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蕩社會

最難得的是，自從烏云罩在我頭上以來，你守著我，反而比從前紅日高照的時候更加盡心了，這是最難得的。

——狄更斯

初次工作感受社會現(xiàn)象

1827年年初，查爾斯·狄更斯雖然只有15歲，但他已經(jīng)離開學校走上了社會。

回想起兒時的事情，狄更斯真有恍如隔世之感。每當回憶那些往事，他總是會不由得感嘆：“它們真是妙不可言，兒時的想象又給它們涂上一層比彩虹更加絢麗的色彩，簡直就像瞬息即逝的幻影?！?/p>

剛開始，狄更斯進入了西蒙茲旅館一家律師事務(wù)所里，做了幾個星期的小伙計。在那里，他認識了托馬斯·米頓，兩個人從此結(jié)下了終生的友誼。

當年5月，芭羅方面的親戚再一次幫了她家的忙，把狄更斯轉(zhuǎn)到了格雷斯旅館一家由埃利斯和布萊克默聯(lián)營的律師事務(wù)所。狄更斯在該公司所在地雷蒙德大廈1號工作了一年半時間，確切地說，仍然是一個小伙計。但這期間，他的薪酬從每星期13先令增加到了每星期15先令。

其實格雷斯旅館的條件極其惡劣，那些房間里布滿了灰塵和蜘蛛網(wǎng)，到處都爬滿了跳蚤和臭蟲。

狄更斯有時會跟他的朋友們開玩笑地說：“我只要在任何一件家具上靠上幾分鐘，就可以把我的全身的體態(tài)精確地印在上面。如果我是一位作家的話，這就是我最早的出版物?！?/p>

他常常這樣，頑皮地把自己的身體印遍好幾個房間。

朋友們每每被他逗得開懷大笑：“狄更斯，你在成為作家之前，首先是一個出色的創(chuàng)造家。”

狄更斯說：“這種聊以自娛的影印，是最直接最好懂的出版物。”

只要兜里有錢，狄更斯就會經(jīng)常和一個與他同年的男孩在倫敦街上閑逛，一起去低價戲院看戲，一起去喝啤酒?；貋碇?，他還能惟妙惟肖地模仿戲中的角色，引起小屋里一陣陣熱烈的掌聲和歡笑聲。

而兜里空空的時候，他們也會一起找樂子尋開心，而且他覺得周圍的一切都特別有趣，很有看頭，他在閑逛時，會把一路上各種各樣的人都記在心里，回到事務(wù)所就繪聲繪色地表演給大家看。而他經(jīng)常描述的，就是七岔口那個充滿了幽默的場所。

事務(wù)所里的同事們都調(diào)侃地說：“看狄更斯的表演，比去劇院看一場戲一點都不遜色。而且，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不用付給狄更斯出場費，他是一個如此幽默有趣的小伙計！”

對于未來會成為作家的狄更斯來說，事務(wù)所里的工作對他真是大有裨益的。許多到這里來洽談訴訟業(yè)務(wù)的怪人怪事，都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也成了他后來小說的極好素材。任何一個當班的職員從鎖孔里偷聽到的律師的機密談話，都會在外面的職員辦公室里廣為傳播。

狄更斯在這里不僅學到不少法律知識，更鍛煉了他的深入觀察能力和獨立思考能力。

他現(xiàn)在還是和自己的家人們住在一起，他們已經(jīng)搬到薩默斯鎮(zhèn)了。狄更斯這時開始羨慕父親議會記者的職業(yè)。

“爸爸，我真羨慕你能經(jīng)常去聽那些大人物演講，肯定比我這樣一天天抄抄寫寫的事兒更有意思?！?/p>

“也許按你想的是這么回事，但什么工作都必須要付出努力，什么事要做到最好，必須要有持之以恒的毅力。你看著我坐在那里，哪里是清閑地聽他們演講，我必須掌握速記方法，把這些話都記下來。這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受到父親的鼓勵，狄更斯下決心掌握速記這項技能，他渴望能成為父親那樣的記者，從而也謀求到議院采訪記者的差事，并進一步打開通往新聞界的道路。

他信誓旦旦地對父親說：“爸爸，我一會很快掌握速記?！?/p>

于是，狄更斯捧著格尼編寫的速記課本，潛心鉆研把英文字母寫得比方塊漢字更難懂的學問。這件事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卻絕非易事。

甚至他學得入了迷，在夢里見到的都是那些曲曲彎彎的線條，他自己描述說：“夢里，那些圈圈點點的符號，有的像蜘蛛網(wǎng)，有的像煙火，還有的像蒼蠅腳，我都真快被弄糊涂了?！?/p>

他這樣苦心鉆研，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年半后，他的速記水平就大有長進了。

這時，17歲的狄更斯終于離開了律師事務(wù)所，進入薩默斯鎮(zhèn)的倫敦博士民事法院作審案記錄員，一邊在工作中錘煉技能，一邊等待時機，一展身手。

博士民事法院在辦的都是家庭日后歸遺囑檢驗法庭受理的案件，是由本法院出庭辯護的律師們組成的同行業(yè)分會。

在這里，熱戀的情人可以獲得他們的結(jié)婚許可，變心的夫婦則在這里得到離婚的許可。這里檢驗、注冊人們所立下的關(guān)于自己財產(chǎn)的遺囑，還負責處罰在慌亂中對女士們出言不遜的紳士先生們。

但很快，狄更斯就第一次發(fā)現(xiàn)了英國法律的不合理性和荒謬性，因為這些法官還同時處理航海和宗教方面的案件。他很是迷惑不解：為什么這些精通戒律的神職人員會被奉為航海事務(wù)方面的專家呢？于是，他此后就一直注意這些事情。

狄更斯敏銳地觀察到，那些法官和律師們善于裝腔作勢，而那些證人們則表現(xiàn)出人性中的許多虛榮多變的劣性。

他出入于監(jiān)獄和法院，親眼看到了無休止的訟訴使不少人傾家蕩產(chǎn)，看到了各種人不同的臉譜；他到處送信，走遍了倫敦各條街道，因而對它的神秘與幽美獲得了極其豐富的感受。

狄更斯就在這種觀察的樂趣中度過了3年，由于他在大英博物館勤奮閱讀，所受的教育也比較完善了。但他一直向往登臺演出的粉墨生活，所以他拜了專業(yè)演員為師，跟他學習朗誦、走臺步，學會了不少角色的戲。

當?shù)腋挂粋€人的時候，他常常好幾個小時對著鏡子練習舞臺上的起坐進退、舉手投足、鞠躬致敬的姿勢，扮演各種表示輕蔑、迷戀、愛慕、憎恨、渴望、失望的表情。

后來，狄更斯向科文特萊市劇院申請謀職，劇院決定面試后再行錄用。

但到了面試的那天，狄更斯卻因病不能前去面試。而當下一個演出季節(jié)開始時，狄更斯已經(jīng)作為一個議會采訪記者而嶄露頭角了，因此他就放棄了獻身舞臺的打算，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記者工作中。

難以忘記的初戀

1829年左右，狄更斯一家的生活已經(jīng)完全擺脫了困境，逐漸好轉(zhuǎn)。

約翰除了退休金之外，還因為在報社供職也有另外一份收入，再加上狄更斯的收入，家里的生活就寬松多了，也開始過上了體面的生活。

這樣一來，范妮就有能力把音樂學院的同學們邀請到家里來開舞會了。這些年輕人在一起高聲歌唱，非常熱鬧。

生性喜歡表演的狄更斯很快就融入了這個同齡人的樂園中，他的表演也給聚會增添了愉快歡欣的氣氛。

范妮向同學們熱情地介紹了他的弟弟。這里有一個年輕的歌手主動走上前來與狄更斯握手：“嘿，你好，我叫亨利·科爾！”

狄更斯很快就與科爾成為了好朋友?？茽柺倾y行家比德奈爾的女兒的未婚夫，他熱情地邀請狄更斯到隆巴德街比德奈爾的家里去做客。

科爾把狄更斯介紹給未來的岳父一家：“我向大家介紹一下我的新朋友，是我同學范妮·狄更斯的弟弟查爾斯·狄更斯。”

狄更斯也彬彬有禮地與大家微笑致意，并一一握手。

這時，一個姑娘銀鈴般的聲音響起在狄更斯耳畔：“你好，狄更斯先生！”

狄更斯注目一看，立刻被面前這位漂亮而高傲的姑娘吸引住了。

原來，比德奈爾有3個女兒，都是學音樂的，而與狄更斯打招呼的這個就是他最小的女兒瑪麗亞，是彈豎琴的。

狄更斯那一剎那恍如夢中，他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原本伶牙俐齒的他竟然有些語無倫次了。他在心里叫著自己：“查爾斯，你這次死定了，你被丘比特的神箭射中了，這也許就是愛情！唉，我竟然一下就身不由己地愛上了她！”

這種吸引，促使狄更斯從此頻繁出入比德奈爾的家。

但是，這只不過是狄更斯一相情愿罷了，瑪麗亞是一個傲慢而又愛慕虛榮的女孩，盡管狄更斯也是一個出色的小伙子，歌聲悅耳，外表英俊，而且看得出是真心地愛慕她。但她顯然沒有考慮會與一個毫無前途的速記員結(jié)婚。

在瑪麗亞的心目中，只有在城里有地位、有前途的人，才是她的理想伴侶。而她對狄更斯賣弄風情，引得這個情竇初開的年輕人神魂顛倒，只是為了取樂而已。

瑪麗亞以此為樂，但狄更斯很長一段時間卻以為自己得到了她的垂青，于是他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投入工作，同時勾勒著美好的愛情前景：“我們兩家的家庭地位不同。我一定要努力工作，改變自己低下的社會地位，為她營造一個‘安樂窩’，要爭取一筆有保證的收入。”

顯然，狄更斯已經(jīng)陷入了不能自拔的單相思之中?？梢哉f，狄更斯在為改變自己的貧窮和默默無聞的處境而奮斗的時候，有一個思想一直給她以力量，那就是對瑪麗亞的思念。

如果有人當著他的面提到瑪麗亞的名字，或是有人彈起豎琴，甚至有人像瑪麗亞一樣皺一皺眉頭——這是我們中國所說的“東施效顰”——都會在狄更斯的心海中激起狂濤。

而瑪麗亞對他，卻一會兒情意熱切，溫柔和順，一會兒又冷若冰霜，拒入門外，有時為了惹惱狄更斯，她故意向另一位獻殷勤的男士頻送秋波。而有時候卻又向狄更斯表示閑暇，目的當然也是為了刺激另外一個獻殷勤者。

當然，他們也有過美好的時光，瑪麗亞曾請狄更斯為她挑選過一副藍色的手套，狄更斯一直清晰地記得這副手套的花樣和色彩?，旣悂喓退哪赣H上服裝店購買衣服，狄更斯在康希爾街上正好碰見她們，于是狄更斯就一直陪她們走到位于瑪麗·阿克斯街上的服裝店門口。

很多次，狄更斯于凌晨以后結(jié)束了眾議院的采訪后，總要到隆巴德街去轉(zhuǎn)一轉(zhuǎn)，其目的只是為了能看一眼瑪麗亞睡覺的那幢房子，他的腦海里涌現(xiàn)著古怪的想法：

“啊，即使就這樣看一看她房間的窗口，也是一種幸福啊！”

面對失戀挫折

瑪麗亞比狄更斯大三四歲，她的樣子已經(jīng)使狄更斯為之神魂顛倒。他腦子里一直盤旋著一場假想的和她母親商討他們婚事的談話。

但狄更斯真不知道自己能否贏得瑪麗亞的芳心，看到她笑臉相迎他會喜出望外，而看到她冷若冰霜又會使他萬分苦惱。

狄更斯給瑪麗亞精于盤算的母親寫過不少向她女兒求婚的信，但卻最終都沒有寄出去，寫完后就又撕掉了，他在開頭是這樣寫的：

尊敬的太太，一位太太如果具備了您那樣的洞察力，并且像您一樣充滿了女人對年輕和熱情的人的同情之心。這種同情心是如此強烈，誰再對它懷疑就是褻瀆。她就決不會不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深深地愛上了您的迷人的女兒，并已決定把我的一切都奉獻給她。

但等他的頭腦比較冷靜的時候，卻又用另一種開頭寫道：

請寬恕我，親愛的太太，請寬恕一個不幸的人，他在下面對您所作的坦白將完全出乎您的意料而令您驚駭萬分。不過我請求您一旦了解了他那膽大妄為的非分之想后，就把此信付之一炬。

狄更斯無法給瑪麗亞的母親寄出他的探詢信，只好給她的姐姐范妮寫了一封信，詢問自己是否有成功的可能。

范妮給他回了一封簡短的信，狄更斯捧著來信，心里又激動又不安，他實在猜不透會得到怎樣的答復：

親愛的查爾斯，說實在的，我對瑪麗亞這個人真的摸不透，我可不敢說她究竟對誰中意。

狄更斯這種希望和絕望并存的日子，直到他21歲生日的時候才正式宣告結(jié)束。

這時，狄更斯一家已經(jīng)從薩默斯鎮(zhèn)搬到馬格雷特街70號，接著又搬到卡文迪什廣場附近的本廷克街18號了，每次搬家都是由于家庭條件的不斷改善。

狄更斯要在自己21歲生日這天，舉辦一個隆重的生日宴會，他決定在這次宴會上親自向瑪麗亞小姐求婚。

生日當天，狄更斯找了一個同事頂替他到下議院去采訪，自己則在家里全力操辦這個宴會。

一應(yīng)物件他都租賃了最好的，宴席上的侍從也都是從高級場所請來的。他要讓瑪麗亞被這隆重的場合而震驚，從而在愉快幸福的心情下答應(yīng)他的求婚。

熱情服務(wù)的侍從，設(shè)備高檔的餐具，再加上打扮得漂亮而高貴的瑪麗亞，讓狄更斯的生日宴會開得非常成功?？腿藗冮_懷暢飲，非常熱鬧。

當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后，餐桌上已經(jīng)杯盤狼藉的時候，狄更斯把瑪麗亞——她當時像仙女一樣脈脈含情——拉到門后，對她傾訴了衷腸：“親愛的瑪麗亞，希望你能感受到這么長時間以來，我對你的一片癡情，但愿你能接受我的愛情！”

瑪麗亞含笑注視著滿臉飽含神圣深情的狄更斯，聽著他用顫抖的聲音說完他的愛情宣言。她輕啟朱唇，只吐出一個字：

“不！”

這個字對狄更斯當時不亞于“當頭一棒”，呆呆地立在那里，久久說不出話來。

但瑪麗亞卻翩翩轉(zhuǎn)身，輕盈地離去了。

經(jīng)過長時間的痛苦的內(nèi)心斗爭之后，狄更斯理智地接受了他夭折的初戀，他把瑪麗亞給他的信件用藍綢帶捆成一扎，寄還給她，并且附了一封信：

我們近來的每一次見面，一方面，無非是一次又一次地表現(xiàn)了您的冷漠無情，另一方面，徒然使我增添了無窮的苦惱和悲傷。

自我們相識以來，我忍受痛苦和絕望的折磨實在太久?，F(xiàn)在，感謝上帝，我感到我可以毫無愧色地對自己說，在我們倆人的交往中，我的所作所為是正當?shù)?、理智的、高尚的。當大家一會兒對我恩寵有加，一會兒態(tài)度又完全變了的時候，我都始終如一。

如果有朝一日我能知道您，我的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情人很幸福的話，那么，請您相信，世上沒有什么消息比這更使我高興。

但是，瑪麗亞卻只給狄更斯回了一封刻薄而冰冷的短信。

1833年5月19日，當?shù)腋沟呐笥芽茽柵c瑪麗亞的姐姐結(jié)婚時，狄更斯最后一次致函瑪麗亞：

我向您保證，我要盡一個人所能盡的最大努力，堅毅頑強、百折不撓地為自己開拓道路。我過去已經(jīng)這樣做了，今后還得這樣做。

從此，狄更斯便與瑪麗亞各奔前程。

狄更斯珍貴的感情遭到了輕浮女子的玩弄，他的心靈又刻上一道傷痕。這件事對他的影響非常大，以致使他輕蔑現(xiàn)實中的女子而愛好幻想中的“仙女”。這種仙女，是被狄更斯完全理想化了的，她們那樣可愛而忠實，盡善盡美而沒有一點瑕疵，后來，她們在他的作品中不斷出現(xiàn)了。

但狄更斯是人生道路上不堪落伍的進擊者，各種挫折反而堅定了他的意志。這時候，記者的收入已經(jīng)可以維持他獨身生活了，于是他開始了文學創(chuàng)作。

迷戀文學創(chuàng)作

1832年，狄更斯成為采訪下議院的一名記者，正式進入新聞界。

這使他有機會奔波于城鄉(xiāng)之間，更廣泛地熟悉了英國社會各方面的生活，特別是看到了上層社會中各種齷齪的行為，看到了議會里各種陰暗活動和大人物們丑惡的靈魂。他對這些懷著越來越深的憎惡。

他當了6個月的晚報新聞記者之后，又在他舅舅經(jīng)辦的《議會之鏡報》中謀得了一個職位，并且還要處理《真實太陽報》中的議會稿件。

狄更斯立刻以其迅速、準確的新聞報道在報界嶄露頭角了。所以，他的舅舅為他的表現(xiàn)深為欣慰，他贊賞地對狄更斯說：“查爾斯，沒想到你會如此勤奮地工作，而且你的才思是如此敏捷。”

狄更斯這時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謙虛而沉穩(wěn)：“舅舅，謝謝您對我的信任和夸獎。我會更加努力工作的?！?/p>

舅舅滿意地笑了：“好??！查爾斯?！比缓螅謱Φ腋拐f：“很好！我打算最近領(lǐng)你去見一個人，會對你大有益處的?！?/p>

狄更斯好奇地追問：“舅舅，是誰??？”

“他就是《時事晨報》的業(yè)主?！?/p>

果然，這次見面使狄更斯成為這家報紙的撰稿人，并得到每周5基尼的薪酬。不久人們就看到狄更斯戴上了新帽子，穿著黑天鵝絨鑲邊的藍外衣，像西班牙人那樣披在肩上，以及其他很招搖的服裝，到處走動了。

但是，議會記者的生活卻并不是自由自在的。他不得不耐著性子記下政客們空洞乏味的發(fā)言。此外，議會大廳供記者坐的后排旁聽席又擁擠得很，那兒光線昏暗、又悶熱又混亂，極不舒適，到處都充斥著汗味和臭氣，長時間保持著一個姿勢，讓人渾身都麻木了，但要換另一個姿勢，卻更讓人難受。

有時別人的腳可能會踩在他的腳上，而他的腳卻又可能踩在另外的人腳上，其實踩人的和挨踩的都不舒服。

1834年秋，下議院發(fā)生了火災(zāi)，議員們臨時在上議院開會。這樣一來，原來還勉強能坐著寫東西，而這次卻只能站著記了。這讓狄更斯越來越厭煩這個職業(yè)了。

盡管如此，狄更斯還是交了一個好朋友托馬斯·比爾德，他們的友誼保持了一生。

而議會休會時的工作，則讓狄更斯覺得有趣得多。這時，狄更斯要去外地采訪部長們演說的消息，報道競選的進展情況以及像這次火災(zāi)等人們感興趣的事，以便能為《時事晨報》發(fā)稿。

對狄更斯來說，這種采訪一些聳人聽聞的事的確是緊張工作間隙的一大樂事。

驛車在白天每停一站，他都能見到一群滑稽可笑的人物；而晚上也總有一些讓人激動的事情發(fā)生。

狄更斯搭上順路的郵遞馬車，馬車以每小時15英里的速度在鄉(xiāng)間疾馳。有時會發(fā)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故，比如某個部件壞了，車輪突然飛了，甚至馬車一下翻了個底朝天。每當馬仰車翻時，馬兒聲嘶力竭，而趕車的卻醉得不省人事，這樣驚險離奇的事真是層出不窮。

路上發(fā)生的這一切，都給狄更斯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而且也為他提供了豐富的寫作素材。

但是，狄更斯晚上的寫作條件是相當艱苦的：僅僅在一支搖曳的蠟燭或是一盞昏暗的油燈的照明下，耳邊是人們嘈雜的喊叫聲，不時還傳來馬兒的嘶鳴。而這時，他還要忍受著劇烈的顛簸震蕩，努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拿出超常的耐心和毅力，展示自己的創(chuàng)造才能，把速記的稿件寫成正式的稿件。

狄更斯對這種類似于冒險旅程中的寫作方式像著了迷一樣，他在這種對混亂的競選采訪和不安危險的旅途奔波中，反而更能激發(fā)出超強的能力，報道得更詳細，而且比其他記者能更早地發(fā)給自己的報紙。

身邊的工作人員都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慨說：“查爾斯真是個責任心強的年輕人?。　薄安闋査拐媸莻€難得的好記者?。　?/p>

于是，狄更斯成為部長或政界要人在外省做重要演講時，報社派出的最佳人選。

1834年9月，狄更斯趕到愛丁堡，描述了格雷伯爵在卡爾頓山上的高等學校操場上，接受該城授予的榮譽市民時的盛況。

同年11月，狄更斯出現(xiàn)在伯明翰……

1835年1月，狄更斯開始一路趕赴伊普斯威切、薩德伯里和切爾姆斯福德，采訪競選消息。他曾親自駕著兩輪馬車來回奔波于布雷恩特里和切爾姆斯福德之間。

5月，狄更斯趕往?？巳兀蟮兰s翰·拉塞爾勛爵的演說。當時集會是冒雨進行的，回來以后他就得了輕度風濕病，耳朵一點也聽不見響聲了，直至好多天之后才好轉(zhuǎn)。

過了幾個月，狄更斯又趕往布里斯托爾，去聽拉塞爾勛爵的另一場演說，為了寫一篇私人通訊，他還在紐伯里的“喬治和塘鵝”酒館逗留了一下。

他整天都忙忙碌碌、輾轉(zhuǎn)于地圖、交通指南、馬車之間，有時一天竟然跑了24英里。

狄更斯已經(jīng)沒有一時的閑暇時間了，他終日疲于奔命?？恐捅葼柕碌墓餐?，再加上一輛四輪馬車、幾匹勤奮的馬兒，終于以布里斯托爾會議和巴思的一次公眾宴會的報道擊敗了其他報紙的競爭對手。

這時，狄更斯已經(jīng)在法律界和新聞界闖蕩了好幾年了，他對生活已經(jīng)有了更深的理解，對社會和人性也有了一定的理解和判斷。他終于走上了創(chuàng)作新起點。

《隨筆》鞭撻社會

1833年的一個秋夜，狄更斯走在艦隊街上，他突然拐進了約翰遜巷，把一份稿件塞進了《月刊》雜志的信箱里。

原來，狄更斯以現(xiàn)實生活為素材，寫了一篇文章，標題為《白楊莊晚宴》。他由于追求瑪麗亞遭了慘敗，就以寫作來沖散心中的悲苦，這時他心里忐忑不安地想：“不知道這篇文章能否被發(fā)表？”

后來，這篇文章發(fā)表在《月刊》的12月號上。

狄更斯聽到這一消息后，激動得難以言表，他來到威斯敏斯特會堂，在那里躲了整整半個小時，由于難以按捺住自己的興奮和得意，他的眼滿是淚水。他很想找個人與他分享這份快樂，但他這時卻不想見街上的行人，因為這種樣子給人看到不太合適。

后來，他找到了自己的好朋友歌手亨利·科爾。在給科爾寫信時，狄更斯的手直發(fā)抖，以致寫的字他自己都分不清。

科爾接到信后馬上來找狄更斯，他緊緊地擁抱著他在初戀中失意的朋友：“狄更斯，我真為你高興！作為好朋友，我真誠地向你表示祝賀！”

《月刊》雜志的編輯給狄更斯回了一封信，明確地向他說明：

親愛的狄更斯先生，我們很欣賞你的文章。但是有一點我們必須明確告訴你，我們不會付與您任何稿酬，為我們雜志撰稿是件有名而無利的工作。

這封信并沒有對狄更斯的創(chuàng)作熱情產(chǎn)生影響，他仍然一篇篇地把自己的隨筆寄去。

起初，這些隨筆發(fā)表時都是不署名的，后來，隨著發(fā)表的文章越來越多，狄更斯在高興之余也感覺有點遺憾：“文章不署名，總覺得好像缺點什么似的，我應(yīng)該為自己起個筆名。嗯，起什么名好呢？對了，我最愛小弟弟博茲了，原來我給他取了個綽號叫摩西，但這個名字用鼻音念就可笑地成了博塞茲，去掉中間那個音，就叫博茲了?！?/p>

于是從1834年8月開始，狄更斯的隨筆用上了“博茲”這個筆名。

博茲的隨筆很快就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在社會上產(chǎn)生了強烈反響。其中有一篇還被某個演員改編成了滑稽劇，并搬上了阿德爾菲劇院的舞臺。

同時，一些報刊全文轉(zhuǎn)載了這些隨筆，并且大加褒揚。狄更斯雖然備受贊譽，但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報酬。這時，他開始覺得有必要從這些虛名中走出來，而要求得到一定的稿酬了。

他同意《時事晨報》無償?shù)禽d他的幾篇隨筆；但是當這家公司創(chuàng)辦了《時事晚報》時，他就給編輯喬治·霍格思寫信要求加薪：

名譽固然重要，但創(chuàng)作的酬勞也應(yīng)該獲取，我相信，我的要求是合理而不過分的。

而他們也果然給狄更斯增加了薪水，他的工資從每周5基尼增加到了每周7基尼。

于是他開始為晨報寫連載作品，取材多是鄉(xiāng)村生活與倫敦生活。他把霧都奇異的詩意表現(xiàn)得那樣生動具體，使讀者感到異常親切。另外，狄更斯由于這些隨筆，他已經(jīng)在倫敦的文化界小有名氣了，一些名人開始主動與他結(jié)交。

第一個是比狄更斯大7歲的英國小說家哈里森·安斯沃思。1834年，他的長篇小說《魯克伍德》在社會上產(chǎn)生不小的轟動。

安斯沃思與狄更斯相見恨晚，很快就成為知心朋友。安斯沃思在肯塞爾·洛奇有一座別墅，他經(jīng)常在那里舉行星期舞會，他邀請狄更斯前去。

狄更斯高興地答應(yīng)了：“親愛的安斯沃思先生，我正好也很喜歡跳舞?！?/p>

狄更斯在舞會上結(jié)交了很多圈里的朋友，特別是有朋友介紹他結(jié)識了出版家約翰·麥克隆。

麥克隆對“博茲”的隨筆極為推崇，他握住狄更斯的手，熱情地說：“早就拜讀過博茲的隨筆了，文章寫得如此成熟和老辣，沒想到他竟然是個玉樹臨風的英俊青年，真讓人佩服！”

狄更斯激動地擁抱了這位出版界的前輩：“麥克隆先生，很幸運能夠結(jié)識到您。我非?？释芘c您合作。”

1836年，在麥克隆的幫助下，狄更斯出版了他的第一部二卷本隨筆集——《狄更斯隨筆集》，由英國著名插圖畫家和漫畫家克魯克香克為該書作為插圖。

第二年，又出版了一部一卷本的《狄更斯隨筆集》。

雖然當?shù)腋归_始撰寫《博茲隨筆》時，還只有21歲，但是這些隨筆已經(jīng)足以顯示，他已是一位世態(tài)人情的縝密的觀察家了，而且他以后蜚聲文壇的那種幽默才華，也在這里有所展現(xiàn)。

追求美好愛情

狄更斯在撰寫隨筆的那段時間，一直過著游牧民族一般的生活。

他在河濱路的塞西爾街租了一套房子，但是那兒的人服務(wù)很差，尤其他們的邋遢讓狄更斯受不了。然后他又與家人一起在瑪格麗特街住了一段時間，之后又搬到了菲茨羅伊街和本廷街。

在本廷街居住的時候，狄更斯為了自己和親友們能夠生活得更快樂，他舉行過許多次家庭演出。

而狄更斯還喜歡邀請科爾到倫敦北區(qū)去，因為他喜歡到柯林斯農(nóng)場去消遣，一玩就是一兩天。每天他們7時起床，然后就騎著馬在農(nóng)場里閑逛。

這期間，狄更斯與《時事晚報》的編輯喬治·霍格思建立了深厚的友誼，霍格思是蘇格蘭人，他發(fā)表了一組狄更斯的隨筆。他還經(jīng)常邀請狄更斯到他家里做客。

很快，霍格思的太太和她的三個女兒就與狄更斯相處得很熟了。他們都非常喜歡這個外表英俊、性格活潑的小伙子，因為他能唱許多滑稽歌曲而且一肚子迷人故事，時不時還能變幾個小魔術(shù)。

有一個夏夜，霍格思一家用過晚餐正坐在客廳里坐著說閑話。

突然，從花園走過一個水手打扮的人，他穿過客廳的落地長窗跳了進來，他吹著口哨為自己伴奏，一邊跳起了歡快的水手舞。

霍格思的小女兒驚訝地大叫：“媽媽，這是誰??？”

霍格思太太只是覺得這個人很面熟，但由于他是這身打扮，一時又想不出是誰：“您是……”

水手跳罷一曲，徑自翻墻離去，霍格思一家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幾分鐘以后，有人敲響了正門。

霍格思示意家里人不要在意剛才發(fā)生的一幕，然后若無其事地開門迎接客人。

門外走進來狄更斯，他穿著平時的衣著，神色端莊，彬彬有禮地和各位握手問好：“您好！大家好！”

霍格思熱情地歡迎狄更斯：“哦，狄更斯先生，您好，快請坐吧！”

狄更斯正襟危坐，神色嚴肅而若無其事。

但過了一會，狄更斯發(fā)現(xiàn)一家人正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終于忍俊不禁開懷大笑起來。

一家人指著哈哈大笑的狄更斯，終于恍然大悟：“噢！原來剛才那個水手就是你??！”

狄更斯開朗的性格和儒雅的風度，漸漸征服了霍格思一家，而且，他也漸漸愛上了霍格思的大女兒凱特。

凱特是一個漂亮、溫柔而文靜的姑娘，深藍色的眼睛就像盛滿了純凈的海水，小鼻子向上翹著，寬闊的額頭，柔滑的下巴，未開口先帶著滿臉的笑意。

她體態(tài)豐滿，行動起來，好像永遠帶著一股讓人沉迷的淡淡的懶散之意，但是仍然不失清新艷麗。

狄更斯被凱特深深地吸引了，而凱特也為他的癡情而感動，他們不知不覺雙雙墜入了愛河。

狄更斯有時工作太忙，不能經(jīng)常抽出時間去見凱特，他就把對她的思念訴諸筆端，給她寫信說：

你知道，親愛的，從昨晚19時起我就一直沒有看見你，多長久啊，好像有一個世紀！

要我用言辭把我對你的感情表達出來，即使只表達萬分之一，也是徒勞無望的事。

你是我的生命，不，比生命更寶貴，愿上帝賜福于你。

親愛的凱特，知道你生病了，我在這里痛苦萬分，得到你痊愈的消息，我會變得欣喜若狂。為了我，而不是為了你，請你善自珍重。我是個十足的自私自利者。

凱特的回信表明，她已經(jīng)被狄更斯征服了：

我所知道的你身上的誠摯和美好的感情，我從心眼里相信你的感情是別人無法企及的。我在你身上找不到絲毫過錯。

自從我認識你以來，我就從未中斷過對你的愛，將來也是這樣。

有時候，狄更斯整整一天工作下來，累得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他就請凱特帶著妹妹瑪麗一起來給他準備早餐。

1835年秋天，凱特和她母親都被感染了猩紅熱。狄更斯每天都會守在凱特的床前好幾個小時，渴望她早日康復。

狄更斯感到，他的生命里已經(jīng)不能沒有凱特了。

走上專業(yè)寫作之路

其實在1836年之前這兩年，狄更斯的生活并不如意。

1834年他父親再次因為欠債而入獄。狄更斯費盡千辛萬苦，才湊足錢使父親結(jié)束牢獄之苦。

1835年，為了維持家人和自己的生活，他不得不好幾次向別人借錢。但他與父親不同的是，他從來都及時地把債務(wù)還清，而且分文不少。

到了1836年，狄更斯的生活可以用“時來運轉(zhuǎn)”來形容。這一年他的生活中發(fā)生了兩件大喜事。

2月的頭一個星期，《博茲隨筆》銷路走高，幾天之后，一家剛成立的查普曼和霍爾出版公司提出邀請，請狄更斯寫尼姆羅德俱樂部歷險的故事，他們每月付給狄更斯14英鎊。

歷險記將分月連載，而作者的任務(wù)就是給一位名叫羅伯特·西摩的漫畫家寫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文字說明。這位滑稽畫家讀了狄更斯的一些特寫之后，很欣賞狄更斯的寫作才能，便請他給將要畫出的一些漫畫寫說明文字。

故事中說：這個俱樂部的成員相約出外狩獵、釣魚、游玩，一路上由于他們自作聰明，常常弄巧成拙，發(fā)生了許多滑稽事。

而狄更斯知道，給漫畫配文字絕非易事，他告訴凱特說：“這件工作有一定的難度，但報酬確實誘人，而且這對我也是一次考驗，我難以回絕。”

出版商愿意僅僅是想把這部連載搞成一個滑稽的故事，他對狄更斯說：“我們確信你是唯一能做好這個工作的人選，我們需要你這樣一個優(yōu)秀的創(chuàng)作者?！?/p>

但狄更斯慎重地想了想，他表示了反對。

“首先，我雖然生在外地，在鄉(xiāng)下還待過一段時間，但我除了酷愛各種旅行，卻算不上什么狩獵、釣魚的高手；其次，作品的主題缺乏新意，這些陳舊的東西早就被人用濫了。因此，我主張我們應(yīng)該根據(jù)文字，這樣的效果要好得多。如果你們同意，我將按照我自己的方式來寫這部作品，我要展現(xiàn)更多的英國社會場景和人物?！?/p>

出版商表示贊同狄更斯的主張。

狄更斯的朋友卻告誡他說：“這是一種低級的出版社，這項工作只會讓你費力不討好，還可能會毀了你的前程?！?/p>

狄更斯卻堅定地回答說：“不！我要試試我的能力！”

于是，他開始著手第一期《匹克威克外傳》的創(chuàng)作。

小說采取分若干卷逐期發(fā)表的形式。在第一期里，狄更斯便確定了為后來世人皆知的匹克威克那獨具特色的容貌舉止——他的眼鏡、白背心、緊身褲、小而圓的肚子、逍遙地翹在背后的上衣尾巴，還有“堂吉訶德”式的性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制服惡人，及由此出現(xiàn)的種種喜劇場面。

3月，狄更斯把他在弗尼瓦爾旅館剛租下的一套房間精心裝修了一番，他要把這里當做新房，迎娶他的新娘凱特。

他在裝飾一新的房間里走來走去，他手里拿著剛剛領(lǐng)到手的正式結(jié)婚證書，興奮得像個孩子：“哈，再過兩星期我的夫人就要進門了！”

4月2日是一個大晴天，在這讓人神清氣爽的好天氣里，查爾斯·狄更斯與凱特在切爾西的圣盧克教堂舉行了結(jié)婚典禮。而這時，正好是第一期《匹克威克外傳》刊登后兩天。

婚禮非常簡單，客人除了雙方兩家的親戚，只有湯姆·比爾德一個外人。

婚禮結(jié)束后，狄更斯和凱特去肯特郡的喬克村度蜜月。但他們僅僅度過了一個“蜜周”，狄更斯就變得煩躁不安起來。

溫柔賢惠的凱特覺察到了丈夫的情緒波動：“親愛的查爾斯，你有什么心事嗎？”

狄更斯只好抱歉地說：“親愛的，對不起，我是一個閑不住的人，我放不下我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心里老是急著回倫敦?！?/p>

凱特不愿影響丈夫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熱情，只好與狄更斯早早地返回了倫敦。《匹克威克外傳》第一期，是匹克威克組建俱樂部的故事，并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

他們回到弗尼瓦爾旅館，狄更斯就看到了西摩為第二期《流浪藝人的故事》設(shè)計的草圖，他覺得這些草圖沒有很好地表現(xiàn)出人物的神態(tài)，他決定請西摩來與他面談。

西摩比狄更斯大12歲，他在當時已經(jīng)是個頗有名氣的畫家了，而且他神經(jīng)過敏，容易激動，他已經(jīng)不止一次與文字作者鬧翻過。

狄更斯出于想說服西摩采用自己的遠為豐富的構(gòu)思去取代關(guān)于這本書的原始設(shè)想，因此給西摩的信盡量寫得謙恭、謹慎：

尊敬的西摩先生：

我早就有意給您寫信，想借此對您表示由衷的感激，因為您為我們共同的朋友匹克威克先生嘔心瀝血，殫精竭慮，而大作效果遠遠超過了我的預(yù)期。如果您肯勞駕重揮如椽大筆，本人將不勝感激。

我將非常高興地恭候您帶著您的新作一起光臨！

狄更斯

狄更斯在闡明了自己的修改意見之后，他又補充了幾句：

您筆下的房間家具精美無比。我之所以冒昧地聲言這些意見，是因為我相信您一定是會樂于考慮這些意見的，就像我樂于把它們奉獻給您，期望得到您的指正一樣。

西摩果然應(yīng)邀前來了。

狄更斯表現(xiàn)得非常真誠、謹慎和客氣，因為他知道，能與西摩這樣一位享有盛名的畫家合作，肯定會讓《匹克威克外傳》增色不少。

而西摩的眼里卻充滿了蔑視：你只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孩子，是一個狂妄自大、自以為是的小文人，怎么還敢說我的草圖中的人物不吸引人，而且還說其中一個“令人生厭”？

狄更斯雖然盡量表現(xiàn)得態(tài)度誠懇，但他決不會讓步，他知道自己的目標，并決心無論如何要達到這個目標。而這件事只能由一個人說了算。

西摩由于自己的自尊心和藝術(shù)家的虛榮心都大受傷害，結(jié)果兩個人不歡而散。

西摩這個人心理有巨大缺陷，他回到家中，在這種憤慨、挫折之下，竟然一時沖動，在自己花園開槍自盡了。

如此一來，出版商就陷入了尷尬的境地。本來，匹克威克是西摩想出來的，他們曾經(jīng)指望借西摩的名氣而使這部書暢銷。

但現(xiàn)在，第一期銷路平平，而西摩這一死，前景更加渺茫了。剛剛開業(yè)的出版公司負責人不知道該不該終止連載。

但狄更斯表現(xiàn)出了堅定的自信心：“你們要相信，我有能力和信心去完成它！”

這又使他們重新鼓起了勇氣，他們又重新物色畫家。最后，他們選擇了狄更斯極力推薦的漫畫家菲茲。

菲茲原名叫哈布洛特·布朗，剛給狄更斯的一篇小品《三頭下的星期天》畫過插圖。

他們的合作非常成功，菲茲準確地把握住了狄更斯作品的神韻，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了作品人物的漫畫味。

《匹克威克外傳》由此得以繼續(xù)連載下去。

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俱樂部的成員，為了研究社會風俗，擴大見聞，從倫敦出發(fā)，走遍全國各地，在路上不斷地發(fā)生一些趣事。

匹克威克是一位紳士、學者，性格開朗，講仁愛。他是個老單身漢，雖然已年過50歲，但仍然那么天真、善良，言行滑稽可笑，常常鬧出笑話，有時甚至被人誤解，弄得狼狽不堪。

他很少出門，對社會知識少得可憐，結(jié)果旅行的第一天就倒了霉。因為他出于好奇，記錄了馬車夫的談話，馬車夫以為他要去告密，于是他被莫名其妙地痛打了一頓。他只好自認晦氣，但決不還手打人。匹克威克就是這樣以仁愛為懷，反對暴力，就連多次欺騙他的流氓金格爾進了監(jiān)獄之后，他也不計前惡，關(guān)懷備至，終于使金格爾受到感化而翻然悔悟、棄惡從善。

現(xiàn)在，狄更斯已經(jīng)能夠從容自如地按照自己的計劃來寫下去了，他越寫越放松，越寫越順暢。

狄更斯開始寫這部書時并沒有一個完整的構(gòu)思，只是邊構(gòu)思邊寫作，因此作品沒有連貫的故事情節(jié)，但作家筆下的匹克威克形象卻栩栩如生，他那幽默滑稽的舉止受到了人們的喜愛。特別是不久后，狄更斯感到他自己的“堂吉訶德”缺少一個“桑丘”，于是便添了一個人物——撒姆·韋勒，更增添了小說的喜劇色彩。

撒姆·韋勒是一個馬車夫的兒子，在他身上體現(xiàn)著英國勞動人民機智、勇敢、正直、善良、樂觀的品質(zhì)。他熱愛生活，有豐富的社會經(jīng)驗，對丑惡行為具有強烈的憎惡心，因此他忠心耿耿地幫助匹克威克克服了種種困難。真實而有趣的撒姆成了當時英國街談巷議的人物，小說風靡一時。

這部書逐漸得到了一批讀者的歡迎。

到了1836年秋，匹克威克的名字已經(jīng)傳遍英國，甚至比首相的名字還要響亮。而剛滿24歲的狄更斯也已經(jīng)成為了英國名頭最響的作家。

《匹克威克外傳》中的有些片段，可以說是無與倫比的，它包含了許多英國小說中最精彩的幽默篇章。

就拿《匹克威克外傳》一書中打官司的場景作為例子：匹克威克先生的房東巴德爾太太追著他不放，想敲詐他，誣告他撕毀了一個婚約，可這位可敬的紳士從來沒考慮過這門親事。

下面是巴德爾太太的律師布茨弗茨先生辯護的開始。

布茨弗茨先生站起來，和福格簡單交談了幾句，把長袍往肩上拉了拉，整理好假發(fā)，沖法官發(fā)了言……

狄更斯對這一審判場景的描述的最大成功之處在于，他把一件很簡單的案件，通過律師布茨弗茨和法官斯塔瑞利的戲劇性的話語和思維邏輯，完全顛倒了過來。狄更斯顯然無意對司法程序本身進行批判，而是著意通過這種戲劇化的審判過程，來揭示傳統(tǒng)的保守的資產(chǎn)階級所宣揚的所謂公正、平等和自由。

這里有諷刺，但體現(xiàn)為一種嚴肅的幽默形式。狄更斯借助于高超的語言技巧，把一個嚴肅的審問場面變得滑稽。狄更斯正是通過這種方式，使對方的行動自動表現(xiàn)出滑稽可笑。在“喜劇精神”反對“虛假嚴肅”的戰(zhàn)爭中，幽默是“特洛伊木馬”。

狄更斯通過他的幽默的語言，把整個世界都喜劇化了。在他那里，惡及惡行成了一塊木頭，他在上面縫上一點布，使之變成一個木偶。他用自己細致入微的觀察、記錄，加上他那豐富的不可思議的想象力，把世界變成一個幽默的世界，進而變成一個童話的世界。

這里面沒有任何對英國司法程序的公開批評，對任何一個旁聽過，或者現(xiàn)在仍在旁聽英國的一樁訴訟案件的人來說，這些程序是極為確切的。

一個等待陪審的法官讀了狄更斯關(guān)于審判那一節(jié)的描述之后，他感到簡直不可思議：“一個非法律界的人士能如此熟諳法庭事務(wù)，還沒有一個作家能像他那樣逼真地再現(xiàn)法庭審判時的氣氛和感受。與法律訴訟有關(guān)的所有方面幾乎無一不涉及并具體化了?！?/p>

18世紀的倫敦，上至維多利亞女皇，下至販夫走卒，人們瘋搶刊載狄更斯的小說的報紙。

當時，一位病入膏肓的病人在床上計算自己不多的時日，以爭取在死前能讀完刊載《匹克威克外傳》報紙的最后一期。牧師為他做臨終禱告，當牧師離開房間的時候，聽到他說：“感謝上帝，我剛讀完《匹克威克外傳》最后一節(jié)，這下我可以瞑目了?！?/p>

一時間，許多商人也都爭著以這個喜劇人物為自己的店鋪或產(chǎn)品命名?！捌タ送耸健钡耐馓住⑹终?、雪茄紛紛應(yīng)運而生。甚至有人給家里養(yǎng)的寵物也取了文章中的名字。人們相互開玩笑時，也把對方呼作“塔普曼”或“文克爾”。

只要每個月《匹克威克外傳》一出版，一些小報就競相摘錄轉(zhuǎn)載。一些盜印者、剽竊者、改編演出者都從其中大發(fā)橫財。

《匹克威克外傳》第一期只印了400份，至1837年11月，至15期時預(yù)定者超過了40000份，經(jīng)歷20個月終于連載完畢。

失去妻妹的悲痛

1836年的夏末，狄更斯毅然辭掉了在《時事晨報》的職務(wù)，在彼得沙姆租了一幢配有家具的鄉(xiāng)間別墅——榆木小屋，靜靜地休整了一段時間。

《時事晨報》的老板對狄更斯提交的將在一個月內(nèi)辭職的報告大為不滿：“你這個人簡直有點不可理喻。我們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你竟然想撂挑子不干！”

而狄更斯則認為他們沒有能充分體現(xiàn)自己的價值：“你們從我這本書中嫌得了20000英鎊，而我僅得到2500英鎊的稿酬。我以后要學著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那種只搞口頭協(xié)議的傻事我再也不會干了?！?/p>

狄更斯作出這個決定的另一個原因，則是他性格的一種真實體現(xiàn)：他是一個天生的演員。

其后，他便動手寫作劇本。他寫了一部兩幕滑稽劇《奇怪的紳士》和一部兩幕喜歌劇《鄉(xiāng)村俏婦》以及一部獨幕滑稽劇《她是他的老婆嗎？》它們都在新建的圣詹姆斯劇院上演。

雖然劇本的成功為狄更斯帶了一些喜悅，但他卻很快就對此厭煩了：“如果我除了是編劇之外，又能夠當舞臺監(jiān)督和主要演員，一切按照我的創(chuàng)作意愿發(fā)展，那將會十分順利。但是現(xiàn)在，我除了在創(chuàng)作上有主動權(quán)外，還要屈從于演員、歌手和舞臺監(jiān)督們的擺布，這讓我無法忍受。”

凱特卻給予丈夫充分的支持和理解：“親愛的，不要生氣。這是因為你本身具有表演的天賦。有時，你的面部表情是如此豐富，里面簡直包含了50個人的生命和靈魂?！?/p>

狄更斯為妻子的深情而打動，他激動地握住凱特的手說：“親愛的，只有你最了解我，這讓我深感欣慰?！?/p>

他的喜劇，他的情感都是戲劇性的，他目光敏銳，善于發(fā)現(xiàn)人的古怪行徑，就如凱特所說：“你就是一部活的照相機?。　?/p>

狄更斯每描寫一場風暴，就像一名舞臺監(jiān)督一樣，想制造出這種效果；他筆下的反派角色感情夸張，那些英雄人物也像在做戲一樣。他的小說遠遠超過任何其他小說，既吸引了演員，又吸引了劇作家。

1836年年底，狄更斯在哈里森·安斯沃思的寓所，結(jié)識了約翰·福斯特。這個人后來成為狄更斯傳記的作者。兩個人一見如故，他們的性格當中有很多互補的東西。

從他們友誼之初，福斯特就開始掌管他的事務(wù)。

這就在這一年，凱特的16歲的妹妹瑪麗來到弗尼瓦爾旅館與姐姐同住?，旣愂且粋€俊俏、聰明，富有同情心而且十分幽默的姑娘。

凱特當時有點擔心：“但愿妹妹的到來不會讓我們的生活增加麻煩。”

狄更斯此時因成功而躊躇滿志，外界應(yīng)酬特別多，他笑著說：“這個活潑可愛的妹妹很招人喜歡啊，有她在家陪著你，肯定會為我們的家庭帶來不盡的快樂?！眲P特感激地看著丈夫，為他的善解人意而欣慰。

1837年1月6日，狄更斯的長子出生了。凱特產(chǎn)后身體一直很虛弱，而瑪麗一邊照顧姐姐，一邊抽出時間來陪狄更斯到外面去找大點的房子，并參加一些交際活動，有時還一起去參觀藝術(shù)展覽和看戲。

4月初，狄更斯帶著夫人、孩子和妻妹搬進了道蒂大街48號。狄更斯常常外出赴宴，有時不免喝得過量。每當這時，瑪麗就會精心照料著他，扶他回家，攙到床上去。

有一天夜晚，狄更斯與瑪麗坐在火爐旁邊閑聊?！艾旣悾m然這段時間我有些操勞過度，但因為有了你的陪伴，我真的感覺很快樂，我覺得好像年輕了好幾歲似的。”

瑪麗卻開心地笑著說：“不要這么說，您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物，你寫的東西是現(xiàn)在的最了不起的作品。我一直因你而自豪，能夠生活在你的身邊是我的幸運。我感謝你給了我生活的智慧?！?/p>

狄更斯深為感動：“謝謝你瑪麗，你的理解和支持，將使我的創(chuàng)作有了更充足的動力?！睆拇?，他們成為了無話不談的知己，常常在一起討論一個主題，吟誦一篇文章。瑪麗已經(jīng)成為狄更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狄更斯對凱特說：“瑪麗這個小妹妹越來越讓人喜愛了，我早就說過，他會給我們家?guī)聿槐M的快樂?！?/p>

凱特溫柔體貼地對丈夫說：“從兒子出世之后，我也無法拿出太多的精力來給予你支持，而你是需要有一位知心朋友來幫助的。而瑪麗的到來，填補了你生命中的空白，我為她的成熟和聰明而高興?！?/p>

5月6日是周六，這天晚上，也就是他們搬入新居的5個星期之后，狄更斯帶著凱特和瑪麗一同去圣詹姆斯劇院看戲。

散場后，大家走出劇場?，旣惻d奮得像個孩子：“今晚真是太美妙了！這是一個愉快的夜晚！”

他們邊走邊高興地聊著，回到住處，夜已經(jīng)很深了，狄更斯與凱特都躺下休息。

凌晨1時，凱特剛剛朦朧入睡，忽然聽到瑪麗在房間里急促地喊她：“姐姐！姐姐！”凱特一下驚醒，她急忙從床上跳下去，光著腳推開瑪麗的臥室。只見瑪麗已經(jīng)癱倒在床上，臉色蒼白。凱特驚得魂飛天外：“瑪麗，你怎么了？查爾斯，快點過來，瑪麗出事了！”

狄更斯急沖進房內(nèi)，他立刻吩咐仆人：“快去請醫(yī)生！”

醫(yī)生馬上就被請來了，但終究回天乏術(shù)，他告訴狄更斯和凱特：“她患的是嚴重的心臟病，我恐怕無能為力。”

第二天下午，瑪麗就去世了，她才只有17歲。但她臨終前，還依然在低聲叨念著狄更斯的名字。狄更斯抱著瑪麗，與凱特放聲痛哭。

而他的岳母霍格思夫人昏厥了過去，一天一夜不省人事，并幾乎整整一個星期都沒有下床。

狄更斯仰望蒼天，喃喃自語：“上帝啊，你告訴我，你為什么偏偏要帶走這樣一個年輕可愛的生命？”

凱特一邊哭著一邊搖著頭叨嘮：“瑪麗，我深愛的妹妹。我和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吵過架，她一直很依戀我，沒想到她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人世。她溫柔、善良，這個世上如果只允許一個人升入天堂，那就是我妹妹瑪麗?！?/p>

凱特的話更使狄更斯肝腸寸斷。他因悲傷而幾乎麻木，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凱特趕緊過來安慰他：“母親這邊我來照顧和安慰，你可千萬別傷心過度了，瑪麗走了，你還要去處理一些必要的事情啊?！?/p>

很長一段時間，狄更斯無法集中精力工作，他只得停止寫作《匹克威克外傳》與《奧列弗·退斯特》，結(jié)果那一個月中這兩部小說都沒有刊登。

《本特利雜志》只好告訴他的讀者們說：

作者正在哀悼一個非?？蓯鄣哪贻p親屬，他對她充滿了無比濃厚的愛慕之情，而且長期以來她的陪伴是對他終日操勞的重要安慰。

葬禮之后，他們前往漢普斯特德的科林斯農(nóng)場。狄更斯在那里給哈里森·安斯沃思寫信：

由于失去了這位可愛的姑娘。除了我的夫人，我對她的愛慕之深厚、熱烈超過了世上任何人。我神思恍惚，悲痛萬分，不得不例外地放棄完成我的每月工作量的一切念頭，去嘗試一下兩個星期的安寧與平靜。

狄更斯一直沉浸在對瑪麗的回憶之中，走進圣詹姆斯劇院時，不愿意坐在與他們在瑪麗去世前夜所在的包廂同一排的座位上，也不愿坐在劇場中任何能夠看見那個包廂的地方。坐在火爐旁，他的眼前是她健康的身影，耳邊回響著她快樂的笑聲……

狄更斯與凱特相依相偎，他傷感地說：“我能回想起她在那些幸福的日子里的一言一行，能指給你看我們在一起讀過的書中的每一段和每一行。”

凱特擁緊了丈夫。她知道，自己對妹妹的去世非常痛苦，但對狄更斯這樣一個感情豐富而又細膩的人來說，則是失去了一個與他樂趣、抱負和心境完全一致的知己，這種打擊更是無比巨大的。

狄更斯在日記中寫道：

無法想象這一可怕事件將我們投入的那種悲慘境地。自我們成親以來，是瑪麗給我們一家?guī)砹税矊幒蜕鷼?，給我的創(chuàng)作帶來了靈氣和活力。她的美貌與才氣贏得了眾人的贊美。

我情愿失去一個關(guān)系近得多的親戚或一個更老的朋友，因為她對我們的意義我們是永遠無法替代的，她的離去留下了一塊空白，每一個認識她的人都看得很清楚，要填補這塊空白是毫無希望的。

《霧都孤兒》贏得了讀者

1837年，狄更斯夫婦在柯林斯農(nóng)場“靜養(yǎng)”兩周之后，回到了道蒂大街。狄更斯立即投入了繁忙的工作，只有忙于眼前的事務(wù)，他才沒有工夫來沉思那痛苦的回憶。

這時，一舉成名的狄更斯又為《本特利雜志》做編輯。老板誠懇地鼓勵他：“狄更斯先生，希望你能寫出優(yōu)秀的文章?！?/p>

而在當時，更多的出版商把目標對準了狄更斯，向他約稿的信件也接連不斷地寄來。

狄更斯肯定地回答出版商們：“我不會停下我的筆。生命如此短暫，我想象中有很多人物要求我把他們再現(xiàn)出來?！?/p>

于是狄更斯開始創(chuàng)作另一部連載小說：《霧都孤兒》。

小說描述了一個孤兒的悲苦身世：

小說的主人公奧利弗·退斯特是一個有錢女人的私生子，出生不久，母親就死去了。他在濟貧院過了4年地獄般的生活，又被一個棺材店老板領(lǐng)去當學徒，受著殘酷的虐待。由于不堪棺材店老板娘、教區(qū)執(zhí)事邦布兒夫等人的虐待而獨自逃往倫敦，不幸剛一到達就受騙誤入賊窟。竊賊團伙的首領(lǐng)費盡千方百計，企圖把奧利弗訓練為扒手供他驅(qū)使。

奧利弗跟隨竊賊伙伴“機靈鬼”和貝茨上街時，被誤認為他偷了一位叫布朗洛的紳士——恰巧是他父親生前的好友——的手絹而被警察逮捕。后因書攤老板證明了他的無辜，說明小偷另有其人，他才被釋放。

由于奧利弗當時病重昏迷，并且容貌酷似友人生前留下的一幅少婦畫像，布朗洛收留他在家中治病，因此得到布朗洛及其女管家比德溫太太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第一次感受到人間的溫暖。

竊賊團伙害怕奧利弗會泄露團伙的秘密，在費金指示下，塞克斯和南希費盡心機，趁奧利弗外出替布朗洛歸還書攤老板的圖書的時候用計使他重新陷入了賊窟。但當費金試圖懲罰毒打奧利弗的時候，南希挺身而出保護了奧利弗。

費金用威脅、利誘、灌輸?shù)仁侄纹髨D迫使奧利弗成為一名竊賊，成為費金的搖錢樹。一天黑夜，奧利弗在塞克斯的脅迫下參加對一座大宅院的行竊。

正當奧利弗準備趁爬進窗戶的機會向主人報告時，被管家發(fā)現(xiàn)后開槍打傷。竊賊倉皇逃跑，把奧利弗丟棄在路旁水溝之中。奧利弗在雨雪之中帶傷爬行，無意中又回到那家宅院，暈倒在門口。好心的主人梅麗夫人及其養(yǎng)女羅斯小姐收留并庇護了他。

無巧不成書，這位羅斯小姐正是奧利弗的姨媽，但雙方都不知道。在梅麗夫人家，奧利弗真正享受到了人生的溫馨和美好。但費金團伙卻不想放過奧利弗。

有一天，一個名叫蒙克斯的人來找費金，這人是奧利弗的同父異母兄長，由于他的不孝，他父親在遺囑中將全部遺產(chǎn)給了奧利弗，除非奧利弗和蒙克斯是一樣的不孝兒女，遺產(chǎn)才可由蒙克斯繼承。

為此，蒙克斯出高價買通費金，要他使奧利弗變成不可救藥的罪犯，以便霸占奧利弗名下的全部遺產(chǎn)，并發(fā)泄自己對已去世的父親的怨恨。正當蒙克斯得意揚揚地談到他如何幫布爾夫婦狼狽為奸，毀滅了能證明奧利弗身份的唯一證據(jù)的時候，被南希聽見。南希見義勇為，同情奧利弗的遭遇，冒著生命危險，偷偷找到羅斯小姐，向她報告了這一切。

正當羅斯小姐考慮如何行動時，奧利弗告訴她，他找到了布朗洛先生。羅斯小姐就和布朗洛商議了處理方法。

羅斯小姐在布朗洛陪同下再次和南希會面，布朗洛獲知蒙克斯，即他的已故好友埃得溫·利弗得的不孝兒子的所作所為，決定親自找蒙克斯交涉，但他們的談話被費金派出的密探聽見。塞克斯就兇殘地殺害了南希。

南希之死使費金團伙遭到了滅頂之災(zāi)。費金被捕后上了絞刑架，塞克斯在逃竄中失足被自己的繩子勒死。與此同時，蒙克斯被布朗洛挾持到家中，逼他供出了一切，事情真相大白，奧利弗被布朗洛收為養(yǎng)子，從此結(jié)束了他的苦難的童年。

為了給蒙克斯自新的機會，奧利弗把本應(yīng)全歸自己的遺產(chǎn)分一半給他。但蒙克斯劣性不改，把家產(chǎn)揮霍殆盡，繼續(xù)作惡，終于鋃鐺入獄，死在獄中。邦布爾夫惡有惡報，被革去一切職務(wù)，一貧如洗，在他們曾經(jīng)作威作福的濟貧院度過余生。

《霧都孤兒》順利連載后，贏得了大批新的讀者，使狄更斯成為一名公眾喜愛的作家。

《霧都孤兒》以強烈的對比手法，在讀者眼前展現(xiàn)出一幅窮與富相對照、黑暗與光明相斗爭的畫面，譴責了濟貧院虐待兒童的罪惡，揭示了社會底層的黑暗生活。

一個朋友讀后對狄更斯說：“這部作品跟你以前的作品區(qū)別很大，看起來不像你一個人寫的?！?/p>

狄更斯說：“你也許不了解，我為什么對兒童生活的陰暗面了如指掌。因為我也是在那樣的苦難中度過童年的，這種不幸的經(jīng)歷和遭遇是我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源泉。很多時候，磨難也是一筆財富?！?/p>

隨后，狄更斯又創(chuàng)作了一部兒童世界的悲慘故事：《尼古拉斯·尼克爾貝》。

故事中，一位志向遠大的青年，因為其父親去世而一貧如洗。他的放高利貸的叔叔不但不肯伸手援助，反而乘人之危讓他到外地幫工，并利用他妹妹的美貌為自己牟利。他秉性正直，品格善良，為了幫助受虐待的學童又逃回倫敦。他幾經(jīng)磨難，與壞人斗爭，戳穿他叔叔的陰謀，終于獲得了成功，并與心愛的姑娘結(jié)婚。

《尼古拉斯·尼克爾貝》仍然是揭露少年兒童所遭受的苦難的，而批判的矛頭則主要指向當時的英國資產(chǎn)階級教育制度，控訴了私立學校摧殘兒童身心健康的現(xiàn)象，并告訴讀者，在那個金錢萬能的社會里，教育青少年的學校也成了富人們的牟利場。

《霧都孤兒》和《尼古拉斯·尼克爾貝》都引起了不小的社會效應(yīng)，許多殘暴的校長被撤職，一些罪惡的學校被查封。

從作品的成功中，狄更斯看到了文學創(chuàng)作的力量。

凱特卻對此深表憂慮：“這些作品雖然引起了政府上層的重視，但你并沒有從中獲得更多利益，而且，那些被懲罰的人會想辦法與你作對?！?/p>

狄更斯豪邁地放聲大笑道：“我才不怕他們，我也并沒奢望從這種創(chuàng)作中獲得報酬，只要看到他們受到應(yīng)有的制裁，只要能夠幫助受苦兒童脫離災(zāi)難，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很高興能為孩子們做點事情?！?/p>