情，隨從的騎兵四下分散開來，李世民只和一名穿鎧甲的士卒登上山丘休息，不想竟然睡著了，結(jié)果被敵軍的情報人員發(fā)現(xiàn)了。不久，敵人從四面包圍了他們二人。開始，二人毫無知覺，恰巧蛇追老鼠，碰到了甲士的臉，甲士驚醒后發(fā)現(xiàn)敵情，趕緊推醒李世民，二人一起上馬，才走了百余步，就被敵人追上，李世民用大羽箭射死了敵人的驍將，敵騎兵這才退去。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堅壁不戰(zhàn)，宋金剛的大隊人馬漸缺糧草。劉武周為打通運糧道，給宋金剛供應(yīng)糧草，數(shù)次攻打浩州。唐將李仲文堅守浩州，劉武周多次進攻，都被李仲文擊退。太原的糧草不能運到柏壁，使宋金剛的軍糧匱乏。李仲文還派人四處騷擾劉武周的運糧隊伍，為李世民的勝利奠定了基礎(chǔ)。
又堅壁了一段時間，李世民手下的有些部將不耐煩了，請求與宋金剛交戰(zhàn)。李世民說：“宋金剛孤軍深入，麾下集中了精兵猛將，劉武周占據(jù)太原，依仗宋金剛為屏障。宋金剛的軍隊沒有儲備，比我們更缺糧食，只有靠掠奪補充軍需，利于速戰(zhàn)。我們關(guān)閉營門不出，養(yǎng)精蓄銳，可以挫敗他們的銳氣。分兵攻汾州、隰州，騷擾他的心腹之地，他們糧盡無計可施，自然會退軍。我們應(yīng)當(dāng)?shù)鹊侥菚r再戰(zhàn)，目前不宜速戰(zhàn)?！?/p>
雙方對壘相持5個月后，宋金剛軍糧困乏，正值隆冬季節(jié)，再也沒有糧食可以掠奪了，部隊士氣大減，不得不撤軍補充糧食。李世民親率大軍奮勇追擊，唐軍漫山遍野，傾巢而出，鼓聲震天，喊聲如雷。至呂州追上了斷后的宋金剛部將尋相。唐軍憋足了勁，沖入尋相的部隊，就如狼入羊群，勢如破竹。尋相抵敵不住，大敗而走。李世民緊隨其后，乘勝追擊，尋相返回又戰(zhàn)，戰(zhàn)敗再逃，李世民又繼續(xù)追擊，一晝夜走了200多里，打了幾十仗。追到高壁嶺，總管劉弘基抓住李世民的馬韁規(guī)勸道：“大王打敗敵人，追到這里，功勞已足夠了，不斷深入，就不愛惜自己嗎？況且士兵們饑餓疲憊，應(yīng)當(dāng)在此停留扎營，等到兵馬糧草都齊備了，然后再進擊也不晚?！崩钍烂裾f：“宋金剛無計可施才逃跑，軍心渙散；功勞難立而失敗頗易，機會難得，轉(zhuǎn)瞬即逝，一定要趁此機會消滅他。如果我們停滯不前，讓他有時間考慮對策加以防備，就不可能輕易打敗他了。我盡心竭力效忠國家，怎么能只顧惜自己的身體呢？”于是，催馬向前，繼續(xù)追擊，一看主帥如此，將士們也不敢再提饑餓。唐軍在雀鼠谷追上宋金剛，一天交鋒8次，都打了勝仗，俘虜和斬殺的敵軍有好幾萬。
當(dāng)晚，在雀鼠谷宿營。李世民和將士們已經(jīng)兩天沒有吃飯，三天沒有解甲睡覺。他們稍稍休息。接著，李世民帶兵繼續(xù)追擊。
這時，宋金剛尚有2萬精銳部隊，在城西寬闊之處，背城布陣，南北相連有六七里長。宋金剛擺出這樣的陣勢，準(zhǔn)備和李世民決一死戰(zhàn)。李世民知道決戰(zhàn)的時刻到了，他命李世勣、程咬金、秦叔寶在北面布陣，翟長孫、秦武通在南面布陣，他本人則親率3000精騎沖其陣后，這一仗都抱著必死的決心，雙方殺得難分難解，尸橫遍野，血流成河。但畢竟宋金剛新敗，士氣低落，難以抵擋，大敗而逃。李世民追出幾十里，一直追到張難堡，摘下頭盔向堡壘上的士兵示意，守堡壘的軍士認出李世民，都歡呼雀躍，高興得流下淚來。隨從告訴守軍：秦王還未進食。守軍便獻上混酒、粗米飯，秦王吃得很香。在張難堡，敵軍將領(lǐng)尉遲敬德、尋相等率余部8000人來降。
尉遲敬德籍屬朔州，武勇善騎，是一位杰出的精騎將領(lǐng)。李世民得到尉遲敬德非常高興，引為右一府統(tǒng)軍，并讓他仍然統(tǒng)領(lǐng)8000舊部。有人擔(dān)心尉遲敬德會叛變，李世民不聽，說：“昔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并能畢命，今委任敬德，又何疑也？”
宋金剛收拾殘部，準(zhǔn)備再戰(zhàn)，但部眾都不肯隨他與唐作戰(zhàn)，于是宋金剛只得和100多騎兵逃往突厥。至此，劉武周的大部分軍隊被李世民打敗了。劉武周得知全軍潰敗，只得棄太原北走。不久，宋金剛打算從突厥跑回上谷，被突厥捉回，處以腰斬之刑。
劉武周當(dāng)初南侵犯唐時，他的內(nèi)史令范君璋曾規(guī)勸道：“唐主以一個州的兵力，直取長安，所向無敵，這是上天有助，不是人力。晉陽以南，道路狹窄險要，孤軍深入，后無援軍，假如進軍攻戰(zhàn)不利，怎么回軍？不如北面聯(lián)合突厥，南面與唐結(jié)交，在此一方稱王稱霸，才是長遠之計?！眲⑽渲懿宦?，留范君璋守衛(wèi)朔州，自己率軍南下。劉武周失敗后，流著淚對范君璋說：“我沒有采納你的意見，以至于到了現(xiàn)在這種地步。”過了一段時間，劉武周策劃從突厥逃回馬邑，事情泄露，被殺。突厥人任命范君璋為行臺，統(tǒng)領(lǐng)劉武周的余部。
經(jīng)過半年艱苦卓絕的戰(zhàn)斗，李世民圓滿完成使命，收復(fù)了并、汾舊地，消滅了又一個“爭天下”的強大敵人，為鞏固新建的唐朝政權(quán)立下了卓越功勛。戰(zhàn)役結(jié)束以后，李世民升李仲文為并州太守，自己率大軍凱旋而歸。
在這次戰(zhàn)役中，李世民在軍事作風(fēng)上堪稱楷模。作為一個封建時代的軍事指揮者，能夠在戰(zhàn)斗中做到身先士卒，與士兵同甘共苦，確實是難能可貴。李世民在軍事指揮上創(chuàng)造了一個奇跡，古語說“窮寇莫追”，但李世民一追到底，全殲敵軍。李世民對實戰(zhàn)的自如運用，真是到了很高的境界。
平定劉武周是李世民一生中指揮的第二個大戰(zhàn)役，這次戰(zhàn)役，從武德二年十一月出征，到第二年四月結(jié)束，戰(zhàn)爭持續(xù)半年時間，最終以李世民的勝利而告終。戰(zhàn)爭的初始階段對唐軍是不利的，但是李世民巧妙運用“堅壁挫銳”的方略，使唐軍由劣勢轉(zhuǎn)變?yōu)閮?yōu)勢，從接連潰敗到大獲全勝，整個戰(zhàn)爭是驚心動魄的。李世民不同凡響的軍事指揮才能，在這場戰(zhàn)爭中可謂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對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的運用也達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對戰(zhàn)場的把握，對敵人敏銳的洞察，正確的判斷，使他每戰(zhàn)必勝。這同時也讓他在軍隊和朝廷中有了很高的聲望，他手中不但掌握著軍權(quán)，而且政治上也得到不少實惠。
擊敗劉武周，不僅穩(wěn)固了關(guān)中形勢，而且為進一步統(tǒng)一全國創(chuàng)造了條件。
平定劉武周勢力后，唐王朝把戰(zhàn)爭的重點轉(zhuǎn)移到了關(guān)東地區(qū)。經(jīng)過3個月的征戰(zhàn)，李世民打敗了河南的王世充和河北農(nóng)民軍竇建德，唐初的統(tǒng)一戰(zhàn)爭取得了進一步的勝利。但是，在鎮(zhèn)壓竇建德的余黨這件事上，李世民花了很大力氣。
在平定河北以后，竇建德的余黨散歸鄉(xiāng)里，其中有部分人極不甘心。偏偏地方官吏不能將唐中央的寬加撫慰的政策執(zhí)行下去，只要是竇氏部眾，便用嚴刑酷法加以鞭撻，怨恨益生，官吏們恐其生禍，當(dāng)即奏請朝廷。朝廷下詔：竇氏故將入京。這是一種官逼民反的做法，使河北竇氏余眾無法再安下心來生活。就在武德四年七月中旬，他們終于忍無可忍，再次掀起起義的大旗。
唐高祖下令征召竇氏舊將，范愿、董康買、曹湛、高雅賢等均在其名單中，聽到消息后，他們就聚在一起商量。
范愿說：“王世充降唐，大臣段達、單雄信等，均被處死，我等若到長安，一定和他們是相同的命運。我們十幾年來，身經(jīng)百戰(zhàn)，九死一生，今不如再次舉事。當(dāng)年夏王捉到淮陽王，以賓客之禮相待，并放歸于唐，唐捉到夏王，立即殺死。我們都受夏王厚恩，如不替他報仇，既對不起夏王，也無顏見天下人，豈不慚愧嗎？”
高雅賢接著說：“我本想讓家屬先躲一躲，偏偏這班狐朋狗黨先聽到風(fēng)聲，把我家眷抓去幾人，幸虧我不在家，才脫了身，現(xiàn)在要我進去，只有死路一條，反正都是死，何不另謀他路?！?/p>
董康買、曹湛等表示贊成。接著大家推選主帥，討論了好久都沒有結(jié)果，于是用卜卦來確定主帥，卜封者認為，應(yīng)推姓劉的為主帥。
高雅賢說：“漳南劉雅，是夏王舊將，我們?nèi)フ埶??！?/p>
一同到劉雅家，劉雅問有何事，大家把計劃告訴他。劉雅搖頭說：“天下剛剛安定，我只愿耕田種桑，做個老百姓算了，不愿再談打仗之事?！?/p>
高雅賢很不高興地說：“是不愿意出去了？”
劉雅說：“這就由我自便?！?/p>
高雅賢緊逼說：“你不愿去，是不顧老朋友的情誼，我們對你也就不講情面了?！?/p>
劉雅站起來說：“你們與我無情也無妨?！?/p>
這時，范愿竟拔出刀來亂砍，大家一起動手，砍死了劉雅。
范愿又提議：“前漢東公劉黑闥，勇略過人，性格善良、仁慈。我曾聽說，劉氏應(yīng)當(dāng)稱王，要收夏王的部眾而舉大事，非此人不可?！?/p>
劉黑闥小時與竇建德為友，隋末參加瓦崗軍。武德元年瓦崗軍失敗，被王世充俘虜，不久率部逃到河北跟隨竇建德。因劉黑闥處事果斷、驍勇多謀，極受竇建德器重，被封為東漢公。竇建德失敗以后，他回到漳南故里隱居，一邊種菜，一邊觀察局勢，等待時機。正好范愿、董康買、曹湛以及高雅賢等一起來找他。劉黑闥正在園中鋤菜，看到這些人來，請入房中，問明來意，范愿談了自己的計劃，劉黑闥稍微推辭就答應(yīng)了。
經(jīng)過一番精心部署，劉黑闥于七月十九日襲擊并占領(lǐng)漳南縣，宣布起兵反唐，并筑壇祭奠竇建德，向竇建德的亡靈昭告他們起兵的意圖。他們利用竇建德的名字，很快就聚眾百人，不幾天就聚得數(shù)千人。劉黑闥的行動得到河北相當(dāng)多人的擁護，勢力發(fā)展很快，這些人都是當(dāng)過兵的，打起仗來很熟練，一些州縣相繼陷落，官吏不斷遭到殺害。反唐的火焰大有燎原之勢。
劉黑闥自稱大將軍，向東進軍。八月十二日，劉黑闥攻陷霸縣，唐魏州刺史權(quán)威、貝州刺史戴元祥和他交戰(zhàn)，均失敗身亡。劉黑闥得到二人的部眾及全部武器裝備，擁有2000人馬。
八月廿二日，劉黑闥攻陷歷亭縣，殺害了唐屯衛(wèi)將軍王行敏。曾在竇建德時期當(dāng)過深州刺史的崔元遜及其幾十名同黨，埋伏在蓋滿稻草的車上，直接沖入州府衙門，殺了唐任命的深州刺史，割下首級送給劉黑闥。
十月六日，劉黑闥攻陷瀛州，殺死唐瀛州刺史盧士睿。觀州老百姓捉住刺史雷德備，以城歸順劉黑闥。毛州百姓董燈明等人暴動，殺死刺史趙元愷響應(yīng)劉黑闥。
十一月十九日，劉黑闥攻陷定州，捉住唐總管李玄通。劉黑闥愛惜他的才能，想任命他為大將，李玄通不從命。他原來的部下送給他酒肉，李玄通說：“各位可憐我身受囚禁之辱，幸以酒肉來開導(dǎo)安慰我，我要與各位一醉方休。”酒喝到興頭上，李玄通對看守說：“我能舞劍，希望把刀借我用一下?！崩钚ㄎ柰旰笈e刀剖腹而死。廿七日，杞州人周文舉殺死刺史王文矩，響應(yīng)劉黑闥。
饒陽崔元遜襲占深州，殺刺史，響應(yīng)劉黑闥；兗州徐圓朗已經(jīng)降唐封魯國公，現(xiàn)又和劉黑闥聯(lián)合，自稱魯王。各州豪強，紛紛起事，劉黑闥勢力逐漸強大，淮安王李神通等合并出戰(zhàn)，皆被打敗。劉黑闥接著攻陷瀛州，殺刺史，再攻陷定州，總官自殺，陷冀州，殺刺史。
趙、魏境內(nèi)，所有竇氏故將爭殺唐吏。十二月三日，劉黑闥攻陷冀州，殺唐刺史麹棱。黎州總管李世勣駐崇城，聽劉黑闥來攻，自以為抵擋不住，急忙退往洛州，路上被追殺，5000人一個不剩，只身逃走。不到半年，劉黑闥收復(fù)了竇建德故地。
武德五年(公元622年)正月，劉黑闥自稱漢東王，改年號為天造，設(shè)都城于洺州。竇建德時期的文武官員全部恢復(fù)了原來的職位。劉黑闥的法令行政，全部效法竇建德。
武德五年正月八日，李淵非常著急，只好再派秦王李世民、齊王李元吉出兵山東，討伐劉黑闥。開始了在唐初統(tǒng)一戰(zhàn)爭中指揮的最后一個戰(zhàn)役。
秦王李世民先奪回相州(今河南安陽)。面對唐軍的強大攻勢，劉黑闥退守洺州。十四日，李世民再進軍肥鄉(xiāng)，在洺水南岸扎下營寨，步步緊逼，列陣于洺水附近，與劉黑闥軍營相對而扎。
唐幽州總管李藝(原名羅藝，隋末任虎賁郎將。武德元年歸唐后，賜姓李，封燕郡王)率所部數(shù)萬人來和李世民會合。劉黑闥留范愿守洺州，自帶精兵與李藝對陣。李世民派程名振連夜運60面大鼓，在城西二里堤上，一齊擂響，鼓聲大振，響徹云天，連城中都搖動起來。
范愿大驚，派人飛報劉黑闥，劉黑闥迅速返回城，只得派其弟劉十善、行臺張君立，率兵萬人，到了徐河。正月三十日，雙方在徐河(今河北徐水縣)交戰(zhàn)，結(jié)果劉十善、張君立大敗，損失8000人。
同日，洺水人李去惑開城降于李世民軍，李世民派王君廓率1500名騎兵入城，和李去惑共守洺水。
二月，劉黑闥回師洺水，行至列人縣(今河北肥鄉(xiāng)東北)，遭到秦叔寶的截擊，劉黑闥失利。十七日，李世民收復(fù)邢州(今河北邢臺)，李藝則奪占定、欒、廉、趙四州，抓獲劉黑闥的尚書劉希道，后與秦王會師于洺州。
劉黑闥進攻洺水，因城在水上，不便進攻，就從東北兩隅筑兩處通道，以便靠近城墻。李世民帶兵前去支援，三次均被擊回，于是召集諸將商量。
李世民說：“通道將要筑成，敵兵如到城下，城肯定不能守了，不如叫他們突圍出來，再商量破敵辦法?！痹捨凑f完，羅士信自請戰(zhàn)：“我愿去守城?！?/p>
李世民說：“城已垂危，恐不能守?！?/p>
羅士信說：“城存吾存，城亡吾亡?！?/p>
李世民登上城南高冢，舉旗招王君廓回，派羅士信接應(yīng)。羅士信率200騎前往，君廓殺出，羅士信馳入，劉黑闥又把城圍住，接連八晝夜，羅士信衣不解甲，目不交睫，在城上督守。
忽然天降大雪。滿城皆白，目為之眩。劉黑闥乘機攻入。羅士信挺著長矛，刺殺頭目多人，身受重傷，飛馬奔回，因大雪彌漫，看不清路，陷入泥淖中被俘，英勇不屈而死。
三月，李世民與李藝于洺水城南扎營，以部分兵力屯于洺水之北。劉黑闥多次挑戰(zhàn)，李世民堅壁不戰(zhàn)，出奇兵切斷了劉黑闥的運糧道。
秦王李世民與劉黑闥相持其間，雙方都采取襲擾的策略打擊對方。
一次，劉黑闥陣中的高雅賢在營中喝酒，李世民派李世勣出兵襲擊，殺入高雅賢營中，高雅賢已經(jīng)酣醉，上馬出戰(zhàn)，被李世勣部將刺中，墜落馬下，雖被部下救回，未回到營時就死了。
劉黑闥從冀、貝、滄、瀛州運糧，水陸并用，唐將程名振率兵截擊，弄沉了運輸船，燒毀了運糧車。同樣，劉黑闥也暗中偷襲李世勣軍營，李世民聞訊，立即帶兵突襲劉黑闥的背后，結(jié)果被劉黑闥包圍。尉遲敬德率壯士沖入包圍圈，李世民才得以脫險。
雙方相持60多天。李世民知道劉黑闥糧盡必來決戰(zhàn)，便秘密派人堵住洛水上游，令其監(jiān)守，在決戰(zhàn)時放水。劉黑闥渡水南來，逼進唐營。李世民統(tǒng)領(lǐng)精騎，破其前陣，又搗入后隊。劉黑闥督兵死戰(zhàn)，從中午到天黑，斗了數(shù)十回合，漸漸支持不住，劉黑闥帶著一部分將領(lǐng)悄悄逃走，其余的還在格斗，不防上游放水，河水漫過兩岸，劉黑闥的兵被漂去幾千人，留下的一半被唐兵殺盡。
劉黑闥過了洺水，手下只有200騎，只好逃往突厥。李世民趕走劉黑闥，再一次平定山東。
六月一日，劉黑闥在突厥的支持下，侵犯山東(今太行山以東)。
六月十七日，劉黑闥侵犯定州。他的舊部屬曹湛、董康買重新召集兵馬響應(yīng)。
九月，劉黑闥再次攻陷瀛州，殺死刺史馬匡武。鹽州人馬君德反叛，以鹽州城歸附劉黑闥。河北一帶的局勢再度動蕩。
十月四日，在秦王李世民已于七月奉詔回長安的情況下，唐高祖任命齊王李元吉為領(lǐng)軍大將軍、并州大總管，率軍進擊劉黑闥軍。
五日，貝州(今河北武城)刺史許善護與劉黑闥的弟弟劉十善戰(zhàn)于鄃縣，許善護全軍覆沒。六日，唐右武侯將軍桑顯和于宴城(今河北束鹿東北舊城)，將黑闥軍擊敗，而此時唐觀州刺史劉會卻舉城降于劉黑闥的部隊。
十七日，唐淮陽王李道玄率軍3萬，與黑闥軍戰(zhàn)于下博(今河北深縣東南)。由于副將史萬寶與李道玄不和，史萬寶率主力在后，按兵不動，結(jié)果，李道玄敗亡。黑闥軍消滅李道玄后，又擊敗了史萬寶。
李道玄死時才19歲，李世民深為痛惜地說：“道玄常跟隨我征伐，見我深入敵陣，心中羨慕想要模仿，才會這樣。”李道玄的敗死，使山東唐軍極為震駭，唐洺州總管廬江王李瑗棄城西逃，其余州縣皆叛離唐軍，歸附劉黑闥。10日之內(nèi)，劉黑闥完全收復(fù)了舊地。
廿七日，劉黑闥進入洺州。十一月三日，唐滄州刺史程大羅為劉黑闥所迫，棄城逃走。齊王李元吉畏懼劉黑闥兵強，不敢進兵。
十一月七日，唐王朝經(jīng)過一番微妙的策劃，詔命太子李建成率軍進攻劉黑闥，唐陜東道大行臺及山東道行軍元帥，河南、河北各州均受李建成調(diào)度，并可自行決定征戰(zhàn)大事，先行后奏。
劉黑闥率軍南下，自相州以北的州皆歸附劉黑闥，只有魏州總管田留安堅守不降。劉黑闥攻打魏州(今河北冀縣)不下，便突然改變攻擊目標(biāo)，向南攻下元城(今山東莘縣西南)。劉黑闥回軍再攻魏州，仍無效果。
這時，太子李建成、齊王李元吉的大軍已經(jīng)到達昌樂(今河北南樂西北)，劉黑闥率軍迎擊，但兩次列陣，都沒有打就停下了。魏徵對太子說：“以前打劉黑闥，他的將帥都預(yù)先寫上名字處以死罪，妻兒被俘虜。因此，齊王前來，雖有詔書赦免劉黑闥黨羽的罪過，但他們都不相信。如今應(yīng)當(dāng)全部放掉那些被囚禁和俘虜?shù)娜?，加以安慰曉諭并放走，這樣，就可以眼看著劉黑闥的勢力分崩離析了！”太子李建成聽從了這個意見。
不久，劉黑閥糧食用盡，士卒多逃跑，有的甚至捆著首領(lǐng)投降唐軍。劉黑闥怕城中唐軍殺出，與李建成大軍內(nèi)外夾擊，便乘夜逃遁。劉黑闥行至館陶，因永濟橋尚未修好，無法渡河。
廿五日，太子、齊王率大軍趕到館陶，劉黑闥讓王小胡背河列陣，抗擊唐軍，自己督促架橋，架成后立即過河。但這時的劉黑闥軍已無斗志，成潰散態(tài)勢，士兵紛紛放下武器投降。橋不堅固，唐大軍剛渡過一千余騎，橋梁毀壞，劉黑闥和幾百騎兵得以逃脫。劉黑闥被唐軍追趕，日夜奔逃無法休息。
武德六年正月，劉黑闥和隨行100多人，到達饒陽，他們十分饑餓、疲憊不堪。劉黑闥任命的饒州刺史諸葛德威出城迎接，并請他入城，劉黑闥不進，諸葛德威便流著眼淚反復(fù)請求，劉黑闥看他很誠心的樣子，就答應(yīng)了。他們進城后在旁邊的市場上稍事休整，吃些食物?？墒沁€沒吃完，諸葛德威就帶兵來，把劉黑闥抓了起來，送給了太子李建成。劉黑闥和弟弟劉十善在豪州被斬。臨刑前，劉黑闥嘆息道：“我有幸在家種菜，卻被高雅賢這些人害得落到如此下場?！?/p>
武德七年(公元624年)春，歷時7年的統(tǒng)一戰(zhàn)爭結(jié)束了，中華大地再一次成為統(tǒng)一的大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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